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还钱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有个名叫张传会的男子,他和妻子柳泽华下岗后干起了个体户,夫妻俩每天起早贪黑没命地干,几年光景就积攒了一份可观的家产。后来他们将积蓄全部拿出,成立了一家服装公司。公司需要人帮忙,张传会想起了过去的同事刘丰和龙全林。
    他们仨曾经是最要好的铁哥们儿,有一次厂里搞减员增效,他们车间有一个下岗名额,刘丰和龙全林害怕轮到自己头上,三番五次地到领导那儿告张传会的“黑状”,结果张传会稀里糊涂地给裁掉了。去年厂子倒闭,刘丰和龙全林也丢了饭碗,靠打些零碎工混口饭吃,日子过得非常艰难。张传会不计前嫌,决定聘请他们进公司。
    刘丰和龙全林感动不已,打进公司第一天起,他们就玩命地工作,很快成为了张传会夫妻俩的得力助手。
    一次,张传会要到千里之外的S市进货。因为随身携带三十万现金,怕路上不安全,便叫上刘丰和龙全林陪同。出发那天晚上,柳泽华亲自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一路上,她絮絮叨叨地,反复叮嘱他们三人千万小心,又对刘丰和龙全林说:“你们放心,这段日子,我会多上你们家里跑跑,照顾你们一家老小。”
    一晃眼,张传会他们走了20多天,柳泽华牵挂着他们的安全,天天都拨打张传会的手机,询问情况。但后来张传会关了手机,接连好几天,还是如此。柳泽华忧心忡忡,只得拨通S市那位供货人的电话,但供货人说:“我也一直在等他们哩!说来也怪,明明约好了时间,我的货也准备好了,他们却没到。”柳泽华顿时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她有心亲自去一趟S市,可公司那一大摊子事离不开,再说,孩子也需要照顾。

    这段日子,柳泽华一有空就往刘丰和龙全林家跑。这天,刘丰那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上楼时摔了一跤,被送进了医院,柳泽闻讯后,火急火燎地赶去探望,还代交了几千块钱医药费。她见刘丰的老婆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还得跑医院照顾老太太,便掏钱替她雇了个保姆。
    刘丰和龙全林的家人每次见到柳泽华,都问起张传会他们啥时候回来,柳泽华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总是故作轻松地说:“快啦,快啦,他们这回要经过几个着名风景名胜区,所以顺路到处游玩一下。机会难得嘛,平时忙得一塌糊涂,也该放松放松。”
    又过了个把星期,张传会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就连电话都没打一个。柳泽华担心得要命,每天寝食难安,又要忙于公司的业务,又要照看孩子,还要抽空去医院看望刘丰的母亲,龙全林家也得找时间瞧瞧,身心疲惫不堪,眼看着一天天瘦了下来。

    这天下午,柳泽华正在办公室跟几个业务员交代工作,突然脸色发白,头昏目眩,晕倒在地。那几个业务员吓坏了,赶紧将她抬到沙发上,有的搭脉搏听心脏,有的掐人中,有的喂水,还有的拨120。一会儿功夫,柳泽华醒了过来,死活不肯上医院,说自己只是有点累,躺一躺就没事。
    她被人护送回家,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到了后半夜,她突然听见一阵笃笃笃的脚步声,她的心一阵狂跳:传会回来啦!她熟悉这脚步声,没错,就是他!她立即跑过去开门,骇得魂飞魄散:只见张传会全身是血,左眼珠子没了,只留下血乎乎的大洞,脖子也给割断了,脑袋和身子就剩一块皮粘着……柳泽华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恐怖的尖叫,猛地坐起,冷汗淋漓,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噩梦。
    睡在隔壁房间的保姆被惊醒,赶紧过来查看,柳泽华呆坐在床上,保姆关切地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一挥手说:“我没事,做了个怪梦,挺吓人的。你回房睡觉去吧。”
    柳泽华衣服都湿透了,便钻进浴室洗了个澡,刚穿上衣服出来,蓦地看见刘丰和龙全林坐在沙发上,神情格外古怪。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搁着张传会那只装钱的密码箱。柳泽华一愣,失声叫道:“小刘、小龙,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传会哩?”刘丰和龙全林对望一眼,很久都不吭气。柳泽华立即意识到传会出事了,不由得心一沉,腿发软,身子摇晃了几下,差点摔倒。刘丰和龙全林连忙扶住她。刘丰难过地说:“嫂子,传会他,他死啦!”
    这话犹如晴空响起的一声炸雷,惊得柳泽华脑袋嗡地一响,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保姆将她叫醒,睁眼一瞧,窗外已经大亮。她猛地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刘丰和龙全林已经不知去向,那只密码箱仍搁在茶几上。
    柳泽华连忙问保姆:“那两个人呢?”     保姆莫名其妙:“什么人?”
    “就是夜里到咱家来的刘丰和龙全林呀!”
    “我,我一直在睡觉,没看见谁来呀!”
    柳泽华呆若木鸡:她明明看见了刘丰和龙全林,还以为是保姆开门让他俩进来的。她赶紧打开那只密码箱,发现张传会带走的那30万现金一分不少。这,这到底是咋回事?
    柳泽华立即驾车赶到刘丰家,一问,刘丰没回来。她又跑到龙全林家,龙全林的老婆说:“我正打算去找你打听咱家全林到底啥时回来哩!”柳泽华傻了眼。就在这当儿,她兜里的手机响了,是保姆打来的。保姆告诉她,张传会回家了。    柳泽华马上火急火燎地跑回家一看,活生生的张传会果然出现在面前,只不过消瘦、憔悴了很多。她傻愣愣地看着丈夫,吃吃地问:“你,你不是死了吗?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张传会吃惊地瞧着她:“你,你到底是咋回事?咋这样说话?”没等柳泽华答腔,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唉,说起来我真的算是死过一回,幸亏我福大命大,又活过来了。”
    “你,你这话是啥意思?”

    张传会恨恨地说:“都是刘丰和龙全林那两个妄恩负义的王八蛋害的!”他告诉柳泽华:那天晚上到达S市后,刘丰和龙全林说,好不容易出来了,得好好玩玩,他们想去市郊的着名风景区龙泉河看看。张传会不忍心反对,便没跟供货人联系,找个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将那三十万现金存入银行后,来到龙泉河边,租了条船,在河上玩了一整天。
    天黑时,他们的船划入了一条僻静的小河汊内。河汊两旁小洲上长满密集的芦苇。这时,一钩弯月慢慢地爬上半空,几颗星子若隐若现地嵌在深蓝色天幕上,芦苇丛中传出阵阵蛙声。见天不早了,肚子也饿了,张传会提出回宾馆吃饭休息。哪想到刘丰和龙全林忽然从身上拨出寒光灼灼的匕首,抵住他的喉咙,从他身上搜出那张银行存单、现金和手机等财物,还逼他说出存单密码。
    张传会大惊失色。原来,刘丰和龙全林合伙,偷偷挪用了公司十多万货款炒股,结果亏得血本无回。他俩怕事情败露后,张传会会上法庭告他们,到那时他俩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于是两人暗暗合计,乘这次随张传会一同出差的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干掉张传会,回去后再跟柳泽华扯个谎,就说张传会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柳泽华一个弱女子,就算对他俩产生怀疑,S市远在千里之外,她也没办法查清事情真相。他俩可以一下子弄到三十万块钱,还能想法子掩盖亏空公司十多万货款的事。

    张传会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心计如此歹毒,可好汉难敌四拳,面对着手持利器,凶相毕露的刘丰和龙全林,他只得说出了存单密码。这两个家伙本来就没打算留他活口,在他胸脯狠狠地捅了两刀,一脚踹下船去。
    谁知张传会命不该绝,翌日,一对长年在龙泉河打渔的父女,将飘浮在河面上的张传会给捞来。老渔民见他一息尚存,赶紧请来医生抢救。半个月后,张传会总算捡回一条命。他又休养了十多天,终于完全康复了。他跑到银行一问,三十万块钱已经被刘丰和龙全林取走。他赶紧向公安机关报了案。谁知公安机关正在调查一桩抢劫杀人案,死者居然就是刘丰和龙全林。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丰和龙全林刚从银行取到钱,就被当地三个偷扒抢劫五毒俱全的家伙给盯上了,结果刘丰和龙全林不但刚到手的钱财被抢走,人也被杀。张传会在公安局录完口供后,找那位货主借了些路费回来了。
    柳泽华听完,如坠雾里云中。昨日深夜,她明明见到了刘丰和龙全林,他俩还把钱给送回来了。“什,什么?”等张传会看见密码箱里那三十万块钱时,也目瞪口呆,“莫非你见到的,是,是他俩的鬼魂?”
    几天后,S市警方传来消息,那三名抢劫杀人犯离奇死去,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警方查来查去,也没弄清死因,赃款也不翼而飞……
    这桩奇特的怪案在社会上传开后,人们怀疑是刘丰和龙全林的鬼魂干的,他们弄死三名歹徒,夺回了那三十万。后来他们回来后,见柳泽华竭尽全力照顾他们的家人,深受感动,将那三十万还给了柳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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