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蛊 文/咖啡杯里的茶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复活
愿与阎罗为敌
愿永世不得翻身
愿死后堕入地狱
愿等待漫长的岁月蹉跎我干涸的灵魂
只为
只为再与你共度片刻光阴
(一)悲秋
八岁那年我被炎收养。模糊的记忆中,那是一个悲凉的秋。
那一天的天很蓝,阳光有些刺眼。一双穿着华丽靴子的脚忽然踩在了我看中的半块馒头上。抬起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把阳光遮住了,只看见一圈耀眼的光芒笼罩着他。一股威严的气势猛烈的压迫着我。
“跟我走?”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你能让我不挨饿吗?”我抬起头小声问道,从来没有方向的我忽然听到有人愿意带我走不禁有些诧然。
“当然。”他笑了,伸出右手。
我“咯咯”笑着把手放进了他温暖的手心里,心里也暗暗地把一生交付给了他。因为在我的生命里没有谁那么温柔地说过带我走,也没有人给过我一个手心的温暖。而眼前的这个男人那么坚定地看着自己,让我没有任何戒备,愉快地把脏脏的小手笃定地交付与了他。甚至不去想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结局。
“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你叫什么名字?”他抚着我脏脏的头亲切地问道。
“薛雪,师父。” 我机灵地回答。他满意地看着我微笑:“我叫炎。”炎,炎,炎。我在舌尖咀嚼了许多次,那千回百转的炎字让我沉沦不已。
我跟着他绕了很久很久,才走进了一所豪华的府院。张着小嘴,我使劲捏自己的手臂看看是不是一场黄梁美梦。真害怕自己醒来,还是躺在别人冰冷的房檐下忍受着寒夜的摧残。当我赤着的脚踏在结实的大理石地板上,那股真实的凉意让我很安心。
“这间屋子以后就是你的了。”炎温和地叮嘱我。
房间充满了淡淡的脂粉味——这,曾经是个女子的房间。布局优雅和谐,梳妆台上胭脂水粉一一俱全。甚至那把木梳上,还痴缠着几根女子如烟的秀发。那些悠然的花,一朵朵,安静地躺在玉簪子上。仿佛,一回首,女子柔柔的玉手便挑中其中一支妆与那如云的秀发上。床上,龙凤被祥和地躺着,枕上的鸳鸯依旧嬉戏。暖风一吹,芙蓉暖帐还似有女子银铃般的欢声笑语……
“是。师父。”我回过神来,飞快地答应着。
“你可以自由出入,但是不要踏进西院,就是最西边的那所房子。” 我猛然间打了个冷战。不敢再看师傅的脸,不由自主地往西院望去。笼罩在夕阳下的老院子和这边繁华的景象一点也不搭调。高大密集的松柏黑压压的罩着西院的上空,阴阴的,仿佛永远也照不到阳光,错综复杂的枝桠狰狞的缠绕着。背后升起一股麻麻的凉意。
一个叫桃儿的丫鬟留下来为我更衣,其余的去准备食物和水让我洗心革面地与过去道别。
“你为什么叫桃儿?”我有些好奇,很喜欢这个眼睛小小脸圆圆的桃儿。粉嫩嫩的脸蛋真的像个水汪汪的桃子。
“因为我是被人在桃树下捡回来的。”桃子乖巧地答道。
“怎么没有看见师娘呢?”在我的意识里,英俊的男子都应该有个美丽温柔的妻。
西边,一抹斜阳缓缓落下,在西院上空的松柏处幽幽的滑落着。
“夫人已经过世了。”桃子边说边帮我打散早已凝聚成一团的乱发。
在这样优雅的房间里,我忽然觉得有些窘迫了。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桃儿,你会永远对我好吗?”她红红的脸吃了一惊,然后猛地点点头:“当然。你是小姐。”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如果我不是小姐,这一切都会不同?
温温的木盆里漂着一层火红的蔷薇,热气夹杂着花香扑面而来。
“夫人一直喜欢用蔷薇洗澡,这样对身体很有好处,花香会经久不散。”
夫人,又是夫人!我赌气的藏到盆底久久不愿出来,只是任性地吐着郁闷的气泡——“咕噜噜……”像条漫无目的的金鱼。
入夜,我被丫鬟领去饭厅。师傅早已微笑着在桌边等我。那个恬淡的微笑让我的心猛地纠结起来,然后“咚咚”狂跳个不停。
“薛雪。过来。”他抬起右手像个威严的王,只是轻轻挥挥。我就几乎奔跑着向他靠近。
“我答应过你,会让你吃饱的。你看,满桌的佳肴都是为你准备的。以后喜欢吃什么就对厨房的李妈说,她会为你做的。”我欣喜地点点头。
现在的我,对炎的敬仰和崇拜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我甚至迷恋他说话的语气,薄薄的嘴唇轻微的张合着,挺拔的鼻梁像做巍峨的山,上面是两汪深深的潭,幽蓝幽蓝的瞳孔倒映着异常紧张的我。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有些人注定是你命中的劫数。
我埋头在那些美味的饭菜中。其实什么味道都不知道,只有炎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让我呼吸困难。
月上柳稍头,有人敲了敲我的房门。那空荡荡的“当当”声把原本就没有睡熟的我惊得跳了起来。
“谁!”我低低问道。
“小姐。吃药了。”桃儿的声音脆脆的穿过门缝飘了进来。我打着哈欠打开房门:“什么药啊?我又没有生病。”大半夜的桃儿的精神出乎意料的好,端着一碗所谓的药走了进来。一股腥气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我捏着鼻子,低呼:“什么味啊?这么腥?”
“这是老爷特地为你熬的,吩咐要在这个时辰准时喝。以后每天都有,慢慢就习惯了。你闻闻,其实没有那么腥,还有一股淡淡的蔷薇花香呢。”她端着碗朝我走来,我勉强捏着鼻子“咕咕”地灌了下去。这一夜,在温暖的被里睡得很沉。沉得一直在一片蔷薇的火红梦境里,久久不愿醒来。
(二)梦境
苍茫的雪山,好像没有尽头似的,从天的这头连绵到那头。
一双好看的靴子顽皮地踩在雪上,发出“吱吱”声。靴子边缘华美的绣着几朵蔷薇,那艳丽的红和耀眼的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忽然,靴子的主人停住了脚步。“忽”地转过身去,朝着后面的那个人大叫:“干吗跟着我?”铃铛似的嗓音努力做出一副愤怒的表情,弯弯的柳眉也煞有介事的纠结在一起以表示自己的愤怒。
对面的男子笑了,他幽蓝的眼眸望着那名娇俏的女子:“谁说我跟着你?”男子的声音不像本地人,天山的男人由于常年身处严寒之地不会有那种浑厚的嗓音,也没有那罕见的湖泊一眼的蓝色眼眸。
女子气结:“你……你从山的那头跟我走到了这头!连转的弯也一样!”
“哈哈哈哈……”男子笑得仰起头来,他第一次来天山,没有想到遇见如此可爱的女孩。这样宁静的地方,这样热烈的女子。
“你!你笑什么!看,你的脚印都踩在我的脚印上了!还说没有?”顺着女子的手看去,真的。男子也惊讶了,的确。不知不觉,他的脚印和她的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只是他的一步,是女孩的两步。他的大脚完全盖住了她细细的小脚。中间的空隙处,便是女孩带着蔷薇花的脚印。一个个浅浅的坑,蔷薇在里面开得繁荣雪白。
“说!你为什么跟着我,不怕我爹爹处死你吗?在天山可没有人敢对我不敬!”柳眉的女子迅速从腰间拉出一条长长的鞭子朝他狠狠劈去。
她的鞭子是由查客大叔亲手做的,用的是天山白虎尾巴上的毛一点点编制而成。亦刚亦柔,代表着她的身份和地位。在天山,她的名字就是公主——纱耶。她父亲掌管着整座天山,也间接地掌管着天山周围的一切村庄与部落,她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格尔王。
男子不知道她是谁,也不在乎她是谁,只是轻轻两下就把她的鞭子接住了。还饶有兴趣地在掌心上绕了三圈。他从小习武,这点花拳绣腿怎能伤他。
纱耶一个踉跄,跌在了他的怀里。她的脸由白慢慢变成了红色,夕阳静静的照在她美丽的脸上。猛地,她推开他。走出了几步,才回过头来:“我记住你了!”男子望着她美丽的背影,嘴角泛起了笑意——是的。他也记住她了。
只是他不知道,天山女子的鞭子是不可以随便接的,即使是那鞭子细细地抽在你的身上。要么你躲开,要么你挨打,千万不可以接。纱耶身边的男子,没有一个敢这样猖狂。
鞭子在右手心缠上三圈,代表着你爱这个女子,你愿意娶她,你愿意三生三世照顾她。不可以反悔,否则女子会挖下你的心祭天上的雄鹰。
“小姐,你在笑什么?”一个丫鬟梳着纱耶的头发,轻轻地问道。纱耶捂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扳起面孔:“我哪有笑?!”然后“噗哧”还是笑出声来。黄铜镜里,一个女子抚着鞭子自顾自的笑着。它曾经,曾经在一个男子的手心缠绕了三圈。
借着月光,她慢慢地朝白天的地方寻去。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一定还会在那里。
圆月凉凉地映在雪地上,泛起温暖的光。仿佛一道朦胧的屏障,一打开就是万水千山的不同。是世外桃源还是修罗地狱,纱耶不知道,她只知这个大胆狂徒已经握过她的鞭子了。她要与他说清楚!
没有人。白天的脚印已经模糊得像一块块被石头投掷过的湖,转眼就平静了。沙耶手指头打着圈在脚印上来回画着,等还是不等?
今夜月华如练,他怎可不来?怎可不来?夜太漫长,风云都凝结成了霜。
背后一阵沉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满是欢喜的心没有回头。
“纱耶,大半夜的出来做什么?天气这么冷,回家吧。王知道了又说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了。”这个声音让纱耶失望了。是阿什达哥哥。
“睡不着,出来走走。”她转过头去,有些懊恼地回答。
“上京的探子听说上山来了,你是一个女孩子……”
“知道了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只是睡不着,散散步就回去了。”她推着阿什达离开,语气很不耐烦。阿什达摇摇头,只好回去。
他原本要告诉她的——王已经决定让他们成亲了,在这月的十五月圆夜。也就是后天。纱耶年满十七,她的成人礼。
“出来吧!”纱耶双手叉腰,对着那个阴暗的角落大声喝道,带着小小的惊喜。男子泛着笑意走了出来:“你的鼻子在这严寒之地还可这样灵敏?呵呵。”她的脸红了,对着月神她不愿意说谎。
“不,我只对你……”
男子凝神看着她及腰的长发在月光下灵动的飘逸着,忍不住,他伸手抚摸:“多么美丽的头发,像苏州的锦缎一样光滑。”
“你对所有的女子都这样轻佻吗?”她嗔怒着,一把把头发抓了回来。
“不,我只对你这样。”男子学她的语气,嘴角隐隐笑意。这个女子大气开朗像朵热情的蔷薇——在这严寒之地,她怎么会知道蔷薇?
“你是突厥人?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眼睛?”
“我的母亲是突厥女子。”男子轻轻拿下她抚在他眼上的手,“我叫炎。”她的手在他手心,如同鞭子,就这样柔柔的臣服在了他浑厚的掌心。
“你的眼睛深似冰冷海洋,名字却形同炙热火焰。炎,你是水还是火?或者两者都是?”她仰望着月亮,考虑着该不该告诉他——他可以去向她爹爹提亲了。
“我的母亲是汉人,父亲是鲜卑人。这里是所有人的天堂。没有战乱,没有贫富,我们相亲相爱,接待每一个诚心投奔的兄弟姐妹。我的父亲把这里治理得很好。”她只是想告诉她,即使他有双突厥贵族的蓝眼睛,她也是配得起他的。即使他来自繁荣的“塞外之花”上京,她的家史也不会逊色与他。可是他听到她的话沉默了,带着深海一般的宁静。
“你到过南国吗?听说那里可以长很多美丽的花儿。我的奶妈是南方人,她说一到五月,遍山都是火红的蔷薇。喏,就是这种花。真好看。”她调皮的把自己的靴子抬起来让他细细观看,“可惜我们这里只有雪莲。”
“没有去过。”不过他家那诺大的花园里什么花都有,蔷薇自然是见过的。总是一团团开得异常繁华。他不知道该怎样给她叙述他那权倾朝野的父亲,还有他来天山的任务就是为了说服格尔王归顺朝廷的。这些,他不知道怎样说与她听。
“我会让我未来的丈夫带我去的,要去江南水乡,要去苍茫草原,要去很多地方!”她扬着眉毛,说得兴致勃勃。他心一沉,丈夫?是的,她未来会有丈夫,会像所有女子一样相夫教子。只是他的心微微抽动,带着不知名的嫉妒。家中相亲的女子画像早已堆积成山。都是上京富贵人家的女儿,秀外慧中,统统是一副好生好养的模样。只是没有任何一个能像这个喜爱蔷薇的女子牵动他的心,能够让他在冰天雪地里苦苦守候那么久,只为再见到她火红的身影。她已经像蔷薇藤蔓一样,纠结着他原本冰冷的心。打开,融化,再一一占据。
终于,他低低开口:“你未来的丈夫是谁?”忍不住小小愤怒。
她呵呵一笑,转身便走。三步后忽地回头俏皮一笑:“就是那个抓着我鞭子在手上绕了三圈的大胆狂徒!”
炎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自己的右手还有她发稍的香味。淡淡的,淡淡的,久久不愿散去。
(三)欢愉
张开眼,炎紧张的坐在床边。一见我张开眼便小心地扶我起身。
“桃儿,去打洗脸水来。让小姐梳洗。”必恭必敬站在门口的丫鬟听了炎的吩咐,立刻忙碌起来。仿佛我起床是一件无比盛大的事情一般。
“雪儿,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他急切地看着我,有种读不懂的焦灼在眼睛里。师傅的蓝色眼眸里,深奥的东西太多了。
我顽皮地吐吐舌头:“唯一的不舒服就是这里生活太舒适了。”他爱怜地摸摸我的头:“如果身体有什么不适,立刻告诉师傅。”那只温柔的右手让我的脸忽的红了起来,像两片火焰低低的照着。
“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千万不能有什么差池。”师傅神色凝重的对我嘱咐道。我连连点头。原本不值钱的性命忽然高贵起来,对于这副小小的身体,我也决定好好爱惜她。从前受了那么多的苦,以后一定加倍让她幸福。
阳春三月,天有些微寒。陪着他在河边散步,冬日不见踪影的草儿疯了似的直往地上窜。几日不见,河边像是披了一件淡绿色的春装。
“以为它们冬天就死了呢,看起来那么萧条衰败。可是春风刚过就复活了,长出了那么多的新芽。师傅,它们是不死的吗?”我指着那些嫩绿的柳树问炎。
他久久地看着它们,像是在回答我但更像是喃喃自语:“是的。它们是不死的。只是长长睡了一觉而已。其实世间万物都是可以永生的,只是很少人去与命运抗争罢了。因为要牺牲,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而我们习惯了生老病死的生活……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会留下来还是离开?”
“要我走,不如——要我死!!!”我沉沉地说出这句话。他轻轻地把我搂在怀里:“好了,师傅不是赶你走。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恨我。”耳边传来他重重的叹息声,紧紧的靠着他,想告诉他:我已经爱上他了。
桃儿说爱就是觉得那个人让你牵肠挂肚,让你觉得见不到他比死都难受。桃儿爱上了对街李府的管家,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我见过几次。每每念起他,桃儿的鸳鸯总会绣错方向或是扎伤手。原来爱情就是那池中鸳鸯眉心的一点红。带着心疼与折磨。
如果见不到比死都难受,这感觉——我懂!
一只黄莺飞过,这仓惶流年忽如这突如其来的春风席卷得我措手不及。执着他的手,那么冰凉。我已知道什么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多想直白的呼唤他的名字——炎。两片火焰却如此冰凉。三年了,我夜夜沉迷于那个梦中不可自拔。梦中没有我,但是仿佛那个女子又是我,重生一样恢复着远古的记忆。看着他们的欢喜伤悲颠沛流离,看他们在我的梦中相爱离别。
(七)伤逝
毒雾没有告诉炎,他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儿子都死在了八王爷当年的的围剿中,而他在牢中生不如死的煎熬着,唯一想做的就是报仇!心慈手软的炎偷偷把他放走了。嗯——是要报的,但妻儿的仇也是要人来偿还的!
血蛊中,死的那个人复活的日子必定是生的那个人死的日子,这就是命运。
血蛊——其实是最残忍的蛊,也是最有效的报仇方法。给人生的希望,然后再让另一个人尝到死的离别。从来都没有人可以活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我付出了一切将你给了她,
你付出了一切还是没有得到她,
这是不是就是我们三个人的宿命?
蔷薇残,满地伤,原来一切不过是花落人断肠。
我像个看戏的人,站在台下看得无比动情泪流满面。对炎,我不可自拔的深深陷了下去。十四岁生日,他为我庆祝。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叫过他师傅。我热烈的称呼着他的名字——炎。那么自然。那一瞬间,他的眼神猛的柔和起来。看着我,仿佛带着丝丝感情。不是爱怜,是爱情。一点点的爱情。
“纱耶,是你吗?”他捧着我的脸细细观赏,带着欣喜的表情。我的心“咣当”坠落:“谁是纱耶?”
他的眼神立刻黯淡了下来,带着微薄的呼吸:“是我爱的一个女人。”忍着心酸,我问道:“是不是我房间从前的女子?”
“是。”他闭上眼,不再看我。
“你,还会爱她多久?”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直到我死!”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看,不是永远也不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这么虚无飘渺。而是实实在在的直到死亡。他的爱也如同他的人,这样坚定不移。她已经死去了,可是依旧牢牢霸占着他的心,没有人可以和已经死亡的人争夺爱情。是我自己不自量力,非要把自己逼到死角不肯退出。
桃儿子时准时端着药敲开了房门。我没有点蜡烛,只是在黑暗中低低的抽泣着。
“小姐,怎么了?”她放下药,抚着我的头发。
“怎样才可以让他爱上我呢?”我小声地埋怨。
“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不要太刻意,它讲究缘分和机遇。这是月老的早已安排好的事情,我们无能为力。”桃儿仿佛早已看透人间一切。
“快吃药吧,然后好好睡觉。明天我们去放纸鸢,好不好?”
“总是吃药,总是做相同的梦。我不喜欢。梦中从来没有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端着药,还是那股浓浓的腥味夹杂着淡淡的蔷薇香。麻木的灌进嘴里。桃儿带着了然于心的沉静,替我整理好衣服的褶皱边:“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是的,我知道。既然选择了留下就不能后悔。虽不知道其中奥妙,但是结局终究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四)伤离
“格尔王。只要你归顺了朝廷。你依旧是天山的王,依旧在这里统治着一切。我只带走两样东西。大宋最有名的兵器大师——严无。听说他在被朝廷通缉后就逃到你这里来了。还有皇妃娘娘的病一直未痊愈,太医说只有天山的千年雪莲才可以根治。”炎半带随意半威严地在大厅坐着。
格尔王老练地笑笑:“我这里一向是不归属任何朝廷的。千年雪莲是我们的镇山之宝,既然不在朝廷的管辖范围内当然也不会献给所谓的皇妃!”
炎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格尔王不会轻易地答应。于是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番话:“你这里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世外桃源,也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军事宝地。可是如果朝廷派兵堵住你们所有下山的路——你说,这山上的人怎么生活?或者我们直接把你们当成乱党剿杀,你说那些无辜的百姓因为你的一句话丢了性命岂不是太不划算?”
格尔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可以抛下天山那么多百姓,也不会把严无交给朝廷。他是个天才的兵器家,就是看过了太多的杀戮才决定出逃。隐姓埋名做了这里的一个普通工匠。怎么可以再把他交出去?千年雪莲保佑着天山的一切,交出去天山也就完了。
“后天是小女大婚,不如等她大婚后再商量。去把纱耶叫出来给客人敬茶。”格尔王给阿什达使了个微妙的眼神。
“纱耶,把这杯茶交给客人。记得是右边的这杯。”纱耶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阿什达一眼,还是老实地端着茶走了出去。那一瞬间,她呆住了。他来提亲的吗?脸立刻红了起来。
炎意味深长地迎着她端来的茶水,也只有她才可以笑得这样天真吧,如果她知道了他是朝廷的人。她,还会对他这样笑吗?
格尔王看着女儿害羞的表情,心中顿时燃起不详的预感。
“爹爹?”纱耶迟疑着问道。
“你先下去吧。”他先开口了。
炎喝着茶水,那味道……不好!摇摇晃晃中依旧只有那抹火红的身影,来不及说什么,身体就重重地栽在了地上。最后映入耳朵的是纱耶的尖叫声。
她飞快地扑过去保护他:“爹爹!你想做什么!”言语中,满是不解和伤痛。
“纱耶,我不管你与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你知道吗?他是朝廷的人!他会害死我们的。来人啊!把小姐关进房间不准出来!”格尔王威严地吩咐手下,顿了顿,小声说道,“后天你就要成亲了,与阿什达。进房间试试嫁衣吧。”
“爹爹,我不能嫁别人,只有他握过我的鞭子!我只嫁他!阿什达喜欢的是纱歌!不是我!”
阿什达走过来拉已经歇斯底里的纱耶。
“你放开我!你是个男人就应该争取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纱歌等了你那么久,拒绝了那么多好男儿的提亲就是为了你!阿什达,你是个懦夫!”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转过脸去,是爹爹颤抖的手掌,“你没有资格说天山的任何一个男人是懦夫!来人,拉她下去!”
看着不省人事的炎,他被抬了下去。等待他的是什么?她只知道朝廷来的人没有一个活着下天山的。
“爹爹,你放过他吧。他不是坏人!爹爹!爹爹!”纱耶哭得声音嘶哑,一直跪在地上。
“你知道什么叫好人什么叫坏人吗?我已经顾不得他是好还是坏了。朝廷三番五次派人来天山,看来我们是在劫难逃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八王爷的世子——完颜允炎!”
醒来的时候,纱耶躺在床上。门严严实实地锁着,任她怎么敲打呼喊都没有人回应。看来这次爹爹是死了心的要炎的命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戌时了。过了三个时辰,不知道他是死还是活。她心急如焚的走来走去,忽然心生一计。又开始大吼大叫,猛地掀翻桌子,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果然,片刻功夫,门开了。脚步声朝她逼近。这声音似乎是阿什达。她飞快地跃了起来,小刀准确无误地指着他的咽喉。他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指指门口倒在地上的丫头。纱耶不好意思地放下了刀子:“谢谢你。”
“那天晚上,我知道他在角落里。”阿什达笑笑:“现在他被绑在了西天山顶了,你快去!!否则雪崩了就来不及了。”他的话提醒了她。十二月是西天山雪崩的危险期,难道爹爹要让他尸首无存的葬身雪海??
“你呢?”走了两步,纱耶问反方向离开的阿什达。“我去找查客有点事情。”他给了纱耶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她看着反常的他,来不及细想,匆匆往西山奔去。
远远的,一团火焰熊熊燃烧。两根粗大的树干组成了简陋的刑具,炎被绑在十字形的树干上不能动弹。满脸的倦意,脸上的伤痕依稀可见。身体下面是燃烧的火焰,像细细的蛇吐着火红的信子跃跃欲试。
“爹爹!”纱耶摇摇晃晃地奔过去,稳不住重心狠狠地跌在了地上。夜里的山顶飘着大雪,风阵阵地抽着脸,泪一流下来就结成了薄薄的冰。
“纱耶!天寒地冻的,快回去。”格尔王心疼地扶起憔悴的女儿。
“爹爹,求您放过炎吧!求您了!”她跪在爹爹面前抱着他的腿求他。从小到大,她是他的心肝宝贝。娘早逝,爹爹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这次为了这个男子,她全然不顾所谓的大局了,她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即使是不能嫁给他也无所谓。只要他活着就好。她真的疯了,为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子与爹爹争吵。她也不想,可是炎……炎……她决不能让他死!
“炎!你告诉我爹爹。你回去后不会为难天山的百姓,我们就放你走。好不好?”她擦擦眼泪,看着绑着的炎。已经冻得快失去意志了,他们剥去了他厚实的衣服,只剩下了遮体的单衣忍受着风寒。多亏脚下照明的火焰,可是这样又冷又热的折磨更加让人难受。
“不要在我的身体里。”我大声尖叫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那个声音似乎从我脑子里发出来的。
“不不不!你是纱耶你不是我不是我!”我要疯了,身体里的纱耶醒了,我开始和我抢着控制身体。
“你十年来日日饮我的血,我早已活在了你的身体里。回去吧,我知道你深爱炎。我们是一体,我们可以共同服侍他。你与我原本就没有什么区别。回去吧……”纱耶不断蛊惑着我,让我回到炎身边。
“不!他爱的是你!不是我!我不会回去的。”我努力抵抗着来自纱耶意志力的控制。
“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他爱我也会爱你。我们本是同体啊。你不是很爱炎吗?回去吧,你就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我和他已经分开十年了。你知道炎如此爱我,你忍心看我们再分开吗?”我摸着脸上的泪水,我知道那是纱耶的。这一刻我忽然不忍心了,就是这刹那的犹豫让纱耶控制住了身体然后飞快的跑回了西院。
“炎!炎!炎!我回来了!”她一路惊喜的喊着,朝着炎的方向不断的奔去,在炎惊喜的目光中冲进了他怀里女子的身体。我有些忧伤地看着两具一模一样的身体慢慢合为一体。而我的魂魄被狠狠地弹了出去。
“对不起。一个身体里怎可以住两个魂魄呢?如果你离开了就是我的魂魄死去,而你回来了就是我……对不起……我也是那么爱他……”我听着纱耶歉意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动听。两人紧紧拥抱着。
忽然我原谅他们了。他们深深相爱,而自己何尝不是深爱着炎呢?自己的生命本就是他给的。这次,这次就当是还他的人情罢。
从此世间想必也会多出些尘埃吧,自己这个可怜的小小的尘埃。甚至我一点也不后悔这一切,毕竟炎曾经对自己有过温柔,即使那原本就不是给自己的。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一切原本都是纱耶的。
炎用不死之身来换取爱情的有生之年。我日日饮他爱人的血,然后深深的爱上这个痴情的男子。我也用鲜活身体来换取炎的片刻温柔,然后我成全了他们的爱情。
所谓的血蛊,原来只有两个人痴情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个更痴心的人来奉献一场灵魂的交易。报酬——是短暂的欢乐。
忽然,飘上了屋顶的我看见炎府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了起来!
“冲进去杀死八王爷的余孽!谁砍下他的人头本王赏黄金千两!”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男子低低地下着命令。大火迅速地蔓延开了,毒蛇一样游荡着。
“炎——”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终止了一切。
(六)十年
当我习惯这一切之后,十年已经过去了。此刻的我在炎的调教下长成了一个婷婷玉立的女孩,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的优雅。又有谁可以想到十年前的我只是一个在街上和野狗野猫争抢食物的野孩子。
“小姐。吃饭了。”桃子敲着门叫我。
“知道了。”我飞快地梳理着发髻,已经换了12套衣服了,还是觉得不满意。不知道要怎样的女子,炎才可以放在眼里宠在心里捧在手里。这么多年,从未发现师父的身边出现过任何行迹暧昧的女子。于是终于放心了。
十八岁的心里暗暗开始了一场关乎灵魂的较量。胜了,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子的心和一切。败了,也不过是回到从前。我原本就是一无所有的人。
“雪儿。”炎温柔地望着我。心小鹿一样欢快地蹦跳着,炎对我越来越温柔,那柔情的眼神仿佛是看自己最心爱的爱人。
“来。坐我身边。我亲自做了你最爱吃的小菜。你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炎握着我的手,那温柔的话语似乎要融化我了。自己终于没有白花心思。炎,终于爱上自己了。
这顿看似普通的饭菜我吃的格外香。炎不断地给我夹菜,不断地在我耳边温柔细语。这措手不及的柔情完全沦陷了我。以至于躺在床上两个时辰了还没有睡意。
转头看看桌上的药,已经喝了整整十年。我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病,但是桃儿半强迫的口吻让我有些不可抗拒。药到了嘴边,那诡异的血腥味冲得我直想吐。终于还是没有喝下去。镜中的自己似乎是越看越陌生。眉心更是莫名长出一颗朱砂痣。这张脸……仿佛不是自己的。
月亮升了很高了,我还是清醒地睁着大眼没有丝毫睡意。回想起一切仍然觉得很不可思议。炎10年前为什么单单收养我,为什么要我子时准时吃药,为什么从来不准自己走近西院……西院!!
我的头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浑浑噩噩的这些年,仿佛只是一场迷糊的梦。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梦。我猛地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朝西院走去。月光照在枝桠上投下来的影子显得格外可怕。我哆嗦着朝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纱耶,我等了10年了。”炎的声音迷糊地传了出来。我吃力地从窗户缝隙往里看去,炎怀里居然抱着一个女子。可怕的是那个女子的长相和自己一模一样——纱耶!!她不是早就,早就死了吗?
“她现在的面容同你一模一样,时间就快到了。看来毒雾没有骗我。纱耶,没有你,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又有何意义。为了你,我做什么事都值得。不管牺牲谁都可以!我等这一天等得好漫长,好漫长。”炎的话听得我口瞪木呆。
原来,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替身,只是一颗棋子。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是!可是没有想到是要一个死人借着我的身体还魂!我真的很不甘心,为什么真心却换来如此下场。更可怕的是在炎的声声呼唤下,身体居然不由自主的想朝屋里走去,嘴也轻声唤着“炎……炎……”
我的心忽然凉了。不!我不甘心让他们得逞。我爱炎,我和她一模一样!我可以完全代替纱耶的。飞快的捂住嘴我拼命的往外面跑去。月亮一直在头顶诡异地照耀着,这一夜无尽的惆怅。
“你想往哪里走?”身体有个声音在发笑。
“炎,你醒醒啊!不!炎!”听到了心上人的呼喊,炎费力的张开眼睛,看见纱耶狼狈地跪在地上。声音嘶哑,满脸泪痕。这一切比身体上的折磨更让他疼。
格尔王犹豫着,纱耶说得有道理。
“王!这万万不可以啊!您要为天山的百姓想想啊!放他回去就等于放虎归山!我们根本没有充分的时间准备武器和粮食!”格尔王的犹豫看在几个长老的眼里,他们极力鼓动处死完颜允炎。一个长老递给了他一只弓箭:“等不到雪崩了!小姐在这里时间耽误得越久越不行。还不如尽早死了小姐的心。”
“爹爹!不行!爹爹!!”纱耶眼看着就要改变主意的爹又拿起了弓箭,箭已在弦上。她绝望地抽出匕首——如果爹爹还有记性,应该记得这是娘的遗物。她扯开高领的棉衣,露出雪白的脖子。
“爹!你想让女儿今天死在您的脚下吗?用娘的遗物死在这里!如果您一定要让炎死!女儿也不活了!”锋利的刀刃立刻让她的脖子出现了一条血线,顺着喉咙往下滑去。这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纱耶的血惊醒了格尔王的心。
“纱耶!”炎和格尔王几乎同时喊出了她的名字。
“好!好!爹爹答应你!把匕首收起来,让爹给你包扎伤口……乖女儿……”格尔王心疼地走过去。
“小心!!!”炎还没有喊出声,格尔王魁梧的身体已经重重的跌在了雪地上,溅起了大堆雪。殷红的血从背上淌了出来,像条川流不息的小溪,慢慢的流尽了生命的源泉。手朝着女儿的方向动了动便停止了呼吸,背上插着一枝冷箭。
黑暗中,阿什达举着弓走了出来。几个长老顺势走到了他身边。纱耶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她跪在爹的尸体旁,喃喃地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不归顺朝廷,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格尔王固执得像头牛!!死活不肯交出查客,原来他就是严无!六王爷说了,人头也值黄金万两。他在谁身边,就等于一支军队!至于世子,你的父亲已经不能自保了,八王爷会因为你背上通叛的罪名。”阿什达原本英俊的脸在火焰的照射下无比狰狞。
“那纱歌呢?你和纱歌的感情也是假的吗?我父亲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甚至要我嫁给你!”她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纱歌知道你父亲让我们成亲的消息……已经自尽了。我还没有来得及给她幸福!”他惨烈的对着夜空号叫,夹杂着浓浓的恨意!
“快走!要雪崩了!”长老看见天空开始变色,远出传来”隆隆”的巨响。
“让我先杀了这个该死的完颜允炎!”又一支箭搭在了弦上。纱耶挣扎着爬了上去,她不清楚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只知道千万不能让炎死掉。
“纱耶!你让开!”阿什达吼了起来,对于这个像妹妹一样的女孩,他不忍下手。
山顶上的积雪开始慢慢滑落,火堆的火也被寒冷的气流熄灭了。长老们四处逃散,阿什达举着箭左右为难。
“这是千年雪莲,可以起死回生。马上雪崩了,你要好好的!千万不能有事!”纱耶从颈上瓶子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炎的嘴里。
雪像圈不住的野羊,白灿灿地往这边冲来。逃散的人尖叫着被大雪埋了起来,炎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随着雪堆越冲越远……
“纱耶!”他像头受伤的狼奋力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纱耶——”
“纱耶——”
(五)代价
“世子,有失远迎啊。”一个苗族汉子诡异的笑着,手背上拇指大的蜈蚣来回的爬着,看得人胆战心惊。头顶上两只蝎子正在嬉戏打闹似的,举着尖尖的尾巴耀武扬威。
“我今天是有事相求。”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给了他听,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冰棺。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个叫毒雾的黝黑男子煞有介事的亲了亲一条细细的绿蛇。
“你要什么直接说吧。”只有纱耶才是他的无价之宝。
“我要千年天山雪莲!”毒雾毫不掩饰地直说了。
“千年雪莲早就练成了丹药。我就是靠着它才保了性命。”
“呵呵,我自然有办法取出来。千年雪莲本就是神物,寄居在人体内也不会消失灵性。除非是主人死亡。但是一旦强迫取出,此人就会减寿二十年。就看你了,纱耶我自然是有法子的……”毒雾看着炎说得很轻巧,“卦上说你的寿命是六十七。一旦减寿二十年你就只有四十七年的寿命,而纱耶复活则还需要十年。你想清楚是否值得。”
炎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即使纱耶醒来,他们也只有十四年的时间。不过够了,能让纱耶复活,即使生命只剩下一天他也值得。
炎坚毅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说罢,脱下衣服躺在一块玉板上。只要纱耶有一线希望,他什么都答应。
一股药味刺激着他的鼻子,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肚子隐隐作痛,毒雾正专注地写着一张单子。
“你回去照着这个药单子准备好蔷薇花每天为纱耶擦洗身体,防止身体腐烂。用这把刀每夜放十滴血照着这排的草药熬三个时辰。更重要的是找一个生命力强的小女孩好生照顾,每夜子时让她服药。记住!必须是子时!这看起来并不是很难。对于你来说,最困难的是坚持十年。那个小孩不可以受到任何伤害,必须好好保重身体。否则纱耶的灵魂很难复活。因为血液里充满了纱耶生前的记忆,所以一旦间断就会前功尽弃。你所有的牺牲也就白费。记好了。”
毒雾曾经被炎救过,不然早就死于王府的地牢了。当年他说有什么困难就来找他。没想到今天真用上了。
“记住了。”炎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切原比他想象得更难,还要牺牲一个无辜的女孩。
“血蛊其实是最艰难的一种蛊术,起死回生本来就是违背天意的。我们的族人从不轻易使出血蛊,因为必会遭天谴的。 否则我也不会要你的千年雪莲自保。因为我们的代价是——死亡。”毒雾凝重地解释道。
炎感激地看着他:“谢谢。”
“回去好好照顾她!”
刚走出山谷,一个闪电霹了下来,不偏不倚的击中了毒雾的头颅。
天谴就是任你怎样都不能避免上天对你的惩罚。这就是代价。
“纱耶,你看看,靴子上的蔷薇还没有凋谢,花园的蔷薇已经开了。睁开眼睛看看吧。满园都是蝴蝶飞舞,多么好看。你快点醒来吧。”炎细心地为她擦拭身体,每根发丝都梳理得整整齐齐。他学会了为她画眉,为她擦胭脂水粉……
“纱耶,已经一年了。你看,时间过得多快?那个女孩特别乖巧,甚至依稀可以看见你的眉目了。昨天我们说到哪里了?对,说到我父皇让我背四书五经了。先生煞有介事的读得摇头晃脑,像头发了疯的驴。我总是在下面笑出声来。我们五兄弟打猎,我这个哥哥总是让着弟弟们却被父皇斥责为没有争强好胜的王者风范。你看,我多委屈?好笑不?好笑就露出你漂亮牙齿给我看看……”炎温柔的细数着自己过去的生活,他毫不保留的与她分享自己记忆里的一切。有时候说着说着眼泪就滑落了下来,“纱耶,求你快醒过来醒过来。你知道没有你我多么难受吗?你知道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大雪掩埋多么心痛吗?”他疯狂地摇着她的肩膀,想把她唤醒,甚至抱着她嚎嚎大哭。他早就不是什么世子了,他只是一个失去了爱人的可怜男子。
他日日夜夜对着她喃喃自语。她总是闭着眼,从来不回话。
“你说过要我带你去南方的。那里很漂亮,数不清的绿水青山,还有满山遍野的蔷薇。纱耶,只要你醒过来,我们立刻去。我们坐着马车一路慢慢的走,慢慢的看。我要带你游遍这大好山河。好不好?好不好?你看看,三年就这样过去。”炎握着木梳,细细地为她梳头,“女孩已经快长大了。还有六年多了。你就可以复活了。真好。真好。纱耶,我多想再听听你的声音。”头埋在她肩上,眼泪又凉凉地滑过了脸庞。
炎日复一日地呼唤着她,她知道吗?蔷薇又攀上高墙了,满眼的红,那么温暖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