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魂不散
1。
在弥漫着饭菜香气的傍晚,个子瘦小男孩背着书包站在门外,脚下还踢着一只空的易拉罐,母亲刚刚在十五分钟前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她将不再抚养孙子,并且要把他还给我。
在空白了七年的时间里,我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自己已经是个七岁男孩的母亲。
打开门,我招呼他进来。母子之间并没有太过热切的互动关系,他直呼我的名字:“阿阮,外婆叫我搬过来和你住。她说我们是母子,你有义务抚养和教育我。”我被孩子的话哽得吐不出一句话来。
晚饭的餐桌前,我并没有做了寻常的住家菜给儿子吃,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做饭,在没有儿子呆在身边的七年里,我几乎餐餐都以速食面或者外卖解决一天三顿,儿子一脸乖巧得坐在晚饭餐桌前,从一脸期待的样子转变作一脸沮丧,用筷子挑起“开杯乐”里几根速食面,看着我说:“阿阮,你是家务白痴吗?!”
我大口大口得喝着杯子里的热汤,一脸不以为意:“至少,老娘没有让你饿死过。还把你养得这么机灵这么大。”
“养我的又不是阿阮你,是外婆。我想吃外婆做的饭。”小鬼头一把推开眼前的“开杯乐”看着我,抗议道。
“好。把你送回外婆家去。”我转身进房,打通了顺丰快递的电话:“请问下,七岁大的小男孩可以寄件不?地址是……”
正当我和快递公司沟通的同时,身后一把寒光闪过,七岁大的小易手握一把水果刀朝着我微笑:“妈妈,你确定要把我送回外婆家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东西要寄的。”就这样挂断了电话,在忙碌了一个晚上,我在厨房里让一个锅子着火,搞坏了一个电饭煲,险些让一只高压锅子爆炸后,我选择了叫外卖这样方便又实惠的方式。
当披萨送到之后,小易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我说:“妈妈的宝贝儿子,是在看海绵宝宝吗?”
转身,看到的是《恐怖游轮》的画面,小易一面自我手中取过披萨,拿起桌子上蕃茄汁浇在披萨上,吃得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看一些童真点的东西?”我疑虑。
“因为我不想把智商降到和你同一个频道。”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自盒子里取过块披萨吃起来。
“死小鬼,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拎起来,塞进马桶里,冲到下水道。”我有些生气。
死小鬼伸手把额头一拍,叹息着说:“女人啊,真是一种不可理喻的动物。谁让你是我妈呢!就原谅你一次吧!”
我和他只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如果我不是他的母亲,他不是我的儿子,我们之间,将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努力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我给他洗澡,哄他睡觉,带他去游乐场,陪着他一起打电玩。我以为自己做足了一百分,直到有一天他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挖着我刚刚与他在超市里买来的大桶冰淇淋,一面瞅着我问道:“阿阮,我爸爸是谁?”我在厨房里蒸包子,速食的鲜肉大包子,热气腾腾的锅子前,我沉着一张老脸道:“他死了,这我跟你讲过了。被火车压死的,我不知道那个渣在听到我这样咒诅他的时候,会不会打喷嚏。但我真心希望他不得好死!”
他看着我,思索了一会儿说:“阿阮你身上好像笼罩着一股子浓浓的怨气,外婆说如果你再不找个男人调理下,你就会内分泌失调,抑郁、暴躁、还有不停得埋怨……”
我拿来蒸好的包子塞给他,笑容僵硬而不自然道:“外婆还对你说了什么?告诉你这个年轻又漂亮的妈咪好不好?”
小鬼头一拿到肉包子就跟兔子咬到了胡萝卜似的,一脸爱甩不甩的说:“阿阮,虽然我也是个小小男子汉,可是我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所以你不可以把你的魔爪伸向我这个长得又帅又十分有脑筋的‘儿子’身上。”他说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儿子”这俩个字的特别意义。
我想一想,自己今年也不过二十四岁,却已经有了个七岁大的儿子。
门铃响起的时候,我见到了一张非常不愿意见到的脸庞,租房子给我的陈先生站在门口,一双倒三角眼直往屋子里瞅过去,仿佛我在屋子里藏了个男人似的,我堵在门口,不愿意让他进来。坐在沙发上的小男人,刚刚吃完手上的第二个包子,看着我嚷道:“妈妈,我还要吃包子。”
“阮小姐,看不出来你平时斯斯文文的样子,原来儿子都已经老大了。你也知道我这间屋子,只租给一般的办公室OL。”他说着,越来越兴奋的样子。我直接截住他的话道:“孩子的爸爸还在国外,过一些日子就回国了。”
他由最开始的幸灾乐祸转为神色黯然,最后伸手跟我说:“这个月的房租到期了,阮小姐你准备好了没?”
我打发小易回屋子里去,自餐桌前取过钱包,掏出两千块钱递给他:“陈先生,这个月的房租,你点点看。”
“阮小姐,刚刚那个小男孩真的是你儿子?你才多大,已经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
他本来还想继续八婆下去,我打了个呵欠道:“夜了,陈先生,我家宝贝儿子该上床睡觉了。还有他确实是我的亲生儿子,要不要验个DNA给你看?”我大力得关门,听得门外的男人骂骂咧咧。
他一定视我作十三点,神经病,可是我不在乎。
“阿阮,你是不是到更年期了。”小鬼头抱着他睡觉时必备的抱抱熊,穿着已经换好的儿童睡衣,一脸认真得打量着我。
我伸手在他粉嫩又可爱的小脸蛋上,狠狠得掐了一把道:“别把你老娘的更年期提前个十年、二十年。早点睡,我的小宝贝。”
2.
直到现在我妈都不知道她闺女当年是怎么让一个文艺青年给拐跑了。夜深的阳台上,我独自一个人捧着杯热茶,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他的样子早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不是刻意去遗忘或者放弃。只是时间久了,久到让我忘记去憎恨一个人,他的好,他的坏,早已经与我没有任何瓜葛。
幸福是蔷薇色的泡沫,轻轻一戳就破碎了,我却拿年轻和无知作了赌本,放手一博,输得一败涂地。
我上班的地方是一间老旧图书馆,处在一条冷僻的郊区位置。以前这里是一座堆坟区,地底埋葬了许多白骨。日本侵华战争的时候,这里也被叫“万人坑”,他们把抓来的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一起枪毙了,推进挖掘的大坑里,也有被活埋的一些人,其中还有一些尸骨,两臂伸展开,俩腿蹬地,卧于别的尸体之上,呈前爬之势,意欲爬出的样子。当张家明抱着小易跟他讲这些鬼话的时候,我看到小易坐在他的大腿上,手边拿着根棒棒糖,一边无聊得四处张望。
五分钟后,小易开始在张家明的身上闹腾:“我要拉屎,我要拉屎~~~”我伸手自张家明怀中抱过儿子道:“过来,妈妈带你去。”
死小鬼在我身上又踢又踹的,噙着泪珠看着我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进女厕所,我是小小男子汉。我不要蹲着拉屎~~~”
“次奥!难道你还打算站着拉?”我反问道。
儿子愣了半晌,又继续在我怀里扑腾:“反正,我就是不要去女孩子嘘嘘的地方,我又不是公公~~~”
“对,你是蜡笔小新。”我说。
“还是让我来吧。小易,跟叔叔去男生厕所好不好?”张家明自我怀中抱过哭闹不休的儿子,微笑着看我道:“交给我吧!”
“真不好意思。”我说。
“没事的。”他说。
三十分钟后,看着一身轻松的儿子与张家明手拉着手自WC里出来。
“洗手了没?小鬼?”我没好气得问他。
张家明在小易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孩子很快得挣脱开他的手,跑开了。他看着我,以一种近乎平淡语气:“阮洁,我乡下的叔公过身了。他想让我回去继承他的遗产。我想让你陪着我一起回去。”我不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一时间也不知找什么话题来讲。只是看着玻璃窗外的天色,一整片灰蒙蒙的颜色,就像一块用得肮脏的抹布,看得人心情也是跟着阴灰灰的。
“阮洁,做我女朋友吧。”他突然开腔道。
“让我想一想。”我没有直接回绝他,而是让他给我一段时间考虑。
“下个礼拜三,我就要坐火车回老家了。你考虑下。”他说。
晚饭的餐桌前,小易叫着我:“阿阮,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酱油醋倒进饭里?”
我吃了一惊,看着淋上酱油醋的白饭,放下手边的筷子。
小易看着我,拿起小碗里的勺子对着嘴唱道:“爱得好累,忍得好苦,女人不应该让男人太累。”
“下个礼拜三,我们和张叔叔一起出去旅行好不好?”我脱口而出。
“不好。”小易将手上勺子搁下,一边自餐桌前爬下来。
夜里,我又做了相似的梦境,他将我自阳台处推落下来。我隆起的腹部手捂在肚子上,伸手希望他可以拉我一把。他看着我的眼神淡漠,比一个陌生人还要陌生。直到我跌坠在相邻的平顶阳台上,鲜血润湿了我身上的衣服,我猜想如果他肯多看我一眼的话,应该能清楚望见我眼底仅剩不多的那一点凄凉,那是我连自己都隐瞒不了的感情。这一刻他的脸庞在我眼前无限清晰放大,一张我无比熟悉热切的脸庞,渐渐得缩小,直到小易趴在我的眼前。看着我说:“妈妈,你怎么哭了?”他打开床柜前的灯,看着我眼角的湿泪,一脸疑惑的样子。
“我们不去旅行了。”我说。
“为什么?”小孩子的好奇心被勾起,一再得追问我。
“因为我暂时还不想给你找个新爸爸。”我搂着儿子入眠,希望睡梦中他不要再来找我了。
一个礼拜之后,我辞去了图书馆的工作。我成了一个彻底的失业妇女,没有工作,有一个私生的儿子,还有我一脸疲备不堪的倦意。我带着小易去路边的大排挡吃饭,给他点了份辣炒钉螺,褐色液体的可乐,在玻璃杯里冒着小汽泡。小易一脸嫌恶得挑开钉螺里的大蒜,他认真挑出大蒜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某个男人,我突然觉得可笑,血脉相连,骨肉相依,可以如此深厚。从饮食习惯的喜欢和厌恶,小易把他学得一模一样,即使他俩从来没有见过面。
“妈妈,我们叫小妹妹一起过来吃饭好不好?”小易突然对我提出要求。我看到远处一个抱着公仔熊的小姑娘,一直盯着我看。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我不想让小易失望,也觉得让一个陌生的小姑娘陪着小易一起吃饭,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因此,我对着她招手:“过来。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她怯懦的样子,有一刻的犹豫。
反观小易一脸热情得自凳子处滑落下来,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心,一边朝我们吃饭的桌子跑过来。
“你妈妈呢?”我伸手抚过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她有着一双乌黑漆亮的眼睛,很明亮,很楚楚可怜。
虽然脸庞有些肮脏,依旧遮掩不住她清秀的样子。
“阿姨给你重新扎辫子好不好?”我问她,她没有说话,只是十分乖顺得点头。
“肚子饿不饿?”她似乎对于食物没有太多的兴趣,反而将脸庞柔顺得埋在我的膝头,像一只猫般柔情和乖巧。
小易把碗里的饭吃得很干净,抬头看着我的时候,说:“阿阮,我们可不可以把她带回家。”他的语气就像是带着一只小猫或小狗般简单而自然。我摇头,表示不同意。
小易并没有表现出哭泣或者耍性子的情绪,他只是沉默,拒绝与我交谈。冷淡的神情,似极了曾经的某个人。
我的妥协在于我领着小易回家的路上,一再得回头看着跟随着我一起而来的小姑娘。她一直不肯说话,却一路尾随着我们。直到我最终不耐烦得停下脚步,看着她说:“你叫什么名字?有爸爸妈妈吗?”
她倔强的眼神让我感到吃惊,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是:“茉莉。”
之后,她依旧维持着自己的自尊,不愿意妥协,也不愿意放弃。
我不知道带茉莉回家是一个正确或者错误的决定,就像最初我不顾一切得跟着他跑出来。最后的结果,只有我一个人独自食下。我带着她回家,给她洗了澡,一张清秀的脸庞,在我眼前光亮起来。她确实是一个漂亮到让人吃惊的小女孩,只是她不肯说话。
半夜,我忽然感觉到门被打开,我转身看到门口抱着公仔熊的茉莉,她睁着一双澄清大眼,笔直得望向我。没有言语。我对她招手:“害怕吗?”
她点头,一步步得朝我走过来。
“过来和妈妈一起睡好吗?”她点头,并且掀开被子,爬了进来。
我惊诧于她低于常人的体温,只是睡意袭来,由不得我想得太多。夜里,我依旧做着那可怕的恶梦,这一次我见到独自站在镜子前的自己,一半的脸庞是鲜血和肌肉,一半纯洁的脸庞上爬满了白色蛆虫,我尖叫着,撕扯着脸上的肌肉,指甲抠进肉里,也不知道疼痛。我穿着一件雪白色的衬衫,鲜血斑驳,我的胳膊上,肩膀,直到腰部,全部爬满了可恶的白色小虫子,它们在一点点得吞噬着我自己。在镜子里我看到了茉莉的脸庞,微笑着,像背后伸展着翅膀的天使,不过她背后的翅膀并不是纯白的颜色,而是漆黑的邪恶。她伸手朝我一指,我的身体莫名得着火了,火焰滚烫得烧灼着我的身体,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我惊叫着,醒过来。看着身旁,熟睡中的茉莉,我猜不透,自己怎么会做个这么奇怪的梦,还把这个陌生的小女孩一起扯了进来。
3.
张家明的出现,是在我收养了茉莉后的第三个礼拜天。当我开门见到他的时候,像见到了讨要房租的包租公。我恨不得将门立刻关上,他一只脚伸了进来,并且察觉到我已经有这样的想法,阻止我道:“阮洁。逃避不是办法。”
我嗤笑,我与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同事,连朋友都算不上。
直到他坐在客厅里,我连杯茶都不打算给他准备。
“阮洁,我喜欢你。你知道的。”他一坐下来,便这样直接道。
我转过脸庞,看到房门被开启了一条缝隙,那一双纯真的眼睛,自门缝隙中窥视着客厅里的我和张家明。
我起身,走到房门前,看着茉莉一脸倔强的神情,抱着她手中的公仔熊。
“为什么要偷看?”我问她。
她没有说话,转过身子,就往房间里跑去。
“你把话都说完了?”我问。
他看着我,有一丝的犹豫,又补充道:“阮洁,难道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没有。”我简洁得回答。
他离开后,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看最新的新闻:一个高中女生利用化学药品毒死了一家四口,而她自己却安然幸存下来。我关掉电视,不知道这样的负面新闻会对我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但我仍然希望小易可以生活在一个健康快乐的家庭里,即使他没有父亲,只有一个母亲。我不希望他的人格变得扭曲而古怪,我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直到茉莉来到我的面前,她拿掉我手边的烟,看着我眼神落寞而难受。
我伸手抚摸上她的脸庞,问道:“乖女孩,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吗?”
她摇头,将脸庞埋于我的膝头,哼唱着一段我不曾听过的歌曲,很详和,很安逸。直到楼下保安按响我家门铃,开门的时候,我见到对方一脸严肃的样子,他说:“阮小姐,张家明是你的访客?”
我说:“是。他是我朋友。刚刚来过,又走了。”
保安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得吞吐道:“就在刚刚不久,电梯发生了故障,张先生被困在了电梯里,当我们打开电梯之后,他已经……”保安最后几句话,我没有听落进来,只是想像到张家明自十七层的高楼电梯内跌坠下来的样子,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样子。就在刚刚他还同我说过话,转眼之间,人就不在了。我捂住嘴,喉咙里有一些东西似乎要涌上来,我强忍着想吐的想法,对保安说了句:“对不起。”
转身就跑进卫生间。
隔天早上,我给小易和茉莉做了早餐,火腿三明治。茉莉吃着,说吃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然后,她自夹心的面包里取出一根男人的断指给我看。小易说:“你真厉害。”俯身就大口大口得呕吐起来。我看着眼前的东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手指确触到那一截冰冷得带着鲜血腥气得男人断指。我吃惊得将手中的三明冶丢在了地上,惊呼着奔出客厅,打开房间的门,一路打开窗户,呼吸着新鲜口气。
茉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身边,一边抚摸过我的头发,一边对我说:“他死得挺痛苦的。在那个密闭得狭窄空间里,他试图呼吸,没办法正常的吸气和吐出,喉咙干涸得像渴死在沙摊上的鱼,他呼救,大力得拍门,都没有人回应他。最终,他开始绝望了。电梯瞬间又恢复了,只是他开心的过早,电梯从十七层极速下降,他被砸烂成一团肉泥。肝脑涂地。鲜血溅在了电梯的门上。真是一幕恐怖的画面。”茉莉以一种谈论天气的语气,与我复述着张家明的死因。我捂着耳朵,请求她不要再说下去。
“妈妈,为什么你当初要放弃我。”她哭泣着伸手拉过我的手心,指尖冰冷而微湿。
这让我记忆起了七年前放弃的孩子,小易,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就在小易出生后不久,医生告诉我,腹中还有一胎……
这是我一直以来隐藏下的秘密,我哭泣着,求她放过我。
“放了我,放了我……”我一路尖叫着,跑出客厅,跑向阳台。
那个一直缠绕着我的梦成了真的,当我的身体自阳台处跌坠而下的时候,我看到她眼底的眼泪,还有一丝怨恨……
阳光温暖,照亮了我的脸庞,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直到撞到平台的地面上。鲜血自嘴角溢出来。我见到了她眼底的笑意。
我终于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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