引子
罗北讨厌这一成不变的生活。天天不变的朝八晚五、天天不变的办公电脑、天天不变的食堂饭菜……他是一个网络公司的网站编辑,每天的任务就是Ctrl+V和Ctrl+C。办公室被隔板分解得支离破碎,每个人都局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眼前只有那台破旧肮脏的电脑。
萝北感觉自己简直是个犯人,一个现代都市里的犯人。为了生存,为了糊口,只能出卖自己的自由甚至灵魂。
这周六下班回家,罗北在路上无意之间看见一个巨大的标语——“恐怖系统,带给你不一样的感觉。”下面是一处装修很有品味的店面,透过门窗可以看到里面十分冷清。
他颇为好奇,踌躇了片刻走了进去。店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十分热情:“先生,第一次来我们店吧,来个恐怖系统玩玩?”
罗北谨慎地问:“这个……恐怖系统是什么?”
店员说:“恐怖系统是日本SF游戏公司新出的机器,算是游戏机吧。”说着,他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之后,露出一台精致的机器:“它算是一种模拟游戏机,插入光盘,然后戴上头罩,你就能看到其他人的真实经历。这种头罩十分先进,不但可以让你看到如在真实环境中的模拟效果,而且电流会刺激味觉啦、嗅觉啦,让你就感觉自己亲临现场一样。经历经历其他人一辈子都无法经历的奇遇。”
罗北十分感兴趣,遂问了多少钱,机器倒是不贵,只是光盘贵得惊人。店员眨着眼睛说:“这些光盘都是其他人冒着生命危险,九死一生后提供的真实经历的记忆。就冲这,也就值了!”
罗北一咬牙,拿出银行卡,就近取钱购买了一台。挑盘的时候,他挑了两张,一张是摩托车比赛的,还有一张名为《生化危机》的。
生化危机
回到家,他迫不及待地插上电源,启动机器,放入了光盘。罗北深吸一口气,慢慢戴上了头盔。眼前一片雪花,继而出现了一条笔直的公路,耳边风声大作,刮得脸生疼。他这才看清自己坐在一辆脱漆的摩托车上,戴着破旧的手套,正不停地加着速度。周围的景物如闪电般快速倒退,电掣飞驰的感觉,如同飞起来一样。
罗北兴奋地大叫,前面出现弯道,摩托车一个熟练的打轮,他看见金属和地面快速摩擦迸溅出来的火花。身旁的汽车一个接一个得快速倒退……
半个小时后,罗北摘下头套,兴奋地脸部涨红。太伟大了,他真的感觉自己在驾驶摩托车,那种体验简直如梦如幻。他看了一眼第二张盘《生化危机》时,犹豫了。这部电影,他是看过的,不是一般的恐怖。看看表,也挺晚了,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周日,罗北早早起来,吃了早饭。看着窗外明媚的白天,似乎心里摆脱掉了那种恐惧。他插上了电源,放入光盘,慢慢戴上了头盔。
自己出现在一条空无一人的街市中。漆黑的天空,隐约闪烁的路灯,一股旋风吹来,满地的报纸乱飞。商店大门敞开,车子横七竖八,好像这里曾经遭过一场大浩劫,所有的人都神秘失踪了。
罗北看见自己顺着街道往前走,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犹如沼泽里的水,慢慢地涌了过来,不由自主地心乱跳,大口喘息着。街道尽头是个大广场,广场大屏幕播放着节目,但无人观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呕吐的血腥。周围的一切令人感觉到不寒而栗的死亡气息。突然,街市的各个角落里爬出许多的丧尸,这些丧尸面容扭曲,眼睛凹陷牙齿外露,五官几乎都走了形状,摇摇晃晃地朝着罗北聚集。
这套“恐怖系统”是无法控制里面人物的,罗北只能跟随这个主人公进行冒险。作为一个玩家,他根本不需考虑是否真的有丧尸、这个人的记忆是如何提取出来的,只要觉得爽就行。
罗北开始了惊险的逃亡。他知道被这丧尸咬上一口,自己就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举目四望,街道上黑压压的全是丧尸,越来越多,它们发出“呃呃”骇人的声音,慢慢地走来。情急之中,看到有辆卡车在不远处,他快速跑到跟前,一拳砸碎了车窗,打开车门,赶紧钻了进去。这时,一只腐烂的手已经抓住了车把手。罗北飞出一腿,正踹在丧尸的胸前,那丧尸打了滚,也就这么一瞬间,他关上了车门。
丧尸越聚越多,逐渐把车给包围了,腐烂的血腥气息在空中弥漫。罗北刚想发动汽车,突然发现根本就没有车钥匙。他“靠”了一声,低头扯出电线,准备手动打火。这时,丧尸们已经爬到了车上,整个卡车犹如一个大海中的孤岛。一个丧尸已经把头伸了进来,腐烂的大嘴就要咬到罗北的脖子上了。
罗北顺手抄起驾驶台上一个铁板手,对着丧尸的脑袋就是重重一击。丧尸怪叫一声,整个给打了出去。他紧张地喉结上下窜动,他真是佩服提供这套记忆的主人。要是自己面临这种处境,估计早就晕菜,任人荼毒了。
罗北快速打上火,发动了卡车。随着一阵轰鸣,车头射出强烈的灯光,所能看到的,都是恐怖的丧尸。卡车犹如猛虎进入羊群,所到之处都是鲜血四溅,车轮下“嘎吱嘎吱”乱响,车头撞击身体发出“怦怦”的声音。
天愈来愈黑了,下起了蒙蒙小雨。周围的气氛更显阴森。卡车剧烈摇晃着,碾压着一切东西,丧尸、汽车,所到之处一片血腥。这时,车棚上传来“嘎嘎”的怪声。罗北一个急刹车,猛然甩出去了三个丧尸。罗北心脏几乎要跳出去了,他歇斯底里地喊着:“压死你们。”这一瞬间,一种极暴力极血腥的痛快之感从潜意识中快速膨胀。游戏中的人物和罗北想的一样,丝毫不犹豫,开着车就压了过去,随着一阵颠簸,罗北兴奋地脸部涨红。
车突然停了,发动不起来。罗北踹开车门,拿着扳手就跳了下来。街道上如同经过了一场浩劫,到处是尸体,有些还有活动能力的丧尸,正在地上挣扎,往前爬着。鲜血犹如小河一般。
主人公看都没多看一眼,转身往十字路口跑去。刚到路口,就听见一声怪吼。声音十分骇人,震得所有建筑都颤了几颤。罗北紧张到了极点,顺着声音去看,只见从远处飞奔来一个庞然大物,好像一堵墙一般,全身表面被恶心腐烂的表皮包裹着,正挥舞着身前四五米长的黑色触手在席卷一个丧尸,血红色的獠牙一闪,丧尸就落入这个怪物的口中。
罗北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已经认出这是什么了——这是一只受到病毒感染的大象,因病毒感染整个体积足足变异扭曲增大了一倍,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主人公转身就跑,变异大象朝天嘶吼,恐怖的气息滚滚而来,随着“咚咚”的震颤,大象追了过来。罗北的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他随着主人公拼命往前跑,能听见自己不住地喘息声。眼前出现一个幽深的黑巷,除此已无路可走,身后的大象已经近在咫尺,强烈的血腥气让人血脉喷张。
他只能跑进这条黑巷,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血手,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罗北惨叫着挥舞铁板手。借着月光他这才看见,巷子里挤满了丧尸,有蹲着的有站着的,全都凶狠地看着自己。离最近的丧尸已经扑到他的身上,张开大嘴,它没有下巴,鲜血滴成了一条线。罗北随着主人公迸发出了求生的力量和对血腥本能的召唤。他一下一下用铁板手用力砸着那丧尸的头。
这时,随着地震一般的隆隆声,变异大象已经赶到,庞大的身躯猛然一撞,巷子两旁的房子摇摇欲坠。它再次冲刺撞击,“哗啦啦”巨响,房子整个给撞塌。大象愣是挤了进来,奔跑间践踏了无数的丧尸,如一个重型卡车瞬间就来到罗北的近前。罗北大叫一声:“我不玩了!”迅速摘掉头盔。
眼前还是自己那破烂狭窄的房间,凌乱的床铺、杂乱的写字台,外面阳光直射,看看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居然不知不觉消磨了一上午。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一幕,还阵阵后怕,浑身发毛。背后都是汗水,早把衣服湿透。
不过确实刺激,罗北现在很矛盾,他既渴望那践踏尸体看鲜血横流的快感,又对极度危险的环境有种本能的抵触。这种强烈矛盾的感情在交叉折磨着他,似乎唤醒了埋藏在自己最心底的一种yu望,至于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看见外面车水马龙,真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咒怨
此后过了一个月,罗北已经把《生化危机》通关数遍。千百次之后再经历丧尸过街的情景,他再也没有恐惧感,甚至感到麻木。
应该去买一张新碟,来一次新的体验。这晚,他来到那家游戏店。年轻的店员一看见他就笑道:“朋友,好久不见了。玩得还开心?”
罗北冷漠地点点头,咳嗽一声:“你……还有新的碟吗?要特恐怖,能吓死人的那种。”
店员用手指点点他,脸上诡异一笑,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张碟来,上面写着《咒怨》,低声说:“这张碟特吓人,据说在日本上市时曾吓死过人。是绝对限制级,你要小心哦。”
罗北摆摆手:“多少钱?”
店员伸出四个手指,低声说出一个数字。
罗北吓了一跳,这是自己一年的薪水。“怎么这么贵?”
店员一耸肩:“朋友,没办法。进价就贵。实话跟你说吧,这张碟可是绝版了,大陆可就这一张。”
罗北一时踌躇,下不了决心到底买不买。这时,有人拍自己的肩,身后站着一个极端猥琐的男人。他穿着厚厚的风衣,戴着鸭舌帽,满脸麻子,十分骇人。那男人神秘地一笑,露出一口的黄牙:“你缺钱吗?你想买这张碟吗?”
罗北警惕地看看他:“你什么意思?”
男人用手指敲敲自己的头:“我可以给你钱。”
罗北等着他的下文。
男人笑笑:“但是你要出卖自己的记忆!”
记忆?!
男人拉着他七转八拐来到一个暗深的黑巷子。巷子尽头是一个秘密的小屋。开锁之后,神秘男人领着他走进屋子。刚一走进,罗北就大吃一惊,原来这屋里暗藏乾坤。面积很大,非常杂乱,七零八落放着许多计算机,屏幕开着,闪烁不停。屋子中间是一个怪模怪样的头盔,上面插满了电极、电线。男人笑着说:“你出卖自己的记忆,我就给你钱。”
罗北咽了下口水:“我没有那么多刺激的经历。”
男人说道:“你可能不知道需要别人记忆的客户有很多。他们渴望各种各样的记忆,有的客户就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当然了,你出卖的记忆越多,时间越长,内容越精彩,我付你的钱就会越多。”
罗北眼睛发直:“有什么后遗症吗?”
男人一字一顿:“出卖的记忆,就会在你脑子里删掉。”
……
半小时以后,罗北跌跌撞撞进了那家游戏店。“老板,把《咒怨》给我。”
……
午夜。
罗北毫无困意,他插上电源,点开机器,插入光盘,深吸一口气戴上了头盔。
眼前先是雪花,逐渐清晰起来。自己正站在一个日式的别墅前,玄关的大门开着,在不怎么宽广的庭院,散落满地的日常生活用品。有着灯罩的台灯,椅子跟桌子,破碎的花瓶与碗盘、摔得稀烂的水槽、盖子破掉的冷藏保鲜盒、碎裂的盆栽跟栽培箱。罗北走进庭院,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抑。突然他看见在不远处的窗户前,有个奇怪的东西上下摆动着,走近了这才看清楚,是一双惨白的手。一个小男孩惨白的脸出现在窗户栏后,他留着阿福头,眼神茫然,直直地越过罗北空洞地看着远方。孩子身后的房间十分昏暗,即使现在是白天,阳光也很难照射进去,隐约可见屋子里一片杂乱。
罗北跟着主人公走进房间,一股无人居住的臭味袭来,真是难以忍受。他推开屋门,眼前一片狼藉,地上堆满了破碎的垃圾,什么撕碎的纸、丢弃的杯子……在沙发上坐着的正是那个男孩子。
这里发生了什么?强烈的恐惧感蔓延全身,让罗北头皮发炸,离开这里……这里有不祥的东西……
主人公没有选择离开,只是屋子里转了两圈,突然他听见一声猫叫:“喵——”。只见那个男孩张着大嘴,从他的喉咙里传来凄惨的猫叫。这叫声盈盈不绝,似乎在屋子里产生了回音,让人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罗北走出屋子,挨个房间查看,四处狼藉,好像这里发生了一场抢劫。臭味愈来愈浓,让人无法忍受。他拉开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这里是卫生间,十分狭小。不足五平米的空间让人呼吸困难。这里的窗户拉得紧紧的,毛色玻璃如一堵厚墙隔断了世界。他看见水槽里有一张破碎的照片,顺手捞起,上面仅有一个穿着白色西装女人的半身像,头部被香烟烫了个洞,边缘焦化,十分诡异神秘。
这里没有生化危机的惊险和刺激,但那种无法描述的压抑感和恐惧感几乎把罗北给折磨疯了。他真想摘下头盔,但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他想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快速地脚步声,“咚咚……”由近到远,踩着楼梯消失在二楼。随即又是重重地“砰”的一声,正发生在罗北的头顶。他惊恐地看着头上的天棚,好像有什么重物落在上面。很长时间后,突然响起“嘶嘶”的怪声音,强烈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罗北犹豫片刻,还是拉开了门,来到走廊。他屏息凝神,蹑手蹑脚地爬上二楼,声音是从楼梯旁的房门另一端传出来的。一丝灯光从屋里泄出来,手还没碰到把手,大门就自动打开。屋里只点亮了一盏台灯,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蜡笔画的黑猫。这些猫呈各种形态,有跑有跳有嘶喊,但所有猫眼无一不放出光芒,笔法刚劲有力,力透纸背,呈现出一种非现实主义的魔幻色彩,说不出的恐怖气氛。
桌子上摊开了一本日记,上面凌乱地写满了日本字,以及一些看似幼稚的插图。罗北正暗自疑惑呢,就听见有人打嗝的声音:“呃……呃……”,声音诡异莫名,是从身旁的柜子里发出的。主人公带着罗北来到柜子前,慢慢伸出手,去拉动柜门。
突然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视野里,罗北看见那个小男孩正站在身边。他赤裸着身体,浑身上下一片惨白,犹如得了白血病一般。灯光愈发黯淡,两个人的影子都拉得极长,在墙上变异扭曲。罗北身子一直颤着,强烈的恐惧感几乎使他崩溃,但同时又让他感觉到一种被虐待的快感。精神正在这强烈的双重刺激下扭曲,压抑许久的隐性人格在这一瞬间极度膨胀。
罗北一下拉开柜门,里面黑漆漆得空无一物。声音是从头顶天棚上传来的,他探头进去,黑暗瞬间包裹了他,如同一层厚厚的油脂。
终于坚持不住,罗北摘下了头盔。眼前的真实世界依旧一片黑暗,他突然有种恐惧的想法,自己是不是还在那个恐怖的环境里?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门坍塌了,两者混淆在了一起。
等稳定一下心神,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点亮了灯。已经是下半夜两点了。眼前仍是自己那破落的小屋。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男孩,脸部惨白,正张着大嘴,发出阵阵凄惨的猫叫:“喵——”
“啊!”罗北站立不稳坐在地上,擦擦眼睛,这才看清楚那里空无一人,原来是幻象,自己还是神经过敏了。
他感到头痛欲裂,倒在床上昏昏地睡了过去。早上闹铃响动,把他从熟睡中惊醒,看看表已经七点了,该上班了。
但依旧睡意十足,眼皮子实在是睁不开,他挣扎着掏出手机找到公司负责人于大海的号码,写了一条短信发过去:于总,我今天有事,请假一天。完了,他将手机扔到一旁,接着呼呼大睡。
现实世界已经彻底让罗北感到厌恶和惶恐,虚拟世界再恐怖,也能给心灵带来安宁和慰藉。他动作缓慢,犹如被巫师用还魂巫术复生的僵尸。
插上电源、点亮机器、插入光盘、戴上头盔……
……
罗北已经完全陷入这个系统里无法自拔。越是恐怖的经历,就越能促使自己达到心灵巅峰、带来如痴如醉酒神一般的感觉。
没有钱怎么办,出卖自己的记忆!罗北多次光顾那个神秘客的神秘小屋,不停地出卖记忆。往事对他来说都是痛苦的,用虚拟的快乐来换掉痛苦是非常值得的。
这天,他来到店里买新碟。店员神秘地眨眼睛:“罗先生,最近店里来了个极品的恐怖体验,要不要试试?”
罗北裂开干涩的嘴唇,淡淡一笑:“那是自然。”
店员转到后面的仓库,不多时,拿出一张黑色封面的碟片,诡异地笑着:“好好欣赏啊。”
罗北拿着碟回到家,插进机器里,眼前先是一片雪花,继而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甬道。借着灯光可以看清,这条甬道属于一处地下停车场。主人公带着罗北走在甬道里,耳边传来浓重的喘息声,可以推断此时这个主人公要么刚经历了剧烈运动,要么是紧张到了极点。
罗北看到他穿着不常见的黑色外衣,戴着白色手套,往下看,是一双翻毛的大头皮鞋。这个人想干什么?这又是怎样的历险?
这时,甬道远处晃动一个人影,蹒跚向前。主人公加快脚步,同时小心翼翼,毫无声息地走到那个人影身后,离的近了,眼前的一幕让罗北惊讶地几乎忘了呼吸。这个人影正是以前自己的顶头上司——于大海。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主人公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把盘龙尖刀,对准了前面的于大海,高高举起。而于大海懵懂不知,仍在前行。罗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想提醒于大海,可是怎么也张不开口。刀子“刷”的一声从空中落下,直直地插进于大海的颈椎。于大海惨叫一声,转过头去看,眼睛里都是骇然,用手点指面前的主人公,嘶哑地说不出话来。
别看以前在系统里杀过那么多人,但罗北一直认为那是虚拟世界,潜意识里一直当作是个游戏。可是今天,生活里活生生的人就死在眼前,这个场景极度地刺激着自己的神经。他一下摘掉头盔,胃部翻涌,有呕吐的感觉。他跑到卫生间,把住马桶边缘,刚要张嘴吐,突然看见角落里明晃晃地放着一把刀,刀刃上全是血迹,刀的把手赫然是一条蜿蜒的盘龙。
他惊呆了!
马上又跑回卧室,重新戴上头盔,里面的场景还在继续,于大海四肢乱蹬死于非命,脖子下的鲜血汇集成了一条小河。甬道前放着一个巨大的倒视镜,主人公慢慢抬起头,在镜子里,罗北终于看清了凶手的长相——
正是罗北自己。
我把杀人的记忆卖了出去,然后又买了回来。
结局
到底哪个是真正的恐怖系统?
现实世界?还是虚拟世界?
真人秀
第二天早上,他揉着熊猫眼去上班。一路上还是昏昏沉沉,分不清南北。到了公司之后,快步来到办公室。突然,他发现很怪异,说不出的不对劲。所有人都在很惊诧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个天外来的怪物。
于大海正在对一个女孩交待工作,听到细细碎碎地说话声,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的罗北。他皱了皱眉,走到罗北近前:“你还来干什么?”
罗北莫名其妙:“我……我来上班啊。”
于大海眯着眼睛:“罗北,你是不是跟我装呢。当月工资和遣散费都给你了,你怎么还来闹事,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罗北如坠云里雾里:“于主任,什么……遣散费?”
于大海恍然大悟般地看着他,哼哼冷笑:“原来你今天过来闹,是为了钱啊。”
这时前台的小姐说:“于主任,用不用叫保安部的人?”
于大海用手一推他的肩:“赶紧走,听见没有。我再说一遍,你已经被辞退了,不是本公司的员工,再闹,我就要叫保安了。”
办公室里其他员工都在低声交流,琐碎的声音如一张漆黑的网铺天盖地朝着罗北就罩来。他头晕目眩,手紧紧扶着墙:“我……我被辞退了?”
这时已经有两个保安匆匆赶来,准备强行让他离开。于大海摆摆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展开给他看:“罗北,这是你亲笔签名的离职书,看仔细了。”
罗北瞪大了眼睛看着,上面写着:本人因自身能力无法完成工作,自愿离职,特此申请。下面署名:罗北。字迹潦草,东歪西倒,难看之极,还真是自己独有的字体。罗北失魂落魄地从公司出来,外面阳光明媚,可在自己眼里,还是如地狱一般昏沉。
我被辞退了,怎么我一点都没想起来?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我”,他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取代了身份,做着本来应该是我做的事;还有的可能确实是我做的,但自己忘记了。
我怎么会忘记呢?罗北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市上,突然他想到了,那个神秘的风衣男,那个神秘的小屋,那台神秘的能夺走人记忆的头盔。难道我把被辞退的这段记忆给出卖了?
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他一眼就看见桌子上“恐怖系统”游戏机,表面漆黑光滑,如同鬼魅一般蟾伏。他几步上前,高高举起,对准墙壁就要砸下去:“都赖你,都是你搞出来的。”可比划了两下,他还是放下了。
长长叹口气,罗北瘫坐在沙发上,目光又落在《咒怨》的碟面上。还是继续我的恐怖之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