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

    1.灾星
    罗萨的狗产下四只小崽。在生第四只的时候断了气,身下一团血。前三只小狗都被人抱走了,第四只没人要,人们都说,害死母亲的幼兽,是不祥之兆。
    村里人劝罗萨将这崽子活埋,罗萨不愿,他是屠夫,杀生杀的多,啥都不怕。他把这狗留下,起名“灾星”。
    刚出生的灾星没奶吃。恰好有人找罗萨杀鸡,罗萨一刀砍下,鸡头流着血跌落地面,滚到灾星面前,鸡血带着腥咸流到灾星嘴边,灾星贪婪的舔舐起来。
    看到这情景的人都纷纷摇头:“刚出生就饮血,煞气好重。”
    灾星渐渐长大,它从来不叫,外表与其他狗截然不同:全身乌黑,两只眼睛却透出白色,两眼正中间有白斑一枚,这狗就像长了三只白色的眼睛。
    “怪胎!”村里人见了它都躲着走。
    灾星偏爱热血。而且,随着它一天天长大,煞气也越来越重。每逢主人宰杀牲口,必过去舔血。有天,罗萨的学徒宰牛,少年人操刀不稳,牛头被砍下一半,牛未气绝,耷拉着半拉脑袋冲了出去,所过之处鲜血淋漓。灾星沉默的跟了上去,跃上它的背,爪子抠进牛皮,使自己不被颠下去,它在伤口处饱餐美食,撕碎的血管和肉块被它随意抛洒下来,沿途所过之处,目击者们无不惊骇。直到那头牛鲜血流尽,才轰然倒地,灾星从它身上跳下来,满身血污。
    村里人都说它是怪物,头上的三个白眼是死神的记号。村长找到罗萨,让他把灾星赶走。
    罗萨辩解道:“它是狗不是妖,长的虽然怪,却哪里伤过人?!”
    村长见罗萨顽固,也就不再劝了。
    灾星已经渐渐长大,罗萨每天喂给灾星血和肉。但它似乎越来越得不到满足。
    2.吸血鬼
    隔壁的村子开始传扬:最近有女孩在夜间遭到袭击,有黑影把女孩弄昏后吸血,每个被袭击的女孩脖子上都留下了牙印。女孩被问及黑影的外形时都连连摇头,她们都被吓坏了,那段可怕的回忆再也不愿提起。最终人们连袭击者是人是鬼都搞不清,最终只留下了一个“吸血鬼”的传闻。
    越是在愚昧的村庄,古怪的传说传的越远。

    当这个传闻传到罗萨所在的村子时,有人一拍大腿,说那吸血鬼会不会是灾星呢?那狗生来可怕,神出鬼没,又爱以血为食。
    罗萨也半信半疑。他到邻村探望了一下受害者,每个女孩的脖颈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牙印,从牙印判断,袭击者拥有尖利的牙齿,犬齿尤为突出。
    罗萨隐隐觉得不安,他觉得灾星的牙和女孩脖颈的牙印几乎吻合。
    他回到家之后一直在想这件事,夜里忽然听到木棚那边有响动,他翻身下床,来到木棚一看,灾星回来了,巨大的黑色身躯趴在阴影之中,睡得很沉,狗身上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罗萨把木棚的门关好。现在外面谣言四起,甚至有人说要把灾星捉了送到焚化场去。他不愿自己的狗受伤害。
    然而,清晨的时候他再去看,灾星已经不见了。
    门关的好好的,木棚的窗户开着。窗户离地很高,除非有惊人的弹跳力,否则上不去。
    罗萨惴惴不安的等了半天,村长来了。他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村里某个农户的女孩遇害,那女孩的父母听到响动,跑到女孩房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影从窗户里窜出去。那黑影异常敏捷,似乎不是人类。女孩的脖子上留下了两排很深牙印。
    “那孩子还活着吗?”罗萨问。(:http:///转载请保留!)
    村长摇头:“她失血过多。没能撑住。”
    村长警告罗萨要把狗拴好,现在灾星是头号嫌疑犯。

    罗萨夜里听到声响,来到木棚一看,原来是灾星回来了。罗萨用绳子把它拴好,面前摆上很多血肉,心想,给你吃喝把你喂饱,你就不会出去了吧?
    狗没反抗,尽管它从来没被绳子拴过,依然老老实实任凭主人摆布。
    罗萨这晚睡的很沉,他梦到带着灾星出去狩猎,灾星忽然变得巨大无比,把他摁倒在地上,他苦苦哀求,灾星仍不肯放过他,它嘴角露出狞笑,一口咬断他的喉咙,凑上去大口喝血。
    罗萨从梦中惊醒,浑身吓出冷汗。这时已日上三竿,有人在外面狠命拍门。罗萨开门一看,是村长,村长脸色铁青,质问罗萨:“你的狗去哪儿了?”
    罗萨答道:“在木棚里拴着。”
    “带我去看看!”
    罗萨带村长来到木棚,这回他把门窗都锁好了,不怕灾星跑出去。
    然而,木棚里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绳子断了,灾星不见了。地上的食物还好好的,它连碰都没碰。
    罗萨在墙壁上找到了一个小洞,木棚的主体结构是木板,灾星从裂隙处刨了个洞钻了出去。
    “该死!”罗萨的头发都炸了起来。村长的鼻孔抽动两下:“这木棚里是什么味道?”
    罗萨答道:“灾星身上的味道,它每次回来身上都有股恶臭。”
    村长说:“亏你还是个开屠宰场的,这分明是血腐败后产生的臭味啊!”
    罗萨经村长提醒才觉察出来,确实,那臭味中还掺杂着一股特殊的腥味。
    “我……我该怎么办?”罗萨有点不知所措。
    村长说:“杀了灾星,以绝后患。否则,那些被害人的家属会带着刀来找你的。”
    说完他就出去了,在那木棚里他一分钟都不敢多待。
    罗萨惶惶然没了主意,到了晚上,灾星又回来了。这畜生身上又带着那种诡异的臭味,它看到主人在木棚里,愣了一下,随后跑过去舔他的脚。
    “滚开!”罗萨狠狠的踹了它一脚,灾星吓得滚到墙角,睁着一对白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罗萨权衡再三,始终没舍得下手。他没杀灾星,当然也不打算放它走。他要搞清它晚上到底去做什么了。
    他把狗食盆里的血肉热了热,重新端给灾星,然后在木棚外找了个地方藏好。
    一钩弯月挂上天空,灾星从木棚里钻了出来,它离开罗萨的家,朝着后山前进。
    后山只有墓地,黑压压一片都是坟头。罗萨只觉奇怪,灾星大半夜的跑到坟地转悠什么?
    3.坟地奇遇
    坟地里莹火闪现,风钻过草叶沙沙作响,灾星来到最大的一个坟头旁,那里有个扒开的口子,灾星伏低身子,钻了进去。
    头顶的猫头鹰几声怪叫,罗萨头皮发麻。他在洞口边犹豫了很久,不知该不该进去。忽然洞里传出一阵怪叫,接着是厮打的声音,罗萨从来没听灾星叫过。那怪叫声也不似狗叫。
    厮打声越来越响,接着,一道黑影从洞里窜了出来,罗萨吓得一缩脖子,伏在地上。月光暗淡,看不清那黑影模样,只觉得它不似人形,也不像是任何见过的动物。罗萨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莫不是鬼怪?
    那黑影出来时带着一股恶臭,只熏的人头脑发胀,这味道和灾星每晚带回来的味道是一样的,只是浓了很多。
    那黑影仰天长啸,叫声凄厉,宛如鬼哭,树杈上的猫头鹰吓得纷纷逃走。
    灾星幽灵般钻了出来,白色的眼睛反射着月光,像两团白色的鬼火。它重新和黑影厮打在一起,黑影发出的叫声愈加凄厉,有几次它想逃走,却被灾星牢牢缠住。
    罗萨发现,洞口里还有几个小黑影钻了出来,散开来窜向各个角落。
    黑影的叫声戛然而止,灾星咬住了它的喉咙,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黑影不动了。鲜血溅了灾星一身。灾星伏下身子,开怀大嚼。
    它吃了很久,那黑影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团。灾星身上沾满了它的血。忽然又是一个黑影从旁边掠过,灾星抛下食物,朝那黑影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罗萨爬了起来,他想看清那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冷不丁那几个小黑影窜了回来,各自抢到那地上残骸的一角,连撕带咬,随后又匆匆逃走,地上只剩下了血污和骨碎,以及若有若无的臭气。
    罗萨傻呵呵的站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迷迷糊糊回到家,村长正在等他。村长身后还跟了几个人,每人都五大三粗面带凶相。

    罗萨惊道:“你们要干什么?”
    “杀你的狗!”村长四下张望着,“你把它藏哪儿了?我去木棚里找过,没有!”
    “村长,它不是吸血鬼。每天晚上它都去乱坟岗子捉猎物,它吃野物不伤人。”
    “拿证据来!”(:http:///转载请保留!)
    “这……”
    “昨天晚上又有一个小孩遇害!你的狗不在,你又拿不出证据!快说,它到底去哪了!”
    “它……逃走了!”
    村长一挥手,那几个人把罗萨围了起来。
    “要么交出狗,要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它真的逃了!”
    村长吼道:“给我打!”
    罗萨的学徒刚进门,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得赶紧溜了。邻居们听到声音也不出来。罗萨抱着头缩成一团,任凭别人拳打脚踢,他只喊:“真的逃了,我真不知道它去哪了!”
    最后,罗萨被打的晕了过去,村长愤愤的说:“真不懂事!吸血鬼肆虐,村民们找我主事,我得找个顶罪的出来呀……一条狗有什么大不了,为什么非护着它!”
    正在这时,门口滚来了一团黑烟。

    凑近了才知道不是黑烟,是灾星,这家伙跑的飞快,仿佛裹在了一团烟里。它飞跃而起,扑在村长的肩膀上,把他狠狠撞倒在地,村长哭天喊地的惨叫起来,邻居们从窗缝里看到了这一切,拿着棍棒出来,这时村长肩上已经被撕去了一大片肉。
    “把它抓起来!”村长吼道。
    灾星再凶悍,终究是条狗,村民上前一通乱打,把它活活打死,这狗到死都没吭一声。
    村长吆喝道:“把狗皮剥了!给我带回去用,呸,这狗怎么这么臭!”
    人群散去了,罗萨醒来,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狗尸。陪了他多年的狗,无论它多凶,多诡异,他都把它当做自己家的一员。如今它只剩下一具尸骸。罗萨心里一酸。
    4.尾声
    灾星的皮被剥了下来,摆在村长的案子上,那皮光溜溜的,村长看了就觉得开心。
    “好料子啊!”
    只不过那皮上始终带着一股腥臭味,怎么洗也洗不掉。
    有人敲门,村长开门一看,是罗萨。
    “我又去坟地走了走,灾星这几天晚上都在捕食一种怪物,这是那怪物的牙齿。”罗萨拿出一副锋利的牙齿,“和被吸血鬼袭击的孩子身上的牙印相符合,”
    “你是说,坟地的怪物才是吸血鬼?灾星被冤枉了?”
    “是的。”罗萨沉重的说。他一眼瞥到了案子上的狗皮,心头一阵凄凉,转身离开了。
    村长皱着眉,自他当村长以来,这是他办的最大的一件冤案。事关他的名声,不,他绝不能承认错误。错杀一只狗而已,有什么大不了。谁没犯过错呢!
    还好,罗萨连狗皮都没要走。村长把狗皮顶在头上,对着镜子看。这会是一顶好帽子的。只不过……这味道太糟了。狗皮上还有血迹,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血。
    罗萨离开村长家的时候,看到屋檐上停了几个黑影,黑影的眼睛闪着荧光,一闪就不见了。罗萨似曾相识。他想去提醒村长,转念一想还是不必了。
    村长正在对着镜子臭美,听到身后有奇怪的动静,他转过身,看到房门开了,几个黑影钻了进来,有大的,有小的,它们的眼睛闪着荧光,望着狗皮。它们的嘴巴里有尖利的牙齿,爪子又弯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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