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妈妈,天气这么冷,我们为什么不点炉子烤火?”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小女孩搓着通红的小手问她的妈妈。
“孩子,我们家没有钱买煤。”妈妈无奈的回答,声音中包含着歉意。
“妈妈,我们家为什么没有钱买煤?”
“因为你爸爸工作的煤矿裁员,他失业了。”
“那么爸爸为什么会失业?”
“因为矿上出产的煤太多了。”
这似乎是一个国外的故事,有人说这个故事是西方经济学悖论的注解,这样的故事会发生在我们身边吗?
一、章文正之墓
“风君子,你盯着一块墓碑发什么呆?这又不是什么古迹!”
“这块墓碑很特别,林真真你过来看看,你看墓碑上还刻了一副对联。”
那个叫林真真的女孩听风君子这么说也好奇的走了过来,看着那块墓碑念道:“生前松风坦荡,身后明月拦江,章文正之墓。”
风君子:“怎么样?有点意思吧。”
林真真有点不以为然的说道:“人已经死了,大家当然都愿意说几句好话,这也是人之长情嘛。不过‘松风坦荡、明月拦江’这两句似乎有点过了,只有真正的君子才无愧于这个评价,我看这个章文正干脆和你学一学,改名章君子得了。”
风君子冲林真真摇了摇手,说道:“在墓地里不要这么说话,对死人应该尊敬。”
林真真吐了吐舌头,仍然笑着说:“我没有不尊敬谁呀,看这对联意思就是人死了之后称君子,那这个章文正还不如叫章君子了。”
风君子:“你又错了,‘文正’两个字对中国人来说可不简单,尤其是对死人来说,那可是至美至极的尊称,章文正比章君子可好听多了。”
林真真:“这我好像知道,曾国藩死后谥号文正,据说蒋介石最崇拜的就是这位曾文正公。”
风君子白了林真真一眼:“你也就知道这点,还是从电影里看来的吧,文正的谥号可不是随便给的,清朝二百多年只有八位大臣谥号文正,其中就包括曾国藩和朱圭。”
林真真:“朱圭我也知道。”
风君子:“又是从电视剧上看来的,最近和绅的戏很多,连带朱圭都出了名。你知道文正是什么意思吗?”
林真真:“文就应该是文臣表率,正应该是为人正直,是不是?”
风君子:“亏你还是北大中文系毕业,也不知道是学生不务正业还是老师误人子弟,学了这么多年就学了个望文生义。”
林真真被风君子说的有点不高兴了,反问道:“那你说什么意思?”
风君子:“文指的是经天纬地、道德博闻,正指的是内外宾服。自古以来只有有德行、有名望的重臣才会在死后得到这个谥号。”
林真真:“那都有哪些人?”
风君子:“我就说你知道的吧,在宋朝就有范仲淹和司马光。”
林真真:“那这个章文正的父母肯定很有意思,居然给儿子起了个名叫文正,也说不定是他自己改的,风君子你也跟人家学一学,改名叫风文正吧。”
风君子又瞪了林真真一眼:“这回又劝我改名字了,名字是随便改的吗?再说文正两个字我也担当不起。”
林真真:“你也有谦虚的时候啊,那么从现在开始好好做人,等你死了之后我发动大家给你一个文正的谥号。”
风君子:“那真多谢你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谥号的,唐代是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谥号,按现在的级别至少是部级以上干部,看样子我得先当官才行。”
林真真不愿意和他越扯越远,指着墓碑又说道:“这个人生前就自称文正,如果不是沽名钓誉的话,那么就真的像墓碑上所说的松风明月般的坦荡。”
风君子:“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平民百姓中也有文正公。”
二、路边的野花
风君子和林真真说话的地方是在一个大煤矿生活区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脚下。林真真是来自北京某报社的财经新闻记者,而风君子是某咨询机构的证券分析师,他们到这里来都是为了参加清江股份这个上市公司的投资项目研讨暨新闻发布会。林真真的任务自然是采访与报道,风君子所在的机构与这个公司有合作,反正刚过完年没什么别的事情,风君子也到这里来凑凑热闹,同时也是为了配合上市公司造势。
林真真到这里来开会纯粹是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反正会议上要讲的东西所发的材料上都有,她也不愿意听照本宣科一样的例行公事,坐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溜出来瞎逛。风君子也是个屁股坐不住的,也溜了出来,两个人碰到一起正好结伴到附近走走。
两人从墓地走过之后,漫无目的绕过一个小山包,来到一个土丘前,风君子问林真真:“今天是2月14号,你应该留在北京过情人节才对,怎么跑到这个荒山野岭来瞎逛?办公室里堆的玫瑰可没人收了。”
林真真一撅嘴,叹气道:“我们领导欺负我没有男朋友,所以情人节把我派出来了,好可怜啊!”
风君子笑道:“没有男朋友?我看是你眼光太高了吧,北京城里只要是个美女,都是挑来挑去挑花眼,大有不挑到人老珠黄不罢休的架势。”
林真真似乎并不介意风君子的嘲讽,反而笑着问他:“你是不是见着姑娘就夸人家是美女呀?”
风君子:“现在的丫头,只要五官还算端正,没有什么生理缺陷,好好收拾收拾不都是美女吗,至少自我感觉应该是这样。按照这个标准,林真真小姐当然是美女了。”
林真真抬腿欲踢风君子,不满道:“讨厌,有时候说实话也很难听的。”
风君子似乎很喜欢逗她开心,又说道:“在这里过情人节,没人送花可真没面子,我得留意留意路边有没有野花,去摘几朵送给你。”
林真真:“哦?难道你想追我吗?”
风君子:“不敢不敢,现在大都市的小美女,对钱包的杀伤力太大,我可追不起,我只是想表现一下绅士风度而已。”
林真真:“可是这个地方连草都没绿,哪来的鲜花呢……”
话刚说到这,两人突然都愣住了,只见面前的土丘中间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洞口前正生长着一丛不知名的鲜花,二月中旬的天气很冷,树没有发芽草没有返青,却莫明其妙长出这么一丛鲜花来,花的颜色是鲜红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显得娇艳欲滴。
路边突然出现的野花在风君子眼里看来显得十分诡异,而林真真却显得十分兴奋,拍手叫道:“好哇,真是心灵福至,有花了,大绅士,赶紧去采来送给我。”
风君子虽然心下分疑惑,但也没有过多的想什么,走过去采花。可是他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眼睛盯着地上在看什么。林真真好奇的问:“怎么了?”
风君子:“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吧,那个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坑道口,你来看看这个木牌。”
林真真也走了过去看见风君子脚前有一个倒在地上的木牌,木牌上写着班驳但却醒目的红字——“危险!请勿靠近!”看样子这个木牌插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倒在了地上。
林真真:“这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这里很可能原来是一个煤窑的坑道口,你看旁边还有建筑的地基,也许是出了事故或者是别的原因废弃了,连坑口的房子也拆了。”
林真真:“那多可惜呀。” 鬼故事大全
风君子:“有什么可惜的,你不知道我们站的地方就是黑金的海洋吗,随便往下挖就可能有煤,这样的小坑道对于这个大煤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林真真,你干什么,赶快回来……”
林真真在风君子说话的时候已经一蹦一跳的跑向前去,准备伸手去摘那束鲜花,风君子叫道:“危险!还是让我来吧。”
林真真笑着回答:“我决定自己送给自己,不给你装绅士的机会。”说着她已经跑到了洞口,伸手抓住了那丛花的枝条。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林真真抓住那束花的时候,突然觉得脚下坚实的土地在蠕动,地面似乎突然变成了松软的流沙,面前黑洞洞的坑口忽然一下子大了好几倍,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陷入到一个黑暗的陷阱中。
站在不远处的风君子正感觉到一阵风吹来,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林真真的一声惊呼,只看见眼前红影一闪,然后林真真似乎凭空消失了。消失的不仅仅是林真真,那丛花也不见了,眼前的小山丘上只有凋敝的枯草和黑洞洞的坑口,如果风君子刚才不是亲眼看见林真真和那丛鲜花,几乎要怀疑这里曾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三、三个包子四个老人
就在风君子和林真真站在章文正的墓碑前的时候,章文正的女儿章婷也放学回家了。和往常一样,她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包子,包子在村里也算是比较稀罕的吃食,家里的几位老人都喜欢吃。不过奇怪的是,章家一共有四位老人,分别是章婷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但是章婷每次只带回来三个包子,四位老人只有轮流吃。
但是章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几乎是一个传统,这个传统是章婷的父亲章文正生前留下的,章文正以前经常在放工后带回包子孝敬老人,但是每次只有三个,老人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从来没有问过。章婷今年十六岁,刚刚上高中一年级,父亲一年前在一次矿难中去世,她母亲一个人照顾两家的四位老人,家里面并不宽裕。章婷平时并不向母亲要零花钱,买包子的钱大部分是她的小姑章文清给的,小部分是她自己平时打零工、挖山药积攒下来的。
放下东西之后,章婷并没有多休息,而是背着个大竹篓走向了村外,去不远处的野地里拾柴禾。这个村子离清江煤矿的矿区不远,章婷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神情恍惚,走的路和平时不一样,不自觉的走到了矿区的范围之内,一边拾着柴禾,一边走近了他父亲曾经出事的那个矿坑。
章婷一边走一边在想事情,她想不通为什么今天信用社的人会到她们家来要钱,父亲曾在一年前在信用社借了一千元,就在去世前不久。这件事情母亲根本就不知道,但是父亲的签字却是真的,这不是父亲做事的习惯,他一般什么事情都是要和家里人商量的,也从来不乱花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见土丘后有女人发出了一声惊呼,接着听见一个男子焦急的呼喊声:“林真真,你在哪儿?你到底怎么样?听没听见我说话?……”
后记:莫谈鬼神
就在不久前,清江煤矿又发生了一起瓦斯爆炸事故,但是这起矿难却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就在爆炸发生前,有一个瓦斯检验员几乎同时出现在这个矿井的各个坑道中,通知大家有危险发生赶紧撤离,于是井下工人避过了一劫。
后来惊魂稍定的矿工们回忆起这个瓦斯检验员的样子,居然得出是一年前已遇难矿工章文正的结论。至此之后,清江煤矿周边开始流传一种传说:章文正德行淳厚、孝感动天,死后被上天指派为这片土地的守护神——既守护着地下的怨灵不要伤害无辜的百姓,也守护着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平安幸福。
神话故事般的传言越传越广,也越传越离奇。到后来,当地的很多乡民商议要为章文正立祠祭奠,此事最终被有关方面以涉嫌封建迷信为由制止而作罢。
就在我即将要完成这个故事的时候,林真真来了电话,她说她也看到了我写的《幽灵矿工》,并且说了“敬鬼神而远之”、“子不语乱力神怪”等古训,并且在最后郑重的告诉我:“其实你没有必要将故事说的那么离奇,简简单单的看这件事,只不过是我不小心跌落一个废弃的矿坑,被救上来的时候却戴着一顶藏着秘密的帽子。”
他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马上下去找林真真,二是赶紧去找人来营救。可是这两种选择都不太好,如果林真真现在已经受了伤,应该尽快找到她将她救出来,时间不能耽误,可是如果他自己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恐怕就没有人知道他们俩在这儿出事了。风君子的脑筋飞速的转动,很快做了他自己认为最合理的决定。
他拿出电话打给了清江煤矿这次会议的接待人员,这也是他唯一能记住的号码,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并详细告知了地点,他将自己的外衣放在坑道口的木牌上作为标记,然后准备自己下矿坑去找林真真。就在他站在矿坑口向里面呼喊希望得到回应的时候,突然从土丘后走出一个背着大竹篓的少女。风君子不认识她,这个少女就是刚才路过的章婷。
章婷看见有人站在这个废弃的坑道口向里喊话,也吃了一惊,但她是一个非常热心的人,一看就知道风君子遇到了什么麻烦,也走过去主动打招呼:“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儿?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风君子一看有人来,非常高兴,他来不及多解释,对章婷说:“小妹妹,我有个朋友刚才不小心掉下去了,我现在要下去找她,你能不能帮我守在这里一会儿,等一会儿矿上就会有人来,你告诉他们我下去找人了。”
章婷:“下面危险,你还是等人来。”
风君子:“来不及了,我要先下去,能不能帮我守一会儿?”说罢就俯身钻进了坑道口。只听见章婷在外面喊:“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跟来的人说?”
“我叫风君子,是来矿上开会的……”
风君子走进矿坑的时候感觉很奇怪,这个矿坑的坡度并不大,宽度也足够两个人并排走进去,按照这种情形是不可能失足跌落的,就算不小心摔了一跤,位置也不可能很远,而在目力能及的范围却看不见林真真的影子。
风君子只有继续向坑道深处走,随着路越走越远,坑道口传来的光线也越来越暗,经过一个比较陡的坡度之后,前面黑糊糊什么都看不见了。风君子本能的掏出打火机刚想点,突然想起这是在煤矿的矿坑里不能点火。他身上唯一能够照明的只有手机的屏幕,他拿出手机随手按了一个键,手机的屏幕发出了绿油油淡淡的光芒,风君子稍微等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坑道里的环境后,这种淡淡的光芒也能隐隐约约照出坑壁的影子。
风君子用手摸索着坑壁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不时注意着头上和脚下的情况。没有走几步远,他的身前身后都已经陷入黑暗中,死寂的废坑道中没有一点声音,风君子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风君子觉得情况似乎有一点不对劲,不论林真真受没受伤,她是不可能走这么远的,而一路上根本没有看见林真真,她到底哪儿去了呢?难道这是一个吃人的黑洞吗?
想到这里,风君子心里感到了一丝恐惧,全身也莫明其妙的被一股寒气所包围,他觉得自己在这里面继续瞎走下去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于是决定先出去等救援的人来了再说。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离去的那段短短的路上,却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风君子不记得自己来的路上有什么岔道,实际上他只走了很短的时间,但是他回头向来路上走去时,却迟迟看不到坑道口的光亮。手机屏幕的光线很暗淡,甚至几步远的地方就是死气沉沉的黑暗,他在坑道里摸索着走了很久,也没有走到出口。
他的手在坑壁上摸到了一件东西,突然打了一个冷战。这件东西并不恐怖,只是一块凸出的石头,石头上还有人工砸出的一条凹痕,但是风君子此时摸起来却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因为这块石头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摸过了。他突然明白自己并没有走出去不是因为坑道特别长,而是因为自己在转圈。
风君子想到了三个字“鬼打墙”。他随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废弃的矿坑里不怎么干净。这种情况下所遇到的鬼打墙不是人们通常所认为的两腿之间的步幅不一样而走了一条圆形的路,而是真真正正的碰到了阴魂挡道。风君子曾经有在鬼胡同中走不出去的经历,很自然的联想到了这一点(详细经过请参阅《股事志异——鬼胡同》)。
曾经有一个叫飘飘的女鬼告诉过他,如果遇到鬼打墙的情况,应该保持冷静,如果自己心里气定神闲,并不感到害怕和恐惧,鬼魂实际上是挡不住人的道路的。但是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个不见天日的矿坑恐怕比走不到头的胡同阴气更重,风君子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昂首挺胸无所畏惧。
风君子只能尽量的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迈开大步向前走,他隐隐约约觉得周围的黑暗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将他包围了,如果这里真有怨灵的话,恐怕也不止一个。风君子虽然隐隐约约猜到了自己的处境,但是内心的恐惧感却更加浓郁了,他又走了许久仍然走不出这看不见的阴暗包围。
但是他还并没有完全绝望,因为他知道坑道口那边不久就会有营救人员下来找他,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果然看见不远处的黑暗中射来一束灯光。他抬眼看去不禁感到有点意外,来的人并不是矿上的营救人员,而是刚才守在坑道口的那个少女,她现在没有背着大竹篓,而是拿着一个手提式矿灯。
现在风君子不论看见谁,都会像看见救星一样激动,他快步走过去说道:“小妹妹,怎么是你下来了,其他人呢?”
只听少女答道:“其他人马上就到,你快跟我上去吧,你在这里已经呆了很长时间了。”
看见少女提着矿灯进了坑道,风君子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他已经忘记了恐惧的感觉,想起自己来这里是为了找林真真,继续营救的人员已经来了,自己反倒不必着急上去了。于是对少女说:“你把矿灯给我,这里还有一个人,我必须先找到她。”
少女似乎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废矿坑前方已经塌陷了,不可能有人过去。”
风君子:“那就到前面去看看,说不定我找的人就在那里。”
少女:“那好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在灯光下似乎怨灵无法现形,坑道里的情形很清楚,风君子和那个少女向前走了不远的距离,就已经到了塌陷的一端,这条路已经被堵死,林真真不可能在这里,风君子虽然满心疑问,也只有回头。在向回走的路上,风君子更加确信自己刚才碰到了怨灵挡道,因为刚刚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就已经看到了坑道口的亮光。
风君子一声欢呼,招呼那少女道:“我们快出去,到了。”只听见少女的声音在后面说:“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照着路。”
十九、意料之中的结局
两个月后,林真真的报道发表了,风君子买了一份报纸,只看见醒目的大标题——《从矿工的遗言,看民族的精神之魂》,这篇新闻稿通过对一个平凡人的事迹报道,升华了发扬传统美德的主题,紧扣当前的主旋律,也符合中央当时所倡导的学习精神。林真真果然很聪明,她并没有提及清江当地对这次矿难的处理,而是巧妙的引用了章文正遗书中的内容,对他的遇难过程描述的很详细。
其实章文正的事迹并不需要太多的笔墨渲染,仅仅列出一条就足以感动所有人:当矿难事故发生时,章文正完全有机会逃离险境,二号坑作业面上的工人正是得到他的及时通知才得以安全撤离的,然而此时的章文正并没有选择自己逃生,而是转身走向矿坑的最深处去通知三号坑的工人。当章文正跑向三号坑时,等于义无返顾的面对了死亡!
不知道为什么,这篇报道的影响很大,被很多其它媒体及网站转载,引来无数唏嘘不已的跟贴和评论,林真真因此还被报社领导点名表扬。在外人看来,这是无数篇主旋律报道中比较真实感人的一篇,但是在清江煤矿以及再上层的矿务局领导那里,这无疑是丢下了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对此风君子也没做什么,只是将一年前的矿区通讯以及这篇报道一起分别寄到了各有关人士手中。
三个月之后的某一周,原本一直稳步上涨的清江股份股票突然莫明其妙的连续跌了两个停板,惹来股市中各类评论人士的纷纷议论与猜测,第三天,清江股份停牌一小时,公告了董事长张泽广因经济问题被“双规”,正在接受纪检部门调查的消息,市场的疑问这才有了答案。风君子看着红红绿绿的盘面,又一次发出了酸涩的苦笑,这是他早已意料的结局。就像起卦得无妄,看得见却避不过。
正在风君子感慨的时候,林真真推门走了进来(林真真此时已经从北京调来滨海记者站工作。她一进门就冲风君子大声道:“风君子,你知不知道张泽广出事了?”
风君子:“我已经知道了,你那篇报道出来之后,我就知道他迟早会是这个下场。”
林真真:“你说奇怪不奇怪,他明明犯的是掩盖矿难的事情,怎么查出来的是经济问题?”
风君子:“矿难已经过去了,王明高也死了,再提它有什么用?张泽广同志所犯的错误怎么处理只是技巧问题,至于经济问题嘛,对于某些人来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肯挤——总是会有的,这是官场潜规则!”
林真真:“知道这个消息,刚开始我很高兴,后来心情又很沉闷。张泽广、王明高、刘万山这些人居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对这个世界开始有点失望了。”
风君子:“先不要那么悲观,至少这次经历让我们知道了世上还有章文正这种真正的君子——平民百姓中的文正公。”
林真真听完后很惊讶的问道:“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会用这么高明的手段杀人?还不如拿块板儿砖直接拍来得可信。如果是她干的,那章文清一定是教唆犯!”
风君子摇头道:“不会的,不会是章文清,更不会是章婷,虽然我还不是很了解她们,但是我了解章文正,她的妹妹和女儿应该不会是这种人。”
林真真:“你了解章文正?真有意思,你根本就不认识他,他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风君子:“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奇怪,有些人你天天面对却不一定了解,有些人你从来没见过却能感受到他的灵魂……”
风君子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灵魂这两个字给了他启发,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种种杂乱无章的线索在这一瞬间形成了一条清晰的思路。他突然想到陈所长告诉他那天晚上不止一个人一直在留意他和章文清的动静,他开门的时候也被人看见了,但是这么多人却谁也没有看见章婷——似乎只有他和章文清看见了章婷的背影,而章文清当时的神色很慌张,风君子也不敢肯定她是不是真的看见了。
想到这里,他明白了一件事,至少那个背影是别人所看不见的,他突然又想起自己在矿坑中的那一段奇异经历:他在黑暗中感觉到仿佛被很多怨灵所围困,这时候章婷突然出现了,并将他领出了矿坑。然而真正的章婷却一直守在矿坑之外,那么他在矿坑中遇到的那个章婷又是谁呢?既然林真真在矿坑中遇见了章文正的幽灵,那么自己当然也有可能在矿坑中遇见一个幽灵,另一个所谓的章婷完全有可能只是矿坑中一个幽灵的化身。
如果是这样,在医院中看见的那个背影虽然很像章婷,但很有可能只不过又是一个幽灵而已,只有这样解释,才能解释清楚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看见。刘万山并没有骗他,那个矿坑确实闹鬼,否则的话这样一台印钞机器怎么会被废弃了。
风君子了解章文正,但是井下并不止章文正一个幽灵矿工,现在所知,至少还有另外三十六个。从林真真讲述的经历来看,她在井下似乎也有被很多怨灵围困的经历,林真真的突然消失和矿坑的二次塌方显得莫明其妙。看来,章文正及时出现是为了保护林真真,那么章文正呆在井下是否也是一直在守护着这些怨灵,尽量不让这些怨灵伤害到无辜的人呢?
俗话说抬头三尺见神灵,但是就在我们的脚下,也埋藏着不少秘密,既然是秘密,以风君子一人之力就没有办法完全去揭开了。
风君子也顾不得风度,三步并做两步,连跑带爬出了坑道口,当他看见洞外的阳光时,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有了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这时候他听见身边有人说话:“你刚才下去找到你的朋友了吗?”
风君子一侧身,看见了刚才那个在井下带他出来的少女,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少女的样子似乎又变了,只见她仍然背着个大竹篓站在坑道口,手里的矿灯也不见了,似乎和风君子进去前没什么变化,看上去就是一直站在这里守着。风君子听对方这么问话也很奇怪,反问道:“你刚才不是和我一起下去了吗?你的矿灯哪去了?”
“什么?一起下去?我一直站在这里没动啊?”少女说话的时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风君子。风君子闻言转过身仔细看着少女的眼睛,少女纯洁的眼神没有任何杂质,一点也看不出在说谎的样子。
风君子:“你刚才真的一直站在这里没有下去过?”
少女:“当然了,我答应你守在洞口的。”
一阵风吹来,风君子不禁又连打了几个寒战,今天遇到的事情太过诡异,如果眼前这个少女说的是实话,那么刚才将自己带出矿坑的那个少女又是谁?他脑子很乱,还想再问下去,发现远处有一群人已经赶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清江股份负责这次会议接待的董事会秘书处的小袁秘书。
五、怪遇连连
救援人员的到来转移了风君子的注意力,他快步迎上前去告诉小袁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也没有说自己下到矿坑中之后的诡异经历,因为这种话恐怕别人是不太会相信的。他只想要来人赶紧找到林真真。
小袁带来的几个人很快带着头盔式矿灯下到了坑道里,但是过了不长时间又纷纷走了上来,告诉小袁坑道里什么都没有,林真真根本不在下面。其实风君子刚才在下面也没有找到林真真,出现这种结果他并不意外,只是感到无比的困惑,他不太清楚林真真到底去了哪里。但是这时小袁看他的眼神却有点不对劲了,只听小袁用一种略带责备的语气对他说:“风老师,你是不是搞错了?林小姐根本不在这里,或者你们两个玩捉迷藏,你找不到她了?”
小袁说这种话风君子有思想准备,但是他此时懒得开玩笑,他知道林真真也可能和自己一样遇到了诡异的事情,他现在只想把林真真找出来。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小袁的话,就在这时候突然想到自己在坑道下的奇遇,他凭直觉就知道这个矿坑里面不干净,于是试探着问小袁:“小袁,你告诉我,这个矿坑是不是曾经出过事,我刚才也下去过,觉得里面不干净。”
小袁的眼神中似乎有什么惊恐的东西一闪而过,风君子察觉到了对方神色的变化,也愈发肯定自己刚才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矿坑里肯定出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只听小袁对他说:“风老师你开什么玩笑,世界上哪有这种事情,矿坑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吧……”
小袁说着话眼神突然看见了站在一边的少女,语气立刻变得惊惶起来,结结巴巴的说:“章婷!你怎么来这里,是你把风老师领来的吧,小孩子家不要瞎捣乱,你怎么可以跟风老师开这种玩笑呢。”
风君子这时候才知道身边的这位少女叫章婷,而且矿上的工作人员认识她,看小袁的表情似乎很害怕章婷将自己带到这个矿坑来,但是他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听的是一头雾水,赶紧打断小袁的话说道:“这个小姑娘我不认识,也不是她带我来的,我是在林真真掉下去以后才碰到她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袁:“风老师,你是客人,矿上的事情你不清楚就最好不要管,这个小姑娘家里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矿上也已经处理完了。”
风君子听的更加糊涂了,说道:“我不管别人家什么事,也不管你们矿上有什么事,反正你们要找到林真真。”
这时候章婷说话了:“袁叔叔,这位风老师不是我领来的,他确实是在找一个叫林真真的人,我是拾柴禾的时候碰到他的,既然你们来了我要回家帮我妈做饭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小袁抬了抬手似乎想叫住她,但是终究没有出声,小姑娘走到不远处突然转身对风君子说道:“这位风老师是从外面来的吧,我叫章婷,就住在前面不远的九龙坡村,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问。”
章婷走了以后,风君子几乎是逼着小袁又派人下到矿坑里去察看了一番,仍然没有任何发现,风君子又亲自带上矿帽与手电和两个工人一起重新回到坑道里去寻找。风君子第二次下坑道之前,注意到小袁的神色很不安,他似乎很害怕这个坑道,也拒绝了风君子叫他也下来看看的要求。
风君子这一次在坑道里似乎呆了很久,他仔细察看地这条不长的矿坑中几乎没一寸地方。当他再次走出矿坑的时候,小袁似乎等的有点不耐烦了,迎面就问:“已经这么多人找过了,林小姐不可能在里面,你有什么发现吗?”
风君子:“确实有发现,我可以肯定林真真刚才进去过。”
小袁:“风老师不要乱说话。”
风君子举起了手里的一样东西,那是一根彩色皮筋上系着的手指大小的玩具熊,对小袁说:“这个东西是挂在林真真的手机上的,我们一起开会的很多人都见过。”风君子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林真真手机上挂的小饰品,是刚才在坑道里找到的,就在那块洞壁上凸起的石块下面。
十八、喉舌之技巧
原定三天的会议开了五天,但是终于也结束了,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对于风君子和林真真来说就像做了一场离奇的梦。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风君子和林真真与各位参会人员一起坐着煤矿的豪华大客前往二百公里以外的省会机场。
林真真就坐在风君子的身边,她还在想风君子昨天说的话,想了半天觉得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于是问风君子:“风君子,我觉得你出的主意似乎不太可行,像这样的新闻报道很难发,我们主任和上面的主编恐怕都不会同意。”
风君子笑了:“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我现在想考考你的智商,怎么样才能使这件事情真相大白,又能让你们报社的领导同意你发这样的稿件?”
林真真反应虽然慢一点但是绝对不笨,她听懂了风君子的意思,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具体应该怎么写,你能不能提提建议?再说了,从煤矿回去莫明其妙的发一条关于一年前矿难的报道,总得给个理由吧?”
风君子:“章文正,章文正就是理由,他的事迹我也整理了一些,我想有足够的先进性和教育性了,还有你在矿区遇到的意外,无意中得到的那份遗书,我想拿回去你们领导一定会感兴趣。只宣扬阳光灿烂,不要写什么其它的东西,但是要将章文正遇难的细节和遗书的内容突出,这你难道不会做吗?”
林真真:“多谢提醒,我明白了。”
林真真不说话,似乎正在思考,而风君子也静静的望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林真真好像生来就不能够安静很长时间,过了一会儿她又拿手去捅风君子:“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那个章文清呀?我听说警察找你谈话了,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能不能告诉我,放心,以你我的关系我会给你保密的。”
风君子确实是在想章文清,不过林真真多少有点想岔了,风君子想的是那天晚上他和章文清看见的背影——章婷的背影。这些天他唯一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在于此,憋在心里很难受,既然林真真问起,他终于忍不住将这件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林真真。
张泽广显然很意外,问道:“那你刚才……”
风君子打断他的话,说道:“我想张总你误会了,不是我问你要钱,而是你欠别人钱,我这个人从来不收一分不干净的钱,我想林小姐也一样。”此时坐在一旁的林真真也用力的点了点头。
张泽广刚刚恢复笑容的脸上又显得紧张起来,语气又变得结巴起来:“那,那你刚才说的那二十万……”
风君子没等他把话说完,接着道:“章文正生前是你们煤矿的正式职工吧?如果按照劳动部1996年8月12日发布的《企业职工工伤保险实施办法》第25条和《劳动法》第九章73条第二款规定,章家人应获得各种补助金、抚恤金和遗属津贴差不多是二十万元。章家人也许不懂,可是别忘了我是专家,你们矿上给他们家的赔偿金具体是多少我不知道,但是听说连一小半都不够。我要的就是这二十万,我并不要求你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只要你按照合理合法的正常手续将这笔钱补给章家就可以了。”
风君子的话完全出乎了张泽广的意料之外,在他说完之后,张泽广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阴着脸说道:“原来是这样,这件事情有一定的难度,因为如果我一旦这么做,牵涉的可不止章文正一个人。我看这样行不行,我可以私下多给你一笔钱,你悄悄的拿去给章家不也一样吗?”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林真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这是君子和小人的区别。”
风君子接着说道:“怎么决定随便张总自己,事情毕竟还是领导说的算,只要你做了我说的事情,我不会追究章文正遗书的事,我也会向你保证这份遗书永远不见天日,我想我比张总你是一个更守信用的人。”
风君子和林真真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可以想象张泽广的脸色是多么的阴沉。风君子的神色也非常的忧郁,而林真真似乎十分高兴,她对风君子说:“真没想到你会来这么一手,是不是昨天我揪了你的耳朵,你也觉得对不起章文清了?”
风君子:“我确实欠她人情,我能为章家做的恐怕只有这么多了。”
林真真:“你真的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情了吗?那样岂不是放过坏人了?”
风君子神神秘秘的笑了笑,说道:“谁说我不追究了,我刚才答应他我不会再追究章文正的遗书,但是我并没有说你不会再追究呀,剩下的事情就由你来做。”
林真真:“好小子,你耍诈!你想要我怎么做?”
风君子:“真相,将真相告诉大家。据我所知,你们报纸在北京、华北甚至全国影响都很大,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做到。”
林真真:“这恐怕有一定难度,你让我好好想想。”
小袁似乎吃了一惊,问道:“你是在矿坑里找到的吗?”
风君子:“一点不错,是他们两个刚才在矿坑里捡到的,我也是亲眼看见的。”
小袁以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和风君子一起上来的两个工人,那两个工人纷纷点头表示刚才风君子说的都是实话。小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问风君子:“风老师,可是人不在下面啊?我们怎么办?”
风君子:“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继续向里面挖。”
小袁:“那是一个塌陷的矿坑,林记者不可能在里面。”
风君子:“我亲眼看见她掉进去,现在她的东西也在里面,人肯定也在里面。塌陷的矿坑就不会再塌陷一次?难道就不会是林真真进去之后,矿坑中间又塌陷了,把她堵在里面了?我看这种可能性很大,所以一定要向里挖把她救出来。”
小袁几乎用一种哀求的口气对风君子说:“这件事情太严重了,我要向领导汇报。”
风君子:“那你就赶紧汇报吧,要知道你们这儿过两天要开新闻发布会,如果有一个北京来的记者在矿坑里失踪会是什么反响?”
六、矿坑里有鬼
接下来的事情很热闹,小袁立刻打电话向领导汇报了情况,似乎也是立刻得到了批准,又有不少工人带着挖掘的器械来到了这里,开始下矿坑挖掘。风君子焦急的等在矿坑外,他非常担心林真真现在的情况。
虽然林真真的失踪是个意外,但是风君子觉得这个意外的责任在于自己,如果当初自己去摘那束花的话,林真真就不会出现这个意外,他甚至想到如果自己当初不讲那个路边的野花的话题,也不会出现现在这一幕。就在风君子焦急的胡思乱想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却发现现场的情况有那么一点不对。
说现场的情况不对纯粹是风君子的感觉,因为工人们确实在坑下忙碌的挖掘,但是风君子发现这些进进出出的工人似乎都非常沉默,彼此之间绝不交谈,整个坑道口都是静悄悄的,他们虽然带了照明设备下到矿坑里,但是在坑道口却没有点灯,当天色暗下之后,远处几乎看不清这里发生的事情,一切似乎是在静悄悄的进行,这些人给人的感觉与其说在救人还不如说在做贼。
正当风君子满心困惑的时候,小袁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风老师,借一步说话,我有事和你商量。”
风君子不做声的和小袁一起走到了不远处僻静的地方,只听见小袁用商量的口气对他说:“风老师,不知道北京来的林记者遇到了什么情况,我们矿上肯定是要尽一切力量去救她的,但是请风老师暂时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这样影响也不好。”
风君子早就觉得此事古怪,也不答话,静静的等着袁秘书继续说下去。小袁见风君子不说话,以为对方默认了,接着说道:“风老师回宾馆休息吧,这里一旦有什么情况我们会立刻通知你的,您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风君子此时确实已经相当疲惫,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于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袁秘书的要求。袁秘书看风君子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有点喜出望外,亲自将风君子送回了宾馆。
……
其实风君子心里自有打算,他看小袁似乎有什么事情在回避自己,也不好追问,回到房间之后,他在窗口看见小袁离开矿山宾馆,也准备立刻再绕回去暗中观察。就在他刚刚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门铃响了,这种时候有谁会来找他呢?
来的人让风君子感到很意外,是一个他认识但是并不熟悉的人——清江股份的董事兼副总裁刘万山。刘万山突然到来让风君子感到很意外,但是这位领导却并没有给他太多意外的时间,刘万山开门见山的对风君子说:“风老师,我听说你在我们矿区碰到了意外?”
风君子心想这位刘总一定是听到汇报了,答道:“不是我,是北京来的记者林真真,你们矿上一定要尽力营救。”
刘万山:“风老师,不要着急,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的,来,坐下来慢慢说。”
风君子看刘万山的神情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也暂时放弃了出门的打算,和刘万山面对面坐了下来。只听刘万山用一种关切的语气问道:“风老师,你刚才说林记者出事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矿井,能不能跟我讲讲那个矿井的具体情况?”
风君子经过下午的经历之后,早就觉得那个矿井不太正常,听刘万山这么问已经知道对方话里有话,于是也不隐瞒,简单的讲了一遍下午的经过,最后他问刘万山:“刘总,我有个感觉,那个矿坑似乎很神神秘秘,以前有什么事情发生过吗?”
刘万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件事情,你的怀疑没有错,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那个矿坑闹鬼!”
“什么?闹鬼?”风君子虽然早就有所怀疑,但是这样的话从刘万山嘴里说出来他还是感到很吃惊。
刘万山:“我本来应该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不应该说这种话,但是那个矿坑确实很邪气,自从去年出事之后就有人说那地方闹鬼,所以废弃了,连周围的房子都给拆了,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一个民间私挖的土窑呢。”
风君子:“你说清楚一点,那个地方究竟出过什么事?”
这时风君子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走到张泽广的桌子前,不知从哪掏出几张纸放在张泽广眼前的桌面上。这几张纸实际上是两份材料,材料的内容上文已经说过,一份是一年前的矿区通讯以及清江日报的报道,另一份就是章文正遗书的复印件。张泽广匆匆的浏览了一遍,原先和蔼可亲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他用一种结结巴巴的语气问道:“这,这是从哪里来的,你,你想要什么?”
林真真正准备说话,风君子转身狠狠的一眼将她要说的话瞪了回去。然后对张泽广说道:“张总是聪明人,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拿这份东西来,确实是想和你做点交易。”
张泽广听风君子如此说,似乎松了一口气,说话也不再口吃了,他问道:“两位想要什么,干脆直接说了吧,多少钱?”
风君子眼皮也没抬,淡淡道:“不多,二十万。”
“什么!风君子!你竟然……”林真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用手指着风君子气的说不出话,风君子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凑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又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摁回到沙发上。
张泽广此时已经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平和神态,他笑着对风君子说:“二十万,一点问题没有,我马上就可以给你,不过,我想你们二位也应该明白,拿钱之后,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还有,章文正那份遗书的原件恐怕也要交给我吧。”
风君子在张泽广的笑容中捕捉到一丝轻蔑的神色,心里也觉得好笑,像张泽广这种小人,当他认为别人也是和他一样的小人时,居然也会看不起对方。现在张泽广的心目当中,风君子无疑也是一个企图敲诈的贪婪小人,所以他又神气起来。风君子正在想,张泽广又接着问道:“这二十万你们是要现金还是存折?也许银行卡方便一点,章文正的遗书什么时候给我?”
风君子:“不用给我,我什么都不要。”
当所有会议最终结束的时候,风君子看着主席台上方的横幅:“加强科学决策、保护投资者利益!”不由得发出一阵酸涩的苦笑。如今日进斗金的清江煤矿,并没有保护一个真正的好人章文正,更别人提那三十六名连姓名都没有留下的民工,甚至也没有保护得了高高在上的领导刘万山、王明高等人。他看着坐在主席台上的董事长张泽广,心想这个张泽广的身家恐怕也要难保了,还能指望这样的口号去保护谁?
会议开完了,然而事情却并没有结束,散会后有人告诉林真真说张总想见她。林真真隐隐约约能猜到是为什么,于是坚持与风君子一起去。风君子也知道这最后一关还是要过的,于是陪着林真真一起来到了张泽广的办公室。
张泽广以行政级别来衡量属于副市级干部,然而他的办公室比风君子见过的几位部长的办公室显然要豪华宽敞的多,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张泽广的身材还算魁梧,可是坐在那张过于宽大的班台后面却显得异常矮小。
张泽广的态度很客气,对风君子与林真真一同到来也不感到意外,而是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让秘书倒好了茶。张泽广首先向林真真遇到的意外表示道歉,并且对她的身体状况十分关心,顺便也不咸不淡的恭维了风君子几句,然后才切入正题,开口说道:“没想到这次会议中发生了这么多意外,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请两位多原谅,我听说林小姐似乎在矿井下遇到了一些事情,当然了,我没有怀疑林小姐的意思,我只是希望我们大家都做一个真正的唯物主义者,一些主观想象上的东西就没有必要说太多了。”
风君子没开口,林真真很不客气的答道:“我没有张总理论修养那么高,也不会说那么多废话,只不过章文正的事情我多少了解了一点,张总这次找我来就是为这件事吗?”
张泽广似乎并不介意林真真的语气,仍然很温和的说道:“这么大一个煤矿,每天都有很多事,我这个领导也许有点官僚主义,难免下属中有人犯过这样那样的错误,这些都是公司内部的事情,请林小姐相信我们一定能够解决好的。”
刘万山看了风君子一眼,低头喝了一口水,下面的话似乎是对着空气在说:“本来那个地方很正常,但是去年却出了一次矿难,据说有人死了。日子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去年的今天,因为也是情人节。后来就听说附近闹鬼,很多走到那个矿坑附近的人都中邪了,也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所以那个矿坑就废弃成今天这个样子,连周围都没有人。”
风君子:“等等,刘总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叫据说有人死了,你也是矿上的领导,死没死人你不清楚吗?”
刘万山:“那个矿坑本来是属于王总负责的子公司,事故也是他处理的,我也不太清楚。”
说到这里必须介绍一下清江煤矿比较复杂的人事与资产关系,而这种关系风君子事先也多有了解。清江股份的董事长张泽广今年59岁,而两位副总一位是刘万山,另一位就是刘万山刚才提到的王总王明高,而这个大公司和其它很多大型企业一样,下属有很多子公司,这些子公司有经营物资贸易的,也有直接经营煤矿开采的。这些子公司当中有很大一部分采取承包经营的方式,也就是每年交给矿上一笔费用,而实际上经营的收入都归承包人所有。
刘万山讲的那个王总负责的子公司当然不是王明高用自己的名义承包的,承包人是他老婆的亲戚,但是实际上却等于是王明高的私人公司一样。如果说那个曾经出事的煤窑是王明高的公司,风君子也不感到意外,煤矿是国家资产当然不可能属于王明高所有,但是这个煤窑却完全有可能通过某种间接的关系属于王明高。
刘万山的话说到这里风君子已经大概明白他的来意,风君子这个人不笨,他立刻想到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刘万山跟王明高可能私下里关系非常不和,他希望一年前的事情能够公开,从而打击王明高。第二件事情,公司原来的董事长张泽广已经59岁,明年就要退休,最有可能继任一把手的恐怕就是刘万山和王明高两个人,所以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一定很激烈。第三,林真真出事的那个矿在一年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被人隐瞒,刘万山可能知道真相,但是并不方便亲自揭发,所以希望借风君子之手将事情捅出来。
风君子喜欢相术,也善于相人,他在刘万山一进门的时候就觉得对方目光闪烁,气色阴沉,心里感觉到他显然也不是什么善类,告诉自己这些事情恐怕也不是存心想帮忙,只是想利用自己而已。想到这里,风君子不动声色的问道:“一年前的事情,什么地方还有记录呢?”
刘万山又笑了笑,说道:“矿上管理没有那么严格,这种事记录恐怕也简单,其实一年前的清江日报和矿区通讯上都有,你在煤矿的图书馆都能查到。”
风君子:“听刘总这么一说,我还真的很感兴趣了,明天就去查一查。”
刘万山:“我已经和图书馆打了招呼了,说风老师要去查资料,你明天尽管去,什么资料他们都会给你的。”
风君子听刘万山如此说,心里就更加明白一切,刘万山在来之前已经跟图书馆资料室打了招呼,显然已经设好套想让他钻。不过风君子并不想理会煤矿的权利争斗,他只关心两件事,第一是林真真的安全,第二是这个世界上事实的真相。至于刘万山想利用他,他根本就觉得无所谓,说到阴谋手段,他根本就不怕这些。
……
经过一夜的挖掘,矿坑塌陷的地方似乎很深,没有什么发现。风君子虽然着急,但是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在现场也帮不了什么忙,于是第二天上午去了图书馆。
煤矿上的图书馆规模很小,而且与资料室实际上是同一家单位,大概是因为刘万山已经打过招呼的缘故,风君子调阅资料没遇到什么麻烦,资料室主任甚至派了一个人给风君子当助手。风君子已经知道要查资料的确切日期去年2月14日之后,因此很快就找到了线索。
相关资料有不少,风君子比较感兴趣的是去年2月末矿区通讯上的一则报道:2月14日矿区所属某煤矿因瓦斯爆炸发生塌方事故,事故发生后,董事长兼总经理张泽广亲自坐镇指挥,经过六天六夜的抢救挖掘,终于救出了被困井下的数十名工人,事故只造成了一人死亡。由于领导指挥得力、措施及时,尽最大程度挽回了损失。
风君子注意到这则报道上唯一一名死亡工人,他的名字叫章文正,而他就在昨天刚刚见过一个名叫章文正的人的墓碑,因为墓碑上的对联和章文正这个名字,他和林真真还议论了一番,没想到随后林真真就出了意外。看到这里,风君子莫名其妙感到深深的寒意,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林真真的遭遇恐怕不是偶然的意外,这里面有鬼捣乱,也有人捣鬼。
七、林真真的奇遇
林真真真的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吗?至少在风君子眼里看上去是这样,但是林真真本人却完全是另外一份感受。
在林真真消失的时候,风君子只听见一声惊呼,然后红影一闪,林真真就不见了。林真真当时的感觉却不太一样,她伸手刚刚抓住那丛花的枝条,就觉得脚下的地面一软,面前的洞口突然变大了几倍,然后眼前一黑就陷落到另外一个不知名的环境中,她什么都来不及做,只发出了一声惊呼。
当林真真稍微冷静下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也和风君子在外面的判断一样,认为自己不小心失足跌落到矿坑中,因为她似乎能够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瓦斯气味。她定了定心神,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于是站了起来,用手在黑暗中摸索,很快摸着了黑暗中的洞壁,她愈发相信自己是跌落到矿坑中。
在这种情况下,她本能的四下张望,希望能够看到坑口的光亮,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四周是黑暗的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她此时并没有感到害怕,因为她并没有受伤,看情况她是落到了一个竖井当中,而风君子就在外面。她可以肯定风君子会立刻想办法下来救她,但是以她的经历来看,坑口似乎有一个很深的竖井,不小心会掉下来。于是她大声呼喊:“风君子,你在上面吗?你要小心一点,这里有陷阱,不要过来,快去叫人来。”
她喊了几声,似乎在矿坑里引起了很大的回音,但是却听不见风君子答话,这时候她觉得有点古怪了。如果此时换做另外一个女孩子,也许会吓的失魂落魄,但是林真真不太一样。她从小就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不仅胆大而且淘气,上学的时候连同学们都喊她假小子,她确实比同班的大部分男生都让老师头疼。也就是林真真这样的一个人,陷落在如此的环境中,也不禁感到害怕起来。
林真真虽然害怕,但是好奇心却莫明其妙的强烈起来,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落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开始扶着洞壁站起来向四周摸索。林真真下面的这段经历几乎和风君子第一次进矿坑的遭遇是一样的,她在一个漆黑的矿道中迷失了方向,走了许久也看不见任何光亮。林真真本人没有过什么诡异的经历,她对稀奇古怪的东西感觉也不像风君子那样敏锐,但是她也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地方有点不对劲。
林真真:“这件事情不说了,可是你在别人面前冒充是我男朋友,可是转眼晚上又钻进了别的姑娘的宿舍,大家都在笑话我遇人不淑,这笔帐怎么算?”
风君子:“你就不要乱用成语了,你连这都知道了,消息挺灵通的。”
林真真:“你忘了这里的人有一小半都是搞新闻的,消息传的比什么都快。你们圈子里面的人多少都知道你向来风流无忌,可是在这种地方影响就太不好了。”
风君子老老实实的答道:“是的,我错了,也是事情出现的太突然,没有仔细考虑清楚,下次不会了。”
林真真:“下次!还想有下次?”
风君子:“下次我不会冒充你男朋友了,我就直接说是你先生得了……哎哟……手下留情!”
……
暂停两天的会议终于如期举行。最后一天的会议日程很简单,上午是研讨结束各方面专家给清江煤矿的新项目提出专业意见,下午是清江股份的董事会,通过投资新项目并且增发新股的决议。董事会决议出台后还有一个小型的新闻发布会。
参会的所有“专家”,包括风君子本人,都对清江煤矿的新项目发表了肯定的、支持性的意见。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风君子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就事论事看这次讨论的投资方案,实在也没什么反对的理由——在煤矿供应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扩大生产规模无论从经济目的还是从社会目的考虑,都是无可厚非的。
十七、君子与小人
警方认为章文清有嫌疑,但是后来并没有继续对她进行调查,这倒不是因为陈所长特意回护,而是此案又有了别的线索。线索的出现很突然,就在王明高死后,王明高的家人为遗产的继承问题争论不休的时候,有不速之客拿着一张王明高生前所写的欠条找到了王家。
这张欠条确实是王明高生前写的,上面的内容是:今欠某某某人民币二十万元,已归还十万元,剩下十万元将于**时间内还清。持欠条的是一位面带刀疤的年轻男子,看上去非常凶悍不太好惹。警方觉得这个人的出现很可疑,立刻找到这个人带回去调查,结果经过一番审讯之后,此人供出了受王明高指使谋害刘万山的犯罪事实——王明高给了他十万块钱让他做掉刘万山,并答应事成之后再付十万。
新出现的线索让警方意识到王明高和刘万山之死可能是一起连环案,于是朝这个方向展开了重点侦察,但结果是一无所获,王明高之死最终成为悬案。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也是风君子和林真真所不知道的。
王明高死后,袁秘书如丧家之犬,也没有人再去特别“关照”林真真。林真真本来就没什么事,下午就出了院,溜回了矿区宾馆。这天晚上,当林真真闯进风君子的房间时,风君子正躺在床上不知道胡思乱想什么,被林真真一把揪住耳朵提着坐了起来。风君子吓了一跳,一看是林真真嚷嚷道:“小姑奶奶,能不能轻点,这是干什么,我又没得罪你。”
林真真显然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气哼哼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没有得罪我?现在大家都在说风先生真风流,才来到矿区三天,就勾搭上医院的护士一起过夜。你倒无所谓,可是人家未出嫁的姑娘怎么办?这要是在旧社会,你就是坏人名节。”
风君子:“你先松手,你这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呀,这件事不是事先跟你商量过吗?你也没反对呀,再说还不是为保护你。”
林真真松了手,叹气道:“这也怪我考虑不周。”
风君子揉着发红的耳朵,说道:“林大小姐什么时候考虑周全过?”
这里实在是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在黑暗中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将她包围,林真真胆子再大,也感到心虚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带着手机,于是她拿出电话拨了风君子的号码,然而可惜的是,这里根本没有信号。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亮使她多少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她正处在一个两端看不到头的坑道里。
她决定向别处走走碰碰运气,突然间又想到,如果自己走错了路,风君子下来看不见自己会不会很着急,于是摘下了手机上挂的饰物放在了坑道的地上,而摘下的这个饰物就是拴在彩色皮筋上的小玩具熊。林真真想的没错,后来风君子下来果然找到了这个玩具熊,但是林真真去了哪呢?
其实林真真的遭遇和风君子惊人的相似,她借着手机屏幕发出的暗淡光线扶着洞壁向前摸索,却走来走去仍然找不到任何出路。当她偶然发现自己又一次回到了她摘下玩具熊的位置,并且看见躺在地上的玩具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的想法和风君子不一样,风君子认为自己遇到了鬼打墙,而林真真认为自己是走到了一个圆形的坑道中,因为她认为自己是从上面落下来的,与风君子从外面走进来时对坑道的印象是不一样的。林真真并没有拾起那只玩具熊,而是又向前摸索走了一段时间,仍然没有任何发现,她放弃了努力,但是心中并没有完全绝望,因为她知道风君子很快会想办法来救她的。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希望真的出现了,她看见了坑道的深处有一束光亮传了过来,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人提着一盏手提式矿灯向她走了过来。
八、相逢不相见
林真真曾经摘下了玩具熊,而这只玩具熊又被风君子带人找到了,这说明他们都曾经到过同样的地方。而林真真消失之后,风君子几乎是立刻进入了矿坑找她,这也说明在同一时间内,风君子和林真真都在这个矿坑中摸索着前进,然而风君子和林真真彼此却都没有碰到过对方,这是一件很难解释的事情。但是不论事情多么奇怪,确实就是这么发生了。
风君子在坑道中迷路的时候,有人,也就是那个叫章婷的少女提着矿灯将他领出了坑道,但是事后章婷却告诉风君子自己一直守在洞口没有下去,看来坑道里出现的并不是外面的章婷。林真真和风君子的遭遇几乎是一致的,她在坑道里迷路的时候,看见有一个人提着矿灯走了过来,但是遭遇也有一点不同,她看见的人不是一位少女,而是一位中年男子。
在黑暗中独自呆久了,突然看见了光亮和另外的人,林真真和风君子的感觉一样,都像是突然遇到了救星。她站起身来快步的迎上去,和对方打着招呼:“你们总算来了,我在这里转了半天也找不到出路,风君子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掉下来?”
林真真问完话觉得自己很笨,如果风君子也掉下来是谁通知人来救她的呢?她不自觉的已经将对方当作下井来营救她的人。不料对方的回答让她感觉很奇怪,对方似乎很惊讶的问道:“风君子是谁?我不知道,姑娘你是不是在这里困了很长时间了,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林真真闻言也吃了一惊,这个人似乎并不是特地来营救她的,至少这个人不是风君子从外面找来的,似乎原来就在矿坑里。此时对方已经走近了,林真真借着灯光仔细打量着来人,只见来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不高,几乎和林真真差不了多少,皮肤稍微有点黑,但是井下的人通常是看不出原来的肤色的。从五官上看长的很端正,一副文质彬彬的举止,不像井下挖煤的工人,倒像是学校里教书的老师,有一种很亲切的气质。
林真真在观察对方,对方也在看着她,见她不答话又接着问道:“你是不是从那个废矿坑掉下来的?那个地方很危险,你怎么跑到那儿去了,看你的样子不是矿上的人。”
林真真此时已经不害怕了,心情轻松了说话也轻松了不少,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矿上的人?”
对方笑了笑,说道:“在煤矿,女人是不可以下井的。”
林真真这下明白对方认为自己是不小心掉下来的了,她接着问对方:“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这里不是废弃的矿井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井下的瓦斯检验员,一般各个坑道都要定期检查的,这个地方离其它的坑道非常远,但是每隔一段时间我还是要来的。”
林真真并没有追问对方的话有什么破绽,她对煤矿并不了解,她想当然的认为这个废弃的矿坑仍然通过地下的坑道和其它矿坑连在一起,那么这个瓦斯检验员在这里出现也不意外了。想到这里于是说:“请问您贵姓?幸亏你找到这儿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出去,你现在能领我出去吗?”
“我姓章,立早章,你叫我老章好了,我想我们应该等在这里等上面的人下来找你。”
林真真立刻叫道:“为什么?”
老章似乎一边在想一边对林真真说:“因为这里发生了一点小事故,我来的时候后面的矿坑塌陷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下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知道?”
林真真听了这番话,感觉十分意外也十分失望,在这种环境下她并没有多考虑对方说的话真假,而是照实回答道:“我掉下来的时候,我的朋友在上面,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原来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
老章似乎很高兴,非常兴奋的对林真真说:“那太好了,我们两个都有救了,如果不是碰到你,还没人知道我也在下面,也不会有人到这里来找我们。”
林真真见对方的意思并没有想主动走出去,而是想在原地等待救援,于是提醒他道:“你不是知道这个矿坑的路线吗?我们自己走出去不行吗?”
老章摇了摇头,“这个矿坑已经废弃了,这里向上有个竖井,很高,但是设备已经拆除了,我们向上爬非常危险,几乎不可能出去,在原地等待救援是最明智的。”
林真真:“你在这里困了多长时间了?”
老章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今天是几月几号?”
风君子这时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问陈所长:“你是听了我的话才去调查那天晚上的事的,难道章文清本人没有说吗?还是你们的问话技巧有意没有跟我提这件事情?”
陈所长:“我也奇怪,章文清什么都没说,这姑娘脾气真倔。”
风君子:“那恐怕也是因为陈所长有意照顾她,否则谁也不可能在派出所里倔!”
陈所长似乎有点脸红,答道:“其实这也正常,一个姑娘家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呆了一夜,当然不好意思告诉别人……风老师,你是大城市来的,也是一个有学问的人,章文清是个好姑娘,希望你以后好好对她。”
风君子没想到陈所长说出这么一段来,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只有支唔过去。他岔开话题道:“这里的事情真奇怪,想当年大兴安岭火灾的时候,有大火烧不散的常委会,现在在你们清江煤矿,又有了死人死不散的研讨会和董事会,这种情况下会议居然还要继续开下去。”
陈所长:“别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现在清江煤矿的生产经营对我们市里的经济工作非常重要,我刚才已经说了他是我们市排在第一位的出口创汇大户,不知道风老师清不清楚。”
风君子冷笑道:“这种事情我当然清楚的很,这里有一条铁路直通秦皇岛,从你们这里出产的优质无烟煤,到秦皇岛码头装船出海到日本。日本人买了煤之后,既不烧也不用,而是用蜡封好,大块大块的沉到海湾里,成了他们战略性能源储备,这你知道吗?出口创汇大户?哼!”
风君子所说的事显然超出了陈所长所知范围,他吃惊的看着风君子,似乎想了半天,才说了两个莫明其妙的字:“活该!”
风君子:“你说什么活该?”
陈所长:“我说矿上的领导死的活该,您不知道,我爷爷那一辈几乎全族的人都死在日本鬼子手里……唉!不说了。”
陈所长走后,风君子一个人站在那里沉思,其实他知道章文清为何什么都不说,因为他和章文清都在怀疑有一个人与王明高的死有关。
就在昨天晚上他和章文清闲聊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动静,风君子开门看见一个很眼熟的身影飘进了住院部的后门,后来他想起来,这个身影他以前见过——就是那天他在矿坑边遇到的少女章婷。章婷是章文正的女儿,既然风君子认出来了,章文清没有理由认不出来,但是当时她却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看样子章文清也知道王明高的死很可能与章婷有关,于是选择了沉默,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解释虽然合理,然而风君子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具体什么地方不对,他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
陈所长的回答坦然的让他感到意外:“是的,我是想维护这个姑娘,我不想她牵扯到这样的事情里去,我欠他们章家一份情,是欠他哥哥章文正的。”
章文正已经死了一年了,陈所长突然说起这样一段话来让风君子感到很好奇,问道:“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陈所长:“我们边走边说吧,我陪你逛逛。”
陈所长的这段往事至今已快七、八年了,当时章文正一个村子里有两个男青年载着一拖拉机药材去城里卖,章文正恰巧要进城就搭了他们的便车,路上碰到了警察,这两个人突然跑了,警察只抓住了章文正。原来这批药材和拖拉机都是偷来的。
章文正百口莫辨,因盗窃被关进了监狱,当时负责这一案件审讯和结案的就是还是普通干警的陈所长。后来那两个人因另案被捕,此事才调查清楚是一起冤假错案,然而此时章文正在监狱里已经住了大半年了。半年的时光只换来二百多元的补偿,很多人都替章文正感到气愤,让他去告姓陈的警察。
陈所长当年态度粗暴、仓促结案,其实留下了很多疑点,如果章文正一口咬住他不放,陈所长的前途也就完了,后来也更不会当上所长,然而章文正却很大度:“陈警察也不是有意冤枉我,拖拉机和药材确实是脏物,当时只有我一人在场。后来我在监狱里也学到了不少法律、科技方面的知识,我看就不要再为难他了。”
就这样,陈所长躲过了一劫,但是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章文正,总觉得欠章家这么一份人情。
风君子听完陈所长这一段回忆,问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陈所长不会这么断案了吧?”
陈所长叹息道:“这是一个教训,再说当时的情况也不一样,那时候我们不知道什么叫疑罪从无。”
林真真:“今天是2月14号,情人节,你不知道吗?”
老章:“我没有带表,井下不见天日也不知道时间,看样子就是今天,我是今天中午才被困在这里的。”
风君子在图书馆资料室查完了资料,心里更加肯定昨天的事件非同寻常,反倒对林真真的担心稍微淡了一些。因为林真真如果真是遇到一次塌方事故,恐怕是凶多吉少,但如果遇到的是诡异事件,人力尚有可为。
风君子从图书馆走出来做了一个决定,他没有去事故现场,而是决定继续去会议室开会。林真真的事情矿上似乎封锁了消息,前来参加会议的众人并不知情,会议还是照常继续召开。风君子还没走到会议室门口,就碰到了昨天在事故现场的那个小袁秘书。
小袁看见风君子迈着方步走向会场,神色间似乎有一丝慌乱,赶紧走上前来迎住了风君子,客客气气的小声说道:“风老师来开会吗?待会儿进去的时候可不要和别人说昨天发生的事,我们矿上会处理好的。”
风君子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点点头也不答话,继续向会场走去,这时他看见另一个人向自己迎了过来。这个人他认识,就是昨天清江股份副总经理刘万山向他讲的公司的另一位副总王明高,风君子和王明高没打过什么交道,但是也见过几面。王明高在会场门口似乎是刻意等待什么事情或什么人,看见风君子也快步迎了上来。
“王总你好,你也在这儿开会?”风君子明知道对方似乎并没在会场里开会,还是主动这样跟他打招呼。
王明高虽然和风君子并不太熟,但是此时却像一个老朋友那样过来握住他的手,说道:“风老师到矿上来,还没有好好招待过,这几天抽时间一定补上。”
风君子:“王总太客气了,领导工作忙大家心里都清楚。”
王明高:“瞎忙而已,对了,我听小袁说昨天北京来的林记者出了点意外,我们矿上正在处理,一定处理的让大家满意,在没有结果之前,我希望风老师暂时不要对别人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风君子笑着说道:“这我知道,不应该说的话我是从来不会说的,王总你放心好了,我要进去开会了。”
……
时间已经快接近中午,上午的会议已经接近尾声,大家都等着午饭呢。当最后一个关于清江股份增发项目的议题发言完毕之后,照例是大家举手讨论和提问的时间,但是众人懒洋洋的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补充,正当主持人准备宣布散会的时候,风君子突然招着手站了起来,说道:“主持人,我来补充几点意见。”
会议的主持显然有点不耐烦,但是还是将话筒递给了风君子。风君子接过话筒,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一个拴在彩色皮筋上的小玩具熊,高声说道:“诸位领导和诸位媒体的朋友,北京来的记者林真真小姐昨天不小心跌落到一个废弃的矿坑里,到现在已经快一天一夜了,人还没救出来,你们矿上封锁消息不让宣布,到底是什么意思?”
风君子的话一出口,就像轰起了一大群苍蝇,本来安静的会场上,人们纷纷的议论起来,林真真人长的漂亮,性格又活跃,在座的参会人员大部分对她都有印象,有几个与林真真比较熟悉的已经认出风君子手里拿的东西就是林真真平时挂在手机上的。不少人已经指指点点的开始询问起来,风君子不给众人插嘴的机会,拿着话筒提高声调压住了全场的声音:“如果林小姐再没有什么消息的话,我可要报警了,矿上领导现在表个态,什么时候能把人救出来,要不要我现在就给她们报社的主编打个电话?”
这一下会场里就更乱了,风君子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会场门口小袁和王总两人的脸色已经变得和猪肝一样难看,他心中暗自冷笑:想跟我玩阴的,你风大爷不吃这一套,林真真现在生死未卜,救人第一,我可不想跟你们玩什么花样。风君子这个人很有意思,他一向认为为人应如明镜,在君子面前照出的就是君子,在小人面前照出的就是小人,如果君子被小人牵着鼻子走,那就太笨了。这一点倒是小袁等人没想到的,刚才风君子明明在门口答应的好好的,会场上突然来了这一手,弄的他们措手不及。
还是王明高这个做领导的反应快,几步抢上主席台,拿过主持人的话筒对乱哄哄的人们说道:“林记者确实遇到一点意外,昨天不慎在一个废弃的矿坑里失踪,我们煤矿正在尽全力搜救,相信搜救工作很快就会有结果,这件事情比较突然,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告知各位,希望大家保持冷静,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处理的很好。”他随后顿了顿又说道:“矿区有些地方比较危险,希望诸位不要随便进入,以免发生和林小姐同样的不幸。”
王明高的话显然是不希望大家去林真真的出事现场,但是他忘了风君子手里还拿着另外一个话筒,他话音刚落只听见风君子又高声说:“林真真出事的地点离这里不远,矿上人员仍然在营救,不过进度很缓慢,已经一天一夜了,我刚刚从那个地方来,大家要不要跟我去看一看,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风君子说完放下话筒向外就走,他也算准了王明高等人不会在这种场合跟他翻脸,他的目的就是要将这件事情闹大,一旦事情闹大,不仅对林真真,而且对一年前发生的事件真相调查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至于王明高等人心里怎么想,风君子暂时就管不了那么多了。风君子向外走,几个与林真真相熟的记者也立刻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会场上其他投资机构的人还比较稳重,但是媒体来的人没有几个不喜欢凑热闹的,纷纷跟着走了出去。站在门口的小袁就算伸手想拦这些人,恐怕也拦不住了。
……
风君子带着一群人来到了林真真的出事现场,大家似乎也忘记了吃午饭了,一群人几乎是围住了矿坑的出口。矿上工作人员的劝阻似乎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只有调集更多的挖掘人员下坑道去工作,风君子发现刘万山也来到了现场指挥。矿坑里向内掘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九、我叫章文正
在风君子进行一系列活动的时候,林真真和老章一直守候在坑道里等候救援,本来一个人在漆黑的矿坑里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神经就要崩溃,但是现在又多了另一个同伴和一盏可以照明的矿灯,林真真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在不见天日的坑道里等待的滋味是很难受的,林真真和老章两人只好用闲聊来打发时间,林真真问老章:“老章,今天是情人节,大家也下井吗?”
老章笑了笑,由于脸色灰黑,露出的牙齿显得更加雪白而整齐,他说道:“你们这些城里人才过这些洋节,我们这里哪有这些讲究,别说什么情人节,就是前几天的春节,工人们也是照常下井的。”
林真真:“那工人愿意吗?”
老章:“矿上有矿上的办法,上个月矿上扣了每人三百块钱的工资,如果这个月不缺勤的话,这三百块钱会补发下来,另外还有一百块钱的过节费,但是如果春节不下井的话,这扣的三百块钱工资和那一百块钱过节费就都没有了,一反一正加起来四百块钱。”
林真真:“四百块钱?要是我就算罚四千块钱我也不在春节上班。”
老章又笑了笑,说道:“你当然不会了,但是四百块钱对矿上的工人来说可不是小数字,大家都等着这笔钱过年呢。”
林真真也觉得刚才的话说的有点不对,有点抱歉的问道:“你在煤矿上工作多少年了?现在待遇怎么样?”
老章:“快十年了吧,原来在上面工作,每个月五百块钱,后来我自己要求下井,每个月能挣九百多块。”
林真真:“是你自己主动要求到井下来工作的吗?”
老章:“是的,在井下工作挣钱多。其实我自己过的苦一点也没有关系,但是家里还有四个老人,怎么样也不能亏待了老人家。”
林真真:“四个老人?”
陈所长笑了笑说道:“也许你不了解我们这个小地方的人,你一个大男人进了单身姑娘的宿舍,自以为不会被注意,其实早就被人盯上了。”
风君子:“有人暗中盯着我?”
陈所长:“好事之徒很多,对面楼上值班的大夫、一个院里住的护士,也许还有对章文清有意思的单身青年,都有可能暗中留意。”
风君子:“难道他们半夜不睡觉?”
陈所长:“你别说,还真有半夜不睡觉的,尤其对面楼上值班的那个男大夫可一直瞅着章文清的窗户看呢。”
风君子:“真无聊。”
陈所长:“确实无聊,不过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现在章文清没有嫌疑了。”
“什么?”风君子有点意外的问道,“难道你们怀疑过章文清?”
陈所长:“不是我,但是警方推断是医院内部人作案,并且调查什么人可能与王明高结怨,结果首先就怀疑到了章文清。我们上午和你谈话的时候,章文清还被扣在派出所接受调查呢。幸亏你证明了她昨天晚上一直和你在一起,否则的话她现在还回不去。”
风君子:“你们现在把人放了吗?”
陈所长:“听了你的话,我立刻去调查,查清楚后马上把人放了。”
“你好像很维护章文清呀?”风君子淡淡的说道,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陈所长的表情。
所长似乎在有意回护风君子,这让风君子感到很吃惊,因为他才来到这里短短三天多时间,根本不认识这位派出所所长。惊讶归惊讶,风君子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两位警方人员又简单的问了风君子其它几个问题,就结束了谈话,看样子这确实是例行公事一样的调查。临走的时候他们对风君子说:“你说的情况我们会核实,如果有什么出入还会再来找你的。”
这一天会议暂停,但是矿区对参会人员的招待比以前更加热情,让人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矿区的生活设施情况:也许有人很奇怪这样一次重要的会议没有安排在清江市里却决定在乡村中的矿区召开,其实这个矿区的生活设施与娱乐设施比之清江市的高档场所一点也不逊色,档次可能还更高。一批别致的新式建筑出现在矿区中央还是近几年的事情,而周围的厂矿建筑依旧显得破烂不堪,置身其中使人有走到了非洲和欧洲交错地带的感觉。
出现这种情况也很容易解释,煤炭成为紧俏物资、价格飞涨只是近几年的事情,倒退三四年,这里还是清江市最大的国有亏损企业,负债累累濒临破产,厂矿设施也破烂不堪。但是从河东到河西用不了三十年,只是两三年的时间,清江集团从当地最大的亏损企业一跃成为了市里最大的利税企业以及第一出口创汇大户,所以这几年矿区新建了很多高档生活及娱乐设施。
吃完午饭之后,风君子从“欧洲”走出来,向“非洲”走去,他想去章家看一看,然而刚刚走出宾馆几步远,就有人叫住了他,风君子回头一看,是上午见过的派出所陈所长。
陈所长主动过来打招呼:“风老师,你出去走走吗?”
风君子知道所长不会莫明其妙的叫住自己,答道:“是啊,随便逛逛,陈所长叫我有事吗?”
陈所长:“你上午说的情况我们已经核实过了,医院里至少有三个人证明你说的是事实,你和章文清一夜都没有离开过她的宿舍。”
风君子:“这也能证实吗?如果有人半夜我出去过难道大家也能发现?”
老章:“是啊,孩子的姥姥姥爷和爷爷奶奶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
林真真:“你有孩子吗?”
老章:“我有个女儿,叫章婷,今年应该上高中了吧。”
林真真:“什么叫应该上高中了?你这个爸爸可真有意思,上了就是上了,没上就是没上,难道连这个你都搞不清吗?”
老章被林真真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笑了笑说:“当然是上高中了,我平时对孩子照顾的不够,都是她妈妈管她,孩子她妈管孩子还要照顾四个老人,真是不容易。”
林真真:“你爱人一定很难干又很贤慧吧?”
老章叹息道:“她真的很难得,跟着我辛苦了。”
林真真说着说着又露出了小资情调,问了一个比较唐突的问题:“情人节打算送她什么礼物?”
不料老章却一本正经的答道:“我送她一首诗。”
林真真倒是有点意外了,没想到这个井下的矿工却有着这么高雅的爱好,居然会想到在情人节写一首诗送给妻子,此时她莫明其妙的想起了风君子,对老章说:“原来你也喜欢写诗,我有个朋友也喜欢舞文弄墨,可惜他不在这儿,否则你们两倒可以好好切磋切磋。”说完这句话,林真真觉得有点不对,风君子不在这儿只能说是走运,绝对不是可惜,随即又改口道:“他就在外面,一会儿我们出去你就能见到他,他叫风君子,最喜欢附庸风雅了。”说完这句话,林真真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附庸风雅这四个字虽然在说风君子,但听起来好像在讽刺眼前的老章。
不过老章却一点没有介意的意思,反而很感兴趣的说道:“你们都是有学问的人啊,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呢?”
林真真:“我叫林真真,是北京一个报社的记者。”
老章:“北京来的记者?真是太好了。”他的语气中明显有惊喜的成份。
林真真却没注意到老章的反应,而是接着追问老章:“你给你爱人写的诗写好了吗?能不能让我先欣赏欣赏?”
老章又叹了一口气,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上学的时候也很喜欢文学的,尤其喜欢读诗,后来我妹妹考取了卫校,我没念书了,我自己连中学都没毕业,写出来的东西让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笑话了。”
林真真:“老章你谦虚什么,我对诗词是一窍不通,不会笑话你的,你别笑话我就行,让我看看嘛。”
老章见林真真执意要看,用矿灯照向对面的坑壁,说道:“就写在墙上,你自己看吧。”
坑道里不仅仅只是黑乎乎的土石,也有不少木制或者钢制的支撑件,林真真看见对面贴着墙壁的地方有一根四方形的木桩,在木桩平整的一面写着几行字,木桩是灰黄色的,而这首诗似乎是用什么黑色的东西刻写在上面的,林真真拿着矿灯走过去一边看一边念道:“粤地惜别两茫茫,梦相逢,更难忘。千山万水,深情自珍藏。剪不断时理还乱,是离愁,独彷徨。七夕牛女喜成双,鹊桥上,情意长。漏尽更残,伴我有秋凉。梦里依稀人憔悴,曾记否?早还乡。”(徐公子注:这首词不是我的杜撰,而确实是一位遇难矿工的遗作,我在这篇小说中引用并非是为了影射什么,而是觉得这首词很适合文中的场景。全文引用了这首江城子,没有征求原作者的意见,也希望在天之灵见谅!)
林真真毕竟是北大中文系的高材生,虽然不研究诗词,一看便知这是一首江城子的词牌,而且一读就能够发现这明显是套用苏东坡“十年生死两茫茫”这首词的句式。说实话,这并非是一首高明之作,心中暗想幸亏风君子不在这,否则的话这个挑剔的家伙说不定又要出言讽刺老章了。
林真真对老章说:“真是一首好诗,写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只不过,作为情人节的礼物,格调是否哀伤了一点?”
老章似乎很感慨的点了点头,答道:“是这样的,我写这首词的时候确实觉得亏欠她太多了。”
林真真再次坐下的时候仍然在回忆刚才的诗句,她总觉得这首诗作为情人节的礼物似乎不太合适,居然套用了苏东坡“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句式,苏轼写这首江城子写的是一种夫妻阴阳两隔的凄凉情感,老章怎么可以这样写呢。而且“粤地惜别”也不对呀,这里又不是广东,用七夕比喻情人节倒也……,但是这首诗给人感觉有点——有点——太不吉利了。
“对,就是太不吉利了。”林真真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什么也没有对老章说,她不想打击老章写诗的积极性,心想也许是老章文笔不熟的缘故。
……
老章和林真真又在坑道里不知等待了多久,这个过程是非常难熬的,在这段期间,林真真几次想叫老章带自己去找那个向上的竖井,看看能不能爬上去,但是都让老章给制止了。老章告诉她自己在煤矿已经工作了十年了,知道什么情况下该怎么办,林真真也只有听他的。
也许是过了漫长的一夜,林真真看手机上的时钟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中午,看样子还得等下去,就在这时,林真真的肚子突然咕咕的叫了几声。也许在这种环境当中,人反应会有点麻木,但是肚子却是会饿的,林真真饿了,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非常饥饿。
黑暗中细微的声音都很清晰,老章显然也听见了林真真的肚子在叫,用一种很关切的语气问道:“林记者,肚子饿了吗?”
林真真:“不好意思,人可以挺着,肚子却不太争气。”
老章:“我这里有吃的,要不然你先垫一垫吧。”
林真真:“你有吃的?你自己为什么不吃?”
老章:“我不饿,你吃吧,我这里有三个包子,是昨天午饭时留下来的。”
林真真:“你们午饭吃包子?你为什么留了三个?”
老章:“在井下中午经常吃包子,因为比较方便,不过每顿只有三个。”
林真真:“你为什么一个都不吃?你不饿吗?”
“我是瓦斯检验员,在井下又不用干重体力活,喝碗粥吃点小菜就可以了,包子是带回家给老人的,家里的四位老人都喜欢吃,可惜我每次只能带回去三个。”
林真真:“那我怎么好意思吃老人的东西呢。”
老章:“你就不要客气了,我们还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你饿了就赶紧吃吧,城里姑娘身体金贵。”
十六、所长的往事
清江市最大的企业清江集团三把手死后的第二天,二把手也意外身故,这一系列案件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警方一方面封锁消息避免不必要的传闻和负面影响,另一方面也加紧了侦察工作。不要小看公安人员的工作效率,虽然平时看起来很多案件处理的非常拖沓,但是一旦领导们真正“重视”起来,动作还是非常快的。
警方已经得到通知尽量不要打扰外地来的参会人员,如果有必要的话,可单独问询。风君子就是警方认为有必要单独问询的人员,原因很简单,他昨天晚上没有回宾馆过夜。很多人都可以证明。
风君子是在宾馆的房间里接受问询的,警方的调查人员态度很和善,首先为打扰表示道歉,接着表示此次问询是一种例行的程序,公安人员有必要了解他昨天晚上去了哪里。警方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刑侦大队的侦察人员,另一个是配合调查的乡派出所陈所长。风君子大约用了十分之一秒时间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然后决定实话实说——他昨天晚上一直呆在章文清的宿舍里。
陈所长四十来岁年纪,已经在这一带工作了很长时间,显然对附近的居民很熟悉,听见章文清的名字十分吃惊,追问道:“你和章文清一个晚上都呆在一起吗?中途有没有离开过?”
风君子:“没有,我大约晚上八点钟左右去她的宿舍,早上七点左右离开,我去的时候和走的时候都有人曾经看见过,当时也许他们不太留意,但是你现在去问一问医院的其他人员,应该有人能想起来。”
此时另一名警察问道:“你说的话我们会调查的,你晚上留在那个叫章文清的人宿舍里做什么?”
风君子低下头,脸上似乎有了扭捏的神情,答道:“我这次到矿区来,偶尔认识了这个护士,一见投缘很谈的来,找时间好好聊聊呗。”
那个探员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接着问:“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还没等风君子答话,所长却接着说道:“他们聊什么是别人的私事了,一男一女晚上关起门来还能聊什么,我看我们就不要问了,等风先生说的情况核实后再深入调查吧。”
风君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奇怪刘万山找你为什么事情。”
章文清面上又浮现出怨恨的神色,说道:“他还能有什么好事。”
然而风君子心里想的却和章文清不太一样,他突然想到了王明高现在正在医院住院,刘万山找一个与王明高有仇的护士有什么目的?想到这里,他说道:“也许刘万山是想借你的手害王明高,王明高现在正在这间医院住院。”
章文清:“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如果刘万山已经有王明高的把柄,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再说了,他也不可能找我,我不是那种帮他害人的人。”
风君子:“那倒也不一定,阴险小人从来都把别人也当成阴险小人,他习惯了害人,总以为别人也喜欢害人……谁在外面?”
风君子说话间突然提高声调问了一句谁在外面,章文清也听到窗外有动静,此时就见风君子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拉开了门。只见一个人影一闪,飘进了住院部的后门,风君子看见这个人影觉得很眼熟,他疑惑的回头看章文清,章文清也来到门前,一脸惊讶的神色。
“你看见什么了吗?”风君子问章文清。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章文清的语气显得有点心虚,风君子觉得她似乎有意在撒谎,刚才他们俩都应该能看见那个人影。
风君子不放心林真真,给她发了条信息,林真真很快也回了信息表示平安无事,并且在信息中加了两人约好的暗号,风君子这才放心。
……
一夜无话,林真真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这一夜总算过去了。可是,矿区原定推迟一天召开的会议却又因故延迟,延迟的原因仍然是因为出了意外情况。这次意外发生在医院里,当然,出意外的不是林真真,令风君子意想不到的是——王明高死了。
王明高死于药物反应,但是警方推测这是谋杀。有人将心脏病患者忌服的药物混在了王明高所服用的药物当中,而护士居然没有发现,等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王明高已经死了。警方办案的效率很高,很快查出确实有人在药局拿了那种药物,看样子是趁护士不备的时候将王明高的药调了包,初步推断是医院内部人作案。
刘万山死后,上市公司的会议推迟,计划王明高接着主持第二天的会议,此时王明高的病情已经稳定,主动要求带病坚持工作,现在看来他是没有这个机会了。矿区里乱成一团,参会人员也感到不安,有些人表示尚有事务处理,现在就要提前走了,还有一些人遇到这种离奇事件莫明其妙有了好奇心,反倒愿意留下来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热闹。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清江股份董事会仍然决定会议再推迟一天,按原计划召开。
林真真还要推辞,突然听见远处的坑道里传来“空空”的声音,这个声音在矿坑中引起了很大的混响,老章突然站起来欢声道:“外面的人挖到这里来了,你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林真真一声欢呼,也忘记了腹中饥饿,快步就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老章赶紧在后面拉住了她,说道:“林记者,先不要着急跑到塌方的那一头去,他们挖的时候附近很可能会有东西震落下来,小心砸着你,等他们挖通之后你再过去。”
林真真吐了吐舌头,心想还是老章有经验,也安静的在稍远的地方等待,只见老章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顶矿帽,很仔细的给林真真戴在头上,一边对她说:“出去的时候最好戴上安全帽,小心有东西碰着你。”
林真真高兴之余并没有注意到老章是从哪里拿出的安全帽,只是连声道谢而已,这时候老章又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这顶安全帽里面有东西,你出去之后一定不要丢了。”
林真真奇怪的问道:“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了一线光亮,塌方的地方被挖通了,就听见对面光亮中有人喊:“林记者,林记者,你在里面吗?”
林真真赶紧大声答道:“在,我们在里面,现在就出来了。”
这时老章在她身后又说了一句话:“林记者,帽子不要忘了。”
林真真这时候才顾得上和老章说话:“帽子上去就还给你了,对了,老章你叫什么名字?这么长时间我还没问呢。”
老章:“我叫章文正,他们过来了,你赶紧出去吧,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给你照着路。”
章文正这三个字在林真真的脑海中一闪,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还不容她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对面又有人在喊:“林记者,这里安全了,你赶紧出来吧,你能不能自己走?”
林真真赶紧大声答道:“我没事,走得动,这就过去了。”
十、奇怪的帽子
风君子和一大群人等在矿坑外,众人议论纷纷,而风君子则不断的给大家介绍昨天这里发生的事情,而不远处的王明高一脸忧郁,一直守在坑道口的刘万山却面带得意之色。
众人并没有等待多久,就听见矿洞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声,接着就有几个工人搀扶着一名灰头土脸的女子走出了矿坑,那个女的正是林真真。众人看见林真真被救了出来,一下子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表示关心,刘万山和王明高几乎是同时赶到近前拦住了乱哄哄的人群,只听小袁说道:“林小姐刚刚被救出来,现在还很疲惫,我们要送她去医院检查身体,大家有什么话等林小姐身体恢复了再问不迟。”
风君子此时已经挤到林真真身边,他仔细观察林真真的神情确实十分困顿,但是周身上下并没有受伤的样子,也不禁松了一口气。林真真大概在黑暗中呆久了,突然看见刺眼的阳光有点不太适应,现在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突然甩开旁边的搀扶,大声喊道:“我没事了,老章呢?老章还在下面,他也出来了吗?”
林真真一开口大家反倒安静下来了,她这几声老章喊的大家莫明其妙,刘万山等人赶紧问道:“什么老章?还有谁在下面?”
林真真:“你们矿上的瓦斯检验员章文正啊,矿坑塌方他也困在里面了,怎么现在还没上来?”
章文正这三个字一出口,围在一边的参会人员倒没什么反应,但是风君子、刘万山、王明高、小袁以及进出的几位矿区人员脸色都变了,盯着林真真就像看见了外星人。林真真见这些人瞪大眼睛盯着自己,也莫明其妙,接着对大家说道:“矿坑里还有一个人,他叫章文正,我这顶帽子还是他给我的,他就在我后面怎么还没上来,你们快派人下去找找。”
“帽子?什么帽子?章文正的帽子吗?”王明高突然失声叫了起来,声音中明显有惊慌的成份。
林真真一时不知所措,风君子就站在她的身边,突然一伸手将她头上那顶矿帽摘了下去,于此同时,站在近处的刘万山与王明高一起伸手似乎想来接这顶帽子。风君子略一迟疑,似乎是一侧身,帽子被刘万山一把拿了过去。刘万山拿住帽子之后紧紧的攥在手里,瞪大眼睛问林真真:“你说清楚点,这是谁给你的帽子?”
林真真:“我在下面碰到了章文正,这顶帽子是他刚才给我的,对了,他还说这个帽子一定要小心……”
林真真的话没说完,旁边又是一阵骚乱,只看见王明高捂着胸口脸色煞白,软软的倒了下去,旁边有人赶紧伸手扶住了他。风君子看此情景赶紧大家喊道:“快上救护车,王总的心脏病犯了。”说话时眼角的余光看见刘万山嘴边挂着一丝奸笑。
救护车本来就已经停在坑道口,医护人员一直在一边待命,有几个穿白大褂的赶紧过来给王明高实施急救。此时小袁也对林真真说道:“林小姐,你和救护车一起去医院,你需要检查检查。”
林真真搞不明白周围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只是接着说:“老章呢?快把章文正接上来,老章不上来我也不走。”
风君子今天上午已经知道有一个叫章文正的矿工一年前正是在此遇难,林真真在这里突然说什么在井下碰见了老章,那岂不是碰到鬼了。看周围人的眼色又惊又惧,显然是在怀疑林真真在井下困了一天一夜是不是神经受了刺激。别说别人怀疑,连风君子也是怀疑林真真这种精神状态不太正常,但是他隐约的感到事情没这么简单,井下或许真有文章。
他不想解释什么去刺激林真真,反倒对林真真说:“林真真你不要着急,我这就下去看看。”说着抓过身边一名工作人员手中的矿帽,大步冲进了矿坑。矿坑里还有人陆续的上来,见风君子又急急忙忙的跑了下去,都是一脸疑惑的神色,这时站在坑道口的刘万山说:“风老师进去找东西了,你们赶紧进去陪着,别出什么危险。”
现在的矿坑里已经安装了照明设备,风君子走了没多远就已经到了刚才挖通的地方,如果简单的从现场来看,林真真确实是失足跌落到矿坑里,然后不明方向的反倒走向了矿坑深处,而此时恰好身后的坑道又出现了塌方,将她困在里面一天一夜。
爬过挖开的坑道再向里就没有亮光了,风君子打开了矿帽上的头灯,同时也拿起了另一盏照明灯钻了进去,这一节坑道非常短,只有几十米长,再往前又被塌方堵住了,这里的塌方恐怕就是一年前的事故了。
……
风君子进去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和几名工人一起走了出来。林真真见上来的几人中没有章文正,焦急的问风君子:“老章呢?难道他不在下面吗?”
风君子:“我看此人一脸淫邪相,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这件事情上他好像是想帮忙的,我听说你哥哥去世后也是他帮忙把你从乡卫生所调到矿区医院的。”
章文清:“你知道的事情好像很多,你还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刘万山的目的不过是想抓住王明高的把柄,想在暗中要挟他,这种人怎么会去当主持正义的英雄。”
风君子:“你好像对刘万山很有成见。”
“他——我——”章文清的喉咙里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眼圈莫明其妙的又红了起来。
风君子在一旁看着章文清的神色,发现她的目光中交织着哀伤和怨恨,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幸的往事,心里已然明白了一些,试探性的问道:“他欺负过你?”
章文清的胸脯急速的起伏了几下,似乎在做几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恨恨的答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他如今也不得好死!”
风君子见章文清如此,知道自己猜的不错,也不好继续深问下去,于是两人之间又沉默了很久。渐渐的天色已经很晚了,风君子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情,于是又问章文清:“你知道刘万山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去那个矿坑那吗?”
章文清的回答让风君子很意外:“我知道,他昨天打电话给我,约我晚上在那见面,并且问我想不想给我哥哥报仇。”
风君子刚才只是试探,没想到章文清却非常坦然的说了这么一条重要的线索,也出乎他的意料,他紧接着问道:“你去了吗?”
章文清:“我没去,昨天晚上我值班,就算我不值班我也不会去的,我不想见这种人,如果真要给我哥哥报仇的话,我也不会去找他这样的人,我想我哥哥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风君子:“你真的没去?”
章文清淡淡的说:“我昨天夜班,不相信的话,和我一起值班的医生护士你可以去问问。”
十五、王明高也死了
风君子没有等到天黑,吃完晚饭后就直接去了章文清的宿舍,一路上有不少人看见了他,他尽量装作串门的样子,若无其事的敲门。章文清一直在宿舍里等他,开门将他让进了屋内。
屋子不大,两人面对面坐着多少有点尴尬,风君子首先找话题打破了沉默:“我看过你哥哥的资料,好像你们兄妹两年纪差很多,你比他小了十几岁。”
章文清:“是这样的,章文正不是我的亲生哥哥,我是被章家捡来的孩子,爹妈将我抱回家的时候,哥哥已经十多岁了。”
风君子:“我听说你考上卫校之后,你哥哥还在上高中,后来又辍学了?”
章文清低下头,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现:“家里生活很苦,哥哥上学很晚,其实只比我早两年,我初中毕业考取了卫校,哥哥就不念书了,出去工作供我读书。”
风君子知道这是一个令人悲伤的话题,于是不再继续说下去,沉默了一阵子,他又想起了那份遗书,问道:“遗书你看见了,上面说的都是事实吗?”
章文清:“井下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关于我们家的事情都是事实。前几天信用社到我们家要钱,说是哥哥生前的借款,我嫂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了遗书才清楚,原来去年村里有人出去打工和我哥哥借路费,嫂子不答应,但是哥哥还是借了,是向信用社借的钱,总共一千块。我看了遗书去问了那家人,这才明白。”
风君子叹息道:“你哥哥是个难得的好人。”
章文清:“可惜他没有好福气。”
风君子怕引起章文清的伤感,又转移话题道:“刘万山死的很离奇,如果真是王明高下手的话,他这个人也太狠毒了。刘万山本来是想揭露这件事情的,没想到却出了意外。”
章文清:“刘万山?他哪里又是什么好东西!”
风君子没有答话,他身边的工人说:“都看过了,下面已经没有人了。”
林真真见周围的人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自己,也不禁害怕起来,声音也变的沙哑了:“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难道不相信我说的话?确实有个人在下面,和我呆了一天,他说他叫章文正。”
风君子似乎是叹息了一声,走过去对林真真说道:“真真,你在下面困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不累吗?”
风君子不这么问林真真还不觉得什么,但是一听见风君子这么说,立刻感觉到深深的疲惫从身体各处袭来,双腿一软连站都站不稳了。风君子抢前一步扶住了她,林真真只听风君子凑在自己耳边低低的说道:“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你现在什么都别说了,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解释是怎么回事,你现在乖乖的去医院。”
就在这个时候,矿区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发动了。就算林真真原本神智是清醒的,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不禁有点错乱了,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这样和王明高一起被送到了矿区医院。
十一、巧遇章文清
众人闹哄哄的注意力都在救护车上,没有人注意到风君子此时已经悄悄的离开了。在外人的眼里,只道是年轻人贪玩出了意外,还好有惊无险,有几个年纪大的还摇头叹息了一番。
经过这么一折腾,下午的会议推迟了一个半小时,但是还是按照既定日程接着召开,风君子没有参加。这一中午时间,没人知道风君子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当刘万山、袁秘书等人想起来风君子似乎不见了时,他突然又出现在矿区医院的门口。
风君子当然是来看林真真的,但是却在二楼的走廊上被袁秘书带着两个工作人员拦住了,袁秘书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林小姐在井下困了一天一夜,受了点刺激,目前精神状态不正常,情绪也不稳定,医生说暂时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她,刚才来看望她的人我们已经都劝回去了,希望风老师也能配合医生的工作。”
风君子似乎早就料到袁秘书会说这样一番话,一脸关切的表情说道:“我知道她受了刺激所以才来看看她,你们就让我进去吧。”
小袁:“别人都这么说,也都回去了,风老师也回去吧。”
风君子:“我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不去打扰林真真是应该的,我却不能不陪她。”
小袁听了这话倒有点奇怪了:“风老师怎么跟别人不一样了?”
风君子一脸诚恳的说道:“我是她男朋友,现在她情绪不稳定,正需要我来安慰,你们怎么能不让我见她呢?”
这番话小袁倒是从来没听说过,林真真是从北京来的,风君子是从滨海来的,到这里也不过两天的时间,其中有一天林真真还是困在矿井里,这就搞起了对象确实有点不可思议,但是看风君子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在撒谎。但是小袁在上午的会议室门外已经让风君子骗了一回,这次也不怎么相信他的话了。
正在几人谈论间,从走廊侧的一个房间里,有个穿白大褂的护士推门走了出来。她面对风君子似乎使了几个眼色,又冲着楼下打了个手势。由于小袁他们是背对着这个护士,没有看见,但风君子却看得真真切切,他觉得其中有点古怪,于是对袁秘书说:“你们不让我看女朋友,回头我再跟你们讲道理,既然医生这么说,先就这么办吧,如果你们矿区医院没办法,我还是早点给真真办转院手续比较好。”说着转身下楼,袁秘书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
风君子下楼走出医院后并没有走多远,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在等什么人。果然过了没多久,就有一个苗条的身影走出了医院,一边走还在一边张望。风君子在暗处小声的招呼了一声,那人发现了风君子的所在,匆忙赶了过来。
来人是个女护士,还穿着矿区医院的制服,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甚是清秀,只是面色苍白,显得比较憔悴。等她走到近前,风君子首先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女护士似乎不敢抬头接触风君子的目光,低着头小声说道:“你是那位林记者的男朋友?那你一定知道她遇到什么事了?”看来刚才风君子与小袁在走廊上的一番谈话她都听见了。
风君子瞪着眼睛仔细上下打量着对方,这种眼神显得有点不礼貌,尤其在对面站的是一位年轻女子时,只听风君子答道:“我不是她的男朋友,刚才是骗那些人的,我只是有事情要问她。”不知道为什么,风君子没有撒谎,而是说了实话。
“哦?”对方的语气似乎有点失望,接着说道:“这位先生真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你不是好奇,你也想知道井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这样?章文清小姐。”风君子语气平淡的说道。
女护士的身体似乎微微一震,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章文清?”
风君子笑了笑,语气温和了许多:“看样子我没有认错人,你不要惊讶,你哥哥章文正的情况我了解一些,也知道他有个妹妹叫章文清在矿区医院当护士,我想在医院碰到对这件事情这么好奇的护士,恐怕十有八九就是你了。”
章文清:“您真是好眼力,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哥哥?”
风君子:“我叫风君子,跟矿上没有关系,只是碰巧遇到了林真真这件事情,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我对你哥哥的事情也很感兴趣。不过现在我更想知道林真真的情况怎么样了。”
风君子:“除了你我之外只有章文清了,她就在这个医院当护士,我已经告诉她事情的严重性,要她不要告诉别人,包括章文正的家人,相信她不会说出去的……哎!我有办法了。”
……
风君子:“这里是二楼,从住院部后门到医院的那一排平房宿舍只有四五十米,再冲上楼梯,穿过走廊过来,以我的速度最快可以在二十秒内赶到。你把手机开着,放在信息发送状态,把我的号码输好,到时候只要你一按键我就能收到信息,二十秒之内我就能赶到,你坚持这段时间行不行?”
林真真:“我把门锁上,再在门前放个酒瓶之类的东西,有什么情况我能立刻知道,坚持二十秒应该没问题,本姑娘也不是好惹的。”
风君子:“还好这里是医院,有什么意外可以立刻抢救。”
林真真:“闭上你的乌鸦嘴!章文清真的答应让你躲在她的宿舍里吗?”
风君子:“我一说她就答应了,晚上你就放心好了。”
林真真:“你晚上呆在女生宿舍里,可要注意形象,不要随便乱来呀!”
风君子:“也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是那种人吗?就算我是那种人,人家章文清也不是那种人呀!”
风君子和林真真一致认为很可能是王明高派人下的手,自从王明高发觉刘万山插手这件事情,并且亲眼看见他拿走了那顶帽子的时候恐怕就已经起了杀机。至于刘万山半夜为什么会跑到矿坑那,两人却是怎么样也想不通。最后,林真真对风君子说:“幸亏王明高和刘万山都不知道章文正的遗书被你拿走了,否则昨天晚上出事的人恐怕会是你。”
风君子想想也觉得后怕,他对林真真说:“王明高不知道有一份遗书在我手上,我现在不用担心,现在危险的人反倒是你,想想你从矿坑里出来说的那些话吧,王明高可是都听见了,他现在一定在猜想你还知道些什么。这些人也许不会相信你真的遇到了鬼,但是他们恐怕会怀疑你在矿坑里发现了什么事情。”
林真真闻言也觉得害怕了,她对风君子说:“那我怎么办?现在就出院逃走吗?”
风君子:“那到不至于,一切只是猜想而已,现在公安机关正在现场调查,没有非常的必要,我相信凶手短期内不会再出现。”
林真真:“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万一晚上……”
风君子:“倒也不能不防,我留下来陪着你?”
林真真:“你躲哪儿?难道呆在床底下?这张床底下也藏不住人,再说了,万一歹徒没来,你这个家伙反倒成了歹徒怎么办?”
风君子笑了:“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让我想想。”
林真真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知道这份章文正遗书的除了你和我之外还有谁?”
十二、章文正遗书
林真真稀里糊涂的被人送进了医院,接受了身体检查,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大家似乎都不太理会她说的话,她在检查的间隙断断续续的向人讲述自己在井下的遭遇时,周围的工作人员无不是带着惊惧的神色。
在女人当中,林真真算是胆大而且豪爽的那一类,但她并不笨,她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检查了身体,洗完澡,换上病号服,吃了一顿病号饭,然而医院的检查还没完,又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给她照瞳孔、做脑电图,甚至敲膝盖等等。林真真虽然不懂医学,但是她也觉得医生好像在给神经不正常的人做检查。
全部检查结束之后,小袁秘书又带着工作人员来看望。小袁与其说来看望还不如说来询问,林真真终于有机会详细的讲了一遍她在井下的经过,并几次问小袁章文正怎么样了。小袁神情古怪没有回答,只是劝她好好休息然后离去。
林真真确实非常疲惫了,但是她躺在床上却怎么样也睡不着,反反复复琢磨她从井下上来时所发生的事情。她发现一切古怪的事情似乎都是在自己喊出了章文正的名字之后开始的,此时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前一天中午和风君子一起看见的墓碑——那墓碑上的名字不正是章文正吗?
林真真之所以到现在才想起墓碑上的名字,倒不是她反应迟钝,而是时间上不允许她静下心来去联想。她突然想起了章文正的墓碑,也不由的汗毛倒竖,突然害怕起来。“章文正?昨天看见的章文正的墓,那块墓碑是新的,这个人死了没多长时间,难道自己在井下遇到的……”
想到这里,林真真几乎立刻想跳起来找人去询问,自己遇到的章文正和坟墓里的章文正是不是一个人?此时林真真觉得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是那么阴森,哪怕有一个人来陪她说说话也好,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帽子,胸前挂着听诊器,还严严实实的捂着一个大口罩,看不清面目,从打扮上来看是医院的大夫。林真真见有人进来,刚想招呼一声,却见大夫冲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林真真正在迟疑间,大夫摘下了口罩,却让她吃了一惊——这个人不是什么医生,居然是风君子。
“风君子,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么一副打扮?”
“小声点,我是混进来的,他们派人守在走廊里,不让我来看你,我偏要来看看,我看他们能不能认出来,结果这些笨蛋一个也没认出来。”
“什么?有人守在外面,为什么?”
“这件事情呆会儿再跟你慢慢说,你猜我是怎么混进来的?”
“看你这副样子,当然是有人帮忙了,谁帮你的?”
“你猜的不错,帮我的人就是章文正……”
“什么?章文正!”林真真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风君子。
风君子摇了摇手示意她小声一点,说道:“我话还没说完呢,帮我的人就是章文正的妹妹章文清,她在这个医院当护士,你没想到吧?”
林真真一听见章文正的名字,就莫明其妙的打了个冷战,追问道:“你也认识章文正?你见过他了?还有我们两昨天看见的那块墓碑是怎么回事?那个章文正又是什么人?”
林真真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叫风君子不知道何从答起,他只好低声的对林真真说:“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解释,你能不能先把在井下遇到的事仔仔细细再讲一遍?”
林真真又一次将自己在井下的经历和风君子转述了一遍,此时她已经想到章文正可能是一个鬼魂,不禁又惊又怕,连声调都有点发抖,但是当她回忆的过程中又觉得那个章文正对自己似乎并没有恶意,不仅没有恶意,而且表现的相当友善,渐渐的又不是那么害怕了。
说完之后,林真真又问风君子:“你相信我说的话吗?他们在井下没有找到章文正,看我就像看怪物一样。”
风君子笑了,对林真真说道:“我相信你说的话,完全相信。其实判断一个人撒不撒谎并不难,就拿你来说,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你不可能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来。”
林真真:“那这个章文正……”
风君子:“听着,你不要害怕,我们见到那块墓碑上的章文正就是你在井下碰到的那个章文正,这个章文正就是一年前遇难的矿工。”
林真真:“我见鬼了?”
风君子:“也可以这么说,但是这个章文正对你没什么恶意,他只是有事情想托你帮忙。”
林真真:“什么事情?你当时也下去了,你见到他了吗?”
风君子:“我没见到,但是我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来的时候章文正交给你一样东西。”
林真真:“对了,帽子!他交给我一顶矿帽,那个矿帽有什么古怪?”
风君子:“帽子里有东西,章文正托你带出来的东西。”
林真真:“我好像看见帽子被刘总拿走了,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刘总有什么发现吗?”
风君子神秘的一笑,说道:“帽子是被刘总拿走了,但是我想他没什么发现,东西我留下了。”
林真真:“你留下了?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风君子:“你知道我小时候住在一个很大的旅社里吗?跟跑江湖的学了不少戏法,如果让你们看清楚了就不叫魔术了。”
林真真:“你究竟拿走了什么东西?”
风君子似乎答非所问,反而问林真真道:“你知道我后来又到矿坑里有什么收获吗?”
“什么收获?”林真真有点莫明其妙。
“我看见了一首词,章文正写的词。”
林真真:“我也看见了,你看出了什么门道?”
风君子:“笔迹!章文正的笔迹!这样我可以肯定这件东西是章文正留下来的。”
林真真:“急死我了,到底什么东西?”
风君子:“帽子里有一份遗书,章文正的遗书!”
十四、刘万山死了
林真真确实是非常累了,在风君子走后,尽管她心里仍然很不安,但是无法抵抗的倦意袭来,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其实风君子也一样很疲倦,他还想去找章文清或者刘万山问些什么,但是回到宾馆后天色已晚,他本想在床上稍微休息一下,却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煤矿的会议原计划是三天时间,前两天是参观和讨论,最后一天是董事会公告暨新闻发布会。其实这一切只不过是个过场,会议的核心内容是关于清江煤矿的投资项目研讨,也就是清江股份这个上市公司的增发新股项目。就算没有这次会议,一切也会按程序通过,但是在如今加强上市公司制度建设、保护投资者利益的口号下,公司象征性的邀请了一些专业人士、投资机构、媒体代表在煤矿所在的现场召开了这么一次项目研讨会。
按原计划第三天已经是会议的最后一天,林真真的事件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不足以影响到上市公司的工作日程。然而,最后一天的会议却没有如期进行。会议延期倒不是因为林真真,而是因为会议原定的主持人,董事兼副总经理刘万山意外死亡。
刘万山死于意外,说具体点死于凶杀,说的更确切一点是死于谋杀。事件就发生在风君子从医院回来的那天夜里,地点就发生在章文正和林真真出事的那个矿坑出口外。没人知道刘总半夜到那个地方去干什么,从现场迹象来看,他死于歹徒袭击——被人用钝器击中后脑。
乡派出所和县公安局的刑警接到报案后,已经到达现场进行取证调查。突然出现的意外使煤矿混乱了一阵子,幸亏董事长兼总经理张泽广处变不惊,一方面派专人配合公安机关调查工作,另一方面果断决定工作不中断,原会议推迟一天后继续召开,并亲自出面向参会人员进行解释和安抚,指示全力做好招待工作。
这件事情对风君子来说也是个意外,他本想第二天去找刘万山问更多的情况,没想到刘万山却死于非命,他隐隐约约觉得刘万山的死和章文正的遗书有关,当然也和王明高有关。想到这里,他非常担心,立刻去医院找林真真,还是像上次一样,趁着没人的时候,化妆进入了病房。
林真真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叹道:“矿上宣布救援结束,只有章文正一人遇难的时候,章文正根本就没死,而且另外那三十六名工人也是生死未卜!”
风君子无言的点点头,林真真喃喃道:“怎么可以这样……”
风君子:“现在情况复杂了,我发现那个副总刘万山好像想借这件事扳倒另一个副总王明高,所以王明高看见刘万山拿走那顶帽子时,心脏病发作了!”
林真真:“他怎么知道那顶帽子里有文章?”
风君子:“那就要问你了,你一上来就大喊大叫,说是在井下碰到了章文正,章文正又给了你一顶帽子,吓都要把他吓死了。”
林真真:“这件事情和王明高又扯上什么关系?”
风君子:“名义上那个矿井属于国营大矿所有,但实际上是个人承包的小型煤窑,承包人就是那个小袁秘书爱人的姐夫。”
林真真:“这也扯不上王明高呀?”
风君子:“小袁秘书就是王明高爱人的表弟,实际上这个煤窑的承包人是王明高自己,只是通过了亲戚的名义。”
林真真:“这是哪门子亲戚呀!”
风君子:“说的简单点,就是王明高他表舅子家的一担挑,你好像不太了解这种国营大单位复杂的人事和亲缘关系,我原来在类似的企业工作过,这种情况很常见。”
林真真:“没想到这么短时间,你查的倒挺清楚的,现在先不管别人家的亲戚关系了,遗书到了你手里,我们应该怎么办?”
风君子:“我还需要再想想,不过你现在一定要注意,不要再和别人说你在矿坑里遇到章文正的事情,就算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你别有用心。”
林真真:“那我该怎么办?”
风君子:“一口咬定那是在非常害怕的情况下出现的幻觉,睡一觉起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知道了吗?你现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十三、矿难的真相
章文正交给林真真的矿帽里确实有一份遗书,这份遗书写在一块颜色发黄的土棉布上,似乎是从衣服上撕下的一块,字迹看上去是用煤矸石写上去的,正反两面都写满了字。
正面最上方写着“章文正遗书”几个字,下方写的似乎是他的家事:骨肉亲情难舍……欠我娘200元,欠***100元,从信用社借1000元给了***。还有别人欠自己的款——押金1650元,***1000元,加班工资400元……。后面是写给妻子最后的交代——教育好女儿,孝敬父母,将来定有好报。一定要火葬!不给家里添负担。
把这份遗书翻过来,反面写的是关于矿难的经过:“2月14日中午,二号坑作业面发生瓦斯爆炸,我下到三号坑通知工人撤离,发现三号坑坡道已经塌陷,返回呼叫救援的路上发现主坑道塌方被困。已经十三天了,我还有下面三号坑的三十六名工人获救的希望很小,写下这份遗书希望有人能够发现。我一生不曾亏欠别人什么,死后也要将事情交待明白。”
这份遗书落款的日期是2003年2月27日。
风君子并没有把原件带在身上,他拿给林真真看的是复印件。林真真看了半天,明白了一件事:自己遇到的恐怕真的是章文正的鬼魂,而章文正见她的目的就是托她将这份遗书带上来。看完之后她对风君子说:“这份遗书说的是章文正的家事,主要是他本人的债务问题,我想应该交给他的家人才对,为什么刘万山和王明高两个人都那么紧张?”
风君子没有说话,又拿出了另外一份复印件,这份复印件是他从图书馆带出来的,内容就是关于一年前矿难的一则通讯,通讯的内容上文已经提到了:2003年2月14日矿区所属某矿井因瓦斯爆炸塌方事故,事故发生后,董事长兼总经理张泽广亲自坐镇指挥,经过六天六夜的抢救挖掘,终于救出了被困井下的数十名工人,事故只造成了一人死亡。由于领导指挥得力、措施及时,尽最大程度挽回了损失。而这名遇难矿工就是章文正。
林真真看了半天,说道:“这也不对呀,章文正的遗书中提到井下还有三十六名工人,难道他们都获救了吗?”
风君子摇了摇头:“章文正的遇难位置应该在二号坑通往三号坑的主坑道上,三号坑在这个矿井的最下方,如果章文正遇难,那三十六名矿工也不可能获救。”
林真真:“你是说矿上隐瞒了事故真相?”
风君子:“不仅仅如此,你看看这篇通讯的发表日期是2月25号,而章文正的遗书上的日期是2月27号,这说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