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分炎热的夏天,我正为找不到工作而伤透脑筋,精神颓废地蜗居在家里。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叶文,突然来访,另我极其意外。我看得出她的精神十分忧郁,目光呆泄。一时之间我闹不明白她来找我的目的。
于是我只好绞尽脑汁地和她说些家常,旁敲侧击地探试她此来的目的。可她对我的话,只是嗯嗯地敷衍着。我不免有些气恼,又不好赶她走,只好拿起一本小说胡乱地看着,不再理会她。
就这样我们一直坐到了黄昏,只听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放下书,问道:“有什么为难的事?”
叶文的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四下看了一眼,然后道:“我……我看见“脏东西”了。”
我疑惑地问:“脏东西?你再说什么?”
叶文使劲的揪着衣角神色慌张,猛然瞪大了眼睛神经兮兮地说:“我……我见鬼了……”
我一呆:“鬼?呵……”我轻笑“你发什么神经?如果真看见鬼了,你不应该找我,应该去找神婆为你驱鬼!”本来我只是玩笑话。
叶文却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挥舞着,以致碰到了她前面的杯子。杯子掉在地上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她毫不理会地说:“你相信我,我的确看见脏东西了,那绝不是我的幻觉,可是没人相信我的话,都以为我疯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会帮我,不管什么事,你都会帮我。”她说完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我一怔,想起上学的时候,她常常被别的同学欺负,我看不过去,就帮她出了几次头,还非常仗义地说:“别怕,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也许就因为这句话,让她整整粘着我一个学期,成了我名副其实的跟班,后来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分开了,渐渐的没了联系,真不知道她怎么找上我的。
我只得敷衍的说:“你是怎么见到的?”
她神经兮兮的说:“你信不信我所说的话?”
我不耐烦地点头道:“我相信,你快说说!我好知道怎么帮你。”
叶文这才坐了下来,面带喜悦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我挥挥手道:“嗬!你究竟怎么见到的?快说!”
叶文双手比划着:“我是在——市中心的百货大厦里。”
她还没讲完,我便忍不住大笑起来!
市中心的百货大厦每天都会去成百上千的人,那是阳气最盛的地方,就算真有鬼也会找座无人居住的旧楼,或废弃的老宅什么的出没才合情合理。而她却在每天都营业到晚上的百货大厦,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叶文瞪着我,“你怎么也和别人一样笑我,难到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我有些尴尬地收起了笑脸,“别怪我不信,我真的想象不出来百货大厦里怎么会出现鬼?”
“我真的看见了!你相信我……”叶文面上的神经,像是中了邪一样,声音之大几乎震耳欲聋。
我觉得她的精神一定不正常,再也不敢刺激她,柔声道:“我信你,但是你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叶文重新坐下,神情慌张地抓住自己的胳膊说:“我高中毕业之后,没考试大学,一直到处打些零工。前不久有位亲戚给我介绍去市中心的百货大厦做保洁,薪水很高,我便去了。百货大厦要营业到晚上,我们要等所有员工和顾客都走了之后,才能到大厦里面去清洁。
有一天午夜,和我负责一层的保洁工请假了,整座大厦那一层就剩我一个人,虽然大厦里所有的灯都开着。我还是很害怕用最快的速度打扫收拾着,大厦里到处可见穿着衣服的人体塑料模特看上去就像真人,那晚不知怎么她们的脸上灯光下很妖异,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发毛。
很快我收拾完了,打算关灯走的时候,我的手明明还没按到灯的开关上,灯就突然灭了。我一惊急忙去开门,可我觉得脖子后面传来阵阵阴风,我越是害怕越是摸不到门的方向。
我急了胡乱地去找灯开关,就在我乱摸的时候,我突然摸到了人的身体,更准确地说是塑料模型的身体。因为模型的身体很硬,没有人的身体的柔软度。我更害怕了,还好在这时我也摸到了灯的开关,我用尽全力按了下去,灯忽明忽暗地晃了几下吱吱响的亮了起来。
当我看清眼前的一切之后,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那些塑料模特正向我慢慢靠近,她们的眼睛里汩汩流鲜血,样子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我感觉到喉咙咕噜咕噜一阵乱响,紧接着我大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我把这件事对经理说他不但不相信我还把我给开除了,家里人也不相信我的话,都把我看成了疯子。可是我知道那不是幻觉,我真的看见了……”
我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说:“叶文,也许你一个人在大厦里很害怕所以产生了幻觉,这也不奇怪,事后你精神压力又很大,也就更相信那天的幻觉了。”
叶文大声反驳道:“不是幻觉,绝……不是幻觉,我感觉到那些塑料模型似乎有话要和我说,可是我当时太害怕了……”
我皱着眉实在不能相信,她叙述的这种荒谬事的真实性,忽然,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于是我提问道:“你说你能感觉到那些人体塑料模特有话要和你说?”
叶文用力地点点头:“也许是想我帮助他们解决什么事情,或是它们有什么冤情。”
我轻笑:“你当时那么害怕,就像见到鬼一样,又怎么会感觉那些人体塑料模特不是来害你的,而是求你帮助的哪?”
叶文继续揪着衣角道:“我不知道,这只是我事后的感觉,这个感觉越来越强烈,所以我想再回去一次,可是我自己不敢回去,你能陪我吗?。”
我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你已经被开除了,就算想回去你怎么进得去?”
叶文在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道:“我偷配了一把大厦后门的钥匙,我希望我们今晚就去。”
我急忙摇摇头说:“我不去,这偷进大厦是犯法的,我可不想为你说的这个荒谬的故事,去冒下半生坐牢的危险。”
叶文默默地收起了钥匙低声说:“难道你对我说的事就一点不好奇吗?”
我苦笑了一笑:“好奇是好奇,可是我不想去冒险!”
叶文神色忧郁地说:“原来你也和别人一样,不相信我……不想帮助我。其实只要你和我去看看,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可是你想都不想去求证,因为你害怕我说的是真的。”
见我没说话,叶文继续说道:“当时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许多人体塑料模特时,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发现这些人体塑料模特中有一个人的面貌极其向我自己,就像我自己在照镜子一样。事后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因此我一定要去找出原因………”
我听到叶文讲到这里,心里七上八下,就她如今的精神,如果再经历一下那晚的恐怖,不彻底崩溃才怪,既然我无法阻止她,不如陪她去一次,也许能解开她心里的谜团,不在纠缠这件事了。
于是我望着她,缓缓地说:“我可以陪你去,但是如果这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你答应我从此不要在纠缠这件事了,可以吗?。
叶文像是看见希望抓住我的手,眼泪汪汪地说:“可算有人相信我了,……我……”她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哽咽。
我觉得十分尴尬和脸红,因为我并不相信她。就这样我准备了简单的晚饭,她却摇摇头表示说不吃,我只好自己胡乱吃了点。一直等到午夜过后,我们才出发,市中心的百货大厦离我家并不远但也不近,我决定骑自行车去。
这天的晚上没有月亮,天阴的漆黑漆黑的,我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公路没有路灯到处是漆黑一片,我心里不免后悔不该和她一起疯。
骑着骑着,突然,马路上窜出一个黑影。我惊恐之中忘了踩刹车,猛的向旁边拐去,可是来不及了。“喵……”的一声惨叫,我的车子倒像了一边。我扭头叶文问:“怎么样,摔着了没有?”
叶文的脸色非常苍白,她摇摇头,等我再去找猫的时候,猫已经不见了,我一肚子是气,大声道:“真倒霉也不知道那跑来的野猫。”
叶文倒是安慰我说:“算了咱们走吧!时间不早了!”
我重新骑上车子,很快我们就到了百货大厦的后门。
叶文很焦急的跳下车去开那扇黑色的大铁门。我跟在后面,心跳的非常快,蓦然瞧见后门上贴着两道符咒,我侧着头,细看了一下,那符咒已经被撕烂了,破旧不堪地粘在门上,轻轻一扯就掉了下来。
叶文打开后门走了进去,里面到很黑,白色的地砖在我的手电下发出冷冷的光芒,我十分小心一步一步地跟在叶文的身后,光顾着走路,偶然抬头一看,我吓得差点跌到。
感觉四周有很多眼睛正在盯着我,我恐惧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用手电去晃那些眼睛,原来都是人体塑料模特。猛一见和真人无异,他们有笑的有不笑的,我好奇地用手电挨个照着看上一遍。
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前面少了点什么,急忙用手电去晃,“天呀!叶文去那了?她不是应该走在我的见面吗?现在去那了?我轻轻的叫着她的名字,继续往前走着,不住地用手电寻找着。
这时我终于看到了她,她静静的站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衣服明显和刚才不一样,我连忙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却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人,分明是个和她一摸一样的人体塑料模特……
我“啊!”一声惊吓,赶紧后退,忽感身后有个软绵绵,象海棉一样的东西,好像还有些温度,我慢慢的转身,一个人体塑料模特面带微笑地站在我的身后,我吓得撒腿就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听见叶文喊:“等等我……”
我惧怕的失去了回头的勇气,只顾着撒腿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那些人体塑料模特向我伸出了手,仿佛要拉住我一般,我一路的跌跌撞撞,却怎么也找不到门。手电的光越来越暗,我心想糟了,可能要没电了,这可怎么办?……
忽忽忽!!!我跑着嘴里大声喊着:“叶文你在那里?叶文你在那里?……”朦胧中我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人影,看上去像是叶文,她正朝我招手,“来……我这儿,来……我这儿……”
她的手像是带着某种魔力,我不知觉在向她靠近,眼看就到她面前了。突然,她的手变成森森白骨,阴风迎面向我扑我过来,啊,我惊叫着的后退,摔倒在了地上。外面“卡擦”一个霹雷,紧接着能听见暴雨哗哗的声音。
摔倒在地上的瞬间我丢失了手电。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幽森森的声音,“你相信我了吗?我一只在等着你来……”
唰!我划着了火柴,火苗忽闪了几下灭了,又点又灭。可这足以让我看见手电的位置,就在最后一根火柴灭掉的瞬间,我的手向着手电的位置摸了过去,黑暗中我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这让我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可是我不能放弃不去摸手电,如果我一直处在黑暗中,我很快就会被恐惧的感觉逼疯的。
终于我摸到了手电,我急忙推上开关,一张苍白的笑脸整个放大在我面前,我嚎叫着连滚带爬往回跑,可是所到之处全是一些人体塑料模型的脚。我没敢抬头,也知道我被这些人体塑料模型包围了。到了现在我不得不相信叶文所说的都是真实的,可是叶文去那了,怎么一进大厦她就失踪了那?
跑了很久,我始终找不到门,我绝望地蹲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心想我也许根本熬不过今晚……
只是我不明白,叶文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死亡的境界,我又不曾害过她。
“哎!”一声幽幽的叹息,我神经吓的猛烈一跳……
“知道吗?我也是个苦命人,自小后妈就不待见我,老爸也嫌我是累赘,上学的时候所有人都欺负我,只有你把我当朋友看。后来高中毕业我几次想找你联系,可是我怕你看不起我。
自从我在这座大厦里上了班,就把这些人体塑料模型当成了朋友,每天和她们说话聊天,我越来越想陪着她们一起。不久前我恋爱了,可是那个臭男人玩够我就把我甩了,我很难过,我对着这些人体塑料模型哭。
她们劝我,别傻了做人太难了,不如和他们一样做个人体塑料模型每天被人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一听很高兴,于是我就在这里割腕了,现在我的灵魂就在这些人体塑料模型里,我很自由,想怎么样就怎样。我能随意进入你的梦里去看你,看你整天为了工作东奔西跑我想不如让你和我一样做人体塑料模特,岂不很好?你看这些人体塑料模型都是我生前的好朋友和对我好的亲人,她们都来陪我了……”
她的声音凄惨,我刹时愣住了,心理的恐惧几乎令我昏厥。只见叶文一闪身从人体塑料模型里走了出来,她那双妖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的心神刹那间被迷惑了,我看见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我看见我再也不用为了金钱而对人点头哈腰,我看见最华丽的衣服穿在我高傲的身上,我看见我的灵魂可以任意地飘荡在这个世界里,就在我对着这个美好幻觉露出满心的希望的时候。
手电突然灭了,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我,带着我迅速地跑着,我不知道这只手会带我跑向哪里,可是我感觉这只手是来救我的,因为我听见了那些人体塑料模型所发出的惊叫和追赶的声音,我被那只手推到了门外,那道大铁门随后在我身后合上。我发现雨后的天空出现了血红的月亮,我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来打算走的时候……
门被打开了……
我闻声转头,门里传出滋滋的声响,叶文用身体死命的挡住那道门,她的身后有无数只手在她后背乱抓,她的脸上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对我说:“西子,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来,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忍心骗你,那些人体塑料模型都成精了,而我现在就是他们的一员,他们还在继续扩充自己的领地,他们要把整个世界上的人都变成人体塑料模型……
一道蓝光在叶文闪现,一个妖艳的叶文站在这团蓝色光之中。她扭动着身姿,嘴角泛起诡异的微笑……
她冲着我招手,我仿佛就要呆呆的跟过去了,突然,“砰……”的一声,她嚎叫了一声,转眼间被蓝色火苗烧的啥也不剩,我看的心惊肉跳,浑身不住地颤抖。
门内的叶文双眼含着泪说:“我终于还是消灭了自己,对不起朋友……”一切就在这瞬间消失了,我的眼前又恢复了黑暗。
我傻了一样跌跌撞撞地转身,还没走出两步,吱嘎一声又门开了,那个妖异的叶文用尖锐的声音嘶喊着:“呵呵……一切还没完,我会再来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