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瞒了我多少

    大雨如猛兽一般嘶吼着,天空闪过一道电光,随后是震耳欲聋的轰鸣。我讨厌雨雪之类的东西,因为它们冷。我不喜欢那种冷,那种入骨的深入内心的寒冷……
    午夜的大街上,只有我一个人在顶着瓢泼大雨步行。不是我喜欢淋雨,是似乎我回了一趟老家就被这个城市的的哥们拉入了黑名单,所有的出租车都无视我的招手,也许是都赶着上厕所什么的。
    “我回来了。开门!”
    “你不是还生气吧……”
    “是我不对……你开门我进去说。外面下雨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是下雨偏遇狠心人。说真的我很想她,我回家之前和李娜因为钱的问题大吵了一架,我们经常吵但这次比较严重,我算是负气离开,也正好回家去看看爹娘。回来后,我决定第一时间和她道歉,我是一个没有隔夜仇的人她却不是。等等!她会不会没在家。我赶紧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电话,电话里传来了一个温柔甜美而又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Sorry……”
    这时,背后驶来一辆黑色汽车,奇怪这种小区居然有开宝马的。我和李娜都是外地人在这座城市打拼,住的地方当然要选房租比较实惠的小区。而这种地方的住户是不开这种车的,因为房子可能还没一个轮胎值钱。那车停在我身后,接着从车上走下一个身材窈窕的黑衣女孩,她披着长发,径直向我走来,一个俊俏面孔逐渐清晰。——是李娜。

    “你去哪了?”一股醋意汹涌而出,我酸酸地问。
    她没理我,直接开门进去了。再回身看那车时已经走远了。我跟着李娜上了楼。
    “那是谁啊?你还生我气?”
    “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发那么大的脾气……我……”
    我反复认错,把我一辈子的好话都说尽了。她却不理我,头也不回的开门走进了卧室。我开始有些生气,觉得她这样肯定和那宝马车的主人有关。
    “你能不能说句话!什么意思?”
    这时,她回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身上换了一套宽松的白色衣服,不知为什么,短短一周不见她竟然消瘦了许多,苍白憔悴地脸上没有一点光泽。
    她打开电视,眼睛空洞地盯着画面,突然大哭起来。她身体因为哭泣不停地抽搐,她哭得是那么得伤心。我心顿时酥软了,刚才的那点怨气泄的无影无踪,我过去抚摸着她柔软的肩膀轻轻的安抚她说,“没事,你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我也不忍追问,问了也没用心,情好了她自然会说,她是一个倔强的女孩我从没见过她如此哭泣。三年前,她独自一个人从边境山村来到这座城市,不知吃了多少苦,经过多少努力才稳定下来。
    她是如此的坚强,从不轻易服输。
    她哭了一会,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帮她盖了条毯子就转身离开了,虽然我很担心但,可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我决定先从朋友那了先解一些情况再说。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
    又是不在服务区,看来是我电话的问题,只能亲自走一趟了,还好徐杰家离这儿不远。徐杰是我一个铁哥们儿,一名人民警察,我很奇怪,为什么这类烂人能混进执法部门。不过,他是那种有着天生正义感的人,只是性格放荡不羁,喜欢豪饮、打牌、把妹。我们认识就是因为他在和人打架的时候我管了点闲事。这年头儿,哪会有我这种路见不平的人,从此我们便成了哥们儿,虽算不上什么生死兄弟,但绝对是狐朋狗友。
    仍然叫不到车,这些出租司机的钱可能都赚够了。幸运的是雨似乎已经小了许多。我撑着李娜的一把花伞,大男人撑着一把花伞心里觉得怪怪的,不过似乎根本没人注意到。也许是伞太小了,也没起到什么作用,顶雨前行了大概十分钟后我来到了他家,门没锁,我到他这也从来也没有敲门的习惯。一推门,一股烟酒混杂的气味儿扑鼻而来,又在和朋友豪饮。他的朋友大部分我也都认识,事实上,我的人脉都是通过他建立起来的,我刚想进去,发现他们好像正在谈论关于李娜的事,可能是因为喝多了声音特别的大。正合我意。
    “你说李娜和王雷能成不?”
    听了这句,我耳朵嗡的一声,胸口鼓起一团气好像要炸开一样。他说的是哪个李娜?这声音是王宇,我特讨厌的一个人,徐杰却和他很谈得来。
    “不知道,李娜始终忘不了李蒙。唉……”回答的是徐杰,听上去已经喝的烂醉。
    “真能装!王雷家有的是钱,要是我立马就跟他了!!”
    “你这样变成女人,也是个贱人!”
    “那叫小姐好不好。你怎么那么俗呢。”
    一切已经很明显了。应该是我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这个叫王雷的在追李娜,他乎很有“实力”。我脑子里立刻闪出几张那辆宝马车的画面。徐杰他们的口气好像很支持他,因为钱?徐杰怎么这样?!这俩王八蛋,我真想冲进去和他们大打一架,可还是忍住了。我不想见他们了,因为他们已经不是我的朋友。
    “有的是钱!”——这四个字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如果李娜背叛我,也只能因为这个原因了。想到这,我的心好像被浸在了冰水里,加上四周潮湿的空气,让我觉得仿佛置身梦中。
    深夜,夜店里一片灯红酒绿。我是个简单的人,只想过自己简单的小日子,很少来这种地方,但是今天,我只想在这,以前从不想来的地方,大醉一场。不知是音乐的声音太大还是酒保是个聋子,我喊了半天居然没人搭理我。怎么,非要我甩一打money你才会屁颠屁颠地过来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绕到酒柜上肆无忌惮地拿了两瓶红酒,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酒,好不好,平时我根本不会消费在这上面,我只会把钱存起来,付房租,只剩下一点点可悲的零用。最奢侈的也不过是和李娜每个月吃一顿貌似丰富的晚餐。我拿着酒,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开始借酒消愁起来。

    人生真是有趣,想要飞鸿腾达升官发财难,想交个女朋友结婚,平平淡淡的过日子难,原来在你运气不好的时候,想买醉也是很不容易的。平时滴酒不沾的我,居然喝了三五杯也毫无感觉,越喝越是麻木。也许,这正映射了我现在无味的生活。我从没想过她会背叛我,我不气她移情别恋,但起码要有个说法。
    和我在黑暗的小角落里喝闷酒相比,酒吧里的其他人却跟这环境十分融合,他们有的在划拳,有的在手舞足蹈的狂舞,有的则在狂吻。可以看出他们在这儿什么都不用想,只是尽情地享受着、发泄着。其中有两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就坐在离我不远位置上,一个长发的红衣女孩儿始终搂着一个男人的脖子,头斜靠在他的肩上,从我坐在这开始一直如此。无论男人是在跳舞还是在和朋友聊天始终都是这样。我不禁发笑,女人真的有趣,有些你留也留不住,有的却赶不走。

    那个男人让我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才能让一个女人如此痴迷呢。
    这时,一个穿着妖艳的卷发女孩婀娜地走了进来。她看见那个男人后喊了一声,“王雷,你怎么有空出来啊?”说完,她坐在了那个人对面。由于“王雷”二字我更加好奇起来,于是坐到了他们旁边的位置。也许,他就是那个我想揍的脑浆迸裂的那个王雷。
    “你那个小女友呢。没带出来?”那女人略带酸味儿地问。女友?原来一直黏在他身上的那个,竟然不是他的女朋友。还居然有这么深的感情,一刻也不肯分开。
    “分了!”男人喝了口啤酒,不屑地回答。
    “你们不是玩真的吗?怎么分手了呢。”说着,女人点燃了一根烟。
    “她玩真的,我是真玩儿。”他表情很痛苦地活动了一下脖子说。
    “闪着脖子了?昨晚儿和谁睡的,弄成这样。”
    “什么呀。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脖子疼——玲玲,。一会去我家?”
    “怎么着,没人陪了?不去!”玲玲假意地瞥了他一眼。
    “不是!我这几天不舒服,心里发毛。咱们走。”说完,他起身要走。
    “现在就走啊?我才来。”
    “走吧!我实在不舒服。”
    王雷起身穿上外套,那个玲玲挽住他的手,他们一起离开了。他右手边是玲玲,红衣女孩则仍在左边搂着他,如长在他身上的一部分一样。三人走时,候我隐约听到王雷说了一句,“这几天脖子疼!你开车……”。
    你脖子不疼那真怪了!不知为什么,我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三人上了一辆红色汽车。玲玲坐在了驾驶位发动了汽车,车子开走的瞬间,红衣女孩突然看着我,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的头靠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眼睛幽幽地望着我,如鬼如魅。一阵寒意和恐惧涌上心头。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却说不出来。
    我觉得很累,想马上回家一头栽在在床上。却苦于打不到车,只能步行。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我才想起,自己在酒吧似乎没有结账,那些酒肯定很贵,不过我却丝毫没有占到便宜的感觉,因为它们并没有起到任何销魂的作用。我按了按电灯开关,没有反应。好吧,人走霉运的时候就应该躲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正当我走进卧室,想扑到床休息的时候,竟然发现我的床上坐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
    我好像过电一样,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这位婆婆头发凌乱,穿着睡袍,脸面向窗外,嘴里正不停地嘀咕着什么。我走错房间了吗?我悄悄地退到客厅,在黑暗中仔细分辨发现,室内的陈设也和我租的房子不一样,肯定是走错了。我出去再次看了看门牌,头一阵眩晕,这明明是我的住址,怎么,我回一趟老家女朋友、死党、房子、都成了别人的了。我急的在门口来回打转,脑子一片空白,理不清头绪,想问邻居怎么回事,敲了半天也没人理。我想了想,还是要进去问问那个婆婆,我轻轻地返回卧室,小心翼翼的问,“老婆婆……你怎么在这啊?谁带你来的??”我把声音压得很低,免的吓到她。可她似乎没有听到,依旧望着窗外,口中喃喃自语。

    “老婆婆!”
    我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她仍然没有反应,也许听力有问题。于是,我靠近她大声喊:“老婆婆!!”她霍地站起,颤抖着,几乎是哀嚎的喊道:“我还不想死!滚——滚——”
    我被她吓的一个激灵,一溜烟跑出了小区。
    究竟是怎么回事?回来后短短一夜发生的事,让我心神不宁,没一件事是正常的,好像我回到了一座鬼城一样,任何东西都格格不入。我独自漫步在大街上看了看手机,上面的时间竟然也出了问题,2011年10月3日20:30可现在明明是凌晨。我走了一个星期却恍如隔世,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在这一晚全部离我而去。

    我来到李娜小区的门口时,天已大亮。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我只想听她一句回答,希望在她的这件事上,是我搞错了。保安不给我开门,我忍不住,偷偷溜了进去,我按了几次门铃没有回应,冲着摄像头不停的挥手也是如此。她不想让我上去?看来不用说,一切都用行动表示了。我讨厌这种突然的冷漠,好像我的感受根本无所谓。是啊,我能把你们怎么样呢。我不死心的在楼下等,我只要一句话,哪怕是“我们分手吧”这样一句。一个多小时后,她终于下楼了,我迎了上去,她却好像没看见我一样与我擦肩而过。
    我追了上去对她大喊道:“你怎么回事?谁也不是离不开你!分就分嘛!!”
    她无视了我的话,自顾自地走出了小区。
    我在后面穷追不舍,不停地喊着“你说话!”“把话说清楚”这类的话。
    可她当我是个透明人一样,依旧面无表情地走,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忍无可忍,猛地冲上去拉住了她的手,也许是用力过猛,她被拽得失足摔倒,头撞在了一家面包店的玻璃门上登时血流如注。霎时间已经有数十人涌来围观,有的好心人上前把她扶起,有的拿出了电话帮她叫救护车。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这儿路滑,上次我也差点摔倒……”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我的心一下碎了,怜爱之情立刻抵消了所有的愤怒。我跟着她到了医院,也不敢吭声,只是满脸愧疚地看着医生为她处理伤口。医生用酒精棉将已经乌黑的血渍,从玉雕塑般的脸上一点点擦掉然后消毒包扎。整个过程中,李娜没有喊出一声,只是倔强地皱着眉,忍着疼痛,直到结束。
    这时,徐杰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大声喊道:“怎么搞的你!”。
    我没敢和他说话,他也没有对我的回归做任何反应,也许是担心李娜的伤势。照他的性格,知道是我干的应该会狠揍我一顿,我不怕他揍,但实在是羞愧难当。
    “一不小心,摔倒了。”李娜勉强微笑着回答。徐杰仰头叹了一口气,柔声说,“以后你上班我接送你。”
    “不!……不用……”李娜摇摇头,把脸转向了窗外。她接着说,“我最近总觉得……他就在我身边……”
    “谁!王雷?”
    “李蒙。”
    “你疯了吧?人都死了一年多了,你想什么呢?”
    人都死了一年多?什么意思??他俩不再说话,屋子里一时寂静。我的头突然麻木,感到全身冰凉,身体也开始轻飘起来。我颤栗着走到徐杰面前,他的眼睛竟然仍透过我望着李娜,我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依旧如此。没错了!我的确是透明的,随着自己意识到的,我的身体也越来越轻,几乎失去了重量。

    我试着触摸徐杰,手却透进了他的身体。
    我疯似地跑到大厅,在每个人的面前摇晃、呼喊、他们无一例外的都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没人能看见我。我死了?怎么回事?我昨天才下的火车怎么——这时,身后传来了电子时钟的整点报时声,我回身一看,上面显示着2012年10月4日9:00。2012年?我掏出手机,上面的时间仍然是2011年10月3日20:30。
    也许,这就是我死的时间。
    我站在大厅,脑中一片空白,我是死了而且已经死了很久,怪不得我回到这座城市几乎变成了透明人。这么说……这么说李娜是一直在拒绝王雷,为了我,一个死了一年的人。我此时欲哭无泪,心中满是感激和愧疚。正当我想回去和她说对不起的时候,徐杰已经搀着她走了过来。当然,他们看不见我出门上了徐杰的车,外面仍旧飘着蒙蒙细雨,气愤异常凄凉。

    我追上去对着远去的汽车大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听不到也看不见。原来我对她的感情,远不如她对我的深,谁会如此深爱着一个死去的人呢。也许正是她的这份思念,才会将我从幽冥之中唤回吧。
    徐杰把李娜送回了住所,平时整洁的房间现在异常散乱。徐杰坐在沙发上,毫不客气地端起茶壶自斟自饮了起来。蓦然间,他看见了茶桌上的几张剪报,大概的内容是:大雨导致汽车落水,一死三伤……
    徐杰皱起眉啪!地仍下茶碗说:“你还留着这些玩意儿干什么啊!你这样,李蒙在下面也不会安生的。”
    李娜没有回答,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云彩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徐杰没吭声,她们的故事李蒙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不只是如何认识,从头至尾他都清清楚楚。他忍着泪水转过头,静静地听着。
    “那天……也是这样的晴天,我正要去上班……”
    李娜讲述着她的爱情,她永远不会知道此时故事中她的爱人,正站在她身边满脸泪痕地望着她。然而一切已成定数,无法挽回,人世的时钟仍在不停转动,而死去的人已经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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