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东侧,髙架下一拉溜躺着几十个算卦的。为啥躺着?午后天热,众先生们正在小憩呢。魏东东十分恼火,自已没吃午餐就急急赶来,可这些算命爻卦的却酒足饭饱呼呼憨睡。你说叫醒他们吧?一个个睡得傻了巴叽的,算起卦来肯定没灵气。
魏东东无精打彩的慢游,他得消磨时间,等算命先生们睡到自然醒,再问卦求箴。
小行几步,前头有一穿黎色布衣,面容清瘦的耄耋老者。老人盘膝而坐,二目微闭,似视似眇,身前放一空饭盒。
唉,这般年纪了还乞讨,儿子肯定先死了。魏东东心里念叨着往饭盒里扔了十元銭.
“喂,你的钱掉了。”老人倏地睁开眼说。
“专门给你的,凡碰上髙龄要饭的,我都给点。”
“你才是要饭的呢”老人厉声道:“把钱拿走!”
“不是乞丐?你身前那空饭盒…”
“我刚吃完饭还没来及刷呢”
“哦,误会误会。老伯您是…?”
老人眉宇间泻出一丝笑意:“你这小哥心眼不错。我嘛,算卦的。”
“真的?”魏东东喜出望外:“您如此髙龄,中午居然不睡觉,一定特有道行。老先生,给我算算,卦钱好说。”
“坐下吧”老人指着一旁的马札说。
“抬左手我看看”
“右手”
“我手埋汰,你自已翻开眼皮让我看看。”
两边的眼皮都翻开看过后,魏东东有些没好气的问:“还看看舌苔呗?”
老先生似乎未听出魏东东话中带刺,皱着眉头问:“近来,一到夜间双眼总跳吧?”
魏东东闻言一惊,顿生敬意,忙道:“没错,近时我双眼总换着跳。我心里特不安,就想找先生算算。”
“眼皮怎个跳法?”
“非常古怪,右眼跳三下、左眼跳一下,右眼跳三下,左眼跳一下。唉,要是眼皮能敲出声来,准跟SOS求救信号似的。”
“跳多长时间了?”
“三天了,一到晚上八点眼皮准开跳,比我这劳力士都准。”
老人点点头,轻声问:“近时你参与过盗墓吧?”
“啊…?”魏东东一时语塞。
“你身上阴气很重,双目已印下魅影。请说实情,或许尚能破解。”
魏东东四下瞟膘,悄声道:“我专门捣动古玩,但从没参加过盗墓。只是上次,我怕那些盗墓的用假货蒙我,所以我也跟着一块钻入古墓。这是一座合葬塚,里面有两副骨架。我喜欢玉器,别的没要,只收了两颗含珠。”
老人掐指垂眸,算了一阵,说:“是了,墓中鬼魅已释遁阳界。年青人,你若敛些坛坛罐罐还则罢了,可你偏偏拿了它们修炼千年的口含珠,我要是墓鬼也得追寻着你讨要。”
“啊?惹锅了?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主动把口含珠送回墓中?”
老人搖摇头说:“你当那是警察局呢?主动投案自首,退回赃物,便可争取宽大处理?跟你说,现在这千年墓鬼正在气头上,一见面二话不说,立马掐死你。”
魏东东吓一哆嗦,眨吧着眼想了想,说:“我有一事不明,这鬼如此厉害,为啥不把盗墓人掐死?”
“很简单,墓葬刚打开后,墓鬼乍吸阳气,犹如吸了毒气,自已尚自顾不暇,焉能伤人?等过数天后,墓鬼适应了人间环境,它才寻思报复。”老人重新打量着魏东东说:“你手掌泛青,印堂发黑,瞳睛蒙雾,不日即将见鬼。”
“啊?老先生您算算,哪天鬼会报复我?”
老人敛目屈指,片刻后说:“再过七天,七天之后是四方阴气相汇之日,那天魑魅魍魉必将兴风作浪,四厢害人。”
魏东东掏出五百元塞到老人手中,说:“今天我就带这么多,您给我出个破解之策,待躲过此劫后,我再送重金酬谢”
“凭我的功力,一年只能画十张符咒。这墓鬼十分了得,咒符全送你,能不能战胜恶鬼,要看你平素修德。”老人说着从身后的提包里取出一迭画满符咒的黄纸条,然后示意魏东东近前,侧头对他低声耳语一番。
第七天,太阳还没落山,魏东东就紧张起来。
他按算卦老人的吩咐,将门窗,墙壁,天花板,地板等八方六合之处用咒符封住。随后将那两枚口含珠用青铜碗罩住,不让珠光宝气外泄。千年墓鬼嗅不到宝珠味,说不定转一圈就走了。
天已大黑,魏东东开亮室内所有的灯,在厅内地板上用朱砂粉画一圆圈,自已端坐中央,双手合什,嘴里念着算卦老先生传他的六字真言。
时间过得真慢,得坐一宿呢,忍着吧,总比让鬼掐死好。魏东东心里惴惴不安的想,眼睛惊俱的东张西望。
正这时,灯突然熄灭,室内顿时漆黑如墨。
由于窗帘是绒布的,外面的光丝毫不得透入,室内极黑,极静。
不对,寂静中好象身后有动静!细听似是什么东西蹑足彳亍之声,声音正缓缓逼近。魏东东顿觉汗毛竖起,后背发凉。头发一根一根谁也不挨谁的乍着,头皮已麻木,仿佛冻僵一般。
这一刻,魏东东才真正体味到什么叫恐惧。他后悔了,如果能够重来,他肯定不再收购那两枚口含珠,并且做到远离那些盗墓者。
黢黑中,魏东东抱定一个念头:鬼真来了,掐哪都行,千万别掐脖子。魏东东用力缩着脖子,用喉音念诵六字真言。
肯定是六字真言起到效果,身后的响动居然消失了。
黑暗中,魏东东伸伸腰缓了口气,可刚一松弛,门却突然爆响:砰!砰!砰!
魏东东脑中一片苍白,完了,看来千年墓鬼要破门而入了。
砰砰砰。不象是拆门,是敲门。
“谁?”魏东东乍着胆子问。
“收电费的”
魏东东险险气死,暴吼道:“走开!黑灯瞎火的收啥电费!”
门外是两个人,一人埋怨道:“我说啥来着?不能在停电时收电费。”
噢,原来是停电,并非是墓鬼把电闸拉了。魏东东稍感宽心。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魏东东抬腕看看夜光手表,已是零辰三时,再熬一会儿天就亮了。那位算卦的老翁说了,只要捱过今夜撞鬼日,找不到宝珠护体的墓鬼只能速投地府,否则会魂飞魄散,化为虚无。
这时魏东东又想起那两颗温润剔透,放着淡淡萤光的口含宝珠:此等罕品,一颗就价值五百万,如果是一对…
魏东东正想入扉扉,门外又有动静,好象是什么东西在试着推门,很轻。
都后半夜了,肯定没收电费水费的了。串门的?那只能是:神经病,偷情的,还有鬼了。
魏东东潜意识告诉自已,门外发出响声的肯定是鬼,鬼一般都是玩够猫捉老鼠的游戏后,再把人掐死。魏东东强打精神,急诵六字真言,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门外的鬼东西铁定了不给魏东东半点喘息之余,只要背诵六字真言的声音一停,门就沙沙响,你一诵,响声顿止。你噤我鸣,此起彼伏,生生折腾到天亮。
不管咋说,有惊无险,这撞鬼夜终于闯过来了。
魏东东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咒符撕下烧掉,用过的咒符留着反尔招鬼。然后他将两颗宝珠重新锁进保险柜。今天是刚巧是周六,他心头阴霾云飞雾散,一派爽朗。盥洗一番后,吹着口哨,往手包里装钱,他要去酬谢算卦的老先生。
一出门,险些绊倒。低头一看,地上趴着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细看,防盗门下半截的烤漆已挠得斑斑驳驳。“好啊?后半夜是你这个小混蛋儿折腾我!”魏东东吼着作踢腿状,小流浪狗吓得尾巴一夹,赛马般跑掉。
到了高架桥下,算卦老人仍坐原处,只是皂衣换成白色,远远望去,白髯白衫,颇有仙风道骨之气。“老神仙,我酬谢您来了。”
“年青人,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老人眉头微皱,郑重道:“这一对墓鬼,聚气千年,道行颇深,我真担心那十张咒符能否镇得住它们。”
魏东东笑了:“镇得住,我按您的吩咐,设阵布局。看看,一夜平安无…”
“等等”老人打断魏东东的话:“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哎,您一看见我完好无损,就明白了,那凶险无比的撞鬼日已平安渡过。”
老人用很古怪的眼钟神盯着魏东东说:“谁说平安渡过?今天晚上的撞鬼夜还没到呢。”
“什么?什么?!今晚?”魏东东头嗡地一声。
“我跟你说过嘛,七天后是撞鬼日。”
“天呐!七天后?你为啥不直接说是第八天呢?灵符已撕下烧了,今夜才是正日子?这可咋办?”魏东东双手抱头叫起撞天屈来。
“咋办呢?请您老人家再……啊?”魏东东发现眼前的老人突然消失了。
魏东东芒然四顾。
人呢?是幻觉?不对呀,木马札还在地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