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一）
    附近所有的居民都已动迁，恋恋不舍地搬离自己生活居住了几十年的老宅，紧接着一辆辆铲车横推而过，滚滚浓尘后留下的就只剩下一片土石瓦砾。
    而就在这四周工程正如火如荼紧锣密鼓进行的时候，当中却居然还剩一户没有搬离——任价码升到多少，年逾半百的老主人都不为所动，孤零零地守着正居于开发中心地段的老屋，成了这里远近闻名的钉子户。
    “徐总，咱们价钱已经升到最高了，可那老东西还是把着不放！您看……再这样下去影响工期进行，损失会很大的——”
    年轻的开发商徐康在听完助理秘书的汇报后悠哉地点燃了一根烟，翘起二郎腿兀自冷笑连连——这样的“钉子户”屡见不鲜，无非是想榨取更多的补偿款罢了！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要从我这讹诈捞金，那就看看到底谁能挺过谁！
    徐康不假思索，以很老道的口吻直接说道：“按老规矩办——把铲车都调在附近，等那老头一离开就立即给我把那房子推平喽！”

    “这……徐总，我们之前已经仔细调查过了，那老头在院子里养鸡种菜、自己生火做饭，而且一年到头都不离开住的地方——实在有些无能为力啊！”
    “什么？哦，是这样……啧啧，有点儿意思！安排一下，我要过去看看！”
    徐康有些惊奇了，倒真想看看这老头是怎样孤身一人过着自给自足与世隔绝的生活。
    房子已呈不规则的矩形且及其陈旧，怕是连几级轻微的地震都扛不过；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颜色的方砖；外面墙上同样早早就已圈起了一个大大的红“拆”字。
    走进里面的陈设更为简单，一套手工打制的粗糙桌椅上摆放着原始的炊餐用具，以及一张怎么看起来都觉得很别扭古怪的木床——这基本就是全部。
    这令学土木工程建设出身的徐康多少有些惊讶，很难想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类似刀耕火种的生活方式都出自一个农民打扮其貌不扬的老者。
    老人表情木然，浑浊的眼睛说不出是警惕还是冷漠，直盯盯地看着边捂着口鼻边用手挥扇着灰尘走进来的徐康。
    徐康手下的行政公关先礼后兵，见到老人一通寒暄说明来意便直奔主题，又是一通不切实际的许诺以及一番隐隐的恫吓，可谓是软硬兼施——然而，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吐沫横飞，老者却只简单“哦”了一声就再无下文，老实地坐在木床上一动也不动，简直滴水不进。http:///鬼故事
    一小时后，连徐康这样自恃有涵养耐性的人都熬不住了，终于腾然起身“嘭”地一脚踹开房门后大步跨出离开。
    待回过头一看，略显倾斜的丑陋四方小屋却竟似张人脸，正冷冷地嘲笑着自己！
    “哼，无欲无求的人我倒没见过——去查查这老家伙家里还有什么人——他不喜欢钱，不代表他家里人也不喜欢！”
    （二）
    “徐总，已经查过了——这倔老头老伴早早就死了，只留下了个儿子，前些年却被送到了城南的精神病院！”
    徐康知道后，立即与众人驱车来到城市南郊的精神病院。叫来医务护士一经细问才发现，精神病的儿子在这里待了三四年，那老家伙居然一次也没有来探视过！
    而当看到老人的儿子仅住在一个几平米——倒不如说成是笼子更为贴切的狭小空间的时候，徐康心里隐隐泛起一阵阴凉寒意。透过门上不大的观察玻璃窗口，老人的儿子枯瘦如材披头散发正两臂抱膝坐在薄木板床上，脑袋不规则地晃动着，嘴里且还喃喃重复不停地吐着几个字：
    “红鞋子、红鞋子、红鞋子——”
    “他怎么了？”
    陪同的院长这时在旁讨好地上前解释说道：“精神失常，可能是由于恐惧过度，有好些年了，发起疯来很危险，所以现在就特别安置在这里不让任何人去接触！”

    “有点儿意思——对自己儿子漠不关心的父亲倒真少见！”徐康幽幽地说道：“院长，能否烦劳您开一封病危通知单给他的父亲，咱们就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顾自己儿子的死活！”
    在接过助理秘书紧跟着塞过来厚厚一沓钞票后的院长，立时喜笑颜开地连连允诺道：“好，好，我这就去办！”
    接到病危通知单后的老人，脸上呈现出无比复杂的表情，愣了半秒钟后仓惶不迭地撞开门直奔精神病医院的方向跑去——什么一切都不管了！
    而当老人意识到被骗再次仓皇赶回到现场的时候——老房子轰然而倒，尘土纷飞！
    在房子被推倒的那一刹，老人声嘶力竭，不要命地飞扑上去却又被施工人员死死按倒！
    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的老人转目眼见的是正在被夷为平地的居所，以及高岗处徐康一行冷笑的身影，老人眼中褪去浑浊却又闪露出绝望和阴冷，猛一仰头后一下子晕倒了过去——
    之后在被送到医院之前的路上，老人瞳孔涣散就已经断气了。
    徐康心存几许不安，眼中露出一丝愧疚，可一想到用不多久的时候，展现在自己面前的将会是一片高楼林立的繁华景象，数之不尽的金钱都会飞向自己，漫天全是钞票，徐康感觉自己都快飞了起来，一切不快便都烟消云散了。
    可突然瞬间，所有建好的楼盘都被圈起了红色的“拆”字，紧接着轰然倾倒！而隐隐在其后的竟是一双红鞋子，红鞋子——
    徐康惊出一身冷汗，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古怪的梦——一时间，头脑中接二连三的闪出老人那浑浊的眼神以及他儿子那惊恐莫名的面孔，以及始终在自己眼前晃动着的红鞋子……
    （三）
    第二天，徐康赶到施工现场的时候虽已是正午，但施工却已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徐康暗地里稍缓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就好，作为开发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很迷信。
    老头的死，只不过是自己间接所为，又不是自己动手又担忧什么呢？然却还有些耿耿于心不能释怀。
    可红鞋子踢倒所有的楼盘……这究竟是什么梦？！
    “呀！这……快过来看啊！”

    徐康右眼一阵猛跳，一阵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急细想赶忙循声过去。原来，施工工人在老头原住宅的下面挖掘打地基的时候，现场居然掘出了一具骸骨！
    阳光照耀下骸骨森白，恐怖狰狞的头骨现出的表情预示着死者死前曾经受过巨大的痛苦，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骸骨的脚上却正穿着一双火红刺眼的鞋子，红鞋子！
    “啊！”
    看着红鞋子，徐康瞳孔猛一缩——一阵抽搐，仰天栽倒过去。
    经警方介入调查，此骸骨为老人儿子的女朋友，之前因其子终日鬼混不思上进便要分手而被失手打死，泥瓦匠出身的父亲为了替儿子掩盖罪行——自己建了这么间屋子，从此独居不与外界所有的人来往。只想死后也得几十年后，自己的独生儿子才不会被判刑。
    而之前的儿子见风头过了没有被察觉，越发洋洋得意，继续在外面花天酒地，却有天夜里突然被吓得精神失常——之后嘴里总说，红鞋子，红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