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的坟

    城市的夜色呈现着高楼耸立的繁华景象,皎洁的月光柔和的挥洒在崭新的居民楼上,让人看了心里洋溢着奢华的温馨与甜蜜。暖黄色的窗户中滋生出一对对恩爱的情侣和一个个沉溺于歌声与欢笑中的家庭。他们慵懒的散步在楼顶的空中花园,在装有铁栅栏的保护圈里,陶醉于月色迷离茶余饭后的花香鸟语之间自由自在的闲聊。
    然而,我却站在空空如野,杂草横生的筒子楼的楼顶,尽情忍受着虫叮蚊咬的烦闷。月光像冥纸一样稀稀拉拉贴在晾衣架上,使人倍感惆怅心中凄凉。站在这个破烂不堪的地方,至少还可以遥望一下对面那些灯火通明中可以传递给我的视觉幸福。我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苦苦思索着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让我也融入对面楼里那种真实幸福的生活中,让我也实实在在加入到他们的队列中,去体验从我这边的楼里从未感受过的幸福与希望。
    我受够了生活的压力,受够了别人的冷嘲热讽,更受够了人前人后低三下四猪狗不如的尔虞我诈。我真想立刻从事与愿违马不停蹄的忧伤中跳出来立即解脱,立即将自己的名字从贫民区的首页排行榜上永久删除。将所有痛苦的记忆从脑子里抹除的干净利落。只留下没有任何杂质的裸脑在夜莺的啼哭与欢笑中尽情的憧憬与幻想。

    从楼上跳下去吧,这个念头总是像一根锈迹斑斑的铁丝一样弯弯曲曲纠缠在我的脑子和两耳之间,搅得我直想撕开自己的脑壳掏出脑浆,放在手里掂量一下这个软弱无能的脑子究竟为我创造过多少有用的价值,根本没有!废物!我用拳头使劲捶打自己的头,脑袋顿时像炸了锅一样的疼,突然,我的脖子像被人抓着使劲往前一拽,晕晕忽忽向前栽了出去,就在大半个身体悬挂在楼顶边沿的同时,我双手一下子抓住了边沿的墙,艰难的强行把身体拉回来,我紧紧地抓着边沿的墙面,喘着粗气半天没缓过神来。
    我的喉咙里像是有个东西卡在里面,吐不出也咽不下去,憋得很难受。“咳咳……”我忍不住了,用力咳嗽起来,觉得喉咙深处特别的痒,我用力在脖子上抓挠,可是无济于事,这种忍无可忍的奇痒是从脖子里面的喉管中发出的。脖子外面被我抓的像伤口上撒盐一样火辣辣的疼,我的心情非常焦躁。要是不怕疼的话,我真的要把喉咙挠开,找到制造奇痒难忍的可恶根源,毫不犹豫的把它扯出来,按在粗糙的墙上将它磨到不痒为止。
    还是止不住的痒,我只好把手指头伸进喉咙里挠,在脖子里面挠果然奏效了,挠着挠着我的手指头碰到一团东西,我心里咯噔一下,手迅速抽了回来。会是什么?应该不是喉结,是头发?可是感觉滑滑的!我心一横,再次把手指头伸进喉咙里,把那东西向外一勾,我心一凉,竟然没勾到,那东西却自己动弹了一下!我的脖子僵住了,后脊背冒出了冷汗。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呢?就在我既害怕又担心的同时,那东西又动了,它不是向外爬,而是向我肚子里面钻。我用双手紧紧卡着自己的脖子,生怕那东西再前进一步,不管它是从肚里来回肚里去,还是怎么着,我都得阻止它的进一步行动。
    可是我的手卡的再紧,也都是无济于事,被我自己的手掐的差点窒息,手也麻了,为了保命我只能松开手换口气。那个东西突然加快了速度,我立刻后悔了,后悔放松了警惕,不该松手的!就算和它再对峙一小会,也有可能会让这个未曾露面的东西知难而退原路返回。但是现在已经几近崩溃了,那东西毫不客气的钻了下去,它钻进了我的肺叶里!我一动也不敢动,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像个等死的人一样怀着复杂的心情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慢慢度过。这时,我的肺里忽然像用千百根头发一起挠痒一样,在我敏感的肺叶上焦躁不安的挠着。我明显感到胸口里面奇痒难忍,双手在胸口上猛挖猛打,可是都不管用。还是痒,痒得让我身心都觉得是在活受罪。更好像有数以万计的蟑螂在我红通通的肺叶之间拉屎撒尿,尽力使坏,刻意摧残着我的内部组织,这使我全身颤抖的倒在杂草横生的楼顶上忍受着蚕食挣扎。胡乱在地上摸起一块石头就往自己胸前的骨头上猛砸,“啊!啊!啊!啊!”石头上沾满了我胸口的血,肺里的痒让我根本感觉不到石头制造出来的疼痛,我的肋骨一根根呲出来,白森森的骨尖上交互编制着皮筋一样的血条。痒啊痒啊痒啊痒啊……啊!我砸,我砸!我用力……砸!胸口被砸的稀巴烂,内脏松软的向外流淌着。腿上也痒,我用力一使劲,腿部的骨头啪的劈落在地上,我满意的点点头,因为现在那里不痒了。哪里痒砸哪,可是痒痒传遍了全身,让我实在无处可砸,处处都需要砸,前后左右的砸让我忙的不可开交生不如死!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风在耳边呼呼的咚咚作响,我向下看,下面出现了一辆轿车的顶盖,在我眼前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咚!”我的头应声从车的顶盖钻进了车内,看见这辆车的司机正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我。我上下打量着他,这是一个穿着标准夏装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个大裤衩,他的腿上有一只血肉模糊的人耳朵,血淋淋的耳朵开始慢慢向他的腿下滑去,啪嗒一声掉到他两腿之间的地上,那人应声也哆嗦了一下。我弯腰捡起耳朵,仔细辨认着这到底是谁的耳朵。一滴水滴到了我的脸上,抬头一看,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在我头顶上悬挂着另一个我,这是我吗?不会是我,我的脸没有那么扭曲,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只是和我长得像而已,世界太大了,长的像的人很多。他的头盖骨已被掀开,里面的脑浆正缓缓的向外冒着,滴的到处都是,形成了一片片乳白色的油花花。司机看到了我,“啊……鬼啊……啊!啊……”抓狂般的撞开车门跑了出去,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大路边上,被一个开着盖的下水道囫囵吞了下去,那边马上围了一圈人。
    我坐在这辆车里,突然感觉全身轻松多了,倚在座位上感觉这辆车就是我自己的私家车。是谁说我这类人注定不配拥有汽车,也永远拥有不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私家车,现在这不是已经拥有了吗!如果能开上这辆车的话,就不会再有那种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龌龊生活了。忽然我感到特别的冷,那个司机真是太大意了,下车时竟然忘记了关上车内的空调。“阿嚏!阿嚏!”真是该死!我哆嗦着迅速在按钮区摸索着空调开关,再不赶快找到开关的话我就要被冻成僵尸了!
    鼻涕水大把大把的流进我的嘴里,真是咸的让我受不了!我伸手去擦嘴周围的鼻涕,向下嘴唇一摸,“哎?我的下巴呢?”我心中一惊,“我的下巴没有了!”会不会被另一个像我的人给拿走了?我抬头看见了他,他的下巴也没有了,和我不同的是,血正从他的下巴消失的地方汩汩流出。他似乎也感到车内空调太冷了,因为他的黑眼珠开始慢慢向上翻转到了后面,只留下结了霜的白眼球注视着我,并且我的头移向哪边,他的脸就会转向哪边,他的眼皮还不时的眨动一下。由于他的手脚都不在车厢里面,所以才会用眼神来告诉我,空调冷了,该关上了。
    我浑身开始僵硬起来,是该关空调了,得赶紧关上。这已经成了我的车,但可笑的是,我竟然一时半会找不到开关在什么位置!无奈之下只好惭愧的摇摇头,看来有时间很需要去学习一些关于车内设施的使用技巧了。以前怪我家庭条件不允许买车,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学习驾的车知识了。
    总不能让车子就这么停在原地不动吧,虽然原地不动能让我感到很安稳,但是却失去了车子主要的功能。我看向头顶上那个人,他也一筹莫展的摇了摇头。得找个人请教一下,于是我下了车,穿梭在人群中挑选适合请教的人选,可这些人冰冷凝重的表情根本就是无视我的存在,我心灰意冷的回到车前,那个长得很像我的人已经坐到副驾驶座位上正面无表情的用眼白看着我。车子还是冰冷刺骨,使我一点也不想坐进去。反正这辆车已经归我所有,那就等我以后慢慢研究吧。我帮他关上车门,还是先回家吧,虽然家里也不怎么暖和,至少比这里要暖和很多。我转身回到楼上,从楼上蛛网横生的窗台前仍然能看见那个和我长的很像的人正探出个破脑袋向上看着我。

    让我头疼的是,我却怎么也记不起哪个门才是我的家,一个个全上了锁,看来今晚又得到天台过夜了。我踏上了天台,看见就在杂草横生的天台中间,有一个坟,坟的上面压着一块血淋淋的石头。我的头顿时清晰了,家,终于到家了!我走了过去,拿开坟顶上的石头,露出坟头上的一个大窟窿,我从窟窿里钻了进去,里面是一个棺材,我躺了进去,里面有好多尸虫,啃的我好痒。我受不了了,一下子从坟里钻出来,由于我起身过猛,棺材里的随葬物品也带了出来,一个红色的安全帽“哐当……当”掉到了水泥地上,我把安全帽拾起来,擦去上面的灰尘,这是我在建设这座楼的时候戴的,一切都想起来了,一起打工的小智向我喊道,“阿发,快闪开,危险!”我不知所措的莫名其妙,停下手中的活看向他。突然,不知怎么的,我掉进了一个水泥池里,里面的水泥太粘了,粘的我根本动不了,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亮光也不见了,我胸口憋闷,意识一下子消除。后来看见我的头顶出现了亮光,我艰难的爬了出去,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居民楼的楼顶上,从这里能看见城市的夜色呈现着高楼耸立的繁华景象,皎洁的月光柔和的挥洒在崭新的居民楼上,让人看了心里洋溢着奢华的温馨与甜蜜……[文/临沂张一鸣/短篇鬼故事]2012年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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