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占卜

    如果可以选择,张磊宁愿永远也不要进这间屋子。
    那是一栋小型别墅,样式古旧,青色的墙砖上布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将一楼的几扇窗户遮得严严实实,铁制的大门已见班驳的痕迹,只有那两只衔着门环的狮子头还是依然威严。在正中的门楣上,挂着一张牌子,上面写着两个黑色的隶书大字:游戏。
    那个神棍!张磊在心中恨恨地想,他就喜欢故弄玄虚,现在还是先不要进去了,看时间他应该还在招摇撞骗才对。
    这时,门开了,两个身穿漂亮校服的女高中生兴高采烈地从里面出来,一边走一边说:“哇,算得可真准。”
    “是啊,而且那占卜师好帅啊。”
    “就是就是。”
    两个女孩说笑着走远了,张磊铁青着脸,这个小子果然在招摇撞骗!他走上前去粗暴地推开门,听见一个低沉充满磁性的男音说:“欢迎啊,张大队长,你又遇到什么奇案了吧?”
    听到这个讨厌的声音,张磊不禁无名火起,那个“又”字让他非常不爽,但想到自己的来意,只好压下怒火,冷笑道:“欧阳,你还是老样子嘛,喜欢骗年轻的小女生。”

    “青春期的女性很容易迷惘,所以我的工作就是为她们指明正确的道路。”客厅里的光线很暗,硕大的吊灯发出暗红的光芒,显得这间古朴的厅堂诡异无比。客厅的正中放着一张雕花圆桌,圆桌的后面坐着一名年轻男子,干净清爽的头发,睿智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充满了男性魅力,“张队长,请坐。”
    张磊非常不情愿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说:“今天我来找你的确是有件案子……”
    “嘘。”欧阳将食指放在唇上,轻嘘了一声,“不如我们先来占一卦?”
    张磊心底的怒火又冒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没时间听你胡说,你那一套还是留着去骗小女生吧!”
    “既然你不信我这一套,又何必来找我?”
    “你……”张磊一时语塞,望着欧阳那副似乎永远不变的戏谑笑容,恨不得把他的脸撕下来。

    “不要急,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欧阳拿出一副牌,牌面与塔罗非常相象,但仔细看便知道上面的图画与塔罗完全不同,每张牌下还有一句颇含深意的话,就像佛家的谶语。
    他熟练地洗着牌,动作优雅,连张磊都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有魅力。洗完牌后,他将整副牌放在桌子的正中,然后抽出一张,放在张磊的面前。
    (游戏——世间万物,尽在掌握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张磊看着牌上的谶语,没好气地问。
    欧阳没有回答,轻轻笑了笑,抽出第二张牌。
    (节日——属于所有人的欢乐)
    “让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欧阳道,“故事发生在一个富有而庞大的家族里,那是五天前的圣诞夜,家族的成员们都聚集在别墅里庆贺一家之主正式领养了养女。”
    张磊一愣,奇怪地看着欧阳。
    欧阳又抽出了一张牌。
    (破碎——比玻璃更脆弱)
    “冷桠枫是这个家族的长子,冷亚美是长女,两人在酒会上为了争夺一块闹市区的土地使用权争吵起来,家长冷浩大发雷霆,酒会不欢而散。”欧阳眼睛里露出一丝光芒,“这个家庭就像这张牌一样,表面和睦,其实比玻璃还要脆弱,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张磊眼中的惊讶更盛。
    第三张牌。
    (人鱼——并非童话中的精灵,而是梦境中的公主)
    “那是一个美得令人销魂的女人,她是冷家的养女,为了她,冷家两兄弟冷桠枫,冷亚雷反目成仇,甚至扬言要杀了对方。”
    说到这里,欧阳抬起头,微笑地望着张磊,将那副牌推到他的面前,说:“张队长,这最后一张牌,不如由你来抽吧?”
    张磊铁青着脸,最后还是抽出一张牌。
    (谋杀——我绝不原谅的罪行)
    张磊一惊,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这个案子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详细?”
    “张队长,不要忘了,我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女高中生和一些家庭妇女。”欧阳笑道,“世上不会有比她们更喜欢谈论是非的了,不是吗?”
    “你……”张磊无言可对,看着欧阳那张得意的脸,他真恨不得一拳挥过去,如果不是这个案子太离奇,而面前这个男人又曾经破过无数起奇案,他根本不想再踏进这里一步!这个连一天警官学校都没进过的人,凭什么就比他们聪明!
    “听说冷桠枫是被鬼杀死的?”欧阳问。
    “胡说!”张磊大怒,道,“那些三姑六婆就喜欢道听途说,没一句真话!”

    “既然我知道的是道听途说,那就请你把真相告诉我吧。”欧阳微笑,张磊一惊,心想,糟糕,又上了这小子的当了。他叹了口气,从衣服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扔给欧阳,说,“这是现场照片,你自己看吧。”
    欧阳取出照片,第一张就是尸体的特写,一个大约二十四、五的年轻男子趴在书桌上,脸侧向一边,面色铁青,双眼圆睁,嘴唇乌黑,嘴角有一丝唾液流下。在男子的后脑勺上插着一根漆黑的针,针孔周围一片青色。
    “死者的死因就是这根银针,针上有剧毒,足以毒死两头牛。这根针也比平常用的大出两倍。”张磊皱起眉头,“不过这也太奇怪了,这根针刺进后脑勺足有一寸,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大的力气?”
    欧阳没有回答,专心地将照片一一看完,那些照片从各种不同角度拍摄了尸体的状态和屋子里的情景,他的眉头也不禁微微皱了起来:“奇怪,真奇怪。”
    “哪里奇怪?”
    “我也说不出来。”欧阳说,“不过这个屋子绝对有不协调的地方,只是我一时分辨不出来。”说着,他放下照片,问,“听说,这是一间密室?”

    “没错。”张磊道,“这间是冷桠枫专用的书房,门窗都已经反锁,钥匙只他一人有,他死的时候钥匙一直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不会是后来放进去的吗?比如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乘大家不注意……”
    “不会,当时所有人都在,冷亚雷根本没机会放钥匙。”
    “那么……”欧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关于鬼杀的谣言又是怎么回事?”
    张磊一愣,颇有些尴尬,他是不信鬼的,可这件事着实难以解释:“冷桠枫死于三天前晚上12点左右,那个时间有人目击到屋子里有鬼。”
    “目击?”欧阳拿起一张照片,说,“房间里的窗帘都是拉上的,怎么目击?”
    “是透过映在窗上的影子。”
    “哦。”欧阳意味深长地笑笑,放下手里的照片,说,“那么,带我到现场去看看吧。”
    “果然是有钱人。”欧阳抬头望着面前这座庄园试的大建筑物,叹道,“我要给多少人占卜才能修这么一个大园子啊。”
    “就你那神棍的工作,估计不会有这样一天了。”张磊翻了个白眼,嘲讽道,“走吧。”
    到大门来迎接欧阳两人的是管家冷雄,他大概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始终都带着和蔼的微笑。他带着两人穿过花园,欧阳仔细打量着花园的构造,园圃里开着各种各样的百合,可以看出园子主人对百合的钟爱。花圃周围环绕着两人高的树,欧阳盯住其中一棵,说:“老伯,那树上好象有什么东西。”
    “那是探照灯。”冷雄笑着说,“以前经常有贼来家里光顾,老爷就安了这个。”
    欧阳沉思着点了点头,说,“那天是谁目击有鬼的?”
    “就是我。”冷雄停了下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得恐惧异常,眼睛睁得老圆,吓了欧阳一跳,“我跟你说,太可怕,真是太可怕了,你看,就是那扇窗户。”他指着别墅右侧中间那扇窗户,说,“那天晚上大小姐让我来摘几朵百合送她屋里去,我摘完花一抬头,就看见少爷书房里有个影子,头发都往上飘着,两只手在空中乱抓,吓得我当场就蒙了,好不容易爬起来通知少爷小姐,让大家去那房里看看,结果门一开,大少爷就趴那儿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说案发时有人在书房里,可他是怎么出来的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冷雄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带着两人进了别墅。
    客厅里异常地豪华,难以赘述,冷家成员几乎都到齐了,张磊给他一一介绍,那个穿着一件低胸黑色礼服的女人就是冷家长女冷亚美,留着平头一身白色西装的是冷家次子冷亚雷,而那位身穿一身白色连衣裙,留着一头齐腰长发的女孩,正是五天前刚刚成为冷家养女的冷寒秋。欧阳曾经无数次听说过她的美貌,但这都及不上见到她时那种从心灵深处升起的惊叹来得直接,来得深刻,这样的女人,的确值得两个男人为她拼命,甚至将对方杀死。

    “他是谁?”冷亚美饶有兴趣地打量欧阳,眼中透出一种欣赏。
    “他……他是市里派来协助我们调查这个案子的,他叫欧阳。”张磊说着慌,脸上有些发烧,要不是早就得到上面默许,打死他他也不敢带个神棍冒充警察。
    “哼,市里的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抓不住凶手?”冷亚雷冷笑一声,对面前这个男人嗤之以鼻。
    对于他的无礼欧阳似乎并不在意,他微笑着说:“现在我想听你们再将当时的情景讲一遍,希望各位配合。”
    “再讲一遍?”冷亚雷怒道,“你以为我们的时间很多吗,就这样让你们浪费?”

    “冷先生,如果有人说谎,第二次的证言必然与第一次有所不同,这个您不会反对吧?还是您不敢?”
    “你……”冷亚雷咬了咬牙,说,“好,说就说,谁怕谁!”
    欧阳朝张磊得意地一笑,往楼上走去,气得张大队长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个神棍撕成碎片。
    询问室设在凶案现场,欧阳推开门,见门锁已经被破坏了,估计是当初撞门的时候造成的,走进这间屋子,他不由得皱起眉头,那种不协调的感觉又来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他仔细打量这个屋子,和客厅一样,陈设也是非常豪华,书桌左边那堵墙被做成书柜的模样,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书桌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座木制报时挂钟,右边的墙角立着一只一人高的青花美人瓠,靠近门的一边还放着咖啡色真皮沙发和玻璃茶几,另一边则是一堵精美的电视墙,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欧阳踱到窗边,打开窗户看出去,整片整片的百合非常美丽,不时地溢进几缕清香,让人迷醉。
    他正看得入神,忽然听见耳旁有人媚声说:“欧先生,你在看什么?”
    欧阳吓得差点跳起来,转头一看正是冷亚美,她双目含情地望着欧阳,柔声说:“欧先生,有什么你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冷……冷小姐,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欧阳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张磊,张磊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那么……冷小姐,请你讲讲当时的情况吧。”
    冷亚美冲他妩媚地一笑,说:“当时我在自己房里卸妆,打算洗完澡就睡了。哪知道冷管家在外面大叫什么有鬼,我只能穿好衣服出来。我想这世界上哪里会有鬼?一定是冷管家喝多了,哪知道他坚持说要进桠枫书房里看看才放心,我们在门外叫了半天也没人答应,只好撞了门进来,哪知道桠枫已经死了。”说着,她指了指书桌,道,“他就趴在那儿,后脑勺插着一根铁针,我们当时都吓死了。”
    “哦。”欧阳点了点头,心想我可没看出你哪儿受了惊吓,“冷桠枫有晚上看书的习惯吗?”
    “那是当然,他每天晚上11点到1点这段时间都会在书房看书,雷打不动。”
    “11点到1点……”欧阳抬头看了一眼钟,说,“冷小姐,我听说你和冷桠枫先生之间在圣诞节上闹得很不愉快?”
    冷亚美脸色一变,冷哼一声,说:“那可是他挑衅的,那块地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他就是那样,自小就喜欢和别人争。”
    “是你让冷管家去园子里摘花的?你不嫌太晚了吗?”

    “我就喜欢晚上的百合。”冷亚美脸色完全冷下来,“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问别人吧。”她白了欧阳一眼,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欧先生,你真是一点都不懂浪漫,简直像个木头。”
    木头?欧阳差点没晕倒,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像个木头!张磊在一旁拼命忍住笑,眼神里满是嘲笑,欧阳心道,你小子给我记着!
    第二个进来的是冷亚雷,他一进门便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还没等欧阳问,就说道:“那天门是我撞开的,这个家里恐怕也只有我撞得开门了。门一开,就看见老大趴在哪儿,我们还以为他睡了呢,哪知道走近了一看才知道他已经死了,后脑勺上插着根老长的铁针。”
    “之前你在哪儿?”
    “我已经睡了,被冷雄那老家伙叫起来的,说什么老大屋子里有鬼,我看他就是鬼!至今为止见过鬼的只有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冷桠枫先生有仇家吗?”
    “仇家?多了去了。”冷亚雷冷笑,“别说生意上的,就是学校里追求寒秋的,也不知道被他揍了多少个。”
    “他揍过冷寒秋的追求者?”欧阳一惊。
    “是啊,我就是其中一个。”他抬起胳膊,说,“你看我这手,是四天前父亲去香港之后他揍的,到现在还裂着口子呢。”
    欧阳瞥了一眼那伤口,说:“我清楚了,请你先出去吧,问话结束。”
    张磊看着冷亚雷走出门去,小声说:“欧阳,你看冷寒秋是不是有嫌疑?”
    欧阳抬手止住他的话,门刚好开了,冷寒秋走了进来,神态娴静温柔:“请问我有什么能帮你们的吗?”
    “当然,请坐。”欧阳对他倒是客气,“能给我讲讲当时的情况吗?”
    “当然。”冷寒秋点了点头,说,“当时我已经睡了,冷管家突然拍我的门,说大哥书房里有鬼,我很害怕,但还是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去了。我们在书房外敲了很久,大哥都没有出来,我们都觉得肯定是出事了,二哥就撞门进去,看见大哥趴在书桌上,后脑勺上插着一根银针。当时大哥的样子很可怕,我……”她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对当时的事还心有余悸。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欧阳拍了拍她的肩,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看得张磊牙痒痒,这个神棍!居然……居然笑起来这么好看!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个家来的?”
    “五年前,”冷寒秋叹了口气,眼中现出一丝忧伤,“我的父亲是已故冷家老夫人的弟弟,五年前一场车祸,我父母都过世了。姨夫把我带回这里,将我收为养女。”
    “原来是这样。”欧阳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都过去五年了。”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要节哀。”
    “我会的。”冷寒秋勉强笑笑,“谢谢你。”
    张磊望着她的背影,说:“她演技真好。”
    “怎么?你就认定她是凶手了?”
    “我可没这么说。”张磊翻了下眼睛。

    欧阳不理他,推开窗户,依着窗台往下看,今日的阳光很好,光线透过树叶洒在百合上面,星星点点,像撒下的金色碎片。他眼中光芒一动,说:“张队长,你有没有觉得那片花圃长得特别盛?”
    张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下去,那是一片黄色的山丹百合,种在白色的麝香百合和粉色的艳红百合之间,非常突兀。他不禁道:“这什么园丁,这么没品位。”
    欧阳的视线在园圃中搜索着,突然,其中一棵树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映着阳光闪了一下,刺痛了他的眼。是探照灯?他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张队长,我下去看看,你去查查那些追求冷寒秋的男生,看到底有哪些人被冷桠枫揍过。”
    “哎,等等,你要去哪里?喂!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刑警队长啊!喂……”
    欧阳站在百合花丛中,抬头看着树上的探照灯,然后将头转向别墅,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果然,这只探照灯果然是正对着冷桠枫书房的。
    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那探照灯似乎构造与平常的探照灯不同,难道……
    他的身形猛然一起,眨眼之间已跳到树枝上,不足婴儿手腕粗的树枝竟然纹丝不动。他俯下身,仔细端详探照灯的后坐,忽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欧先生,你在干什么?”
    欧阳一惊,差点从树上掉下来,他转过头,见是冷雄,不禁道:“老伯,你吓死我了!”
    “欧先生,你这是在干什么?”
    “老伯,这些探照灯是不是最近换过?”
    “是啊,老爷说灯有些旧了,专门找了人来重新安装过,你问这个做什么?对案子有帮助吗?”
    “太有帮助了!”欧阳有些激动,“案子,可能已经快要水落石出了。”
    深夜,书房,灯火通明。
    众人都已到齐,冷亚美姐弟三人坐在沙发上,而冷管家则垂手肃立一旁,恪尽一个管家应有的本分。
    “非常抱歉,占用了大家的休息时间。”欧阳微笑着说,“在下仔细查了这个案子,稍微有了些眉目,所以请各位多担待。”
    “既然你知道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就不要那么多废话。”冷亚雷始终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欧阳也不与他计较,继续说:“经过在下总结,这个案子有以下几个疑点。第一,案发现场是个密室,门窗都已经反锁,而钥匙却在死者的口袋里;第二,老伯在案发时曾目击过鬼魂,相信大家都是唯物主义者,必然不信世界上真有鬼魂存在,那么,这个鬼魂究竟是什么?是凶手吗?或者就是死者自己?如果是凶手,他又是怎么离开这间密室的?第三,死者后脑勺插着一根毒针,这根针没入肌肤将近一寸,看这个姿势,死者当然不可能自杀,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力量将针刺得这么深?第四,死者几乎没有反抗,那凶手会是谁?是死者认识的人吗?或者真如老伯所说,是鬼?”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知不知道凶手是谁?”冷亚雷有些不耐烦了,粗暴地打断他的话。
    “别急,先让我来一个一个解开这些疑点。”欧阳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既然这是个密室,凶手不可能进来,也不可能出去,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凶手在案发时根本不在这个房间里。”

    “什么?不在这个房间?”张磊不满地吼道,“那他怎么杀人?操纵鬼来杀?”
    “张队长,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可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欧阳反唇相讥,气得张磊差点扑上去跟他拼命,“人没在这个屋子里也可以杀人,只要设一个定时装置,便可遥控杀人。”
    “遥控杀人?”
    “没错。当初在看张队长给我的现场照片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屋子里的陈设很不协调,但一直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大家帮我看看,这个屋子与你们以前见到的有哪里不同?”
    众人闻言,疑惑地四周张望,突然,冷亚美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叫了起来:“挂钟!那个挂钟有古怪!”

    “哪里有古怪?”
    “位置太低了!平时没有这么低,奇怪,我前几天怎么没发觉?”
    “冷小姐果然聪明。”欧阳满意地笑了笑,“请你再看看,那只钟还有什么不对?”
    “还有?”冷亚美歪着头观察那只钟,却被冷雄捷足先登:“欧先生,时针的位置不对,从刚进屋我就注意到了,时针一直停在12点上,完全没有动过,可是今天下午都好好的啊。”
    “这钟并不是原先的那只,原先的已经被当作证据拿回局里化验去了,这只钟被我改造过,就是为了向各位展示凶手的杀人方法。”欧阳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是11点55分,大家再等5分钟,密室的真相就会大白。”
    众人对望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几双眼睛都一齐死死地盯着那只钟,屋子里静得只能听见钟摆摇动的滴答声。
    这五分钟简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分针与时针重合的一刹那,大家突然听到一阵破风之声,然后便是一声闷想,一根长针牢牢地钉入桌面,足有半寸。桌子上画有尸体的轮廓图,一眼便可看出针刺入的地方正是死者的后脑勺。
    “原来……原来是钟!”冷亚美叫了起来,“钟里面有机关。”
    “没错。张队长,麻烦你把钟拿下来好吗?”
    “先别生气,冷少爷,知道我为什么怀疑你吗?你曾经跟我说过,死者曾揍过你,还给我看了你手上的伤口,可惜,那伤口根本不是被人揍的,而是从树下摔下来被树枝挂伤的,我说得没错吧?”
    “原来是你。”冷雄痛心地说,“二少爷,你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啊。”
    “我没有杀人!”冷亚雷脸色苍白,全身都在颤抖,说话语无伦次,“我只是想要吓吓老大,挂钟里的机关不是我做的!不是!”
    张磊冷笑一声,拿出手铐,道:“有什么到局里去说吧。”
    “张队长,你这么说为时过早。”欧阳笑得很灿烂,“我可从来都没说过他是杀人凶手啊。”
    张磊一愣,拿着手铐铐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至极,在心中大骂,你这个神棍,为什么不早点说,害我出糗!
    欧阳无辜地翻了下眼睛,然后拿出一根漆黑的针,说:“各位,我想请问一下,这是根什么针?”

    “废话,这当然是铁针!”冷亚美道。
    “冷先生,你说呢?”
    “乌漆摸黑的,不是铁针是什么。”
    欧阳坏坏地笑笑,说:“各位都猜错了,这不是铁针,而是银针,只不过沾了毒,变成了黑色。”
    “这谁看得出来。”
    “可是有人看出来了,”欧阳朝冷寒秋温柔地笑,“你说是吗,冷小姐,”
    冷寒秋脸色苍白,却异常平静,她静静地看着欧阳,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欧先生,你和他长得真像。”
    欧阳知道她说的是谁,只是微微笑了下,却觉得心中有些苦涩,冷寒秋走到窗边,望着那片黄色的山丹百合,眼神里充满了忧伤:“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他死在这里,被那个男人杀死了,现在我已经为他报了仇,已经了无牵挂。是时候了,你看……他在叫我呢……”
    欧阳一惊,冲过去抱住她,着急地道:“你吃了什么?别做傻事啊!”
    “够了,一切都够了!”也不知道娇弱的冷寒秋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翻身往窗外一跃。
    “不!”欧阳大惊,大半个身子伸出窗外想要抓住她,却只看见美得仿佛仙子般的冷寒秋躺在一丛山丹百合中,神色安详,花香包裹着她的身躯,如梦似幻,一张牌从欧阳的上衣口袋里掉了出来,羽毛一般向下飘去,落在冷寒秋的身上。那张牌上绘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金发天使,安详地躺在花丛中,背后的翅膀发出灿烂的银色光芒。
    (死亡——罪恶者的地狱,善良者的天堂)
    后来,警方在那片山丹百合的下面发现了一具骸骨,两年前,在冷寒秋众多的追求者中,有一个叫柳远的人失踪,证实正是这具白骨,死因为水银中毒。白骨的手中握有一枚戒指,经冷家人指认确实属于冷桠枫。
    “为什么是我?”张磊怒道。
    “有劳了。”欧阳微笑。张磊咬了咬牙,还是把钟取了下来,欧阳道,“各位请看,针就藏在钟面的中心,时针和分针的重合处,里面有一个弹簧,被线固定起来,线的一头就系在时针上,分针一与时针重合针就会射出,钟的位置那么低,就是为了对准死者的后脑勺。当然,分针每过一个小时就会与时针重合一次,这个机关也只在一个小时内有效。所以,凶手应该是11点之前乘人不注意用有机关的钟将原先那只给换了。”
    “那么秒针呢?”冷亚雷道,“秒针可是一分钟与时针重合一次。”
    “关于这一点,凶手也想到了,所以他将秒针安放在了时针的下面,这样即使重合,也不会将线切断。因为线也将时针固定起来,所以时针一直停在12点处,但线一旦切断,时针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移动,当时又刚好是12点,大家也就不会发现钟上的时间不对了。”
    “好精明的手法。”张磊不得不惊叹。
    “那么,关于鬼魂,又是怎么回事?”
    欧阳微微一笑,说:“那其实是一个相当简单的诡计。”他推开窗户,说,“大家请看,园子里的探照灯刚好对着这扇窗户,老伯,当时探照灯的灯光刚好是打在这扇窗户上的吧?”

    冷雄细细一回忆,说:“没错。”
    “探照灯的光线很强,如果正好打在窗户上外面根本看不到窗子里的影子,所以,那个影子当时并不在屋子里,而是在探照灯上!”
    “探照灯?”众人惊呼。
    “这其实和幻灯片的原理相同,只要当时有人拿着一张纸人放到探照灯的灯罩上,影子就自然而然出现了。老伯,当时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在树上?”
    “这个……”冷雄迟疑了一下,说,“当时我吓成那样,真的没注意到。”

    “你没注意到不要紧,不过有人注意到了。”
    “谁?”
    “就是那只探照灯!”
    “真可笑。”冷亚雷讥讽道,“你还能让它说话不成?”
    欧阳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说:“各位也许不知道,冷老爷不久前撤换园子里的探照灯并不是因为旧了,而是要安装上摄影机。”
    “摄影机?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我已经打电话去香港向冷先生证实了,冷氏公司最近有一项意义重大的投资,企划书就放在这栋别墅里,冷先生害怕有人会来偷,就安装了这个东西。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他害怕有家贼。”欧阳打量众人脸上的神情变化,已经成竹在胸。他朝张磊使了个眼色,张磊立刻会意,拿出一卷录影带,说:“这就是那天晚上的录像,拍得非常清楚。各位要看看吗?”
    “不必了!”冷亚雷突然叫道,“不用看了!是我!装神弄鬼的人是我!”
    欧阳得意地笑了起来:“果然是你啊,冷少爷。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摄影机,这卷录影带也是假的,我知道你一定会自己招认。”
    “你……你竟然敢耍我!”冷亚雷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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