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来了!
阿忠是个农村穷小子,虽然读过书,但没什么实用手艺在身,体质也不好,工作有一阵没一阵、总不长久。房租上涨,他窝到环城高速的桥洞下住了,路人以为乞丐,阿忠也觉得自己是乞丐,起码是个流浪汉,他想起了“犀利哥”。
桥洞外有条公路,往南走可以到达这座城市的一处繁华地段,那里有不少商铺,阿忠想在那里找份活,这也是他选择住在这个桥洞的原因之一。这条通往繁华地段的公路,其实是道岭,一半上坡一半下坡,岭的两边都是山坡,这里是城郊,坡脚偶见坟墓。其中一侧的山坡里有个小村落,稀稀疏疏的分布着一些房子,有新的有旧的,水泥高楼和土坯瓦屋并存。那个繁华地段是条商业街,街口距桥洞有5分钟车程,步行快则15分钟可到。阿忠身上没什么钱了,他每天步行从这条岭到商业街,在商铺丛中走来走去,想找点事做,如此数日无果。那条街商店虽多,雇人的少,偶有几家雇人也是招女生。阿忠打算明日离开这地段,到别处看看。夜晚了,残月如钩,商铺打烊,阿忠也从岭上往桥洞走去。
走到快到那个村落的时候,那村子和公路间有个高度差的、有石阶相通,阿忠只是走在公路的旁边,因为旁边有村子里的昏暗灯光、加上月色、看得到路。走在路中心,有危险的,虽是夜间,偶尔也有车。这不,一道车灯打过来了,感觉是辆大车,这条路不是主干道,但常有大型车辆,经年累月,路基路面都损坏了不少。那辆车从阿忠旁边开过来,来势凶猛,阿忠心里骂道:“娘的!夜间山路开这么快,赶着见阎王呢!路中心不走,从爷我这里路边开!”生命不是儿戏,阿忠只好再往旁边挪挪身,让车过去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脚在草丛里打了个滑,然后身子撞到了什么。
“小兄弟你没事吧?”阿忠身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阿忠发现自己摔在地上了、摔在人家屋里、还撞到了门。阿忠爬起来,身上有些疼,他眼前是一位干瘦的老汉,关心地看着他。这是一间老式的屋子,里边有些简单的陈设,床、桌椅、灶台、尿桶……屋中亮着烛火。老人说:“你避车的时候滑倒了,撞在我家门前。”阿忠把自己的事简单说了,老人留阿忠住下了,“小伙子你先在我这住吧。正好给我老汉做个伴。”阿忠感谢答应,住了下来,老人给他在地上铺了张草床睡了。阿忠快睡着的时候,听到老人叹息了一声。
次日清晨,阿忠在屋外说话声中醒了过来,是老人和屋外的人说话。阿忠听见老人说:“就是这样。”然后一个男的声音说:“好了,那没事了,我们拉走了。”另一个男的声音说:“好的。”然后有车子启动的声音,阿忠出来看时,只见一位环卫工打扮的人推了辆车,跟着一位警员,正从门前离开。老人的门前刚经过清洗,阿忠闻到一种什么味道。阿忠问老人什么事情,老人说:“是来清理卫生的,没事。”老人让阿忠在屋里先歇两天,“小兄弟你身子还有疼痛,先在屋里歇几日、再出去走动不迟。”然后老人悠悠说道:“你的新生活开始了。”阿忠问:“这什么味道?”老人说:“没什么,清洁工的消毒水味道。”
阿忠在老人家里休养了一天,他的桥洞里没什么物件、所以安心在这住。次日,一个警察和一个地方干部模样的人来到了老人家里,要查阿忠的暂住证。老人给阿忠介绍:“这位是片警,这位是居委会的牛主任。”阿忠没有暂住证,跟了牛主任去居委会办理,手续繁杂,阿忠手续不全、又且付不起费用,数日了仍办不下来,牛主任不时来老人家催。阿忠很烦,想回桥洞去。这天,老人从外头兴冲冲回来,对阿忠说:“我家人给我汇钱来了,有钱好办事,我给你去找牛主任疏通疏通关系,这证不难办下来。”阿忠千恩万谢。有了钱,老人还真把暂住证给阿忠办下来了。阿忠不知怎么报答,身子好些了,阿忠就去了附近另一片街区找事做。这回有一家广告制作店收下了他,让他做个学徒,第一个月说是付他一千,因为他不懂平面设计,没有相关经验。阿忠应承下来了,开始在这家店上班,他想着拿到头个月工资就回报老人。
阿忠学着刻字印刷之类,这些也不太难学,阿忠觉得那个电脑设计的活儿他也做得来的,他读过书、也会点电脑。但是那个位置是老板和另一位师傅的,轮不到他。他的活儿主要是去户外搞广告板的安装,阿忠恐高,爬好几米高的梯子让他腿软,阿忠自己也恨死了自己,一天傍晚老板把他辞掉了。晚风吹得阿忠身上凉凉的。站在街头,他不知往哪去。这时,他看见旁边大医院门口有个很漂亮女孩,阿忠觉得她好美,不由多看几眼。那女孩也看见了阿忠,冲他微笑。笑容让阿忠精神起来。他想上去跟她搭搭话,一辆白色面包车开过来,女孩上车离开了。
医院旁边是警局,阿忠发现警局贴着纸在招环卫工人,阿忠就进去了,警局负责这事的人最终收用了他,“临时工性质的”,警官这么跟他说。阿忠住进了警局清洁工那间简易宿舍里。每天主要是打扫警局卫生,也出街打扫,有时还跟警员去较远的地方打扫,甚至还去打扫案子现场。阿忠的生活渐渐稳定下来,只是收入还很低的。他想着跟警官混熟以后,或者能给安排个好点的差事做。所以他努力干活。警局邻着医院,那是一家不小的医院,阿忠在这期间见到那女孩在医院出入几次。起初以为她是病人家属,后来看她表情甜美轻松,阿忠觉得她可能是医护人员。但是阿忠是个清洁工,自己不好意思去认识她。
警局的马警官见阿忠挺有文化,让他当了环卫组副组长,组长是位老资格的环卫工。阿忠手下管着两个环卫工,他的工资也高了点,他拿出些钱回报那位老人,不时去老人家走动,当老人是亲人一样。马警官有时带阿忠去出现场,有时也让他帮着整理现场证物什么的,兼打扫善后,对他说:“阿忠你好好干,以后让你当个巡警。”阿忠渐渐混得好了,他开始去和那个女孩交往。原来女孩是医院里“生物研究室”的研究员。两人开始了交往。
有一天,马警官带阿忠去了一个命案现场,是一个自杀的记者。案件定性为自杀无疑。警察处理完现场,叫阿忠等人清洗了现场。马警官带阿忠把尸体送往殡仪馆。后来阿忠听说那记者的父母已故多年,记者的老婆孩子已在前阵子死于一次突然的车祸,记者的尸体无人料理。那个记者生前曾签了将来把遗体捐献给医学研究的合同文书。马警官又和阿忠把记者尸体从殡仪馆带走,然后送到了警局旁边那家医院里,在办了手续以后,阿忠和一个医生把尸体推进了那间“生物研究室”。就是那个女孩所在的工作岗位。这是阿忠第一次到这来。阿忠进去办好了尸体交接,正要离开时候,阿忠看见那个女孩在岗,她正和几个同事在那里做实验,工作室里摆着些人体器官标本,操作台上还有具待解剖的尸体。房间里虽然开着灯,但阿忠觉得有些阴森森。女孩也看见了阿忠,她挺讶异的,阿忠跟她简要说了来由,她明白过来以后、约阿忠晚上吃饭。阿忠有些兴奋。他当然不介意女孩是解剖尸体的,他自己还是送尸体的呢。何况人家女孩都不介意他的身份了。
这时,工作室外有一个医生和一位护士推进一具尸体。那个医生低声说了句:“新的标本来了。这具马上解剖。”女孩的一个同事过来问道:“这个死因是什么?”推的护士说:“是附近阳间一个流浪汉、在夜里避让车子的时候,从山坡公路草丛边滑倒、摔死在坡下山村的坟墓边。因为尸身怨气太重,又坟边野草丛生,经日没有阳间人发现处理,地方城隍和判官通知阴阳界民政署、民政署通知片警带了环卫工清理了带回来。放在民政署已经有些日子了。前几天民政署把尸身送过来,说送给我们院里做解剖研究。院长让送到你们这。叫就行解剖。”女孩和同事听了,拿了解剖刀具和药剂走过来,女孩掀起了尸身上的白布,阿忠看见白布上写着血红的字:“阴阳界民政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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