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梦

    岑健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做过梦。
    只要听周围的人谈起自己的梦,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岑健都只有一种感觉。
    羡慕的感觉。
    从小到大,岑健已经数不清看了多少医生。什么中医、西医、苗医、藏医,甚至江湖郎中,他都一一看过。
    状况一直没有改变,岑健还是没有做过梦。
    岑健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这个毛病,除了他最要好的朋友杜康。
    这天,杜康找到岑健。挺神秘地告诉岑健,他找到一个人可以治疗岑健的病,只是不知道岑健敢不敢治。
    “废什么话,有什么不敢治的。我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只要能让我做梦,见鬼我都认了!”岑健急急地催促道。
    “只要你不怕见鬼,这事就好办了。”杜康说道。
    原来,杜康听人说,郊区有一个观花婆,有通鬼神之能。
    许多想和死去的亲人见面的人,找过她之后,都在梦中达成了愿望。
    如果岑健也去找她,说是想见某个死去的亲人。经她做法后,不是就可以做梦了吗。
    岑健本来不相信鬼神之说,但他实在太想做梦了。
    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情,岑健答应试一试。
    杜康带着岑健找到了观花婆的家。
    观花婆把岑健带到一个黑黑的小屋子里面,问他想见哪位先人。
    岑健和杜康来的时候当然没有告诉观花婆他们真正的目的,他们怕说了观花婆不肯帮忙做法。
    岑健想了半天,自己双亲健在,老婆还在丈母娘家养着。实在没有什么特别想见的先人。
    “我想见我哥哥。”岑健突然想起母亲曾经提过自己有个夭折的哥哥。
    黑暗中,观花婆做了些什么岑健一点都不知道。

    当观花婆把岑健带到堂屋后,教会了岑健一个手势。
    她告诉岑健:“你在入睡前双手做成这个手势,摆在胸前。嘴里默念三遍‘黄泉碧落、九天十地,众鬼众妖、诸神诸魔,大开方便之门’。等你睡着了就会梦见想见的人。”
    夜深了,岑健躺在床上,按照观花婆的嘱咐摆好了手势,念完了口诀。
    岑健突然想起有一见十分重要的事忘了问观花婆。
    那就是假如摆好手势、念完口诀后睡不着怎么办。
    岑健现在就睡不着。
    他正在懊恼,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岑健看了看号码,是杜康打来的。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小子肯定又睡不着,出来喝夜啤酒,我在楼下等你。”杜康说完就挂了电话。
    岑健和杜康来到常常光顾的大排挡。
    大概是由于天气闷热,难以入睡,在外面喝酒消夏的人很多。大排挡已经没有空桌子了。
    老板迎上来,指着角落里一张只坐了一个人的桌子说道:“不好意思,人太多了。要不你们二位去那张桌子拼一下?”
    刚坐下,杜康说去买包烟,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先前坐这张桌子的客人一直埋着头。岑健本来想客气两句,见他不抬头,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岑健有点后悔,心里想着,应该另外找一家有空桌子的大排挡。
    冰冻的啤酒和凉菜很快就端了上来。岑健倒了满满一杯,仰头灌下肚去。
    冰冻啤酒从喉咙一直凉到胃里,岑健觉得爽极了。
    喝着喝着,岑健觉得不怎么对劲儿。
    他感觉周围的空气也变凉快了。
    不对,不是凉快,应该是寒冷!
    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寒战。
    现在可是七、八月份的三伏天。
    岑健看了看周围的食客,看不出别人有什么异样。
    岑健转过头,先前坐这张桌子的客人突然抬起了头。
    岑健目瞪口呆。
    他竟然看见一张婴儿的脸孔。
    一个成年人的身材,长着一张婴儿脸孔。那情形不用多形容也可以想到有多么诡异。
    更加诡异的是,那张婴儿脸居然开口说话了。
    “你不是想见我吗?弟弟。我来了,你怎么不说话?”
    岑健已经吓傻了,只是木木地望着对方。
    “你不想说话就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事儿想见我。你的梦是我拿走了,下面太无聊了,你的梦是我最奢侈的消遣。”婴儿脸继续说到。
    “你既然那么想做梦,我还给你就是了。不过,小时候你在我大腿上掐了一把,我要掐回来,”
    说完,婴儿脸低身钻到桌子下面……
    岑健觉得大腿上一阵刺痛,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岑健一眼看见大腿上青紫的掐痕,记起了刚才的梦。
    岑健能做梦了,就连午睡时也会做梦,似乎要把以前没有做够的梦都补回来。
    只是,岑健再没有梦到过长着一张婴儿脸的哥哥。
    岑健问过母亲,哥哥跟母亲姓,名叫张黎。
    小时候,哥俩在一个摇篮里待过,岑健曾经狠狠地在哥哥大腿上掐过一把,哥哥的大腿青紫了好几天。
    没过多久,哥哥就夭折了。
    岑健偶尔也会后悔。
    也许,不该找哥哥要回自己的梦。现在,哥哥在下面应该更加无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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