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别下床

    我是一名法师。我的职业就是为人驱鬼辟邪。
    有一个叫刘峰的公司老总，最近总往我这里跑。用他自己的话说，他遇到了一个厉害的女鬼。其实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我也说不清。不过像刘总这样的有钱人，心里都有鬼。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我赚的就是他们的钱。
    现在他就坐在我的面前，脸色灰暗。讲话前不断地向四周打量。我说：“放心，我这里很干净。”本来我是想开个玩笑，让他放松一下。没想到他听了脸一下变得惨白，不由自主地向我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嗓音说：“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同我的太太从酒店出来，准备回家。我太太开车，我有些累，就坐在后座，想好好休息。车子开了一会，我感觉应该快到家了。这时候我向车窗外一看，根本不是回家的路，路两旁是明清时期的建筑，我心里一惊，就喊我的太太，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这时发现开车的竟然不是我的太太，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脸很白，眼睛没有了，只有两个黑窟窿盯着我看。讲到这里，刘总浑身一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舔了舔嘴唇继续讲：车停下，我稀里糊涂的也下了车，跟着那个女孩进了临街的一家店铺。屋里很暗，里面只有一个老太太，看到我进来就说：‘你来啦，我等你好久了。’她那张脸，太可怕了，我一下就被吓醒了。”我看着刘总惊恐的脸安慰他：“这个梦很正常，好多人都做过。”刘总再次向我的身边挪了挪，说：“我被吓醒后，就去摸我太太。发现她不在床上，我想也许她去洗手间了。可是她那一侧很凉，估计她出去很久了。于是就下床找她。洗手间里没有人，我有些害怕，就慢慢的一边喊她一边四处找。突然屋里的灯一下子都灭了，只有客厅里的大鱼缸闪着幽绿色的光。鱼缸里泡着一个女人，就是车上那个女人，脸上两个黑窟窿还是那样直直的盯着我看。我吓得大叫了一声，这时候背后有人拍我的肩膀，我慢慢的回过头，发现是我的太太。这时候灯全亮了。鱼缸里的女人也消失了。我跟她大吵，问她干什么去了。可是她说一直在床上睡觉，听见我的叫声才出来。”看我不说话，刘总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说：“我想拜托王先生，到我家里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刘总的家在市中心。房子很大，听他讲有四百多平。我看着空旷的房间，心里想：只有两个人住在这里，夜里不害怕才怪呢。
    刘总的太太叫李萍。四十多岁。一张俏脸保养的很好，依然对男人有很强的吸引力。对于我的到来,她很感兴趣，不住的问这问那，还缠着让我给她算命。我告诉她我不会算命，只会捉鬼，而且很不幸，她的家里就有一个鬼。我的话把她吓得不轻，她捉着老公的手，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这让我有一种快感。我最讨厌她这样一把年纪还装天真的女人。
    装模作样的把所有的房间都看了一下，我心里大概有了办法。首先让他们扔了那个晦气的鱼缸，然后从家里拿来了一扇屏风挡在了卧室的外面。我知道，屋子这样大，夜里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惧。看到这样的布置，李萍疑惑的问：“这样就可以了？”我说：“夜深了别下床。如果非要下床，只要不走出这个屏风就没事。”刘总依然一脸惨白，听了我的话问：“为什么不把女鬼捉住，难道你的法力不够？”我笑笑，悄悄地将一把桃木小剑放在他的手里，故作神秘地趴在他的耳边说：“这个女鬼不在你家，她只是偶尔过来。听我的，这把桃木剑要随时带在身上，过一段就没事了。”一旁的李萍也听到了我的话，她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为了感谢我的帮忙，刘总在我的口袋里塞了一把钱。然后又邀请我去“新豪”吃饭。一般的情况下我是不跟客户吃饭的，这一天他们夫妻格外的热情，只好随他们去了。
    吃饭的时候刘总出去接了一个电话。李萍趁着这个时间对我说：“我家老刘最近工作压力很大，精神不太好。也许这是他常常出现幻觉的原因，我不介意你骗他几个钱，不过我想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给老刘讲什么鬼神。”说到这里，她很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他有心脏病，如果你把他吓坏了，我不会放过你的。”这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我心里盘算着得失，最后我站了起来，说：“刘太太您要记住，是刘总去找我的，不是我去找他的。”说完我转身离开了饭店。在店门口我看到刘总依旧抱着电话，说个没完。
    李萍的话让我很恼火，不是因为失去刘总这个大客户，而是因为把戏被人看穿后的沮丧。正在我独自生气时，刘总给我打来了电话。我在电话里没好气的跟他说：“你让你老婆去捉鬼吧，别找我了。”电话里刘总带着哭音说：“大师，你快来救救我吧。我现在北山的一片坟地里呢。”说完电话就挂了。听了他的话我也一阵发毛，他怎么跑到坟地去了。再给他打电话已经关机了。没办法，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咬咬呀开着我的老爷车去了一趟北山。
    今夜月光很好，照的哪里都是亮堂堂的。可是因为刘总的事，这一路相随的月光就透着几分阴森可怖。把车停在北山脚下，下车时自己的头皮开始发炸。我大喊了几声：刘总！给自己壮壮胆。找来一节木棒就上山了。
    北山从前是乱坟岗，后来这里的坟平掉都种上了树。然而关于这里的离奇传说总是没完。我一边喊一边走，心里祈祷快点找到刘总。走到半山腰时我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我的心脏一下也跟着停止了跳动。稳了稳神，我慢慢的向叫声走过去。果然，在绕过一片柳树后我看到了刘总，他神情恐怖，不住的向四周打量，嘴里不断地嚎叫着。我走了上去，喊了一声：刘总！他举着棒子向我扑过来，我看到他的眼睛好像野兽一样疯狂，棒子的黑影在我眼前一闪，头上传来一阵剧痛，我知道我被他打中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刘总坐在我的床头，见我睁开眼睛，急忙走过来。“大师，实在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我晃了晃依然疼痛的脑袋对他说：“告诉我，你怎么到哪里去了。”
    刘总一脸的内疚，坐下来，给我讲了一个我不敢相信的故事。那天我离开饭店以后，刘总很生气，跟他的李萍吵了起来。李萍一生气自己开车先走了。刘总自己在饭店又喝了一会闷酒，出来的时候已经喝多了。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上车时他记得司机是个矮胖的男人。因为喝得太多，车子启动后他迷迷糊糊睡着了。当他醒来后梦里那双黑窟窿再次直直的盯着他看，他的酒一下子吓醒了。大叫着冲出汽车，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走进了临街的那个店铺。店里的老太太看到他说：你属于这里，这一次你别想再溜走了。刘总快要绝望的时候想到了我给他的桃木剑，当他掏出来的时候小小的桃木剑发出了金色的光芒。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刘总耳朵里灌满了惨叫声，片刻后他也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已经在北山上了。给我打过电话后，电话不知怎么就没有信号了。在等我的时候他越来越害怕，仿佛树林里总有人在窥视他。后来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要崩溃了，只感觉一个鬼影向他走来，慌乱中把我打倒了。将我打倒后他反而清醒了，于是他把我背下山，开着我的车回到了市里。

    当他讲完后，几个民警走过来，问我：“你要追究他的责任吗？”这时我才发现屋里有好多的人。我说，不用了。民警让我签了字，就走了。他们出门的时候我听其中一个人说，俩酒鬼，弄得神神叨叨地。
    李萍这时候也哭哭啼啼的过来，跟我道歉，嘴里不断的说，是她不好，不该让我走，不该给刘总一个人留在饭店。“他的心脏不好，如果他出点事，我该怎么办啊？”。听着她不断地絮叨我心乱的不得了。刘总的话我是一句也不信。桃木剑发出金色的光芒，玄幻小说吗？挥挥手，把他们赶出了病房。
    最近一段的事太离奇了，我感觉他们夫妻俩很危险。经过一夜的考虑，我悄悄地离开了医院。没有回家，我在城郊租了一间房。不久就发现有两伙人在跟踪我。我能肯定，他们夫妻俩都在找我，前几天开机，我看到他们分别给我发了很多短信，刘总找我还好理解，李萍找我又有什么目的呢？
    既然被发现了，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我给刘总打了一个电话。不想他的电话已经关机了，再打李萍电话也是关机。我陷入了深深地疑惑，难道他们两个同时都对我失去了兴趣，如果这样真是万幸，我感觉到一身轻松。收拾行囊准备回家，出门的时候我发现，两路监视我的人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知道，就在我隐居的这一段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那不是我关心的，我只想回家。

    家还是老样子，看来没有人进来过。我洗了一个澡，想着如何继续我的法师生活。正在我轻松地展望未来的时候，一个女孩走进来。她穿了一条白裙子，很漂亮。左右看看，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我惊诧的看着她，开口问道：“你找谁？”女孩不说话，猛地闭上了眼睛。她的眼皮上抹了浓浓的黑色眼影，咋一看就像两个黑窟窿。我一时间惊呆了，难道这就是刘总口里的女鬼。女孩很满意我的反映，咯咯的笑了起来。“你就是王大法师吧，胆子好小。”女孩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甲，那上面是刺眼的红。“李萍已经死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李萍？”我恢复了平静“我以为死的是刘总呢。”“怎么？”女孩诧异的问。“李萍总跟我提刘总的心脏不好，如果他被吓死谁会怀疑呢。”我随口说到。“你很聪明，既然你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我就不多说了，你知道警察问你的时候你该怎么说吧。”女孩微笑着把一个信封放在了我的桌上，飘然而去。
    我发了一会愣，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大叠钞票。我知道，如果是刘总死了，我也会得到这样一个信封，我会为李萍证明，刘总的心脏不好，而自己又总是疑神疑鬼，也许一片夜里窗外飘过的树叶，也会把他吓死。而现在我要做的事就是证明，刘总在惊恐的时候有暴力倾向。想到这我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里还在隐隐作痛。也许李萍是被棒子打死的吧？我苦笑了一下，那个女孩是谁呢？也许像我一样，两头都跟他合作吧。管他呢，有钱人的心里都有鬼，那不是我能管的。
    我把信封里的钱拿出来，准备收到保险柜里。这时候我发现信封的背面有两行字:说话要小心，夜深别下床！恍惚间两行字仿佛变成那女孩的黑洞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