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怨

  “欢欢,过来,别怕,过来……”周喜喜手上拿着一支钢签,微笑着,温柔地唤着小狗。
  那只被她叫做“欢欢”的小杂种吉娃娃狗却丝毫没有听到主人召唤时的欢喜,它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似乎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子都藏到墙里去。它的一只耳朵不知道怎么被剪掉了半边,血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慢慢在它面前形成了一小滩。欢欢看着地上的血,把身子使劲地再往里缩了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欢欢!没听见我叫你吗?你这只不听话的狗,过来!我要教训你!”周喜喜漂亮的脸上是奇怪的神情,她的双眼散发着兴奋的亮,一把抓过已经退无可退的欢欢,抱在怀里。欢欢浑身剧烈地颤抖,仔细听的话,还能听见她紧闭着的小嘴里牙齿磕碰的声音。
  周喜喜拿起手上的钢签,往欢欢的嘴里捣去,她还自言自语着:“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主人的话……”钢签在欢欢嘴里狠狠搅动,只几下,血就顺着钢签流了出来。

  欢欢痛苦地挣扎着,喉咙口发出“呜呜”的呻吟,是这样的痛楚,她也不肯开口咬自己美丽的女主人一下。它只是在她怀中无奈地退,它大睁着眼睛,不解地看着周喜喜,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残忍的惩罚。
  周喜喜看着流出来的血,更加兴奋了,她从欢欢血肉模糊的嘴里抽出钢签,语气恢复了温柔:“欢欢,痛不痛?不听主人话的小狗,就要痛,你明不明白?”
  暂时脱离了痛苦,却已经奄奄一息的的欢欢根本没有精力去注意周喜喜在说什么,它微微张着嘴,想舔舔从嘴角不断流出来的血,舌头的剧痛却让它不由自主地呻吟了。
  “欢欢!”周喜喜一声尖叫,吓得可怜的欢欢浑身又是剧烈地一抖,它半张着嘴僵直在周喜喜身上,再不敢多动一下。“欢欢你这只死狗!怎么把血滴到我最喜欢的鞋子上!”周喜喜一巴掌挥向欢欢,欢欢从她身上滚到地下,滚了好几圈才停住。这时,可怜的欢欢除了还有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她的力气,连撑起自己小小的身子亦是不能了。
  “你这么不听话,真是坏狗!你这只坏狗!”周喜喜的表情变得愤怒。她环视了房间一周,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工具还能再帮助她发泄自己的愤怒,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厨房那台微波炉上。“不知道把一只活狗放进微波炉里烤烤会是什么样子呢?”她看着欢欢,自言自语。
  欢欢从周喜喜的眼神里,看到大难将近的讯号,突然,它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跳起来,朝门口冲去,防盗门破灭了它最后一线生存的希望,它重重地撞在门上,小脑袋与铁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又惊又痛中,它昏了过去。周喜喜被欢欢突如其来的逃命举动吓了一跳,看到躺在地上不动了的小身体,她失望地走过去,提起来,拨弄一下:“死了?这么不经事?真是的,下次还是要选上回那种大点儿壮点儿的狗,才够好玩……”
  第二天清晨,在离周喜喜住的小区很远的另一个小区门口,清洁工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只耳朵被剪掉半边,口腔里血肉模糊,命在旦夕的小杂种吉娃娃狗。好心的清洁工将它送到了流浪狗之家,经过医生的全力救治,小狗活了下来,只是,嘴里的伤无法痊愈,可怜的小狗从此只能靠吃流质食物为生。

  “喜喜,你来啦!”宠物交易中心的杨院长看到周喜喜,居然十分欢喜。他一边忙着给几只刚出生的小狗打扫狗舍,一边招呼周喜喜,“真是太好了,我今天下午有事情得出去一趟,正好义工们都没有来,你能帮我看店半天吗?我回来一定好好感谢你!”
  “没问题,杨院长,你安心去忙,我会好好照顾狗狗们的!”周喜喜看着笼子里的狗狗,“只不过,我还有一个朋友,看到‘花花’那么可爱,也想托我到您这里来买一只狗狗呢!”
  “好啊!你的朋友们真是有爱心呢!”杨院长的眉毛眼睛都笑得皱到了一起,“等我回来,我一定帮你选一只最漂亮的!”
  “好!那我等您回来,杨院长再见!”周喜喜看着杨院长远去的小车,招手道别。
  “狗狗们,让我看看,你们哪只是我要的狗狗呢?”周喜喜关上宠物交易中心的门,顺着笼子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奇怪的是,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狗狗们,此刻突然全部安静下来,而且都躲避着周喜喜的目光。它们似乎知道,要是落到这个漂亮的女子手里,不会有好下场的。
  就在气氛静谧得有些诡异的时候,门开了,一位俊朗的男子走进来。
  “小姐,请问这里有吉娃娃卖吗?”周喜喜闻声,把流连在狗狗们身上贪婪的目光收回,望向这个男人。这是个英俊干净的男人,他看到抬起头的周喜喜,有一瞬间的发愣,很快,便不动声色地恢复了常态。
  “有的,你喜欢什么花色呢?”周喜喜看到是这样斯文的男子,声音更加妩媚动听了。
  “我也不知道,能带我去看看吗?”这男子径直走向周喜喜,直走到她面前,几乎要和她相撞才停下。
  “好的。”周喜喜深吸一口气,稳定有些狂乱的心跳,转身引那男子去关着吉娃娃的笼子前。
  “就是这里了。我们这儿一共有五种不同种类的吉娃娃,请问先生你喜欢哪种呢?”说着,她回身往里面走去。
  当周喜喜站在关着吉娃娃的笼子前,转过头。她刚才还因为兴奋而红润的的脸突然变成了灰白色。在她面前站着的,哪里是刚才那个英俊干净的男子,分明就是一只穿着衣服,用两条后腿直立着的、眼神里带着仇恨的、巨大的吉娃娃狗!它有竖立的耳朵,鼓鼓的大眼睛,和尖尖的嘴,它是那么大,比周喜喜还高出很多。
  周喜喜被这么大的一只狗吓得浑身冰冷,一动也不敢动。
  那只狗就这样直立着两条后腿站在周喜喜面前,看着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喜喜终于发出一声尖叫,可是她的声音完全被四周关在笼子里的狗狗们发出的狂吠给盖住,传不出这间小小的房子。

  她面前的庞大的吉娃娃狗牵牵嘴角,好象是笑了,平时,她觉得狗狗的笑是那么顺从温柔的表现,此刻看来,却是那么古怪可怕。它从胸腔里发出模糊沉厚的声音:“我该怎么对待你才好呢,周小姐?”
  “你……你是什么东西?……救命……”周喜喜颤抖着,瘫软下去。
  “是那些被你杀害的狗狗们让我来找你的……”这是周喜喜被吓昏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昏过去的周喜喜,被巨大的痛楚给弄醒了。睁开眼睛,她已经躺在了宠物店里那张专门为生病的大型狗准备的输液床上。床前,围着宠物医院里所有的狗狗们,包括那只巨大的吉娃娃。
  她想跑,却发现身体好象已经不是自己的。她努力抬头,看见床上只剩下圆圆一砣大冬瓜样的身体,周喜喜的手和脚,在旁边,完全与身体断了关联,被并排着放在一起。
  她又昏了过去。这次,不知道是痛还是吓。昏过去的最后一个瞬间,周喜喜仿佛看到身边所有的狗,咧开了嘴,露出尖尖的犬牙,笑着……
  “这次煮的狗粮里怎么那么多骨头呀……真是的!这些义工们越来越不用心了……喜喜也是,让她看看店,不打声招呼就走了……现在的年轻人啊……”杨院长一边费力地从装狗食的大锅里往外捡骨头,一边抱怨着。
  他旁边的笼子里,那些乖巧可爱的狗狗们安静地坐成一排,看着那口大锅,咧开嘴,从喉咙里发出等待吃饭前欢喜的“呜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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