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梦缉凶

说到梦,我们人人都做过。自有人以来,做梦一直被人们认为是一种神秘的心理体验,有的哲学还会把梦境当作是另一种人生,甚至有的人还会把它当作是与另一个世界沟通的渠道。但是科学研究表明,做梦只是大脑神经元的自主放电所造成的非理性想象,是大脑部分区域被抑制,而另一部分活跃的表现。

有的科学实验证明,做梦还是学习新知识的必要环节。如果一个人学过新的东西,而不让他做梦,他很快就会把新学到的东西忘记。还有科学家说,做梦是一种必要的情绪宣泄渠道,如果剥夺一个人的梦境,这个人很快就会变得烦躁、易怒,甚至精神分裂。

所以做梦并不是什么浪费精力的事情,其实你们可能不知道,很多科学家的成就都是在梦中取得的。例如苯,化学家研究了很久都搞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结构,结果这个化学家做梦的时候,梦见了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他醒了之后,立即就明白了苯的结构是环形的。再比如轮胎的发明,那时材料科学不发达,科学家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橡胶变得既硬得不怕磨损,又软得充满了韧性,结果有一天做梦的时候,他梦见了地狱的魔鬼,将硫磺加入了橡胶。他醒来之后一试验,轮胎终于研制成功了。

由此可见,在睡眠时,大脑负责理性思考的部分被抑制之后,非理性的部分就会变得很活跃而富于创造性。当然,有的时候,梦中的人,还会变得很敏感,敏感到能够察觉极其微小的预兆,并警觉到危险的临近。

故事发生在三年前的一个冬天,那天我去一个小区里找朋友,就在进入这个小区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用眼睛瞄了我一眼,就匆匆离去了。这本是极其常见的情况,但是当天晚上我就平白无故地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中,我梦见那个人,杀死了一个女孩。女孩的血迹溅到了他肘关节的衣服上。由于是在背面,所以他没有觉察到。那天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的爷爷,他拄着拐,慈祥地看着我笑。随后我就看见了医院的诊断书,诊断书上写着癌症晚期。

我醒了之后,全身都是冷汗。我觉得那个梦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我整整一上午都是心不在焉的。那天下午的时候,我的朋友打来了电话,说他们小区昨天发生了一起凶案。

后来我终于没有忍住,对他说起了那个梦。我朋友说:“也许你梦见的就是真事。不行你来我们这里,跟警察聊聊。”

我说:“你快得了,别回来再拿我当成凶手。做梦又不是证据,万一他们抓不到人,拿我顶罪就麻烦大了。” 

但是我怕麻烦,麻烦还就真的来了。警方调出了那天小区的监控录像,他们在录像上见我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小区,警察很快就找到了我。

给我做笔录的是两个年轻警官,一个是矮胖子,一个是瘦高个儿。他们拿出了一个人的照片,让我看。结果我立即就认出了他,我说:“那天小区口我遇见的,还有我梦见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人。”

警察们听了我的话先是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儿才说:“你梦见了什么?”

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出来。结果那做笔录的胖警官呆呆地看着那个讯问的瘦警官,对他说:“记,记下来。通过梦破案的事情不是没有过。”

在他们问话的时候,一个浓眉国字脸,身材高大健壮的警官一言不发地坐在我的身后。

最后那个矮胖警官对我说:“人的意识分为意识与潜意识,意识是你能够觉察到的思维,而潜意识是你觉察到了,但没有放在心上的思维。你可能是在潜意识中,看见了他胳膊肘背面的血迹,但是你的意识忙着找朋友,所以当时没注意,但你的潜意识察觉了危险,它通过梦境把它看到的事情告诉了你。”

我点点头说:“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对破案有帮助。不过你们能告诉我吗?是不是真是一个女孩?”

那矮胖警官一怔,我就知道了,肯定是。

那矮胖警官显然是不肯放弃自己的唯物主义信仰,对我肯定地说:“可能是那个女孩身上的香味,附着在了他的身上,你潜意识察觉到了,就变成了梦。”

我听了这话突然愣住了,因为我确实像是闻见了什么味道,但是那种味道绝对不是女孩身上的香味。

他们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因为我不确定,所以我说没有,随后他们说你可以走了。 

我点点头,说:“等你们的好消息,如果我是受害者,我肯定会希望能有人为我复仇。”

他们也点了一下头,没说话。随后那一直坐在我身后默不作声的高个子刑警将我送了出来,并递给我一张名片,他说:“我姓方,你再想到什么,就马上告诉我。”

看到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怕我担心被嘲笑,而没有将梦的全部内容告诉他们。

回到家,我一直在思索着警察对做梦原因的分析,那时我认为他是很有道理的。但后来的事情很快就否定了他的说法。因为如果说,我那天做梦是因为我的潜意识察觉到了危险,那么后来的事情就完全无法解释了。因为从警局回来的当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一个女孩在夜路里行走,一个男人尾随在他的身后。我听见那个男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终于女孩察觉到了危险。她急忙掏出电话给家里人,要他们接自己。但是那男人还是跑了过去,用刀子扎向了女孩的脖子。紧接着,我梦见了我的爷爷,他不停地咳嗽,直到咳出了鲜血。突然他的脸变得很苍白,直至最后变成了一具白骨。

第二天当我将这件事告诉那个方警官的时候,他安慰我说:“我相信你,但那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别担心太多。”

虽然他很客气,但是我听得出来他并不相信。我狠狠地捶了自己的头,骂自己蠢。因为即使很愚蠢的人,也不会相信这些的。

可是那天下午,方警官就打来了电话。他问我在哪里,要我过去一趟。我向单位告了假,开车去了刑侦队。一路上,我感觉心跳得厉害,我知道这是不祥的预感。当我到达的时候,方警官已经在门口等我了。与他一起的,还有上次的两个警官。进了办公室,我觉察到了不同。

这次的房间墙上有一面大镜子,我知道这是单向玻璃,后面肯定有人。那两个警官的神情也很严肃,他们问的问题也和上次不同了。两个警官坐在桌子后面看着我,方警官则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我的身后,仍像上次一样一言不发。

桌后的警官问:“昨天你晚上9点到11点,你在哪里?”

我说:“在家。” 

“有人证明吗?”

我说:“难道你们怀疑我?”

他们马上针锋相对,问:“我们还没说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怀疑你?你怎么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我猜的,我一打电话告诉你们我的梦,你们就找我来,还这样问我,肯定就是有事呗。”

他们问:“有人证明你在家吗?”

我说:“没人,我一个人住。”

他说:“昨天晚上你干嘛了,别跟我编故事,你说谎我们能看出来。”

我说:“没事,我不说谎。我告诉你们,那就是一个梦。”

他们问:“正常人会把梦当成真事吗?”

我说:“是你们的同事告诉我的,让我不管想起什么就告诉他。”

那两个警官就用眼睛看着我一言不发。这时身后的方警官马上就站起来打圆场,安慰我说:“你不知道情况,也别怪我们神经紧张,那个人已经杀了十几个女孩了。你电话里说的那个梦,跟昨天晚上发生的案子一模一样。”

我听了这话不知怎么的,竟然有点兴奋。 

突然那两个讯问我的警察拿出了一个信封,那是一组尸体的照片,他们像展开折扇一般打开照片,一张一张地给我看。看到受害者那全身是血的惨相,我当时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

方警官见到了我的表情,冲着那两个人微微地摇了摇头,那两个警官也像是见到了我的表情,于是他们就将我放了。

但是等我回家的时候,我发现总是有一辆车跟着我。此后的一周,都是如此。

直到那天我又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一个熟悉的女人,我看不到她的脸,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我就知道自己认识她。一个男人突然从黑暗的角落冲了出来,一刀刺向了她的脖子,那女人用手捂住脖子,慢慢地倒在了地上,死掉了。随后,在黑暗中,我的爷爷又出现了,他愤怒地看着我,用手指指着我不停地骂,随后他嘴里又喷出了黑色的血,眼睛变成了两个窟窿,血不停地喷涌而出,以至于将我淹没了。

我惊醒了之后,立即将梦告诉了方警官,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下午我又接到电话,他们又约我过去。当我再次向领导请假的时候,领导的眼神中分明透露出一丝怀疑与恐惧。显然他是将我看作重要疑犯了。

这次我被带到了会客室。那两个年轻警官给我沏了杯茶,还给我了一根烟。我说不抽,他们就一个劲儿地劝我喝茶。我不得已只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他们询问了我的详细梦境,告诉我说:“与我们今早发现的现场没有什么出入。”

“你确定不是有人告诉你,或者暗示了你什么吗?让你做了梦?”他们又问。

我说没有。 

他们追问:“你最近没有接受什么催眠疗法吗?”

我说:“你们怀疑我是精神病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前几天还派人跟踪我,是不是觉得我就是那个变态杀人狂?我告诉你们我梦见了什么,是因为我希望你们抓住凶手,不是因为我变态。如果我真是变态,我会作完案还来告诉你们吗?”

他们说:“你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的人趁你不注意,偷着暗示,或者催眠你,他告诉了你作案的细节,让你觉得是做梦梦见的?”

我说:“我从没有和任何人独处过,催眠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哪有那么快。”

胖警官说:“昨天那个凶手不小心在死者的衣服上留下了自己的唾液。还好死者的衣服是黑色的,唾液风干后变成了白色。只要验一下DNA,就能知道目前的嫌疑犯中哪个是凶手了。”

接着,那警察说:“你刚才喝水的杯子,我们已经拿走化验了。”

我听了十分生气,一拍桌子道:“你们简直就是混蛋!” 

随后我被放回了家,临走时,他们说结果出来前不允许我去外地,一路上都有两个警察开车跟着我,晚上睡觉的时候,门口也停了一辆警车在楼下。

第二天,化验结果出来了。随即我就被警察逮捕了。他们认为我就是凶手。因为死者身上的唾液,与我在茶杯上留下的唾液,完全一样。

我知道:“这是肯定是陷害。”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因为我感到最近跟踪我的人很多,混入烟斗社的那个年轻人也很奇怪,我知道他们是警察。我要在他们制止我之前,完成我的心愿。

突然我惊醒了,清醒之后,我还为这些想法感到恐惧。但是等我喝了一杯水,彻底清醒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的母亲没有离婚,也没有打过我。

我努力回忆刚刚梦中的场景,我记得他进入的那个小区有个女人的铜质雕塑。我立即打电话给审讯我的警官,告诉他,快去那个嫌犯母亲所住的小区,他要杀他母亲。他母亲所在的小区门口,立着一个铜质的雕塑。

但是警察没有足够证据,仅仅凭我的一个梦是不能冲到别人家里的。他们只好查到他母亲的住址,然后派了一队人暗中监视他。后来警察告诉我,他母亲那个小区的门口,确实立着一个铜质的雕塑。

那天晚上,直到跟踪他的警察发现他从母亲家出来后,扔掉了一包衣服,而衣服上面带有大量血迹时,才冲上去逮捕了他。当他们得到命令被允许进入他母亲的房间时,他的母亲已经死去多时了。

那天,审讯我的警察给我打来了电话,他们说:“我们还是感谢你提供的线索,如果不是你提供的那个有关味道的线索,我们不可能抓到他。昨天他在作案的时候,被我们抓了个正着。虽然我们无法解释其中的巧合,但是那个人真的喜欢吸烟斗,而且确实在使用一种带有香味的植物做止咳药。”

“我们在那个人家门口的垃圾堆里,发现了他扔掉的衣服,肘关节上,确实有一滴血。”

“我们之前怀疑过你,我向你道歉。但是我发誓真的没有一个姓方的警官。可能是那个杀手身上携带的信息,在触发了你潜意识的第六感的同时,也激发了你的精神病。于是你既可以感应到那人犯罪的过程,也产生了一系列的幻觉。其实那个方警官就是你的幻觉,这个幻觉是你潜意识里的欲望。一开始我们不重视你的话,于是方警官就出现了。他给了你一张名片,满足了你渴望被重视的感觉。他其实是你内心的另一部分。当你被我们审讯,你实在忍受不了痛苦而想放弃的时候,他就帮你找到了一些合适的理由。于是他让你看到了那些照片,而那些照片,是他替你制造的幻觉。”

我笑着对他说:“那我又怎么知道你这电话不是我的幻觉呢?”

他哈哈一笑说,你的幻觉可不会告诉你这句话:“你有精神病,但我们衷心祝你早日康复!”

我哈哈一笑说:“嗯,这倒是,因为这些天方警官一直跟在我身边,他正想尽一切办法试图说服我,我并没有病,这一切都是你们导演的阴谋。他现在还在我身边乱比划,他说你们都是骗子。哈哈,但是如果真有这个人,他可不能不去上班,你说是不是?”

随后,我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但他们肯定地说:“你是双重人格。你认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实际上是在做梦。”

我对他们说:“你们电视剧看多了。这剧情也太狗血了!”

在随后的审讯中,他们将尸体的照片拿了过来,让我辨认。

他们拍着桌子对我吼道:“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定睛一看,发现这照片上的死尸竟然是我的同事,王丽娟。我突然回想起来那天,在我将文件递给他的时候,她正在吃酸梅,看到她闭着眼强忍着酸味的表情,我的口水滴了下来,正好掉在了她的后背上,由于怕出丑,我就没敢吱声。这滴口水,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

当我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审讯的矮胖警官翘起了二郎腿,一边笑一边说:“编,接着编。”

我说:“真凶还正在逍遥法外。而我这个见义勇为的证人却被关在这里,被你们当作凶手审讯。你们就这样破案的吗?”

警察却说:“别废话了,现在证据确凿。快招作案过程,别让我们费事。早招是招,晚招也是招,早晚都要招,何必吃苦头?现在你招,就是坦白从宽,等我们找到你的作案工具,那时再招,就是抗拒从严!”

我说:“刑讯逼供是违法的!” 

他们说:“放心,我们不打你。”

随后我被脱去了鞋子,他们让我光着脚站在屋子里,不让吃东西,不让喝水,不让去厕所,不让睡觉。一连四十八小时,他们不停地换人对我进行审讯。

在我被罚站的这两天两夜里,我并没有傻站着,而是试着理清思路。我想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我是双重人格,我半夜变成了杀人狂,到处去杀人,然后我把这当成了别人犯下的罪,然后还傻瓜一般地去举报自己。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些警察破案压力太大,但他们实在找不到凶手,所以就拿我顶罪。

如果以常识来分析,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如果将我自己的性格因素考虑进去,第一种也并非没有可能,因为如果要我说清这些天以来都干了什么,我确实想不起来。也背不住就真的到外面去杀了几个人。想到这,我骂自己白痴,难道说还没打我,我就要认罪了不成?

而且说我是灵媒也说不通,因为虽然说以前也有过灵媒协助破案的事情,但是我之前从未有过做灵媒的经验。真上了法庭,法官肯定不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到时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想到这里我真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我站在那里,脚被大理石地面冰的如针扎一般疼,我来回不停地倒脚,一开始还有作用。但后来自膝盖以下全都麻木了。我想坐下休息,但立即就有人过来揪住了我的头发,拧着我的耳朵让我重新站起来。

第一天的后半夜,我可能是受了寒,肚子先是拼命地叫,然后小腹就像针扎一般疼痛,我捂着小腹不停地呻吟,但是他们不让我去厕所。最后我说,你再不让我去,我就该拉裤子了。他们却说:“拉裤子就拉裤子呗,反正是你自己难受。”

那一刻如果不是我的手脚都被锁住,我真想扑上去咬死他。 

我就这样一直挺到了天亮,那审讯我的警官终于来上班了,我央求他让我去厕所,他一脸愤怒地冲那看守我的警察骂道:“怎么不让他上厕所呢?”

去过厕所之后,我又被带了回去。之前因为小腹的绞痛我没有别的感觉,但上过厕所后,我又饿了。最可恶的是:“那看守我的警察就坐在我的面前,一边吃炸果子,一边喝云吞。一边吃还一边吧嗒嘴,那味道往我的鼻子里窜,肚子被它勾得咕噜咕噜地叫。”

他听见了我肚子的叫声,对我说:“你招了就给你买一碗,可别错过了时间,再过一会儿就不卖了。到时就是想要也没有了。快点,还有五分钟。”

我强忍着饿说:“我没做过,凭什么要招!” 

他说:“那就饿着吧,谁都知道是你干的,早晚都要招,现在招还少受点罪。”

我把脸扭到一边,装作看不见。

但是饥饿让我感到非常冷,身体不停地抖,以至于发展成了抽搐。到了中午我的身体才不再感到那么冷。这时的我一整夜没有睡觉,困倦得眨眼都变成了一种体力活儿,每当我眼睛闭上的时候,看守我的警官就会拼命敲桌子,这时我就会惊醒,心脏拼命地跳动。

后来,到了下午,饥饿的感觉再次袭来,我又很累,终于不再理会他的敲桌子声了。但是不一会儿,我就被铁勺子刮碗的声音吵醒了,我恼怒地看着他,他却冲着我笑。

坚持到了夜里,在我自杀的威胁下,他们又让我去了一次厕所。由于我提到了自杀,他们对我的监管更加严密了,连撒尿他们都在我身后盯着。

公安局的厕所非常脏,里面满是蚊虫,龙头上锈迹斑斑,池子里尽是肮脏的污渍,早晨上厕所的时候,我尽管很渴,但是我并没有喝水,现在我口干舌燥,见到那滴水的龙头,就连心里都痒得难耐,所以我也顾不得脏,趴在龙头上就喝了起来。

他们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拎走,他们吼道:“空着肚子喝凉水会死人的!”

我也喊道:“那给我吃顿饭不就行了。” 

他们笑道:“做梦了吧?招了就给你吃。你招了不就行了。”

回去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墙上挂着的表,感觉每一秒钟都过得那么缓慢,一分钟就像一年一样漫长,我真希望时钟能把我的生命快点带走。

熬到了晚上,他们又换了一个人。时间越来越晚了,终于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轻轻地蹲下,尽量不让脚镣发出声音。然后缓缓地盘起腿坐在了地上。

这时方警官推门走了进来,我见到他急忙想要站起来,但是他挥挥手,示意我不用动。他一直在屋子里来回地走,我慢慢地睡着了。天快亮的时候,方警官要我站起来。他手里拿了一叠照片,照片不太清楚,但是能看清是摄像头的截图。我仔细一看,那图片里的人是我,我的手里拿着一把刀,一个女孩躺在地上,她全身都是血。

我后来发现,我越是辩解,他们越相信我疯了。我只好尽量保持沉默。随后我被家人带了回去,此后,我的母亲每天都在我的身边照顾我。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后来我听那个矮胖的警官说,尽管当时他们听了我说的话,觉得很荒谬,但后来还是去查了。因为这味道的线索与梦境不同,它毕竟还属于目击者的证词,是我在现场真实闻到的,对破案还是具有一定的价值的。

而且在这种小城市,玩烟斗的人并不多,抽得起上等烟丝的人就更少了。至于懂得用草药治咳嗽的人,那就更少得多了。就是去调查一下,也花费不了很多精力。

后来他们去当地有名的烟斗店打听发现,喜欢烟斗的人有一个小圈子,他们还定期聚在一起聊天,交流一下自己制作烟丝的方法,并互换自制的烟丝品尝。警方派一个警察装成新加入的烟斗爱好者,混入了这个圈子中逐一排查,最后发现符合条件的只有三个人。根据体貌特征,排除了两个。最后一个就是重大嫌疑人。

但是这个人生活很正常,警察跟踪了很久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公安部派下来协助侦办此案的干部拍桌子说:“那个人(指我)就是一个神经病,你们居然相信他。告诉你们,他这是在转移视线,其实那个杀人狂就是他自己!他被抓的时候,是他的同伙在作案!现在立即撤回跟踪他的人,给我盯着那个疯子!”

警局的人暗地摇头,他们说:“决策的时候一言不发,等出错了,才想起来说有问题。”

他们只好撤回大部分警力,而把人员都安排在了我的身边。每天我出门去上班的时候,都能看到原本清净的马路上都是闲人,有装作看报纸的,有装作打手机的,还有装作吃早点的。

我喜欢逐一地向他们打招呼,告诉他们我早就识破了。他们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倒也不当回事。

每天到单位,领导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同事们也都躲着我,就好像我会把他们杀掉一样。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把刀藏在了袖子里,然后买了很多营养品去看望我的母亲。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今天去找她是因为我决定要杀了他。我知道之前杀了那么多人,只是练习而已,我真正要杀死的人,是我的妈妈,那个在我童年时天天酗酒,用铁丝抽打我,无数次差点把我掐死的离婚女人。那个恶心的女人每天都要领不同的男人回家,而那些男人在喝醉之后,也会无缘无故地打我,用烟头烫我。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杀了她!

这时过来两个警察,将我带上了警车。 

在做笔录时,那之前审讯过我的警官说:“我知道你恨我们,但你这样折腾我们是谎报警情,这是违法的。”

我说:“我真的看见了。”

他说:“那是你的幻觉,不行今天我们带你去检查一下吧!你肯定有精神病。”

我说:“我倒是怀疑你们中有内鬼,昨天我才给方警官打过电话,他说要查烟草的事情,结果就有人把尸体放到我的床上。”

他们相互使了一个眼色,用很低沉的声音对我说:“方警官是谁?有人自称是警官与你联络吗?你都对他说了什么?”

我把我对方警官说过话又对他们说了一遍,然后我说:“前几次,你们审讯我的时候,他都坐在我的身后!”

那两个警察又交换了一下眼神,矮胖的警官急忙站了起来,叫来了几个人,把我送回了家。路上的警察对我说:“我估计你肯定是记错了,这里根本就没人姓方。还有,每次审讯你都是两个警察在场。我们有监控录像。”

我说:“那这名片你们怎么解释?” 

说着,我将方警官的名片递给了他们看,他接过来之后,看了一眼,那表情很复杂。最后那个人说:“这是一张扑克,上面的电话是我们科的电话。”

那天,他们叫来了我的家人,随后我被送到了精神病院进行检查。他们说,我有妄想症。我摇头大笑说:“你们陷害我不成,就说我是精神病。”

他们听了我说的,就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典型的受害妄想!”

看完了这个图片,他说:“我知道,你是双重人格,这很常见,我们可以送你去检查,如果你经过鉴定确实有病,我们可以送你去医院,而不用蹲监狱。你要招最好马上,一会儿技术科就可以把照片处理出来。到时候,你再招,就没有从宽的政策了。”

我说:“我很累,但我没糊涂,我现在就是招了,也要枪毙的,在中国有几个杀人犯因为是精神病而从轻判刑的?再说了,你也自相矛盾啊,如果我真是精神病,就直接判无罪了,还需要什么从宽政策吗?”

他说:“如果从严,送你去伙食最差,8个人一间屋子的医院,一个月洗不了一次澡。如果从宽,送你去伙食好,有单间的医院。”

他扭过头看看表,说:“最多还有五分钟,技术科就能出结果,你看着办吧!”

他走了之后,我看着挂在墙上的表,突然我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怎么办?我问自己。 

最后我想,实在不行去法庭翻供,不能在这里跟他们干耗让自己受罪。于是我就叫醒了睡觉的警察,我对他说:“我招。”

他们说:“你真有定力,放别人身上,八次都招了。”

就在我彻底放弃抵抗之后,他们让我美美地睡了一觉。在睡梦中,我梦见一个身穿黄色大衣的女孩被杀了,手法与上次完全一样,女孩身上都是血。睡醒之后,他们把我叫到了审讯室。

不等他们开口,我就说,我梦见一个女孩,穿着黄色大衣,昨夜被杀了。手法与之前一模一样。现在你们是不是发现自己错了?

那两个警官对视了一眼,问:“你的同谋是谁!快说!”

如果不是被锁在椅子上,那一刻我真想一头撞死在他们面前。

他们对我说:“你如果与我们合作,我们可以给你申请宽大。”

我说:“我知道,其实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你知道我没做,你知道我能感觉到这些事。但你不敢承认,因为一旦承认了,就等于是毁灭了你几十年以来一直相信的信仰。你害怕改变,所以你即使明知不是我干的,也要说是我,即使把我抓了仍有人在外面犯罪,你也要说那是我的同谋。”

这时放警官推门进来了,他温和地对我说:“我们现在知道不是你作的案。技术科的结果出来了,那照片上的,看上去像你,但是实际上是因为像素太低的缘故。”

我吼道:“恐怕那照片都是假的,你们自己ps的吧!” 

方警官沉默了一会儿,就没有再说话,他使了眼色,那两个警官低声研究了一会儿,就叫人把我带了回去。中午的时候,他们还叫人给我送了一些好吃的。

下午的时候,他们把衣服、手机还给了我,很快他们办理好了一切手续,把我放了回去。我知道他们不能仅仅凭借一点唾液就定了我的罪。

在我坐上我的汽车时,方警官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他对我说:“兄弟,这几天我们对不住你,但是我们真的无法解释这种事情。请你原谅。”

说罢他拿出了一张放大了的照片给我看。他指着照片说:“这是小区监控录像视频的截图。这就是那个人与你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怀疑那个人将自身所携带的信息传递到了你的身上。然后你就与他建立了联系,所以后来他再犯罪,你都能看到。而这之前他犯罪,你却不能察觉。”

我说:“现在说这些也没啥用了。我认为你们警察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向全市披露这个信息,提醒那些身处危险的人,让他们提高警惕。”

方警官摇了摇头,说:“我们怕打草惊蛇。如果公布了,他就不会作案了。那样我们就永远也抓不到他了。”

我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伸手替他打开了车门,冷冷地对他说:“滚出去!”

方警官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 

我关上了车门,启动汽车时,突然回想起那天在小区,我与那个凶手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我确实闻见了一种味道,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芳香味道,这味道甚至让我回想起了遥远的童年。

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变得很矮,因为我熟悉的房间与家具都变得很高大。突然我觉得自己很饿,就翻开抽屉,想找一些吃的。抽屉里的东西都是那么古老,似乎是我小时候,抽屉里有一个盒子,里面放满了糕点。

我拿起一块,就放在了嘴里,那糕点有着一种奇特的香味,这时我的爷爷从屋外走了进来。他看见我吃了那糕点,急得骂道:“你这馋嘴的东西,那东西不能吃,快吐出来!”

我却任性地将那糕点全都放在了嘴里,并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我爷爷气得直跺脚,抓起我的领子就捏我的下巴,让我吐出来。

我疼得哇地一声就哭了,我一边哭一边骂爷爷小气。

梦里我是那么的生气,以至于在醒了之后,我还有点想哭。我坐起身子,不禁摇头苦笑自己没出息。回想起那次,我真是痛痛快快地拉肚子拉了三天,拉得我都站不起来了。

我怎么会知道那是混合了泻药的糕点呢?

突然,我想了起来,那天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有点像我爷爷抽屉里的那股味道。我印象中的爷爷喜欢抽烟斗,所以总是咳嗽得厉害,为了缓解咳嗽,他经常自己做一些治疗咳嗽的药,这些东西都与那掺了泻药的糕点一样,都被放在了抽屉里。

我急忙拨通了电话,对方警官说:“我想起来那个人身上的味道了!那个人身上的味道是烟草与咳嗽药的混合味道!”

那烟草不是一般的烟草,而是烟斗用的烟草。所以这个人肯定是烟斗爱好者,喜欢抽高档烟叶,还自己懂一些草药。

方警官说:“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我说:“我梦见我爷爷了,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在我小时候,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这种味道。但是因为过去了很多年,所以我闻到了,也不可能马上回想起来。昨天夜里我做梦,梦见了我爷爷,我才记起了这种味道。”

方警官听了说:“至少这是一条可以采用的线索。”

我说:“那烟丝不是很呛的味道,而是带着一种甜甜的奶油味儿。不知道会以为是某种奇怪的香水。还有那咳嗽药,是草药,也很香,但我爷爷死的时候,我才三岁,不可能知道这是什么药。”

他说:“我知道了。” 

当天夜里,我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我打开门去看,却并不见门外有人。夜里我睡得很沉,竟然一夜无梦。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感觉被子里非常湿。

我心想该不会是尿床了吧?

我掀起被子,当时我就被吓得头晕目眩。一具女孩子的尸体,就躺在我的床下,颈动脉被割断了,喷得满床都是血。从那么多血迹来看,她是在我的床上被杀死的。

我连滚带爬地跑向客厅,拿起电话报了警,不一会儿几辆警车就呼啸而至。但是当警察进屋检查了之后,却对我说:“你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我发疯一般掀起被子,却发现刚刚还湿滑的床面,已经变干净了。方警官走了进来,对我说:“他们说你这是幻觉,但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但不管怎样,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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