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有眼

    一、死在夜总会的穷人
    灯红酒绿,用来形容凯乐夜总会再合适不过了。这不是山城里最豪华的夜总会,却绝对是知名度最高的夜总会,人们说这个夜总会里的最低消费是两千元,而且老板很有背景。当然,这个传言里也有不实的部分,比如如果你只买门票并且只喝一瓶啤酒,那么你可以花一千元就混一个晚上。
    梁凯在凯乐夜总会打工挣学费,他每天都会接待几个“千元客户”,像现在站在面前的这个,西装不合身,脸上有皱纹,一看就是为了求人办事才咬牙来这里请客的。在夜总会昏暗的灯光下,梁凯低着头递给他一瓶啤酒,他拿着啤酒走进了休息区。
    夜总会的高潮是黑灯时刻,半小时的绝对黑暗,加上强劲的音乐,掩盖了很多奇妙的声音。这是梁凯最清闲的时候,没有人摸黑来买酒,也不会有人开手机或点烟。客人都知道,在黑灯时刻弄出光亮来就是大家的公敌。
    黑灯时刻过去了,灯光大亮,梁凯站在吧台准备迎接客人,黑灯时刻后大部分客人会离开,但还会有一些留下来喝酒。就在他忙碌的给客人递酒时,一个女服务员忽然尖叫起来:“死人了!死人了!”
    人群骚乱起来,梁凯看向尖叫的地方,一个男人歪在桌子上,脸色青白,一动不动,身上的西装显得更不合身了,皱纹也更深了。过了一会儿,警车呼啸而至。警官秋云飞开始检查现场。

    死者钱包里有五百块钱,身份证和夜总会门票,还有两张纸叠放在夹层里,一张是两万块的欠条,签字人叫刘静;另一张是大学的助学贷款催缴单,也是两万元。死者叫常根,四十六岁,安徽人。他身上的西装很旧,还有一些白点子。秋云飞让法医检查死者的死因和桌上的酒瓶,然后开始盘查接触过死者的人。
    大批客人已经离开夜总会了,而且也夜总会购票也不是实名制,谁来谁走根本就不知道。秋云飞只能盘查服务员,重点询问发现死人的女服务员和卖给死者啤酒的梁凯。
    女服务员说灯光亮起来后,她就发现这位客人趴在桌子上,客人醉酒发生意外夜总会是要担责任的,她就上前查看,结果发现客人脸色不对,仔细一看才发现客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梁凯能提供的资料更少,他只在交给客人啤酒时有过短暂的接触。验尸的法医告诉秋云飞,常根是中毒死的!而且酒瓶残酒中含有剧毒氰化物!

    梁凯惊呆了,他结结巴巴的辩解:“不,不可能,那酒是我随便抽一瓶给他的,怎么可能会有毒呢?”秋云飞想了想:“你平时递给客人啤酒时会替客人开瓶吗?”梁凯点点头:“公司是这么要求的,否则客人会四处乱磕桌椅。”
    秋云飞仔细检查了死者的座位。夜总会里的大桌沙发是围着桌子摆成一圈的,小桌则是两个沙发对面摆着的。死者坐的是小桌,对面的沙发前有脚印,可惜夜总会人流太多,因此脚印也杂乱无章,毫无价值。但秋云飞在沙发上看到了两根头发,他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塑料袋。法医摘掉手套,表示初步检测已结束,解剖工作得回警局才能做。秋云飞忽然发现死者两只手形状不同,右手微微张开,左手却捏的死死的。法医不以为然的说:“中毒死的人手通常是握紧的,他右手张开是因为本来握着酒瓶的缘故。”
    秋云飞带上手套,用力掰开死者的左手,有一个纸条,同时心细的秋云飞发现死者左手指甲里有一点奇怪的褐色物,他小心翼翼的用镊子挑出来装进瓶子里。然后打开纸条:“我身染绝症,生无可恋,可怜我辛劳一生,穷困潦倒,能死在这个富豪云集的地方,但愿下辈子也能做个有钱人。”
    秋云飞挥挥手,让人将尸体带走。
    二、死人欠死人的钱
    解剖结果除了进一步肯定死于氰化物中毒外,也印证了纸条的内容,死者果然身患肺癌,而且已经扩散。户籍科协查到常根老家村委会的电话,想请死者家属来辨认。不料村长说常根妻子早逝,唯一的女儿常虹也在外读大学,家里没有人了。农村孩子读大学要转粮食关系,村长为常虹开过介绍信,他说常虹读的大学就在常根打工的城市。
    秋云飞一面让人在全市的大学寻找常虹,一面请各片区民警协查常根的社会关系。很快,一个片警找到了死者的房东。房东是个老头,他十分吃惊:“这是个老实人啊,虽然他欠我两个月房租了,我还是愿意把房子租给他住。”秋云飞问:“为什么,他欠房租你还租给他?”老头说:“常根是我老乡,我也是安徽人,早年定居到这里的。他心肠热,我儿子不在身边,家里活他都包了。年初我儿子买房,装修的事都是他帮忙弄的,省了不少钱呢。”秋云飞说:“他会装修?”老头说:“他就是吃这碗饭的,他手艺好,人实在,只可惜年纪大了,又不肯偷奸耍滑,出活就慢,没有装修公司愿意雇他,他只能自己找活做。可苦呢,天天早出晚归,我劝他别那么拼命,他说他闺女上大学,用钱多。”
    秋云飞想了想:“常根得了癌症你知道吗?”老头大吃一惊:“啊,这不知道啊。不过他总咳嗽,咳得吓人。”秋云飞说:“你知道他最近跟谁接触得多,或得罪过谁吗?”老头想了想:“他能得罪谁,那么老实。不过前些日子他拖欠我第二个月房租时跟我说,‘大爷对不起,静海小区那房主还没给我钱呢,等装修款付给我,我马上付房租’。我说没事,啥时有啥时给。”

    秋云飞在网上搜索静海小区,那是靠近郊区的一个高档楼盘,秋云飞赶到物业公司,查最近装修的业主,物业经理说:“这是新楼盘,每天都有人装修。”秋云飞忽然想起那张欠条:“业主有叫刘静的吗?”物业经理马上说:“有,是B座302的,一个月前装修的。”秋云飞松了口气:“这个业主是干什么的,在哪里能找到她?”物业经理叹口气:“现在你找不到她了。她上星期心脏病发作,用手机打了120,医生赶来时就快不行了,到医院没抢救过来。听说她自己就是医生,人说医生治人不治己,真没说错。”秋云飞哦了一声:“她快不行了,医生怎么进的门呢?”物业经理说:“她刚装修完,保证金还没退,物业有备用钥匙。”

    秋云飞没想到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他不死心的问:“刘静装修时欠了装修工的钱,这事你们知道吗?”物业经理想了想:“好像有这回事,因为有个人来过物业,要求我们把装修保证金给他,说刘静欠钱不给。业主和装修工之间的事和我们没关系,保证金必须业主才能领。我们给刘静打电话,刘静说那人是神经病,工钱早就给完他了。至于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也没权利问。”秋云飞掏出常根的照片:“是这个人吗?”物业经理看看:“没错,就是他,这照片怎么回事,不会因为要不着钱自杀了吧?”
    秋云飞在回去的路上假设着案情:常根供女儿读书,拼命工作挣钱,得了癌症也不敢治疗;刘静拖欠常根的工钱,常根要不到钱,交不了房租,也无法给女儿还助学贷款,于是到物业吵闹;不料刘静突发心脏病去世,常根没了要钱的指望,绝望之下自杀。装修的人弄到化学毒物并不稀奇。这个推理目前看来是最合理的,但秋云飞却总觉的有几个地方不对劲。
    秋云飞回到警局,一个哭成泪人的女孩正在等他。她就是常虹,容貌清秀,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常虹哭着告诉秋云飞,学校说如果钱还不上毕业证就得扣下。可是找工作时很多单位都要看毕业证。上个月父亲还去看过她,说钱的事正在想办法,让她别着急。秋云飞心里一酸:“你父亲得了肺癌,你知道吗?”常虹愣住了,泪水簌簌而下:“他从没跟我说过。我真不该告诉他学校要还钱的事,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想不开了。”秋云飞安慰的说:“不管你父亲因为什么而死,都不会是因为你,别自责了。”
    三、正邪交锋
    秋云飞打开了刘静的房门。这房子是贷款买的,只付了首付。如果刘静的家人不能在三个月内支付房贷,房子将被银行收回。而刘静父母早逝,并无亲人,看来房子银行收定了。
    秋云飞四处看了看,常根的手艺确实不错,装修得舒适而不奢华,细节处显示了踏实的功底。秋云飞四处搜寻着,在沙发缝和床缝里找到了几根头发。当他抬起头来时,发现屋顶吊灯旁有一处与周围不同的痕迹。他拖过一把椅子,爬上去,仔细的照了相。
    离开刘静的房子,秋云飞去了刘静的工作单位——中心医院。这是全市最好的医院,也是收费最贵的医院。刘静在这里工作,也是在这里去世的。听说是问刘静的事,院长华子明眼圈忍不住红了:“刘静是个好孩子。她是我亲自面试招聘进来的,虽然年轻,但医术高,医德好,患者都信任她,喜欢她。可惜,这么好的孩子就这么走了。”秋云飞问:“刘静平时和同事的关系如何?”院长说:“有点内向,不喜欢交往,不过和大家也没什么矛盾。”秋云飞说:“刘静以前就有心脏病吗?那天送来后是什么情况?”院长说:“刘静平时心脏就不太好,那天送来时已经不行了,我带助手亲自抢救了一个小时,结果还是没能留住她。”秋云飞也叹了口气:“真是可惜。我今天去了一趟她的房子,从她床下盒子里那么多自己刻的光盘,就知道她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我看了一张,都是她外出旅游的录像,那么多张,不知道她都拍了些什么。”院长一愣,然后笑着说:“是啊,她就喜欢拍DV,全院都出名,还参加过比赛呢。”

    秋云飞又询问了当时参与抢救的女医生,她所说的和院长提供的情况基本符合,秋云飞告辞离开了医院,然后又回到了刘静的房子。他没有马上上去,而是在楼下的车里静静的等着,一直等到他想见的人出现。
    当那人在床底下翻腾的时候,秋云飞不声不响的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没想到在这碰上你,华院长。”华子明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看见是秋云飞,顿时面如土色,艰难的咽着唾沫:“警官,你怎么来了?”秋云飞笑了笑:“我本来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心脏病患者家里会连瓶速效救心丸都没有,尤其她还是个医生。后来我想了想,如果她根本就没有心脏病,这事就容易解释了。”华子明脸上的肥肉抖了几下:“我不明白你说什么。”秋云飞说:“那我就说得明白点,刘静并没有心脏病,但她的确可能是因为心脏病而死的,至于用什么办法,相信你这么优秀的医生有很多办法。”
    华子明故作轻松的笑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秋云飞指指房顶:“如果我没猜错,这个痕迹是有东西被拆出来造成的。而旁边的吊灯里引出了一根线,我想应该是给这东西供电的。装在房顶上又需要供电的东西不多,我想最可能的是摄像头。”

    华子明看着秋云飞:“床下面没有光盘。”秋云飞点点头:“的确没有,我是从她的高档DV机推测她喜欢拍DV的。至于床下,我想你没事时不会总爬到下面去找东西,所以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下面有没有东西。”
    华子明反而冷静下来,他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我的确有这房间的钥匙。现在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刘静和我同居过一段时间。我回来找光盘也是怕她的光盘里拍下和我有关的东西。毕竟我是领导嘛,影响不好。不过你说我杀她,未免太荒谬了,我犯不上。”
    秋云飞笑笑:“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就承认的,不过我得提醒你,有些证据是无法销毁的。”华子明摇摇头:“你不用诈我,我什么都没做过。”秋云飞说:“物业经理说是刘静自己打的120电话,对吗?”华子明点点头:“当然,刘静在电话里说了地址,恰好我们是离这里最近的医院,120马上把情况转告我们,让我们火速出诊,我们就赶过来了。”
    秋云飞说:“很巧妙的安排,你们医院离这里最近,只要刘静打了120,肯定是让你们出诊。这样就没人能检查出刘静体内的药物,等尸体火化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过你还忘了一件事。”华子明愣了愣:“什么事?”秋云飞说:“上个月咱们市投入资金,对110和120进行了系统升级,我想这事你大概忘了吧。”华子明的脸色有点难看了:“升的什么级?”秋云飞说:“其中一项重要功能就是引进了求助电话的卫星定位技术,真是巧啊,刚试运行就立了功。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刘静的求救电话,明明是刘静的手机号,120的定位记录却是在你的办公室呢?”
    四、屋顶有眼
    华子明面如土色:“这……没人告诉过我。”秋云飞说:“在求救人明确告知位置的情况下,120当然不会顾及电话的定位位置,因为很多时候打电话求救的人并不是本人。不过记录还是有的,而且我也拿到了当时的电话录音。我想如果对一下声纹,多半是和你一起抢救的那个女医生吧。”
    华子明终于崩溃了:“没想到,我当了这些年院长,竟然在医疗系统上除了纰漏。”秋云飞笑笑:“你的心思早就不在工作上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华子明低下头:“是我杀了刘静。她进医院的第二个月就被我包养了,原来是住在我郊区的房子里。后来为了安抚她,我在这里给她买了房子,但只付了首付,因为我怕付了全款她会过河拆桥。没想到她趁装修的机会在屋顶装了摄像头,我在这里过夜后,她让我把房子的全款交给她,否则就会把录像散播到医院和卫生局去。我怕得要死,这事要是被知道了,不但我的院长当不成,家也要散啊,我女儿都念大学了啊!我从这些年捞的钱里拿出一部分,八十万,想跟她买回我的录像。她把钱存到卡上后,当面毁了DV存储卡,并且告诉我以后她会离开我,让我也不要再纠缠她。没想到第二天有人打电话给我,说他手上有我们俩的录像!”
    秋云飞愣了一下:“他说没说他是谁?”华子明说:“我问他是谁,他说是给刘静装修房子的装修工。我问他怎么拿到的录像,他说他装的房子多了,一看就知道刘静是个二奶,于是装了摄像头。他是装修工,以补强的名义进出小区保安也不管,拿到存储卡后,他给刘静寄了一份,跟刘静要钱。没想到刘静居然把这个创意剽窃了,用来敲诈我,而且敲诈的钱自己独吞了,一份钱也没给他!”

    秋云飞听得呆住了:“然后呢?他让你再出一份钱?”华子明说:“他开始时这么说的,可我说我没钱了。其实我是想和他讨价还价。没想到他一听我没钱,居然就说:‘那好,我也不要钱了,但这口气我得出。我打了这多年的雁,今天让她给耍了,这口气咽不下!’我问他想怎么样,他说让我杀了刘静!”
    秋云飞自言自语的说:“这人气性还真大,就因为被人耍了没拿到钱,就要人命,哼哼。”他嘴里说着,脑子却在飞速的旋转,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一点亮光,却总是抓不住,越急那亮光跑得越快。他只好耐下性子继续问华子明:“你答应了?”
    华子明垂头丧气:“我当时吓了一跳,以为他在开玩笑,可他恶狠狠的语气让我觉得不像假的。我说不行,我虽然干了不少坏事,但杀人从没想过。他说你不杀也行,你给了刘静多少钱,给我双倍。还有,你以为刘静真的不再找你麻烦了吗,告诉你,她还留了拷贝,你注定被她吸一辈子血。我说,我杀了刘静,你不也一样吸我一辈子血吗?”秋云飞摇摇头:“不会,你杀了刘静,他就是共犯,他不会告发你。”
    华子明惊奇的看着秋云飞:“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这么说的。”秋云飞冷笑一声:“很高明的谈判手段。”华子明说:“我无可奈何,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我绝后患,他出气,各取所需。于是我开始着手设计杀刘静的计划。我弄了一些浓缩的奎尼丁,亲手制作成和维生素丸一样的形状。趁着去看刘静的时候,放在了她的维生素瓶里。刘静对我很冷淡,她说她已经准备辞职,做点生意。我看着她吃完维生素就离开了。等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我用公用电话给她打电话,连打五遍都没人接,我知道她一定是吃药了,于是让王茜给120打电话。”秋云飞问:“电话号码是怎么回事?”华子明说:“网上找人克隆的,花了五百块钱,能拿到一模一样的号码。”秋云飞站起身:“说说那个装修工吧,你是怎么杀的他?”华子明猛的抬起头:“我没有杀他!我甚至都没跟他见过面,只在电话里交谈过。我杀死刘静后也想联系他,看他是不是真的就此罢休,可他给我打电话用的是公用电话,我根本就找不到他。”

    秋云飞说:“凯乐夜总会是有钱人去的地方,我想你应该也常去吧。”华子明长叹一声:“我经常去。从当主任医师时,我的红包就很可观了。等当了副院长,我就经常光顾凯乐。当上院长后,我几乎每周都会去。刘静也是我在凯乐认识的,她医学院毕业却找不到工作,在那里陪人唱歌。那天晚上唱完歌我答应她招聘她进中心医院,把她带回了郊外的别墅。”
    秋云飞冷冷的说:“装修工就死在凯乐夜总会。”华子明平静的说:“我听说了。我承不承认都是死,而且确实我最有杀他的动机,你非要我承认我就承认。可你问我怎么杀的他,我实在回答不上来。”
    秋云飞没有继续逼问华子明,拿出了手铐给他带上:“王茜为什么要帮你,她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华子明低着头:“她跟我比刘静还要早……”秋云飞叹口气,押着他走了。
    五、水落石出
    秋云飞敲了敲教室的大门,正在讲课的教授出来问:“什么事警察同志?”秋云飞说:“我找一下常虹。”教授回头叫了一声,常虹抱着课本跑出了大教室。秋云飞笑着问:“都快毕业了还上课?”常虹点点头:“我想考研,这也是爸爸的心愿。”说着眼圈红了。
    秋云飞拍拍她肩膀:“你爸爸很伟大,虽然他做的事不都是对的,但他对你很好。”说着他话锋一转:“听说你有个男朋友?感情怎么样?”常虹脸一红:“是有一个,我们认识两年了,本来感情很好,可我爸爸见过一面就死活不同意。”秋云飞喃喃道:“现在他也没法不同意了。”常虹脸色一变,眼圈里落下泪来,秋云飞自知失言,自嘲的摇摇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常虹哽咽着说:“没事。”
    秋云飞离开学校,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兜了一圈又一圈,一直等到天色渐,他把车停在凯乐夜总会门前,走进去来到吧台门前。收票的人看了他的证件没敢阻拦。
    梁凯正在吧台仔细的擦杯子,看见秋云飞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擦。秋云飞拿过一瓶啤酒用牙开了盖,梁凯笑笑:“很贵的。”秋云飞也笑笑:“你请客,反正你有八十万呢。”梁凯的手一抖,把杯子放下了:“我不懂。”秋云飞喝了口酒:“你懂。你拿了刘静的卡,密码估计还是你的生日。她那么爱你,对你言听计从,密码肯定是你的生日吧。”梁凯又擦起了杯子:“你怎么知道我俩的关系?”秋云飞又喝一口:“华子明说到他是在凯乐认识的刘静时,我脑子里一直不确定的感觉忽然真实了。刘静的死和装修工的死看似都是华子明干的,但总让人感觉不对劲。就像看见一个木偶在动,虽然看不见后面牵线的人,却总有那种感觉一样。我想来想去,肯定有个人在背后,这个人应该就是刘静的恋人。而凯乐里符合条件的,你绝对是男一号。”

    梁凯笑了:“就算我拿了刘静的钱,可刘静和装修工都是华子明杀的,跟我没有关系,大不了我把钱交公就是了。”秋云飞放下空酒瓶,又开了一瓶:“刘静的确是华子明杀的,但是你牵着华子明身上的线干的。在屋顶装摄像头是你的主意,如果刘静有这样的主意,她也不会等到今天。你让刘静敲诈华子明,却又背着她物色帮你吓唬人的木偶。那个老实而不幸的装修工进入了你的视线。你以男主人的名义和他达成了协议,你给他两万块,他按你的吩咐演戏。你以刘静的名义给他打了欠条,让他找刘静要钱。刘静不明白,自然以为常根神经病,无理取闹。这样华子明很容易打听到有个装修工找刘静要过钱,你再给他打电话时他就深信不疑了。”

    梁凯自己也打开了一瓶啤酒,小口小口的喝着:“这酒真好喝,我在这里这么久,还从没喝过一口。”秋云飞摇摇头:“只是普通的啤酒。”梁凯点点头:“但它摆在这里就是昂贵的好酒。人也一样。就像华子明,明明是个吸病人血的老色鬼,摆在院长的位置上就是贵人了。”秋云飞说:“你让华子明杀死刘静,除了独吞八十万,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梁凯摇摇头:“没有,我担心她不给我钱。”秋云飞说:“那我就放心了,免得常虹有负罪感。”
    梁凯猛的抬起头:“你知道了?”秋云飞点点头:“我知道的比你想像得多。说吧,我不想总替你说。”梁凯惨笑着喝了口酒:“没错,刘静察觉到我在外面认识了别的女孩,她警告我,我的学费是她出的,我的人是她的。她的一切都可以给我,但绝不容忍我离开。她限我一个月内和小虹分手,否则她就去找小虹,告诉她我是她包养的男人。我不能没有小虹,所以,我只能除掉她。”
    秋云飞沉默一会儿:“那你为什么要杀常根?他是你未来的岳父啊。”梁凯猛灌两口酒,眼睛变得血红:“你以为我愿意?你不知道当小虹害羞的对我说带我去见她爸爸时我有多激动;你不知道当我和她爸爸见面时我们有多震惊。他爸爸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但不肯说原因。小虹急得直哭,以为爸爸蛮不讲理。其实我知道,她爸爸真心疼爱她,那个爸爸会让女儿嫁给一个被包养的男人,而且还是个用手段骗女人钱的男人!我知道他是对的,可我不能放弃,我不能失去小虹。这些年,除了拼命读书,小虹是唯一让我感到幸福的事物。所以,他必须死。”
    秋云飞喝光了第二瓶酒:“常根手里的纸条是你塞给他的。他指甲缝里的褐色物质经化验是磁粉,我想是银行卡磁条上刮下来的吧。”梁凯看着他:“你很厉害。没错,灯黑后我离开吧台来到约定的座位,他在等着我。我告诉他纸条上写的是密码,反正黑灯时刻,他看不见。他把东西拿到手里时我用手里的酒瓶换下了他桌上的酒瓶。他习惯性的拿起来喝了一口,我就赌这一口,因为我见过他在刘静家干活时,吃中午饭连一条咸菜都舍不得浪费,他一定不会让这么贵的啤酒浪费。然后他死了,我把银行卡从他手里抽出来,离开了。”
    秋云飞点点头:“我很久没见过这么聪明的罪犯了。所以,我看咱们还是回去聊吧。”梁凯笑笑:“我有点好奇,如果我不承认,你有没有办法给我定罪。当然,我知道你在录音,我没想翻供,只想看看你有多厉害。”秋云飞笑笑:“那我就让你心里痛快点。你的手脚的确很干净,连在刘静家我都没找到你的指纹和脚印。”梁凯点点头:“在最后一次去那里时,我动员她搞了一次大扫除。”秋云飞说:“可惜你有个小毛病,大概你都没注意过。”梁凯挑挑眉:“哦?”秋云飞说:“你脱发。你的头发浓密,掉两根头发自然不放在心上。可惜在刘静家的沙发上和常根对面的沙发上都留下了你的头发。这就是铁证。”

    梁凯愣了半天,缓缓吐出一口气:“高明,厉害。”他举起酒瓶:“喝完这点吧,太贵了。”他一饮而尽,然后微笑着看着秋云飞,手里的酒瓶掉在地上碎裂了。秋云飞缓缓摇摇头。
    尾声
    梁凯死了,和常根一样。他的遗物里有两张卡,一张里面有八十万,是赃款。另一张里有两万块钱。包着卡的纸上写着:“秋警官,我想如果你看到这张卡,你一定已经破了案,估计我也已经死了。我最后求您一件事,这卡里的钱是我打工赚的,是干干净净的钱。请你交给常虹,别说是我的,就说是她爸爸装修赚来的,让她好好读书,考研。我知道不配爱她,可我没法不爱。”
    秋云飞把卡装进口袋里,深吸一口气,向大学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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