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很多人都这样认为。
小的时候,看了太多的神话故事,所以以为天上真的就住着神仙,总希望梦里会梦见无所不能的神仙,只是她的梦里多是小鬼,苏凌三天两头的发烧,打针,吃药。虚弱无力,像是黄了叶的花。苏妈妈是既心疼又着急,她去找了村里有名的跳大神的万福婆。那万福婆在这寸土地很是出名和吃香,吃着,喝着,还拿着,什么都拿,村里人背后都说她太黑,但是,遇到事,还会去找她,就连临近的村,甚至是更远的乡镇,很多人也都慕名而来。
苏妈妈毕恭毕敬的献上了十元钱,万福婆根本没用正眼看,只是用眼角瞟了一下,心想,哼,求人还这么小气。她点上香,作揖,然后跪下,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哦,哦,哦!”万福婆一连三声的“哦”,一声比一声高,一同跪在一旁的苏妈妈的听到万福婆接连三声的“哦”变得惊惶无措。
“怎么了?严重吗?”
“不轻啊!好几个故人缠着她不放啊!”
“啊?”
“放心,我会尽力驱赶她们,让她们尽快离了苏凌的身,回到她们本来应该待的地方!”
“谢谢,谢谢!”苏妈妈不住的磕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择一良辰吉日,苏妈妈备下了一桌酒席,请了万福婆去驱鬼,纸钱烧了一大沓,纸灰落了厚厚的一层。除了用红纸缠着的献上的二十元钱,那些没吃着的万福婆都打包带了回去。说也奇怪,事后,苏凌就好了,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
苏凌同村的一姊妹丽丽写来了信,说是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待遇好,管吃管住。二十一岁的苏凌,怀揣着一颗纯真的心,奔着她去了,坐火车,几天几夜去了江西。
照着信的地址,苏凌找到了丽丽。
“来了啊?”苏凌的到来,丽丽表现出了复杂的表情。良心,丽丽还是保留了那么一点点的,毕竟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姊妹,曾经说过,将来嫁人也要嫁去同一个地方的。只是进了这个漩涡,就再也无法脱身,她也是受害者,也是被人骗进来的。当初正是她的亲表妹写了同样的一封信,于是她卷进了这场漩涡,再也回不去了。她只能继续的骗人进来,亲戚,朋友,越是信任的人,越容易上钩,只要能上钩,就能拉的进来,她就可以有回扣了。这就是她在写给苏凌的信中所谓的好工作,待遇好,管吃管住。而这些,初来乍到的苏凌是完全的不知道,她完全还没有察觉出不对劲。
“丽丽,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啊?”苏凌还念叨着丽丽在信上说的那份“好工作”,待遇好,管吃管住。
“明,明天吧!”
“行!”
一屋子的人,都是女的,各个年龄阶段的都有。蹲着的,坐着的,靠着墙的,捂着脸的,墙上贴着几张纸,写着一些规章制度什么的,“不允许私自外出,不允许和外界联系”等等。苏凌开始有点不明白了,这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呢,需要这么多的女工,需要这样的规章制度?
接来的几天,苏凌依然没有看到她想象中的工作,一屋子的人,只是吃吃喝喝,然后就是一遍一遍的背诵贴在墙上的规章制度,偶尔有人出去,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是被囚禁了!(:/转载请保留!)
“丽丽,你怎么可以骗我?”苏凌恨不得上去就给她几巴掌,但她没有。
“对不起苏凌,我也没办法,如果我拉不进人来,我就要挨饿!”
“我们一起逃出去吧!”
“啊?你可真敢想,逃?怎么逃,很多眼睛都盯着呢。”
“只要想,总有机会!”
过了些日子,就有人要求苏凌开始“工作”了。就是像她们一样,继续骗人过来。苏凌觉得机会来了,她配合着写了信,有人负责带她外出去寄信,一同出去寄信的还有丽丽。当然,这是她们早就预谋好了的。到了寄信地方,丽丽先说肚子疼,要去厕所,然后跑掉了,那人眼看着丽丽跑了,要去追,苏凌也跑了,一边跑,一边喊,“捉流氓啊,捉流氓啊!”
她们就这样成功逃脱了出来,然后爬火车,躲检票员,失踪七十多天之后,苏凌竟然平平安安的到家了。
两个多月的日子,苏妈妈过的人不人,鬼不鬼,夜里睡不着,白天疯癫癫的往村头一站就是一整天,头发一下白了,人也一下消瘦了很多。
“我的妮啊,我可怜的妮啊,这会可真的是被鬼给捉了去了啊!”苏妈妈就这样拉着长腔调调,哭起来没完没了,嗓子都哑了。
……
苏凌回来之后没多久,苏妈妈就张罗着给她找了婆家。
“姑娘大了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愁啊!还是尽快找了人家,嫁了,也就放心了!”阿芬婆端起茶水,嘟着嘴吹了几下,一饮而尽。阿芬婆是村里的媒婆,村里很多人家都是阿芬婆给牵的线保的媒,日子都过的美美的。有时,那些人家还会请阿芬婆来家里吃上一顿,大概是表达下他们的谢意吧。阿芬婆总说,缘分是注定的,情投意合才会长长久久。
“是啊,是啊!”苏妈妈忙续上茶水。
“东村的这小伙子,人长得好看,家庭也好!明儿让他俩见见?”
“行啊!就按您说的办!”苏妈妈堆着一脸的笑。
……
第二天的相亲,出奇的顺利。苏凌看上了他,除了年龄大了那么几岁,没什么可挑剔的,而在苏凌看来,年龄大也不是什么缺点,大了好啊,懂得疼人,有安全感。
李桥也看上了苏凌,虽然只是那么几眼,李桥觉得非她不娶了。
那一年年底,苏凌结婚了。频频出现在了东村,很多人看到苏凌,都发着“啧啧”声。
“哎呦,瞧瞧,想当初,那艳丽是多么漂亮的一人,愣是被他甩了,到头来就找了,找了这么一个!”其实,除了皮肤黝黑黝黑的,苏凌没什么不好。
“是啊,是啊,这个和以前的艳丽简直没法比,没法看,没福气啊!”
“没听说吗,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
……
结婚之后的苏凌隔三差五的回娘家,一是婆家和娘家离着几里地,没多会的功夫就到了。二是,在娘家生活了二十多年,在娘的身边转悠了二十多年,突然离开了,还有点舍不得,还会想家,想娘。苏妈妈一边唠着家常,一边解说着为人妻之道。
“结婚了,就是大人了,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要互相谦让。”
“知道了,娘。”
“不能老往娘家跑,要自己生活,要过自己的日子。”
“咋了,娘,你要赶我走?”
“妮啊,要懂事,你这样三天两头的跑回娘家,不好!”
“哦,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娘是不想要我了,要赶我走呢!”
“哎,这孩子!”
果真,苏凌有一段不回娘家了,原来是怀孕了。从医院检查了一遍回来之后,她兴冲冲的就跑回了娘家,苏妈妈得知之后也乐坏了。
夕阳西下,夜幕还没有完全的拉下来,苏凌从娘家早早吃了晚饭就往家走。这要是在平时,路上进进出出的很多人,而今天,此时,出奇的平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刚出了村头,苏凌的眼睛突然好像被什么给捂上了,像是一片黑幕,又像是一张大手,胳膊也像是被人搀扶着,身体变得好轻好轻,轻的像是一团棉花。脚底下也像是有了筋斗云,能够腾云驾雾般飞腾了起来,越来越偏离了大路,径直朝着北边的山上飘去,起起落落,飘忽不定,高高低低的地堰,苏凌一座连着一座的往下跳。
……
眼看着天慢慢的黑了下来,苏凌一直没有回家。李桥急了,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岳母家。苏妈妈一听也急了,于是开始顺着大路找起来,找了一圈,愣是没找见人。
当李桥累的筋疲力尽的回到家,一进屋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的苏凌,她也累坏了。苏凌醒来之后,像是讲一个别人的故事一样讲给李桥听的时候,全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后怕。所幸,苏凌没事,肚里的孩子也没事,老人们说,是让小鬼捂了眼睛,是让小鬼架着一路跳来跳去,所以才没事。
后来呢?
后来,苏凌的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死了。那个年代丢在乱坟岗的死婴成堆成堆的,被野狗拉来拉去。也就是在那一年,苏凌接着又怀孕了,那个年代,妇女能够生养七八个子女,一个接着一个,不懂得优生也不懂得优育,像是生个小崽子一样的生下来,像是喂养个小崽子一样的喂养。苏凌的第二个孩子,又是男孩,满月酒喝了没几天就死了,苏凌说是小鬼偷去了她的孩子。
苏凌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李三。
……
周丽,苏凌的邻居。年纪轻轻的病的不轻,住院了。肿瘤长满了内脏,村里人都说没几天活头了。两家人紧挨着住着好些年了,处的还不错。
前天,周丽的男人回家请了万福婆来家里,鱼肉摆了一桌,纸钱烧了一沓。周丽的男人哭的那个伤心,眼泪流的稀里哗啦。苏凌也去了,作揖,磕头。
夜里,苏凌睡的正香,突然觉得脖子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勒住了,好痛好痛,像是一副冰冷的铁链子。苏凌努力的挣扎,双手用力的抓,挠,她努力的想要逃脱,想要挣脱铁链子的束缚。只是那铁链子死死地锁在了她的脖颈上,越来越深,勒出了血印。苏凌的思维好像一下清晰了起来,是鬼差,一定是。应该是来锁周丽的魂魄的,邻居的关系,他们进错了门,抓错了人。苏凌大声的喊着,不,我不是周丽,我不是周丽。
睡梦中的李桥被苏凌的呐喊声吓的打了个哆嗦,他碰了下苏凌的肩膀,“哦哦,知道你不是周丽!”
苏凌好像也醒了,“哦”了一声,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苏凌的脖颈上红红的血痕。
……
王秀,村里年轻的寡妇。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现年头,寡妇也不好惹,若是发起飙来,那可是吓死个人。这不,王秀找上门来了。人还没走进院子,就嚷嚷起来了。
“苏凌啊,你欺负我没人啊!无法活了,我不活了!”说着,王秀就耍起了无赖,在地上打起了滚,大把大把的眼泪。
“我孤儿寡母的,家里没个男人,你就这么欺负人啊你!”
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苏凌知道,是时候掰扯掰扯了。
“嫂子,这话是咋说的?这些年,你把庄稼种过了界限,长在了我家的地里,收成不少吧,从一开始一垄,两垄,到现在的四垄,算算,一年应该多收四五百斤的玉米了吧,这些年,可怜你孤儿寡母的才随意你种,不曾让你付过租金,咋了?你是不是特别觉得过意不去,今儿特意过来给耍上这一出?”
王秀和苏凌有一块地相邻着,王秀种地很强势,她家的庄稼种过了界限,种到了苏凌家的地里。苏凌不计较这些,少种几垄也穷不了,就权当是无偿贡献了。没想到,她倒是耍起了泼皮,难不成还要全部霸占了不成?(:/转载请保留!)
“你,你咋说话呢,我几时种过了界限?你可不能诬陷好人呢。”王秀不依不饶的上来就给了苏凌一个耳光,苏凌来不及躲闪,冷不丁的挨了这一耳光,一下瘫倒在地,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一时间没有了呼吸。王秀吓傻了,围观的人吓傻了。
“完了完了,要出人命了!”
“可不是嘛!”
……
王秀吓得脸煞白煞白的,“苏凌,苏凌啊,你可别吓唬嫂子啊,嫂子胆小。”
“苏凌啊,嫂子错了,嫂子再也不敢把庄稼种过界限,再也不种到你家地里了,我发誓!”
王秀果真竖着右手,对天起誓。就在刹那间,也不知道苏凌是几时睁开的眼睛,她正注视着对天起誓的王秀。
“说话算话?”
“俺的娘啊,鬼啊!”
王秀失魂落魄的逃跑了,她真的再也没有把庄稼种过界限。村里的人传开了,说苏凌一定会闭气功,一定是。
……
苏凌说,她有九条命。或许这是真的吧,不然几次三番的掉进吃水的井里,她又怎能安然无恙的爬出来。她的一生,注定会有很多的故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