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奇怪的广告
我常常思考,为什么有的人生活一帆风顺,有的人却命运多舛,总有稀奇古怪的事情落到他头上,答案只有一个:猎奇心理。就是好奇心让我点开了那个广告,从此把我拖进另一种生活。
那是交友网站上的一则广告,上面写着:不点你将会抱憾终生,点了……就这么一个毫无创意的噱头,竟然扯动了我的神经,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它。
广告是交友网站上一个男会员的链接,他叫林奇。照片上的他并不是非常出色,可是我却瞬间被他的那双眼睛吸引了,我把自己的资料电邮给他,希望能和他交个朋友。
当我快将这件事丢到脑后的时候,林奇竟然给我回了封邮件。信中说,三天前,他抽奖抽中了豪华邮轮双人头等舱七日游。从天津出发,经韩国济州岛到日本九州,终点是新加坡,然后乘飞机返回。
他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所以就想在网上找一个同伴。而我就是第一个点开广告并给他发电邮的人,所以他想和我一起参加这次邮轮之旅。
我第一个反应,难道是骗子,可好奇心还是驱使我拨打了他留下的手机号码。电话通了,林奇约我在步行街的肯德基见面,他当面把那张船票给了我。我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等我抬头要谢谢他时,他已经走到门口了,只是回过头说后天码头见,便笑着走出去了。我的心怦然一动,猛然发现他笑的时候,眼睛能放电。
我发现林奇的左眼异常是在上船后的第一个晚上。
在豪华邮轮的酒吧里,我和他坐在昏暗的角落里聊天。这时,一个金发美女出现在吧台前,很多男人上前搭讪,可是那个女人却都没理会,直到一个矮矮胖胖的小老头出现,她才主动媚笑着投怀送抱。
“你知道吗?老头是个大富豪,女人主动勾引他是对他的财产感兴趣。”林奇坐在黑暗中突然开口,我惊讶地回头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没有回答,黑暗中,我只看见他的左眼闪着微微的金色光芒。
我不相信他的话,要和他打赌。他淡淡地说:“那你准输!”
我们跟上勾着老头手臂的金发美女,他们去了船上的赌场。老头果然很有钱,进了最豪华的赌厅,拿出一张金卡买了五十万筹码,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当女人贪婪地望着老头的银行卡时,老头瞥了她一眼,林奇又突然冒出一句:“老头其实心里非常讨厌女人,他甚至动了杀心,这个女人恐怕要倒霉了。”
我切了一声,这家伙纯粹是胡说八道。只要是个正常人,看到老头对女人色迷迷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爱她都爱不过来呢。我对林奇说:“别把自己弄得跟福尔摩斯一样好不好。”林奇笑笑,没再开口。
二、准确的预言
可是我错了,林奇说的每句话都异常准确。第二天一早,当我们刚刚走出头等舱准备去餐厅时,穿着睡袍的老头号叫着冲出自己的房间。那个金发女人真的赤裸裸地死在他的床上。
邮轮上的安保和医生都来了,我们俩也站在老头的房间前探头探脑。老头一脸悲痛地向安保人员说着事情的经过。说他怎样对女人一见钟情,本来昨晚欢好后,他还对女人说要娶她的。
医生检查了女人的尸体,初步断定她死于兴奋过度的心力衰竭,也就是猝死。我暗暗叹息,也许女人是听到老头答应要娶她,高兴过了头吧。昨晚我们已经从服务员的口中得知,这个老头是东南亚有名的大富豪。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林奇又说出了一句让我且瞪口呆的话:“老头其实现在心里高兴着呢,他心里在说,又杀了一个,可是又怎么样,你们根本查不出来。这种贱女人,杀一个是一个。”他怕我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他的心理有点像开膛手杰克,就是那个专杀妓女的英国杀手。” 我问他是不是懂读心术,还是能看穿别人的思想。他没有说话,只轻轻一笑,我又看见他的左眼发出粉红色的光芒。
林奇似乎在卖弄他的本领,一次次看穿周围人的心中所想,一次次提前告诉我,而我每一次都看见他的猜测得到应验,同时看到他的左眼放出不同颜色的光芒。
第二天晚上,当他再次证明了读心术后,我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他为什么这么厉害,还有他的左眼为什么能放出不同颜色的光芒,是不是带了不同颜色的美瞳。
林奇笑了,笑得非常诡异。然后,他伸出手,把手指伸向左眼。看到他的动作,我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他就这样把自己的左眼珠抠了出来。
“你终于发现我的秘密了。其实这一切都归功于这只眼珠,有了它,我可以看清人的欲望、人心和思想。”林奇向我解释道,三年前,他在一次事故中失去了左眼,后来就安装了这只假眼。
“你知道我是做生物信息工程的,所以我发明设计了一款仿生智能软件,把它存在芯片上,然后装到假眼中,它可以帮助我识别分析看到的一切。尽管我失去了一只眼睛,但我却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自己的心口。这太可怕了,他能看穿别人,当然也就能看穿我。有那么一秒钟,我想站起来立刻从他身边消失,可是我做不到,我那该死的好奇心又开始泛滥了。
三、猫眼石
船到新加坡的时候,上来两个警察,把老头带了下去。在济州岛运下船的金发女人尸体上,被检测出一种可以使心脏慢慢停止跳动的药物,而警察翻了档案,发现老头的前四任妻子都死于各种各样的心力衰竭。他们起了疑心,终于将他抓了起来。这下,我彻底相信了林奇,他的发明简直可以造福人类,我甚至有点羡慕起他来。
飞机到达天津机场后,我要和林奇分手了。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舍,他似乎立刻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从脖子上拽出一根绳子,绳子末端是一个类似小盒子形状的吊坠,乌木的,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古香古色的。
他把这件护身符递到我面前:“送给你的,希望你喜欢。”说完,他扬扬手,朝城市的另一头走去。
我怅然若失地回到家中,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现在,我常常想起林奇,不知道他那只神奇的左眼是否能隔着一座城市,看得见我心中正想着他。
他送我的吊坠是一个盒子。某一晚,我的手指无意中触动了机关,盒盖突然打开,我看见了一只眼睛躺在里面。确切地说,是一块酷似眼珠的猫眼石。我举起它,灯光下,它泛出缤纷的色彩,有时呈金色,有时是红色,像极了林奇的那只左眼。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林奇打来的。他问我是否喜欢盒子中的东西?我的脸红了,莫非他那只左眼真的能隔着一座城市的距离读到我的心思?
林奇在电话中说,那颗猫眼石是他三年前去尼泊尔旅游时带回来的。当时,它被供奉在一座寺庙中,庙中的活佛见到林奇时,说他与这颗猫眼有缘,便把它送给了林奇,并告诉他这颗猫眼受过佛祖的祝福,能保佑他平安。
后来,在回程的山路上,旅游大巴翻下悬崖,一车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生还,尽管丢了一只眼睛,却奇迹般活了下来。
他相信自己的大难不死和这颗猫眼石的庇护有关,所以一直贴身佩戴。他还说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才是这颗猫眼石的真正主人,而他只是假手传递的人罢了。最后,他在电话里嘱咐我,一定要贴身佩戴才会灵验。
我被他这种独特的表白方式打动了,从那一刻开始,那只猫眼便在我脖子上荡来荡去,长久驻扎。
四、合二为一
我认识林奇后的第四十九天,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我满心幻想,自己的心思会被林奇看透,他一定会来帮我过生日。下午3点,门铃果然响了,我满心欢喜地打开门,门外却站着两个陌生的西装男子。
“卫小姐吗?我们是新亚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是你父亲的委托人。”两个男人自我介绍道。
“父亲?我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自从母亲过世后,我一直独自生活。现在,他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卫小姐,是这样的,您的父亲刚刚过世,他留下遗嘱,要我们找到你,继承他的遗产。”一个男人说着,从手中的文件袋中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照片上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我认出了年轻时候的母亲,那个胖乎乎的婴儿就是我吧。旁边这个男人,我的脑子瞬间混乱了。这个男人我见过,他似乎就是邮轮上的杀人犯老头。
律师从文件袋中抽出一沓厚厚的文件说:“你知道吗?你的父亲是东南亚有名的股票大王,他留下巨额财产。现在,只要你在这些文件上签个字,它们就都是你的了。”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翻滚的思绪,机械地签着自己的名字。我竟然是那个变态杀人犯的女儿,打死我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太让我措手不及了。
律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我呆呆地盘腿坐在沙发上,仿佛整个人傻掉了一般。等我清醒已经是夜半时分,离我二十四岁只有十几分钟了。
没想到,我的二十四岁的生日就是这样度过的,我把自己摔到床上,那颗猫眼石在我胸口跳了一下,我把它取下握在手中,闭上眼,两行泪珠顺着脸庞滑落。
几分钟后我睡着了。我的身体疲惫得像失去了意识,我的灵魂却仍然清醒,我看见一颗金色的圆形甲虫,顺着我的手臂往上爬,一直爬到我的眼中,笔直地落入我的左眼珠后,不见了。
我大叫一声苏醒过来,用手摸着自己的左眼,它还在,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可是,我突然发现,手中握着的猫眼不见了。
我站到镜子前,左眼珠嗡嗡乱颤,仿佛有了独立的生命一般,还不时泛出蓝色、粉色、金色的光芒……那颗猫眼现在在我的左眼中,和我的眼珠合二为一了!
五、唯一的事实
天亮了,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是林奇站在门口。我们都没有说话,彼此窥视着对方的心与脑。
“现在我和你一样了。”我在心里说着,同时骂他为什么编一个故事来骗我。
林奇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当然他没有动口,只是任由那个故事像流水一样在心里慢慢流淌,直到流进我的心中。
故事发生在二十七年前,有一对很要好的年轻人,他们贫穷又很想出人头地。他们听到一个传说,在尼泊尔大菩楞寺中供奉着一对神奇的猫眼,通过它们,人们可以透视到别人的内心世界和思想。寺庙里的喇嘛说它们是佛祖的眼珠,所以拥有这种神奇的能量。这两个年轻人决定去偷出猫眼。
“他们偷到猫眼了吗?”我在心底问林奇。
“没有。他们一进寺庙就被活佛知道了来意。但是活佛没有责怪他们,反而说他们与这对猫眼有缘,把这对佛门至宝交给了他们,并告诉他们使用方法。他们离开的时候,活佛警告他们,如果滥用猫眼的神秘力量会遭天谴,轻则骨肉分离,重则身遭横死。
其中一个年轻人受了活佛的点化后大彻大悟,并没有利用猫眼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名利,反而利用这种神奇的力量去帮助他人,广结善缘;而另一个年轻人却变本加厉,利用猫眼实现了自己内心所有的欲望。”
我在心底默默地说:“那是我父亲!所以母亲带着我离开了他,而他最终身遭横死!”
“是的,这两个年轻人就是你我的父辈。由于你父亲滥用猫眼,三年前猫眼自己离开了他,回到了大菩楞寺中。而我父亲只留下这颗猫眼,却并没有告诉我使用方法。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顿悟了,这些神奇的东西并不属于平凡的人。他让我将其送回大菩楞寺中,但活佛没有收回猫眼,却教了我使用方法,又把你父亲那颗交给我,让我带着它去寻找真正的主人,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你也拥有和我一样的能力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还编了故事来骗我?”我在心里质问。 林奇在心里说:“我怕你不相信啊。其实我早就关注你了,我的左眼看到你的好奇心非常重,于是就想利用这一点来完成这项任务。还有,这只神奇的猫眼和眼珠合二为一的使用方法是:只有在本命年的生日到来的那一刻,它才会自己爬进眼珠,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惊慌。三年前,我也是害怕而没有使用。可能天意让我拥有它,在我二十四岁生日到来的那一刻,我乘坐的旅游大巴翻下山,却成全了我和它的合体。”
交流到这里,我们都沉默了。
林奇突然开了口:“我知道你能读懂我的心,可是我还是想亲口问你——我发现自己爱上你了,你爱我吗?愿意接受我吗?”
我没有开口,林奇看着我的左眼。此刻,它像一个初坠爱河的少女般兴奋地不停颤动,七色光芒闪烁不停。我的心中乱极了,过了许久,我突然笑出声来:“这要看你的表现了!”
林奇欣喜地拉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想到:起码我们彼此都能看透对方的心中所想。以后,他别想隐瞒自己一丁点想法了!也许,这一点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