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 作者:孟必真

    编者按:小说情节上似有很大的跳跃,文字营造的意境很好。作者对文字的技巧运用娴熟,仅此一点,值得推荐!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挺恐怖故事,在昏黄的煤油灯影里,一个苍老而悠缓的声音徐徐讲述着。突然,一阵风吹过来,灯灭了,我们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讲述者并没有停顿,他不让点灯了,似乎这样更能达到某种奇特的效果。尽管我非常害怕,但还是非常愿意倾听。那似乎是一种神秘的诱惑。像一根绳子从一个黑黑的地洞里伸出来直直地伸入到月亮里面去。我可以上天也可以入地,阎王小鬼,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都跳出来了,张牙舞爪地,十分吓人。不管是去哪里,心都是咚咚乱跳,甚至是双腿打颤。这种精神上的历险一直延伸到我的生命深处。
    在寂静的深夜里,在我好不容易才进入的梦乡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很清脆,声音虽然不大,却被黑夜扩充了分贝,就像炸雷炸响在我耳边,甚至是炸响在我的心脏里。在我卧室的门外站着一条高大的黑影,他不说一句话,面目我永远都看不见。那是个幽灵吗?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探究,我紧紧地裹着被子,身体就像秋风里枝头的一枚黄叶,瑟瑟发抖,摇摇欲坠。这不是一种梦呓,而是一种真真切切的存在,活生生地追随着我,让我无法逃脱。在寂寂黑夜,这个幽灵就会不期而至,轻轻弹响我的房门,我非常恐惧,我的血液变成雪水汇成的河流,流动着透骨的寒冷……

    潘军的死对我震动很的,毕竟他是我的丈夫,在他身上的许多谜题伴着他的离去而灰飞烟灭。死亡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钢刀切断了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我不由悲从中来,泪雨淙淙。我曾经把一生的幸福寄托在他身上,可是,现实给了我当头一棒,我无话可说,这也许就是人们说的命运吧?我知道自己不能这样颓废下去,但是,事实上我却一直在颓废,我身不由己。我知道自己的生活将会从此彻底改变,短暂的婚姻留给我的却是漫长的悲哀。我不知道是命运的捉弄,还是自己命薄福浅。我深深明白,泪水洗不掉命运。但是自己何去何从,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当一个人站在死亡面前的时候,他就会大彻大悟,对于世俗里飘扬的欲望旗帜不屑一顾,但是当他重新融入生活之后,这敏锐的感觉又会渐渐的烟消云散,被盘根错节的生活琐碎所牵绊,那里还有透彻的感悟呢,哪里还有时间去透透彻彻的去感悟呢?在亲人爱人的死亡面前,我开始逐渐成熟起来了,我知道这是个必然的过程,每个活着的人都必须接纳,必须承受。现实是什么?现实就是我们头顶的天,我们脚下的地,我们呼吸的空气。我们须臾也不能与之脱离。既然发生的事情已经像大山那样巍然矗立,我们不妨就把它当成一道风景线吧。平淡的心态是我们拥有人生的绝对背景。
    对于潘军的死,潘军的父亲产生异议,那个时候,我突然产生一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侮辱的感觉,潘军的父亲肯定是针对我,他是在怀疑我,怀疑我对潘军采取了什么阴谋。我在心里暗暗冷笑,我知道自己无法辩白什么,对于一个做父亲的人来说,这样做无可厚非,甚至是天经地义。我只有等待法律还我一个清白了。当然,潘军的父亲口头上还是给我了许多安慰的,他是那种城府很深的男人,喜怒不形于色,基本上属于老谋深算那一类人。我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其它含义的。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慈爱,代之的是淡淡的冷漠。这蛛丝马迹的变化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只有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这一切。也许是我太神经过敏了。
    市公安局介入调查,刑警队事发现场进行了勘验,法医对潘军进行了尸检。当然,这个过程不可能横生枝节,但多多少少给我造成了伤害,潘军的父亲苍白的脸,冰冷的眼神,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上。我知道,我不可能在潘氏集团呆下去,我的根不在这里,永远也不。这个豪华的物质文明战场上没有我的脚印,也没有种植我梦想的土壤。有时候,婚姻其实就是一个牢笼,圈定了两个人的关系,如果这个牢笼突然被打破了,一切就会回归从前。我觉得命运是在跟我开了个玩笑。这个玩笑让我啼笑皆非。发自内心的痛楚深深折磨着我,我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里,并且要很快地离开这里。这里除了加深我的痛苦,破坏我的神经,已经没有任何重要意义了。

    潘军的葬礼非常隆重,像是大人物的逝世,人如潮花如海,盛况空前。我一点也悲伤不起来,姐姐的命运改变与潘军有直接的关系,即便是他以死谢罪,我依然是不能原谅的。有许多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流逝迎刃而解了,也有很多问题就像乌云一样越飘越远,它们却不会消失,而是走进了我心灵的最深处。人生其实就是一种不断希望又不断失望,不断解开怀疑又不断产生怀疑的一个过程。好多的遗憾是会伴随着生命的终结被深深埋进地底下的。这样。秘密就产生了,秘密也许会让这个世界更有趣为,尽管这趣味有些残酷的味道。
    这件事之后,我又去吕祖庵找姐姐,姐姐却没了踪影,就像是一缕青烟风一吹,无影无踪。又像是雨滴躲进了河流,再也找不到了。这令我满腹伤痛。为什么会这样呢?姐姐为什么不愿意回到我身边呢?难道姐姐是大彻大悟了,看破了万丈红尘,还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亲人,在宁静中生活,在新的环境里,像一株小草,默默无闻地生活,不愿被人认出来?
    我一个人回到了母亲身边,回到自家的小院落,竟然是沧海桑田的感觉。人这一生,难道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吗?一次次的追逐,一次次的失落,往日的欢歌笑语变成黄叶满天飞舞。娘的劝说无济于事,她就陪在我身边默默流泪。我知道自己这样是在娘的心上捅刀子,就强颜欢笑,给娘说一些开心的话。娘毕竟是经过尘世浮沉的人,她恬淡的笑容让我看到发源于她内心的阳光。娘把我轻轻揽在怀里,低低的声音诉说着过去的生活,我一下子就又回到了遥远的童真时代,我的腮边挂着单纯的微笑,晶莹的泪水却爬出眼眶,在脸颊上汪洋恣肆。娘用手帕轻轻为我擦掉眼泪。娘说,孩子呀,你是娘的贴心人,咱们俩还要相依为命地活下去,你说是不是呢?我默默点点头,把头埋进她胸前,娘的胸脯竟然是那样的干瘪,根本就没有一点我童年时候的丰腴宽厚,我嗅到一种慈爱的气息,它穿透我的的身体,直接渗进我的灵魂。我搂住娘泣不成声,娘啊,娘啊。我和娘就那样紧紧搂在一起,什么话也不用说,就等于说了所有的话,心与心就那样的贴到了一起。我在幸福的哭泣里看到天上的七彩阳光,看到夜里花的颜色,感觉到几百万光年之外星球上的歌舞。我很满足。从未有过的满足。
    说来也怪,自从这一次痛痛快快的哭泣之后,我就再没有做恶梦了,也不知道是娘夜夜为我祈祷。还是我的心里积怨精神阴影随着汪汪泪水派出了体外。这一段时光,我过得很宁静悠然,安详的犹如镜湖里红红的夕阳。我时常到田间转转看看,问一问野草赤裸裸的清香,摸一摸庄稼的绿色,感觉感觉黄土地的温度。说实话庄稼地上空的天,格外的干净纯美,质朴可亲。我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绿绿的空气,这是天然的绿色氧吧,我的五脏六腑都会被浣洗得干干净净,所有的烦恼就像尘灰一样被风吹散。每一片绿叶都是最新鲜的诗句,每一朵怒放的野花,都是一张最动人的笑脸,每一条欢乐的小溪都是最灿烂的歌声,每一棵秀挺的树木都是一位娉婷的少女。我望着河水里自在游弋的鱼儿,望着天空振翅飞翔的小鸟,心里就特别的高兴,仿佛它们都是自己的另外一种存在形式。传说中的韬光养晦修身养性的升仙大道或许就是如此吧?我满足于田园里的一草一木,满足于自己内心的恬淡平和。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实际上我已经走过了无尽春秋,万水千山。


    这样,我在家里待了大半年。
    春节的时候,村里几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姑娘来找我玩儿,这肯定是娘做的工作,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跟她们来往了。大家开一起,吃瓜子,花生,糖果,说说笑笑,小院里一下子就有了朝气,仿佛一夜之间,春天扑面而来,各种鸟类一展歌喉,张扬着自己生命的活力。
    小玲和小微执意让我去深圳,说那里是打工者的天堂,是成就年轻人梦想的摇篮。小萍和兰兰则劝我去郑州,说,村子里好多女孩都在郑州打工多年了,乡亲多了,连成帮了就没人敢欺负。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我笑笑,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对。有她们在身边,我没有机会再去想烦恼的事儿,陪着她们爽朗地笑,叽叽喳喳说话。这实在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了,实践起来感觉蛮好的,就像回到了孩提时代,无忧无虑海阔天空仿佛全世界只有我们几个人,像初升的红太阳那样生机勃发充满希望光芒万丈。其实,在这个时候,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主意。我把它埋在心里,我要一步一步去接近。
    这个春节,我突然发现,自己一下子就长大了。人的成熟或许就是这样,是事件本身促进了一个人的成长,就好比青涩的麦子,在五月强烈的阳光下,一个晌午就成熟了那样。
    春节过后,我既没有去深圳,也没有去郑州。我背上行囊,一个人离开了家乡,我的目的地是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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