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的眼神(一)
外婆去世了,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葬礼,没想到从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它没那么简单……
在乡下,人们好像都是很早就起来干活的。我被屋外的喧闹声吵醒,睡意朦胧地站在门口,看着亲戚和保姆们忙碌着葬礼的事,而我就好像外人一样。其实,说我是外人也不为过,这才是我第二次来外婆家,那时这片新房子还没有建起来,我们都住在山上的老屋里,于是,我不禁抬起头,看了看半山腰上被竹林挡住的那片老屋。新房建好有五年了,外婆一直不愿意搬下来住,于是,跟了她一辈子的老钱和几个保姆就留在那里照顾她,直到昨天她去世。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那片老屋很大,有堂屋,有厢房,有水池,还有……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那时候小,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我跟大人们说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躲在柴房的角落看我。那时,妈妈大骂了我一顿,我也就不敢再说了,但当时,妈妈的眼神好像也有那么一点恐惧。于是,原本打算带我多住几天的妈妈,在第二天就匆匆地带我回城了,之后再也没有带我回来过。
“嘿!”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我一下。
我转头一看,看到一副很狰狞的面具,可一看身高,我就知道是谁了。
“你怎么不害怕的?”孟晓飏拿下面具奇怪地看着我。
“哪有鬼会抬起头看人的?”我笑着说。
“你又在笑我矮喽!小时候我可比你高!你不记得了?”孟晓飏假装生气地看着我,把面具丢给我。
我拿起来看了一下,这张扭曲的人脸,确实有点可怕,想不到表妹喜欢玩这种东西。
“哎,这里不好玩,还是住在老屋有意思。”孟晓飏看了看山上。
“是吗?你不觉得那里阴森森的吗?”我打着哈欠说。
“不会啊,那里地方大,还有水池嘞,每年夏天我都叫同学一块来抓龙虾的。可惜,办完葬礼,爸爸说,老屋就要把门封起来不让进了。”小飏遗憾地说。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留给奶奶啊!”小飏故意压低了声音,又想吓唬我。
“你觉得很可惜吧。”我看着他不舍地样子。
“是啊,今天晚上轮到我们家守灵,爸爸又不让我跟着!”小飏不太开心地说。
“轮到?那昨晚有人吗?”我突然很好奇这里的习俗。
“是啊,头七没过,每晚都要有人守的,昨晚是第一晚,当然是大伯喽,不过他现在好像也该下来了。”小飏诧异地皱了皱眉头。
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循声看向了山上的老屋。妈妈看了看我,我看了看表哥,表哥看了看二舅,二舅看了看小飏。我们三个男的迅速冲向了后门,那是通向半山腰那片老屋唯一的路。老屋的大门没有锁,我们一下子闯了进去,看到眼前的一幕,我们都愣了一会,大舅昏倒在地上,灵堂中间,外婆的棺材被打开了!盖子一半撂在地上。我和表哥迟疑了一会,互相看了看。二舅一下子冲了上去,看了看棺材里面,一脸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我们。我没猜错的话,里面空了!
“阿伯!阿伯!”表哥跑过去,扶起地上的大舅,使劲地摇着,但他没有反应。
“昨晚还有先凯和他一块守灵的!”二舅站在一旁,紧锁着眉头,突然跑向了里屋,我也跟着他跑了过去。厢房第一个房间的门开着,这是为每晚守灵的人特意打扫出来的一间房间。我们慢慢走了进去,看见床上是空的,心中越发的疑惑。这时,家里的其他人也赶了过来。
突然,我发现墙角有一团被子正在发抖。二舅慢慢地走过去,一把拉开了被子。
“啊!啊!……”里面是大表哥孟先凯,他害怕地大叫着,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人。
“别吵!发生什么事了!”二舅蹲下来,双手按住先凯的肩膀,严肃地看着他。
“妈妈!我看见妈妈了!”先凯一边惊慌地看着二舅,一边拉起地上的被子盖在头上。
房间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写满了惊慌。因为连我也知道,大舅妈很早以前就已经去世了。
“不要胡说!”二舅扯下先凯的被子,压低着声音对他说。
“我看见妈妈了!她昨晚开门进来,她来看我了,从那个窗户出去的!我好害怕!妈妈死得好惨!全是血!”先凯害怕地哭起来,指了指后墙那扇窗户。
这时,二舅站了起来,妈妈和二舅妈走到先凯身边安慰着他。我们看着那扇开着的窗户,窗帘被风吹着乱飘,那外面应该是水池。我和表哥走了过去,外面的水池没什么异常,这时,我抬头看见了水池的另一边,是那间柴房!门微开着。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我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那个女人,她那时就在那里。
“老钱!”二舅看着远处的柴房。
钱生德惊恐未定的走过来。
“封屋的时候,门都是关好的?”二舅轻声地对着老钱说。
老钱点点头。
二舅沉思了一会,看了看我和先渊,迈步就往外走,我们也跟着他准备拐去柴房。
“没事了!大家都回山下去干活吧,还有很多事没做呢!”老钱招呼着疑惑的众人走回了山下。
我们三个沿着水池慢慢走向柴房,这里非常安静,只有水塘里的蟾蜍发出的声音。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石子路的缝隙里长出了长长的杂草,走过时,裤子划过杂草发出了连续的沙沙声。
站在柴房门口,里面很黑,我和先渊都有些顾虑,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二舅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皮鞋踩着干柴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响。没走进去几步,二舅突然退了一步,他的头好像碰到了什么,我们隐约看到了什么东西在轻微地晃动,正当我们三个纳闷时,先渊拿出了打火机,点起了火,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眼前的景象让我俩都惊恐地说不出话来,就连胆大的二舅也吓得倒退了回来。二舅碰到的是外婆的尸体!此时,“她”的脖子套着绳子,被挂在了柴房的横梁上,微微地摇晃着……
疑惑,我充满了疑惑,谁会干出这种事呢?有多大的恨才会干出这种事呢?我仔细打量着这间柴房,会不会是我那时看到的“她”?
角落的眼神(二)
外婆被二舅和老钱吃力地搬回了堂屋的棺材里,他俩盖上棺盖,在上面又多打了几个钉子。我和先渊只是站在一旁看看,不敢有什么动作。事后,老屋的院门被老钱锁上了,我们匆匆地跑回了山下。
所有的亲戚都坐到了二舅家的客厅里,窗帘被拉上了。透过缝隙,我看见屋外的保姆和小工们都在窃窃私语。屋里只有老钱一个是外人,而相比起对这个家的了解,我其实更像个外人。大家脸色都很凝重,气氛非常安静,谁都不愿打破这个沉默似的。
我闭上眼睛,刚才的所见历历在目,脑海里不时闪过儿时见过的那个不认识的女人,她不会是傻表哥说的“妈妈”吧?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使劲让自己清醒,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肯定是人干的!谁会干这种事呢?
我仔细打量着屋里的每一个人,大舅龟缩在沙发上,眼神有些呆滞,听说自从大舅妈死了后,他偶尔会有间歇性的精神异常,看到什么都害怕。刚才躲在被子的是大舅的儿子孟先凯,他生来是个弱智儿,从他的眼神看出,昨晚看到的东西让他很害怕,他很依赖大舅,所以昨晚二舅也是没办法才带上他一块守灵的。
二舅夫妻俩坐在我正对面,脸色最为阴沉。他们算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所有的生意都是他们在照顾,他们的女儿孟晓飏坐在他们后面,时不时得对着我偷笑,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虽然年纪上只比我小两岁。
坐在门边的孟先渊心不在焉地点起了一根烟,他是三舅的儿子,在城里读书时住在我家,所以我和他很熟,三舅几年前出海时不幸遇难了,因为这件事,先渊好像和二舅有点隔阂。
妈妈坐在我身边,表情显得很不安,她是外婆最小的女儿,但好像因为嫁给了我爸,外婆就一直没理过她,她也就很少回来。但我觉得,不回来的原因貌似没那么简单。
站在大伯后面的是钱生德,他从外婆嫁给外公时,就跟着外婆来到了这个家,说起来有五六十年了,外婆很信任他,几乎所有的琐碎事情都交给他去办的,我觉得他知道的事情应该最多。
“大哥,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谁把你打昏的?”二舅严肃地看着大舅。
大舅微微抬了抬眼,看了一下二舅,茫然地摇了摇头。
“真不该让他们去守灵,现在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惹得闲言碎语。”先渊冷冷的吐着烟,看了看大舅父子俩,,摇了摇头,先渊这句话是冲着二舅去的。
“这些都是规矩的!”二舅冷冷地说。
“规矩?按规矩,家里负责出海的应该从大到小吧!”先渊瞥了一眼二舅。
“现在是好好想谁干的这件事!不要说扯的事!”二舅妈按住了二舅的腿。
“我想这不是人干的!”妈妈突然开口了,她好像沉思了很久。
所有人都转头惊讶地看向了她。
“阿琳,不要胡说!”二舅瞪了妈妈一眼。
“我觉得姑姑说得对!平常人谁要干这种事?也干不了这个事!大半夜抬一具尸体?不累死也吓死了!”先渊站起来走到我妈妈身边。
“是妈妈,妈妈扛着奶奶……”傻表哥先凯不假思索地说着,嘴里吃着糖。
大舅立马捂住了先凯的嘴,转过头害怕地看着大家。“那个柴房是死过人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妈妈转过头,直直地看着老钱,眼神有些颤抖。
“那个女贼?她是偷完东西爬墙逃跑时摔死在那里的呀,那还是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了。”二舅纳闷地说。
其他人一脸的茫然,看来只有妈妈和二舅知道,大舅和老钱应该也知道。
“是吗?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会做鞭尸这种事呢?”妈妈直直地看着老钱,冷冷地说。
我疑惑地看着老钱,他没有表情,也没有看任何人,妈妈为什么这么看着他,只是不经意吗?
“阿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二舅奇怪地问,大家也很好奇地望着我妈妈。
“没事,我们还是不要讨论了,该准备中午的宴席了,别耽误正事。”妈妈强挤出了一个微笑,站起身来开门去了。
大家一脸的疑惑,屋外的那些人看着门开了,也是一脸的疑惑。二舅沉思了片刻,迈步走出了门,其他人也跟着出去了。
“你也看见了?”先渊走到我身边低声说。
“什么?”
“你妈看老钱的眼神有点怪。”先渊怀疑地说。
我点了点头,远远地看着干活的老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老家伙肯定有问题,现在只有你可以问清楚这件事了。”先凯拍了拍我怕的肩膀,笑着看了看我,走出了门。
我突然觉得,这个家有很多秘密是我们这些小的不知道的,妈妈刚才肯定想到了什么,她为什么想说又不肯说呢?会不会和我儿时看到的东西有关呢?他们口中的那个女人……
角落的眼神(三)
人群终于四散而去,中午的宴席显得很漫长,因为我急切地想知道一些答案。大家喝了点酒,好像都有点忘记今天的事情了。
我走上新屋的二楼,径直走向最低端妈妈的房间,想问个清楚。
“青垣!”
突然,我听到一个很低的声音在叫我,我四下寻找着,发现是大舅,他微微开着一道门缝,站在房间里里看着我,我很纳闷地走了过去。
“我不告诉他们!他们都不可靠,你是外姓人,我就告诉你,我知道是谁干的!”大舅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很小声地说。
我也左右看了看,走近了一些想听清楚。
“是你外公!”大舅的声音显得很害怕。
“外公?”我诧异地看着大舅,因为外公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大舅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他说的好像是真的,又好像是他又犯病了。
“他恨你外婆!”大舅看我有些不相信,很认真说着。
“为什么?”我声音有些迫切。
“我……我不能说,我不知道!”大舅的眼神突然又变得呆滞了,慢慢开始关门。
“大舅,还没说完呢!”我用手挡住了门。
“不,我还要守灵的,他……他会把我也吊起来的!”大舅很害怕地退回到屋里。
“青垣!”我正要走进去,就听见妈妈在自己的房门口喊我,可能是我刚才说得有点大声,被她听见了。
我吓了一跳,发现妈妈的表情很严肃,我慢慢走去了她那边。
“不要跟你大舅讨论过激的问题,他会犯病的。”妈妈小声地对我说。
“他正在告诉我是谁干的!”我认真地看着妈妈。
“他跟你胡说什么了?”妈妈没有在意地走回了房间。
“我也觉得他在胡说,不过我更想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我期盼地站在门外看着妈妈。
妈妈突然愣住了,转头看了看我,若有所思。
“你说的‘鬼’,可以告诉我吗?是不是我小时候见到的看个?”我紧锁着眉头。
“我小时候也看过她的,她死得好惨,在那个柴房。”妈妈低着头回忆着。
“您看到她是怎么死的对吧?所以你害怕我看到可怕的东西是吗?她是谁?”我急切地问。
妈妈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
“她应该不是贼吧?”我追问着。
妈妈抬起头看着我,还是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告诉我,我猜的是对的。
我知道妈妈有很多事情还不愿告诉我,我也不能强求她。我帮她关好了门,让她好好午休。
我想,那个女人肯定和外婆有某种联系,而且是不好的联系。女贼的说法肯定是那时家里对外所说的。那个女人的死极有可能和外婆有关系,或者是和外公也有关系,重点在于,是什么关系呢?
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了看远处的老屋。或许,去一趟那里就可以知道更多的事,可能话,也许可以问问她本“人”。
“青垣!”正当我沉思时,表哥在楼下急切地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他好像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角落的眼神(四)
我快步走下了楼,先渊站在了楼梯口等我。
“你妈告诉你什么了吗?”先渊急切地问。
“她说那里有鬼!就是我小时候看到!她也看过!你相信吗?”我语气显得有些不太相信。
“还有呢?”先渊好像不太在意鬼的事情。
“没有了,她好像还有很多事不想说,我觉得她不告诉应该是为我好,这件事应该挺复杂的。”我摇了摇头。
“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我觉得这件事和某个人有关。”先渊认真地看着我。
我好奇地看着先渊。
“你不觉得二伯很可疑吗?他早上在柴房时还吓得半死,和老钱一块抗尸体的时候又那么自然,跟抗面粉一样。老钱那个身板能有什么力量,全是二伯在抗的,所以同样的,他一个人也足以把尸体从堂屋搬到柴房,然后用鬼掩饰。”先渊肯定地说。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有点不相信,或许是先渊对二舅的偏见。
“所有人都知道他很能干,但能干有什么用呢?奶奶最不喜欢的儿子就是二伯,奶奶的遗言里很清楚,二伯只有两成,神经病的大伯竟然有六成。二伯会甘心吗?”先渊不屑地说。
“这也说明不了是他干得呀?”我依然很怀疑。
“这件事可能别有目的,或者仅仅是报复,他接下来肯定还有一系列的计划,为了财产!对付大伯,对付我!可能还有你呢!”先渊越发地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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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渊说得貌似有几分道理,我转过头,远远地看见厨房那边,二舅正在和老钱商量什么事情。
“你妈应该知道一些事情,她上午为什么不说,肯定有什么顾虑。顾虑肯定不是来自外婆,因为人都死了,唯一可以让她有点顾虑的人就只有二伯了,对吧?”先渊看我还是有点怀疑,继续补充着。
“为什么我们不先想想,先凯说到他看到他‘妈妈’的事呢?刚才我又听到大舅跟我说……”我想转一个话题。
“外公干的是吧!他早就开始这么说了!”先凯不屑一顾地说。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笨,原来大舅真的是到处胡说的,我还信以为真。
“一个傻子,一个疯子的话你也相信,先凯说不定把飘动的窗帘当鬼了呢?”先渊笑了笑。“我觉得我们应该去证实一下,瞎猜也没用!”我看到远处的二舅注意到我们在聊天了。
“怎么证明?”先渊好奇地问。
“来!”我拉着他走向了二舅的方向。
“你们中午不睡一觉吗?”二舅看了看我们俩。
“二舅,我和先渊今晚想和您一块去守灵,您不是一个人吗?”我微笑着说。
先渊有点不太高兴我提到他,用手拍了一下我。
“你还是待在这里吧,我还是一个人去吧。”二舅有些怀疑地打量了我们俩。
我有点失望,抬头看了看山上的老屋。
“你明晚可以陪先渊一块去,他胆子小,他到时候一个人。”二舅语气带着嘲笑,说完,走进了厨房。
“干嘛提我!”先渊生气地看着我,走回了新屋那边,我也跟着回去了。
“我真的挺想去看看,虽然我有点害怕。”我走到先渊身边说。
“你怎么猜到今晚我要去呢?”先渊突然转过头诡异地对我笑了笑。
“你不是明晚吗?啊?今晚你要偷偷跟进去?”我吃惊地说。
“我早就有进去的打算了,不过白天没人,那里都是锁着的。”先渊看了看山上。
“不太合适吧?”我谨慎地看着他。
“没什么不合适的,今晚我就去看看这个家伙在里面搞什么鬼。明晚我们再一起去!”先渊拍了拍我的手臂。
“这……”我还是有点顾虑。
“好了,别想了,我先去睡觉了,你也去睡一会吧。明天见!”先渊对我笑了笑,转身跑上了楼梯。
我总觉得这件事不是他所说的那样的,起码没那么简单。先渊可能是受自己主观情绪的影响,所以才很执着地怀疑二舅。或许和这件事有关的人还藏在什么地方呢?
突然不知怎么的,我看着先渊离开的背影,我有些莫名地不安,好像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样……
角落的眼神(五)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不知怎么得,思绪越是混乱,越是容易入睡。我站在阳台上,看见远处厨房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乡下吃饭真是早。
二舅穿好了孝袍,开始准备晚上守夜的东西了。说来奇怪,早上在老屋看见大伯时,他身上好像没有穿着孝袍,不过,这可能只是意外吧。
我走下楼,没有发现先渊的身影。他的房门也是紧闭的,或许他现在已经躲在哪里等着溜进老屋了,又或者他现在已经进去了。
“先渊去哪里了?”二舅突然站在我背后,吓了我一跳。
“他……他好像去镇上了吧?”我随口说着。
“他跟你这么说的?说不定又去哪搞鬼了?”二舅看了看我,又不禁看了看山上。
“您在怀疑先渊吗?”我低声说。
二舅对我诡异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身背起背包走向了老屋。
看着二舅远去的背影,我觉得他在怀疑事情是先渊干的。想想先渊中午的推理,他对二舅的猜测貌似也是适用于他自己,他这些年在生意上也出了不少力,但分到的财产比二舅还少,他同样也很不高兴看到大伯分到这么多吧。可是先渊跟我很熟,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不过金钱往往是可以改变人的。这件事会不会是他俩中的一个自导自演的呢?目的何在呢?没有鬼吗?但妈妈的语气又好像很肯定是那个女鬼干的!想起儿时柴房角落的那个眼神,我越来越想再见见那个鬼。
我现在知道的还是太少,所有的东西就像散沙一样,让我在这个夜晚难以入睡。希望明天先渊回来时,可以告诉我一些新的发现。
……
透进屋里的阳光让我慢慢醒了过来,已经九点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嗜睡。我很快起床,冲向了先渊的房间,大门还是紧锁着,我一边敲门,一边喊他,可是没人回答。我跑到楼下,看到二舅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喝茶,但是没有先渊的身影。
“你在找先渊?老钱说他一晚上都没回来!”二舅瞥了我一眼,继续喝着茶。
我有些不安,我觉得先渊可能出事了,我转身跑向了厨房。“老钱,给我钥匙!”我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老钱一头雾水。
我来不及和他解释,看到他腰上的那串钥匙,我一把拉了过来,老钱摔倒在了地上。我拿着钥匙飞快地往山上跑,打开老屋的大门冲了进去。
外婆的棺材还好好地摆在堂屋,我冲向了厢房,里面干干净净的,昨晚二舅应该没有进来睡过,昨天早上的窗口还开着,窗帘随风乱飘着,我慢慢走到窗边。
水塘依然那么平静,我抬起头,远远地看见了那间柴房,门依然微微开着,我皱了皱眉头,我记得昨天,他们好像把它锁好了的!突然,我远远地看见,门缝的地上好像有个头露在外面,那是先渊吗?
“你干什么!”这时其他人都气喘吁吁地赶来了老屋,站在厢房门口,诧异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睬他们,冲开门口站着的人,跑向了柴房。越来越近,我清楚地看见了先渊的脸!我推开了柴房的门,里面依然很黑,我不敢看里面,很快地把先渊拖了出来,他好像昏过去了,但呼吸很弱。
“阿渊!”我把他靠在石头上,使劲按着他的人中。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非常惊恐地瞪着我,我吓了一跳,摔坐在了地上。
慢慢地,我发现他看的好像不是我,而是那间柴房,而且他的眼神好像越来越惊恐。
“阿渊!阿渊!告诉我,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你看到什么了?!”我走上前拍着他的脸,急切地说。
此时,他的嘴里突然开始吐着白沫,再一次昏死过去。任凭我再怎么叫,他也没有醒过来。
所有人都赶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大家脸上充满了害怕和疑惑,先渊很快被几个人抬了回去。
我站起身,呆呆地望着那间柴房,它好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笼罩着,我沉思了一会,发现有一点从昨天开始就被我忽略了------外面的光线这么好,为什么刚才里面是一片漆黑呢?!
我咽了一下口水,慢慢走向了柴房,不时又想起了儿时看到的那个眼神。
“青垣!”二舅站着不远处不安地喊我,或许这两天发生的事,让他也觉得这间柴房有点诡异。
我站在柴房门口,拿出了老钱钥匙上扣着的一个打火机,准备照亮里面。等等!我突然迟疑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了堂屋里外婆的那口棺材,我会不会看到和昨天一样的景象呢?
角落的眼神(六)
我吸了口气,点起了打火机,照亮时,那一瞬间的景象让我吓得灭了火,呆呆地站在在了那里。
“怎么了?!”二舅很快地跑到了我身边,看了看里面漆黑的一片,纳闷地拿出了自己的打火机,点起火。那一刻,他也愣住了。眼前的情景果真和昨天一样,外婆的尸体被高高地吊在柴房的横梁上,微微地摇晃……
“不可能的!我昨晚一直都守在灵堂的!”二舅紧张地后退了几步,眼神恍惚。
此时,我转过头看着不知所措的二舅,对他慢慢起了怀疑。昨天晚上,在老屋里的只有他和先渊,他可能早就知道先渊溜进了这里,然后把先渊弄成这样,但为什么只弄得半死不活呢,岂不是会暴露自己?还有,昨晚他守了一夜的灵堂,谁还能搬得了尸体呢?如果这些不是二舅做的,那真的是鬼做的了!
但所有的事情还是缺少一样东西,那就是目的,或许知道了目的,就能明白一切了。如果昨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还有人看到的话就好了。
我转过头看着平静的水塘沉思着,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凉意,我发觉柴房的黑暗里有个眼神在看我,我猛地转过头,却依然是黑丫丫的一片,外婆的尸体还挂在里面,我不敢进去看,或许是我的错觉吧。带着疑惑,我慢慢离开了这里。
……
新屋的气氛有些凝重,院子里,保姆和小工们都在窃窃私语。家里的人都焦急地站在先渊的房门口,此时,医生开门走了出来。
“怎么样?”二舅焦急地问,我不知道他是担心先渊死了,还是担心没死。
“他被灌了很多农药,坚持到现在已经万幸了,不过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找人守着他吧,我明天再来看看。”医生摇了摇头走了。
大家都走了进去,二舅走在最前面,我显得有点不安。
“哎,这孩子这么可怜,从小没了爸妈,现在又变成这样。”老钱站在一旁,声音很沙哑。
“我来照顾他吧,在我家这么久,也算我半个儿子了。”我妈妈有些不忍地坐到了床边,摸着先渊的脸。
大家情绪都很低落,也很害怕。
“那今晚谁去守灵?”突然有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安静,是晓飏。
大家都转头看了看她,我也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晓飏显得有些紧张。
“还没查清楚前,还是不要去了!不能再有人出事了!”老钱看了看大家,声音依旧很沙哑。
“守灵怎么能不去呢!”二舅瞪着老钱,却微微地瞟了我一眼。
“我去吧!昨天我跟先渊说好的!”我坦然地说着,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毕竟我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不行,你不能去?”妈妈听到我的话,显得很惊慌。
“我会没事的!二舅不是一个人去,现在好好地回来了吗?”我斜眼看了看二舅。
“我陪你去吧!”晓飏突然站出来说,从她的笑脸看出,她只是想去玩。
“胡闹!不懂规矩!”二舅生气地看着晓飏。
“我去也不合规矩啊!何况我一个人会害怕的!”我直直地看着二舅。
“对!我胆子很大的!”晓飏一本正经地说,完全没有理会二舅在瞪她。
“反正我不许你去!”二舅严厉地看着晓飏说。
晓飏低下头,不敢说话,不住地抬眼看着我,显得有些委屈。
“这里好像不应该是你说了算吧!”我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大舅,他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先渊,眼神依然显得很害怕。
气氛有点僵,妈妈站起身扯了扯我的衣角,叫我不要说了,我没有理会。
“长兄为父,这也是规矩!”我站在二舅面前,低声说着,接着转身走向了大舅。
二舅一下子好像不知道说什么了。
“大舅,晚上让我和晓飏去守灵吧。”我微笑地看着大舅。
大舅抬起头没有说话,奇怪地看着我。
“你不叫我们去,晚上外公会把你吊起来的!”我凑到大舅耳边,很小声地说。
“去!去!你和晓飏去守灵吧!”大舅脸上一下子写满了恐惧,这招果然很有效,虽然我不该这么吓他。
我好像是赢了比赛一样,站起身微笑着看了看灰头土脸的二舅。站在一旁的晓飏显得很开心,对着我做鬼脸。真是傻丫头,也不知道带她去是有目的。
“没事了,大家都忙去吧,准备准备午饭,留阿琳一个人在这就好了。”老钱招呼着大家退出了房间。
“照顾好我女儿!”二舅挪到我身边,低声地说,语气却很重。
“您都安全回来了,我觉得她也会没事的。”我对二舅诡异地笑了笑。
“我的外甥是在怀疑我吗?”二舅紧锁着眉头,诧异地看着我。
我对他冷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二舅看了我一会,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母亲站在房门口看了看我,显得很不安,我对她点了点头,微笑着也离开了,走时不禁又回过头看了看山上的老屋。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二舅做的,今晚,我终于可以进到老屋去了。有时候,我在想,我只是一个“外人”,为什么要对这件事这么执着呢?或许,我在意的只是那个角落的眼神。
“呵,今晚应该还是大伯带着先凯一块守灵,我们可以顺便看看他们两个在干嘛?”我低声地说。
“不会吧?你在怀疑他们?我看你好像认准是老钱呀?”晓飏惊讶地看着我。
“嘘!我其实怀疑很多人,但我现在恰恰不觉得老钱是面具人,因为上午我抓他衣领的时候,我觉得他真的太瘦,就像抓着骨架一样,绝对不像昨晚那个矫捷的面具人。”我淡定地看着晓飏。
“你不会也在怀疑我吧?!”晓飏假装害怕地退了一步。
“也说不定啊,你自导自演啊?”我笑了笑,面具人和她同时出现过,她肯定不会是。
“哼,你要是怀疑我,我就去告诉我爸你昨晚干的好事!”晓飏不屑地说。
“干嘛老提这件事啊,我都忘记了!”我有点尴尬。
“哎,看来你肯定抱过很多小姑娘喽,我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抱着别人睡着过……”晓飏调侃着我,但我看出她有点委屈,应该是因为从小没有父母的爱吧。
“好了,去老屋前,下午我们也别闲着,去查查别的什么吧!”我拍了拍晓飏的肩膀。
“有什么东西可以查的吗?”晓飏好奇地转头看着我。
“你也听到昨晚那个女鬼的故事了吧,我总觉得面具人和老屋的那两个鬼还有外婆都有关系,当年发生的事情肯定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我想知道多一些以前的事,在见那个女鬼之前。”我低声说着,拉着晓飏准备往门外走。
“诶,你不守着姑姑了吗?”晓飏诧异地问。
“刚刚我想过了,不管是谁干的,他如果想让先渊和我妈死的话,他们早就死了!他的目标肯定不是他们两个,或许是出于什么别的目的想吓唬我们吧?”我沉思地说。
“你确定吗?”晓飏还是有点迟疑。
“别问了,走吧,还要你帮忙呢。”我拉着晓飏往楼下走,晓飏只好半信半疑地跟着我走下了楼。
我这么匆忙,因为突然想到可以去翻一翻外婆堆在新屋仓库的遗物,看看能不能在里面找到点什么,虽然看上去有点像徒劳,但总比无所事事的好。而那些需要被重新了解的事我还去找两个人谈谈,因为有些事是女鬼也不知道的,面具人是怎么在二舅守灵的眼皮底下搬了尸体的?是二舅“监守自盗”吗?先凯为什么说是自己的妈妈搬走了尸体?或许他是幻觉,但他起码看到了什么!这对“失常”的父子说的话应该会诚实一些。但我更多的希望还是寄托在那个女鬼身上,希望今晚她可以告诉我更多,而我也开始有点怀念她的眼神了。
这时,我们路过先渊房间,我不禁停了一下。房门锁着,显得有些阴沉,自从我妈倒下了后,先渊也没人照顾了。外婆这些天的“遭遇”,让我神经有些敏感,我不知道先渊会不会也不在里面了?
“怎么了?”晓飏奇怪地看着发呆地我。
“没事,我们走吧。”我皱了皱眉头,转身离开了,我突然有个怪念头,我是不是该怀疑一下先渊呢?
就在我转头沉思时,我发现楼梯口的角落,老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诡异地看着我和晓飏,我们吓了一跳。他知道我发现了他,可他却没离开,好像在等我过去似的,我和晓飏面面相觑,慢慢地走了过去,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如此诡异,他是要告诉我什么?还是要做别的什么?我很谨慎,因为在我心里,他可是曾经的凶手…… 角落的眼神(下):http:///cp/872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