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嘴里的象牙
初冬的江边,寒风刺骨。
一位面貌俊朗的男人慢慢地在散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落寞。突然,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蹭他的后裤脚。他转回头,脸色蓦地白了,尖叫着向后退了半步,是一只小古牧犬在蹭着他的后脚跟。牵狗狗的女孩冲他笑了笑。
他怒道:“你怎么开这种玩笑?你不知道会吓死人的吗?”
女孩好像觉得自己错了,忙收起笑容:“对不起!是我没有看住我的狗。”
他下意识地保护右手,右手的小指处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对不起,你的伤口一定很痛吧!你放心,天涯很乖,不会跳起来咬你的伤口的。”
那狗竟然像听懂了话似的,乖乖地坐了下来。
他把那只伤手放到怀里。
女孩说:“帅哥,你说狗嘴里能长出象牙吗?”
男人大笑:“不可能。”
“可是,我姐姐家的狗嘴里就长出了象牙,真有意思。”
男人的面色变得沉重起来。
“小姑娘,我是医学博士,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不要再说了。”男人说着拿出了证件,上面写着“梁思琪”三个字。
“我有证据的。”女孩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截象牙,雪白雪白的。
有预谋的绑架
男人的脸色有些忧伤:“这种象牙很别致,你确定是狗嘴里长出来的吗?”
女孩认真地点点头:“我家有一只大狗,是这只小狗的妈妈,象牙是从它妈妈嘴里长出来的。”
“你能带我去看看那只狗吗?”
“没问题。”女孩天真地笑了,但在男人转身的一瞬间,脸上却露出复杂的神情。
女孩的家里很大。
但男人却没有看到女孩说的那只会吐象牙的狗。
“我叫露露,很高兴认识你。”女孩沏好一杯茶,“请慢用。”
他道了声谢谢,把茶放到一边。
桌子上摆着一张女人的照片。男人拿起来看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很漂亮,是吗?”女孩说,“很多人都说她漂亮。”
“你姐姐在家吗?”男人问道。
“她不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她病了。”
男人深表遗憾:“我叫梁思琪,医学博士,现作临床研究。我的毕业论文就是人类骨骼进化论。从理论上来说,哺乳动物是不可能在除口腔之外的其他部分长出齿类的。这种进化过程中的另类,小于亿分之一,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我可以看一眼你说的那只狗吗?”
“当然可以。”女孩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她蹑手蹑脚地引导梁来到一个拉门前,做了一个噤声的表示。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拉门一下拉开了。
门里是一只巨型的古牧犬,它看到梁思琪一下兴奋起来,猛地向他扑了过来,异常凶狠。
梁思琪大叫道:“快把它拉走,快把它拉走。”
梁思琪鲜血直流……
露露叱道:“够了,塔塔。”
那条巨型古牧犬名叫“塔塔”,塔塔听到了命令,坐到一旁。突然,露露手脚麻利地拿出一根绳子,将梁思琪捆了个结实,丢进拉门内:“好好反省吧。我吃过饭再来找你。”
不新鲜的恐怖故事
梁思琪在门被关上后,才开始打量起这个不大的空间。
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看到地上突起的隔音材料,他懊恼地低下头,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他即使喊破喉咙,外面也没有人听到。
吃过饭的露露显得很精神。她走进房间,将拉门合上,抱着塔塔开始了询问。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在网上很流行的。”露露不管梁思琪爱不爱听,说道:“有一个女孩,她回家后突然发现自己的狗狗病了,一直在咳嗽。她就带狗狗去医院。医生们怎么也查不出狗狗是什么病,于是只好将狗留下,让女孩先回去。女孩回到家后,电话响了起来。医生告诉女孩,他们知道狗狗是怎么回事了,叫女孩快点儿过来。你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个故事我旱就看过,是狗的喉咙里卡了人的手骨,才造成了咳嗽。”
露露说:“女孩在电话里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要医生说清楚。医生没办法,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就在医生讲的时候,厕所的门开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出现了,他一步步地逼近女孩。”
露露又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这个女孩后来得救了吗?”
“应该是没有吧。从体力上讲,女孩的力气一定没有男人大。”
“可是那个男人浑身是血呀!呃……就和你现在差不多。”露露说,“记得刚进门时我给你的那杯茶吗?你为什么不喝?你如果喝了可能不用伤得这样重。”
“茶里有毒,是吗?”梁思琪露出得意的笑容,“一个女孩再大胆,也不敢把陌生的男人带到家里来。她如果这样做了,不是白痴,就是色情狂,要不就是有所预谋。而从你的外表看来,前两者都不是。”
“你把我分析得挺透,但你低估了我的智商。我有一条这样的守护犬,为什么还要怕男人?给你的茶水里根本就没有毒。我只是想看看你对我有没有防备。如果你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看到那截骨头就要跟我来?如果你心怀坦荡,为什么不敢喝茶?甚至还一个劲地追问我姐姐的下落。告诉你,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感觉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大男人,那么冷的天在江边散步,还有呀,你说我的狗只是碰了一下你的脚,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梁思琪说:“我只是到江边寻找灵感而已。我业余时间喜欢写小说,我想到关键的部分,被你的狗打扰到了,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而且我是学医的,我的知识告诉我,你拿的那半截牙齿根本就不是什么象牙,而是人的骨头。人的206块骨头,每块骨头的形状我都清楚。看一眼就能知道是哪个部位的。你拿的部分是──人的手骨。”
露露微笑着说:“你分析得很对。我就是喜欢和高智商的人打交道。而你的手骨,也一定是少了一块的。你这个色情狂加王八蛋。”露露朝着梁思琪的右手踢去一脚,“我姐姐就是在江边认识了一个男人,才会被他骗财骗色的。那个人拿走了我父亲的古董花瓶。姐姐想不开就疯了。”露露上来踢他,愈发疯狂。
梁思琪被她踢得头破血流,他护住伤口说:“别踢了。如果我证明那块骨头不是我的,是不是就可以放我走?”
露露停了下来:“怎么证明?”
“你拿的那块骨头根本就不是我的。我的手前两天被机器割伤,可是手指头还是齐全的。再说你姐姐疯了,又跟这块骨头有什么联系?你讲的根本就是两个故事。”
最后的一句话触怒了露露:“我最恨别人说我编故事。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姐姐从江边认识一个男人。后来的故事就像我刚开始给你讲的,她的塔塔生病了,一直不停地咳,她把狗送到医院。回家后她看到那个认识的男人从厕所里出来。那个男人是偷父亲的花瓶时,被狗狗发现后咬伤的。他以为姐姐知道了他的阴谋,就把姐姐给掐死了。然而姐姐命大,并没有死,但却疯了,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那你姐姐一定很爱那个男人,宁可装疯也不肯说出男人的名字。但这个故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露露轻蔑地说:“父亲总说人在做,天在看。那个男人的脚是四十码,满地的脚印子,父亲怕家丑外扬,这件事一直不肯声张,但我不这么想,我要凭自己的能力给那个男人致命的一击。”她拿着手里的刀走过来,“我要让那个伤害过我姐姐的人付出代价。从哪里开始呢?我要把你的肉一条条割下来喂塔塔。”
梁思琪脸色大变,急忙辩解道:“你可以考虑把我的纱布解下来,看看是不是那个人,虽然我的鞋是四十码的。”
露露点点头:“那好吧,满足你最后一个心愿,让你死得明白。”
她蹲下身,一点点地折开梁思琪的纱布。梁思琪满怀希望地盯着纱布,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纱布被打开了,他的手掌果然少了一截手指。露露正要有所行动,梁思琪突然猛地撞向她,露露惨叫着,倒了下去。
梁思琪晃晃脑袋站起来,说:“你太武断了。我在两天前被人打晕,当我醒来的时候手指头少了一截,而我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扒光了。当时我以为是变态狂做的,但现在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一使劲挣脱了绳索,但他并没有对露露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谁的右手在痛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是一名医学博士,现在正在研究一个课题。你的姐姐是我的助手,所以看到她的照片我才会那样地追问。我和她确实是在江边认识的,但这跟感情无关。我正好要研究一个课题,而你的姐姐正在找工作。我们纯粹是合作伙伴而已。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你讲的那个变态故事,一定是兽医告诉你的,所以你才能顺着这个故事猜下去。但你就没想过,你凭什么要相信那个兽医呢?”
露露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的确,她凭什么就完全相信兽医呢?
“不会的。李牧不会骗我。”露露喃喃地说,“他赶到的时候,姐姐已经昏了过去。是他把姐姐送到医院的。”
“李牧,”梁思琪大叫道,“这个败类,我就知道,一定是他。一个月前我接到他的电话,李牧约我陪他逛街。我们买了很多东西。对了,他一直喜欢你的姐姐。在他的劝说下,我也买了一双鞋,瞧!就是我脚上穿的这双。然后,就在三天前,也就是你姐姐出事的那天,我就被人打晕了。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李牧又买了一双和我一样的鞋子,到你家作案的。你姐姐……”
他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又说:“你姐姐不是因为花瓶的事情疯的?李牧的特长是精神科,可是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才做了兽医。你回忆一下,当你们回到家时,是不是只有李牧在场?”
露露惊恐地点了下头。
“这就对了,一定是李牧那个家伙,他给你姐姐吃了抑郁性药物。”梁思琪握紧了拳头,“你姐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被他给打晕……李牧那个家伙──咱们必须赶快找到证据。”
“什么证据?”露露问道。
“证明李牧是凶手的证据,但是他又为什么要骗人害人呢?”
露露信了他的话,说:“你伤得不要紧吧。刚才真是对不起。”
“那咱们把李牧叫来吧。”
“好!”露露说着,打了一个号码。
不一会儿,李牧来了,他右手戴着手套。
李牧兴奋地说:“露露,你姐姐病情稳定多了。只是还是不肯说话,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是吗?”露露很冷淡地答道。
“我早就告诉她了,不要和那个叫梁思琪的人走得太近。那个人太危险。对了,你姐姐嘴里一直叨咕着什么元青花。她说那个地方只有你知道。”
露露点了点头,递给他一杯茶,说:“先喝点茶吧,未来的姐夫。”
“我没这个心情,你姐姐现在还神志不清呢。”
“你的右手怎么了?”
李牧的表情有些哀伤。
露露见他不说话,也不言语了。她指着台上的一个花瓶说:“这就是姐姐说的那个元青花。”
李牧张大了嘴巴:“有没有搞错?一件极品元青花价格不菲。你们家虽然是古董世家,但也不至于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到客厅当摆设吧?”
露露的眼神透露着凛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是我父亲常讲的一句话。”
李牧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看着元青花:“天涯狗狗怎么样?最近好点了吧。”
“嗯!”露露心不在焉地说,“它好多了。”
“那就好。这个瓶子很珍贵,放到安全的地方吧,梁思琪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来,他一定是找不到瓶子,才会有恃无恐地还在上班。他一定会找机会再来,拿走这个瓶子的。”
露露一笑:“他已经来了,就在你身后。”
“什么?”李牧回头一看,后面没有人。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是我姐姐的救命恩人,我和父亲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如果姐姐一辈子不好,你会娶她吗?”
“当然会!以前我为自己是一个兽医感到自卑,但现在没有人跟我争她了,我当然会娶她呀!”
“那就把这杯茶喝了吧,当作是我这个小姨献给未来姐夫的。”
李牧愣了一下,但随后得意地笑了,将露露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露露看着他笑了:“倒下去。”
这句话刚说完,李牧就真的倒在了地上。
“出来吧。”露露说道,“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梁思琪从房间钻了出来:“想不到你这女孩子心思还挺细。”
“当然。那你现在要做什么?我们怎样找证据呢?”
“不用找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梁思琪一脸的狞笑,“知道我为什么还会那么大胆地过来吗?那天我根本就没有找到元青花,我什么都没拿,而且还被你们家的狗咬去了截手指。你可比你姐姐聪明多了。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当李牧醒来后,他会发现是自己亲手杀了未来的小姨子。”
“原来一切都是你害的?”露露镇定地说,“那为什么李牧的手指也会受伤呢?”
梁思琪放声大笑:“一个男人如果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人剥光衣服,而且右手的小指还不见了,这种事情他好意思跟谁说?他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被一个变态侵犯过。”
露露说:“看来我还是太笨了,竟然没有看穿你。”
“当然,我等了好久,才和你姐姐在江边‘偶遇’。我让她当我的医学助手,研究一个很有意思的课题,她居然都信了。我早就知道,你们家是有名的古董世家,而且还有元代的青花。这东西拿出来,够我活一辈子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姐姐真的对你动情的话,你娶了她不是更好?”
“这个想法并不是没有过,可惜她……”梁思琪认真地说,“还是元青花实在一些。”
不可小看的兽医
“看来你还是少算了一步。”李牧从身后站起,他一点都不像是被麻醉的样子,“露露给我喝的茶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她递给我茶的时候,只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倒下。我就明白了,屋子里一定另有其人,但她为什么不让我制服他呢?只能说明一件事,她想套话。”
露露拿出一支录音笔,说:“这些证据该够了吧。为了和你在江边‘偶遇’,我也等了好久。这大冷天的,我牵个狗容易吗?”
“我终于明白那天是谁剥光我的衣服,弄断我的指头的了,你这个王八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牧道。
梁思琪一耸肩:“我也没办法。我的指头被那只大母狗咬断了,我必须转移目标。那天我看了来电显示,知道是你给露露的姐姐打电话,叫她快离开。可惜她看到我了。我只有把一切都推到你的头上,我才会有机会。不过我觉得这一切都没算错,那你是怎么样对我起疑的呢?小朋友?”梁思琪看着露露。
“这很简单。我根本就没跟你说过我姐姐是哪天出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三天前?”
“她是我手下的员工,我应该知道的。”
“不,姐姐出事后,你这个老板根本一个电话都没打,不合常理。她三天没来上班,你竟然都不知道问一问?还有,我家的狗是不会撒谎的。虽然它不会说话,但他看到你的时候,表情是无比狰狞,以至于它一看到你就咬了上去。如果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它不会这样对你。我之所以装作顺从你的样子,那是因为我一个女孩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制服你。况且我的狗狗——”露露一指倒在地下的天涯还有塔塔,“它们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你进屋后就慢慢没有精神了。我失去了保护我的两条犬,除了听你吩咐,还能做什么?”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是专门给犬类用的气体麻醉剂。对人一点效果都没有,对吗?”李牧问道。
“不愧是学兽医的。”梁思琪赞道,“第一次因为没想到她们家里会养狗,我少了根指头,我不能再犯第二次错误。看来我的方案要变一下了,得亲自动手。”他说着打开了一个瓶子,“这是给人用的气体麻醉剂,只有我有解药……”
顿时,三个人都感觉身体慢慢地酥麻起来。
李牧在倒下的瞬间,也打开了一个瓶子:“我没有解药,但是我是兽医。”
倒在地下的塔塔和天涯慢慢地精神起来,向着正要服解药的梁思琪走去。
梁思琪脸上的表情惊恐起来:“你竟然随身带着犬类麻醉剂的解药?”
“你这个该死的,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得精神病。”
“不是因为我……”后面的话听不到了,被凶恶的犬吠声代替。
尾声
美妙的结婚进行曲响起,李牧抱着美丽的新娘子一脸的幸福。他知道,这份幸福太来之不易了。新娘子的精神病时好时坏,但这有什么?至少那件元青花早晚都是自己的。
露露和父亲开了一瓶红酒,两个人对饮:“父亲,那件赝品青花你留着它干吗?如果不是它,姐姐也不会受那么大的罪。”
旁边的男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你姐姐有间歇性精神病,如果不是将元青花的消息散发出去,有谁愿意娶这样的女人呢?我还真怕没人上当呢!”
客厅里,那件赝品的元青花一如既往地摆放着,散发着青冷的光。旁边蹲着两只狗,在啃着同样散发着青冷光色的骨头。那骨头,酷似象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