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

    周延昏昏沉沉的从柔软的床上坐起,他的头一阵眩晕,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晃。他从未把自己喝成这样过,也许是昨晚太过兴奋了。他身边趴着一个赤裸的女人,粘着血的乱发荆棘一样裹着她的脸,断了小指的左手搭在床边。周延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不过没关系,她已经死了。
    晨光下,房间里死静,周延点燃了一根香烟,他看着自己吐出的淡蓝色烟雾冷笑起来。这是他第七个猎物,周延是在一间酒吧发现她的,当时,她在舞池的边缘,在黑压压的人群之外,丰满的身材格外的引起了周延的注意,鬼魅的舞步,销魂的眼神,更是让他欲罢不能。他靠了过去,对方热情似火,感觉更像是她在勾引他。
    周延不止一次这样轻易的捕获猎物了,他是一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在这座城市有着无尽的金钱和权利,光是英俊的外表就足以吸引任何一个女人。他很兴奋,因为这个性感的女人将让自己的欲望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他把她带到自己的家里调情、饮酒、最后在她欲仙欲死的时候用自己特制的钢丝勒住了她脖子。挣扎很简短,很快她在周延怀里变成了一具冰冷美艳的尸体。
    接下来是周延最为享受的过程,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金属箱子,里面装满了纯银的手术工具;每一次,他都会收藏猎物身上的一块骨头,再用手术刀细致地剃掉上面的血肉,把余下的骨头冲洗,打磨光滑,装进纯金的箱子里,存放在家里的一间密室中。

    他把它们码在密室的中央,像是一个金字塔,每次看见这些“藏品”他都会兴奋不已。
    这次,他收藏了猎物左手的中指指骨。一切结束后,尸体成了一堆腐肉,周延狠狠地把她推开,尸体左手一甩断指处的血在空中形成一个弧线,溅的到处都是。
    房间里充斥着血和烟混杂的异味,周延掐灭了烟,毫不忌惮地起身推开窗子,一股清新的空气泉水般涌入了进来。这里是城市边缘属于他的私人住宅,没有准许一般不会有人来,除了一个给自己打扫的女工。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是周延亲自挑选的,她也很蠢,从不多问周延处理不当遗留在床单上的点滴血迹,也许对那个她有自己的理解。
    周延看了看时间,是时候处理尸体了。他有专门的车,车厢可以冷藏,里面有很多可以装尸的黑色塑胶袋,他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件事上,他觉得刺激,从他登上富翁榜的那天起,其余的事都不能让他如此兴奋了。
    “藏品”越多,做的越隐秘,他就越是有成就感。

    天色微亮,周延到车库准备取车运尸,他要和以往一样在女工来之前冷藏尸体,之后再想办法处理。每次处理的方式都会不同,他也乐此不疲地翻新花样。
    突然!一个人从背后按住了他,那个人异常高大像一个摔跤手,他肘部死死压着周延的背把他按在了门上。那人掏出一把尖刀,用刀尖顶住周延的腰呵斥道:“老实点,别动!”。这个人留着大胡子,声音洪亮,额头上纹着几只苍蝇。
    “你……你想干什么……”周延心慌意乱,顿时失去了沉着。
    “王八蛋,玲玲呢?!”
    “玲玲?——”无数想法闪过,周延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从酒吧跟我回来的那个女人?”
    “少装蒜,就是她。你是不是把她睡了,这笔账怎么算!”
    大胡子十分狂躁,刀尖都已经刺进了周延腰间的皮肉,无奈之下,周延只好让他先进去再说。周延的房子装修豪华、宽敞明亮、只是隐约从卧室方向不时传来阵阵阴森的血腥。大胡子叫了两声,女人没有回答。他急了想进去找人,周延忙挣扎一下说:“她喝醉了还没醒。”
    “废物!”大胡子把周延推到在沙发上说,“你把她上了?”
    “你是她什么人?”周延反问他,心中焦急地思索着对策。
    “那是我女人,你上了她,你说怎么办?”大胡子突然冷静了,语气变成了一个商人。
    “啊……”看见大胡子的表现,周延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钱行吗,你要多少?”
    “五——十万”
    “五十万?行!”
    “什么!”大胡子强作镇定,可身体经扑通一声坐在了沙发上。周延松了口气接着说:“五十万可以。你现在就跟我去拿,怎么样?”
    “你没耍我吧。”大胡子又站起来,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尖刀。
    “这种事我也不是没遇见过,你们还有别的同伙吗?”
    “什么同伙!那是我老婆,你把我当什么了。”大胡子把刀插回腰间,脸上竟浮现出几分喜悦。周延微笑了一下把大胡子带进了书房,他推开墙角的一个柜子,打开了藏在后面的保险箱,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现金。
    大胡子疯了似的冲了过去,不停的往大衣兜里塞钱,他瞪着眼睛夸张地咧着嘴,不停地抓着成捆的现金。突然,他的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他没想到周延这样的有钱人会和自己拼命,他忍着脖子的巨痛从腰间摸出了尖刀,突然的呼吸闭塞已经让他没了多少力气,他胡乱的向后挥刺,都被周延斜着身躲过了,只在腹部留下了几条粗浅的伤痕。

    大胡子死了,他的尸体如一座山压在了周延身上,周延已经精疲力竭根本无法移动它,他在地上歇息了好一会,才吃力地推开了笨重的尸体。
    一部旧手机、一本小册子、一块破手表、被团成几团的几百块钱、这就是这个额头纹苍蝇的恶棍身上所有的东西。小册子上歪歪扭扭地记录着一些常去酒吧的有钱人的住址,包括周延的。看来,他和床上那个女人是一伙的,是些以诈骗钱财为生的混混,可惜这次运气不太好。
    因为这个恶棍,周延耽搁了不少时间,他把两具尸体匆匆地拖进了车厢,刚想转身去收拾房间里的血迹,可这时,女工来了。她显得很紧张,周延平时都会在她来之前离开,她甚至没怎么见过自己的雇主;但她知道周延的地位,也因为他的俊美而害羞。
    她像往常一样收拾着房子,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慌张。周延的心紧绷的像发条一样,他没来的及整理卧室,里面还有血渍,他没注意有多少,但绝对有。

    终于,女工进了卧室,周延目不转睛地盯着卧室开着的门,一秒——两秒——时间仿佛凝固了;他手握着钢丝的柄,等待着尖叫,可一切平静如常。良久,门里传来刺眼的亮光,女工扯开窗帘,打开了卧室全部的窗子,像是新鲜空气和阳光把血迹都遮蔽了一样,她视而不见地把带血的床单拿去洗涤,毫无异常。
    只是,她的脸上似乎没了刚才的羞涩感。
    洗衣间传来洗衣机的启动声,周延深深地喘了口气,放下了心。他心想,找个蠢女人干活终究是对的。在他拿起外套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了女工的声音,“那些血你怎么没有清理干净啊。”周延心中一惊,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块石头,“你说什么!”。
    “你把它放哪了,我的手指。”女工眼神妩媚,声音有些似曾相识。
    “你说什么?!”周延大惊失色,他没想到一直默默无语的女工竟然知道这么多。他猛地冲了过去,用钢丝线缠住了她的脖子,她竟然没有挣扎,只是用肘部不停的猛击周延腹部的伤口,不管他怎么用力,对方只是攻击那里,直到剧痛让他放了手。
    在他吃力的捂着伤口后退时,女工随手抓起一个杯子,朝着他的头猛击了过来……
    血在沿路形成了一个暗红色的轨道,直通浴室。
    周延逐渐清醒,他的太阳穴部位仍在流血,半边身体全是粘稠的血,他被绑在了一把金属椅子上,浴室灯光昏暗,回荡着可怖的呻吟声;那声音来自那个女工,她面色苍白,眼窝漆黑,齿间不停地打着寒战。
    突然!她冲了出去,从外面抱回了一个金属箱子,那是周延的工具,他竟然也忘了收拾。她哆嗦着打开了它,从里面拿出一把手术刀。她对周延说,“我的腿在哪!”此时她的声音沙哑,目光锐利,这个神情周延居然也很熟悉。
    “什么你的腿,你这个疯子你要干什么?要钱吗,你要多……”没等周延说完,她抡起胳膊朝着他的胸口挥了下去,一条血肉外翻的切口顿时血如涌泉。没有想象中疼,但周延已经魂飞魄散,他痛苦的哀求着,却没能让女工停止,她又在他胸前割了一个并列的切口,这次她切的缓慢至极,像是在做手术。
    “腿呢……腿呢……腿呢我的腿呢!”女工大吼。她猛地举起手中的刀想要在切,却毫无预兆地停住了,被杯子碎片割破的手心甩出的血溅了周延一脸。她低着头长发遮面,手臂举在半空如一个雕塑,几秒钟后,她打了一个寒战傻笑一声转到了周延的身后;她从后面把头伸过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脸,晃着头从上面撕下了一块鲜血淋漓的肉,吞了下去。
    周延撕心裂肺的大叫,这次痛的入骨,不过随后慢慢变得麻木起来,能感觉到脸多了一个缺口,眼睛的余光看的见缺口中白色的颧骨和鲜红的血肉。

    “我的下颚呢?”女工满嘴是血,柔声问。
    时间像是在此刻停顿了几秒,周延明白了手指、腿骨、下颚、这些都是他的藏品,是那些“猎物”们附在女工身上回来找她们的身体了。周延忍着全身的疼,颤抖地回答,“在……卧室……里……密码……19……83……”。
    女工大叫着跑了出去,像是逃跑一样,她打开密室,把里面纯金的箱子一个个的都搬到了浴室。面对七个箱子,女工开始变换她的角色,她手舞足蹈,时而大吼,时而怪笑。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下。她开始一个一个地开箱子,直到打开了一个里面装着脚趾的箱子。
    她拿起钳子剪掉了自己的脚趾,看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她毫无疼痛感,反而有些兴奋,接着,她把藏品脚趾骨钻孔镶在了断指处,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她用周延的工具把七件藏品左手中指、右脚拇指、左腿骨、右手小指、两根肋骨和下颚骨都镶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每换一块骨头,她的性情就会变化一次,就会有一种不同的语气,那个部位也会变成光秃秃的白骨。
    这时,女工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持,她倒在了已经被鲜血覆盖的地面,慢慢的,女工的血流干了,她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归于平静,只有周延微弱的呼吸声。
    他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周围却发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钱——钱——我的钱——”那是大胡子,今早他刚听过。他抬起头,声音来自女工的尸体,它竟然又动了起来,那尸体无法站立,它一点点的爬向周延,它喉咙里始终发出“钱——钱——”的声音。它爬到周延身边搬到了他,用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
    浴室里的呼吸声逐渐减弱,慢慢的消失了。豪华的贵族宅院上空阴云密布,成群的黑色飞鸟在上面盘旋几周之后落在了周围的树上。院门前立着一个醒目的牌子,上面写着——私人领地,外人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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