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背后的守护者

    1、夜路公车102
    我叫小诺,男,23岁,A型血,杂志社编辑。
    之所以介绍这个,是因为我和几个妖蛾子女同事正在网上玩一个游戏,叫做“测阴缘”。
    快下班时,女同事娇娇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算命网,说,每个人在冥冥中都有一个守护者,将自己的名字、姓名、年龄、血型和职业输入到一个网站的表格中,就可以算出来你的守护者是谁。
    娇娇输入后,蓝色的框框里出现一个红色的名字:谢嘉轩。
    “好帅的名字哦!”娇娇立马作晕倒状,“他肯定是个又帅又多金的好男人,赶紧迎娶我吧,我的幸福交给你了!”
    众妖蛾起哄,将花痴一片的娇娇拉起来,把我推上去:“快!就剩你了!”
    我老老实实输入相关信息,点击Enter,等待中
    “良子。”
    一个名字闪电般在我眼前晃动一下,随即电脑忽然黑屏了。
    “死机?!”妖蛾子们愤怒地拍着显示屏:“怎么搞的!便宜你了小诺,我们守护者的名字都给你看到了,就你的我们没看见,不公平!”

    “你们没看见?!”
    “当然!”
    “好了别当真了,玩玩而已!”我笑着启动电脑,却怎么也启动不了。
    正折腾着,几个妖蛾子一哄而散,我偷眼觑见主编进来。她将厚厚一沓手写稿丢到我电脑前:“把这文件打成电子文稿,排好格式发我邮箱,我明天务必要的。”
    她看我面有难色,便不由分说命令道:“就你是男生,今晚你加个班,这个文件很重要。”
    电脑这时竟然又神经兮兮地自己启动了,进入Windows,一片荧蓝。抬头看看那些可恶的女人,都开始收拾东西,然后幸灾乐祸地一个个走人。转眼间办公室就剩我自己。
    等我把文件打完,看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晕倒——深夜零点!最后一班夜班公车102路是00:05到站,再不赶紧走,我只能自己掏钱打车了!

    本着省钱的目的,匆匆忙忙收拾东西冲向电梯。写字楼已寂无一人。刚跑到站牌处,电子站牌显示是00:06,那最后一辆红色的夜班车刚刚过去,想追已追不上。
    站在深夜寂寥的城市大街上,连出租车也没一辆,正郁闷,却忽然看到后面又一辆102公车姗姗来迟。不对,怎么是绿色的?这趟公交我天天坐,不都是红色的吗?难道是路灯的问题?机不可失,我来不及细想,没等它停稳就冲了上去。刷卡,找座!阿弥陀佛,真是好运。
    坐稳之后,却隐隐感到有些异样。
    黑漆漆的车上,除了我,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脸上没有表情的司机,一个是坐在我身后看不清表情的男人。他距离我近,我竟然能闻到他身上传来一股潮乎乎的霉昧。
    这人够邋遢!我心说:衣服能捂出这种味儿,不怕长蛆?!
    正胡思乱想,后面的人忽然用胳膊肘捅我一下。我还没回头,他却站起来,大声喊起来——声音满清亮,似乎是我的同龄人:
    “你怎么搞的,踩我脚!”
    我回头看看。确定在空荡荡的车厢内,他是在对我喊。
    我的心情原本就被加班整得无比差,加上他胡搅蛮缠,我气不打一处来:“找事儿啊你!我老老实实坐你前面,怎么可能踩你的脚!”
    “你才找事儿!”他站起来抓住我的衣领,“车上人多!下去说理去!”
    正说着,车喇叭里传来女人尖细的报站声,听着有些病恹恹的古怪,不似往常的模样。公车在一个站牌处停下来,车门打开,他不由分说把我往门口拉。我急得冒汗,一边挣脱一边大喊:“你有没有搞错!现在下车我怎么回家!”
    他却不管,硬拉硬扯把我拽到中门,使劲一推
    我当然被推滚下来了。肩膀和脑壳撞在候车站牌的广告箱上,栽在刘翔的一个奥运公益广告下。我脾气虽然好,但真的被惹火了,站起来正要发脾气,却看到眼前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苍白消瘦的脸,一件白色T恤,一条蓝色牛仔裤,斜斜挎着一只小包,脸上似笑非笑。
    我用脏兮兮的手摸摸脸,火辣辣的疼。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土,抱着膀子站在他面前:“你到底想怎样!我他妈就剩这一趟公交,你还给我搅乱?!现在好,我回不了家,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欠揍,倚着路灯杆掏出一支烟来抽。
    “我到底怎么你了!”我绕到他前面,‘你凭良心说,我踩你脚了吗?!你为什么把我推下车,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破事儿!”
    “谁说损人不利己啊!”他朝我轻佻地吐了口烟,眯着眼笑道,“利人利己!”

    “什么意思!”
    “你不懂,以后再告诉你!”他笑笑,伸出手来,“小诺你好,我是良子。”
    “良子?”我皱皱眉,“我不认识你!”
    他深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来,是丝丝缕缕的荧蓝色:“下午你不还在屏幕上看到我的名字么,怎么不认识我!”
    “下午?!”我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下班前,和娇娇她们在算命网上测守护者时,看到的那个自己守护者的名字。
    我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寂静的城市,空无一人的大街,心里微微有些发虚:‘你,你不会是那个谁吧?”
    “那个谁呀?”他依然似笑非笑,不阴不阳。
    “不可能!”我强笑着,却感到衣服下面的鸡皮疙瘩都嗤嗤啦啦鼓起来,浑身发痒,“你是不是娇娇她们几个派过来捉弄我的?!我可告诉你,我这人最开不得玩笑,一开就急啊!你回去告诉娇娇她们,我明天上班再和这群妖蛾子算账。”

    “好了!”他丢掉烟蒂,用脚踩了踩,抬起头说,“别绕圈子不敢面对现实了,你看我的影子!”
    我低头看,吓得几乎跳起来:桔黄色路灯在我们头上。我脚下墨漆漆一条身影,他脚下却依然是透明的灯光。
    “对啊,实话跟你说吧,你是人,我是守护者。”他看着我,眼睛很明亮,拽拽地说:“小诺,我隆重地告诉你,现在站在你眼前的,就是你的守护者良子。我看着你从出生长到现在,你的事儿我没有不知道的。今天我出来见你,因为不想让你死!”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我多愿意我是在躺在床上做的梦。
    但是,他明明确确将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透着丝丝凉气:“刚才你坐的那辆公车,是我们守护界的车子,外形上可能与你们的并无差别,但是我们的车子是通向守护界,你坐上去再不下来,就会成为现在的我,守护者——”
    他把最后一个词拖得长长的,故意吓唬我。看我的确有点打牙了,才笑笑说:“好了,不逗你了,我送你回家吧。”
    “离我远点!”我甩开他,尖叫一声发足狂奔,听到他在背后爽朗的笑声。
    “怎么不跑了!”我累得喘不过气来,蹲在路边干呕,却发现他笑吟吟站在我旁边。
    “你到底要怎样!”我被恐怖逼得急了,豁出去冲他喊。
    “不怎样啊!”他在水泥路障上坐了,说,“你既然这么讨厌我,我走就好了。不过我提醒你啊。明天,你有一次生命危险,早上上班的时候,不要在八点二十过红绿灯哦。我就说这么多,你要学会听话。”
    我狠狠看他,心道:信你才怪!
    他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不信,便耸耸肩:“好吧,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你要是死了,我也就死了,你要忍心杀咱们两个,你就不要听我的话了。但是你要是想我了呢,可以给我发短信哦。等会儿你到家我把我的手机号发给你,常联系吧。”
    “你干吗去!”我忽然对这个鬼话连篇却还算平和的大男孩莫名好感起来,问。
    “呵!”他笑笑,“关心我啊!我回学校上课啊,现在在我们的世界是十二点半,午饭时间哦!好了我走了,你回家早点休息。”

    “喂喂!”我看他要离去,便忙喊,“我怎么办!荒郊野外的连个出租车都没有!”
    他回身笑了笑:“你已经到家了呀!快回去吧!”说着头也不回走了。
    我抬头才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站在小区大门口。天啊,要是我刚才一路狂奔过来的——坐车都要半小时的路程我能跑回来,也太——不可思议了。
    过小区大门时候,门岗上那个和我熟识的瘦瘦的小保安在摆弄一只磁场不稳定的收音机,看我走过来,困困地打招呼:“小诺,刚才你站那儿干吗呢,神神叨叨的!”
    “什么?!”我问。
    他看了看良子远去的方向,然后神秘地说:“我刚才看到你一路跑回来,好像跟谁在说话!但是看看就你自己啊!而且自从你站在小区门口开始,我的收音机就收不住台了!”
    “啊……”我的后背又开始发凉了。
    背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短信声,打开看,是条简洁的短信:“早点睡小诺,这是我的电话,常联系。良子。”
    又看看那个号码,是一串乱码。匆匆关了手机回家去。
    刚躺到床上,正胡乱思考刚才的事儿是真是假时,原本已关闭的手机却忽然自动开启,跳出来一条短信:
    “小诺,刚才可能有点吓到你了。对不起,不过我是迫不得已。原本你应该今天晚上去世的,但是我不忍心你去世,才违反了守护界的法规来见你。你明天还有一次生命危险,早上8:20千万不要过马路,如果这次你躲过去了,就能免一死。记得听话。良子。”
    我手忙脚乱抠出来手机电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睡觉,明天还要上班。而墙上的钟,已经敲过两点的钟声。
    2、办公室里的良子
    早上睁开眼,眼前己阳光一片。忽然意识到什么,往墙上看钟表,已是7:45分。
    八点上班,还要坐半小时公交,要迟到了!我怎么没有听到手机定的闹铃?
    昨晚在床上作噩梦,翻来覆去临天明才睡着,竞不知不觉睡过了头。匆匆跳下床,胡乱洗把脸,抓起挎包就朝外头冲去找公交。
    下了公交,站牌与写字楼之间,还隔着一个十字路口。早上上班的人群正密集,一个交通协管带着白手套吹着口哨在维持交通。我远远看到绿灯只剩5秒钟,心想跑快点,还能凑合着过十字路口。
    奔到路口,红灯亮起,但是横向的绿灯还未开启,恰有数秒的间隔。这时,我后面一对骑着电车的小情侣焦灼地喊:“走不走啊,你倒是赶紧过啊,不过别挡我们道路!”
    我正要跑过去,却忽然想起来昨夜那个叫良子的人交待的话来。看看手机,恰是8:20。
    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没胆的人,虽然对那些怪力乱神的事儿我一向不信,但出于惜命,还是犹豫一下往后面站了站,终于没过去。倒是看到我身后骑电车的那对情侣风驰电掣般地在空旷的十字路口间隙里奔驰。
    然而还没奔到正中间,忽然横向的绿灯大开,一辆运砂车启动了冲过来。高大的运砂车似乎并没有看到前面奔驰的电车,径直冲了上去,我只看到电车在空中碎成几大块烂塑料崩飞,车上的那对小情侣一个飞起撞到红绿灯柱上,一个被甩到运砂车下面。
    运砂车猛刹车,后面的公交车撞上一串!登时路口大乱。
    我听到背后有人阴恻恻的笑声,回头看,竟然是昨晚见到的良子,他跨在一辆座儿高高的山地车上,整个身子几乎伏在上面,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还不错,满听话的!不然,你会和那两个人的下场一样。”

    我惊得心揪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却被身后的交通协管推了一把:“你走不走,别站这儿挡着人!路口还不够乱啊!”
    这才回过神来,哪里还有良子的身影?只看到撞得一塌糊涂的车辆和围观的闹哄哄的人群。小心翼翼地穿过了马路往写字楼走去,却又在写字楼门口看到他,斜斜挎着挎包,站在那里:“小诺。”
    “你到底想干吗!”
    “跟着你玩啊!”他笑着说,“你们现在是上午8点,在我们的世界里却是傍晚8点,我现在没什么事儿,我就跟你去你公司看看你工作吧。”
    “无聊!”那两个人被撞到的情景还在我脑海里回放,我实在没有心思和任何人开玩笑,说了他一句,便匆匆进楼去。看他没有跟过来,还站在门口,便匆匆跟着别人进了电梯。
    刚到公司,娇娇一脸青白地凑到我的工作小隔间里小声说:“小诺,告诉你个事儿!吓死我了,昨晚……"
    “她昨晚也遇到她的守护者了,一个叫谢嘉轩的男人,我认识他的。”还没等娇娇说,我听到背后一个男子的声音说。

    我禁不住回头一看,吓得尖叫一声从转椅上跳起来,因为我看到良子正挎着包站在我背后,似笑非笑地攥着一只模样奇怪的手机。
    娇娇似乎给我吓到了,也尖叫一声,躲开我远远的,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我:“你干吗?”
    我看看对着我一脸迷茫和恐惧的娇娇,又回头看看良子,良子耸耸肩:“她看不到我的,除了你,没人能看到我。”
    我摊开手对娇娇说:“没,没什么,工作吧娇娇,有事儿中午休息时再说。”
    娇娇“哦”了声,心有余陲地怪怪地看我一眼,钻回自己的工作隔间去。
    “你怎么来了?”我看着良子小声说:“办公室人来人往的!”
    “没事儿啊!”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对别人而言也就是一阵空气,他们能从我身子里穿过去,却感觉不到我存在,也听不到我的话。也就是说,除了你,没人能感觉到我。”
    说着,他毫不客气地端起我的瓷杯,喝了一口水:“所以,就刚才这个动作来说,别人只能看到一只杯子在空中倾斜,却看不到我。”
    我头“嗡”地响了一下,四处看看,还好没人注意这只杯子,当下忙从他手里抢过杯子压低声音斥责:“少来了,别人看到一只杯子浮在半空中,还不给吓死!”
    他嘴角上挑一下,乜斜着眼睛说:“是啊,按你说的,你的同事也许还真会被吓到。但是,他们看到你站在这里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是不是也应该被吓到?!”
    我听了忙捂住嘴,却已经来不及了,我看到娇娇从工作隔间里探出头,满脸狐疑。当下尴尬地冲她笑笑,缓缓坐回座位。转眼又看到良子走向我们摆放杂志样品的书架上去,似乎要取杂志来看。我怕别人看到办公室一本杂志漂浮在空中哗哗自动乱翻的恐怖景象,于是忙冲出去,抢到良子面前扑到书架上,装出取杂志的样子小声说:“求你了良子,别添乱了,别人发现你,会真被吓死的。”
    “你怎么从头到尾都没被吓到?”
    “有啊,昨晚见你没影子,我不也被吓得拔脚狂奔吗?好了,求你了,别闹了,让我们安安静静好不好?!”
    “好吧。”他耸耸肩,坐到会议桌前的椅子上,刚要说什么,我看到主编拿着一沓打印稿向我走来,一屁股坐到良子坐的那个椅子上冲着我说:“小诺……"
    我已经夸张地捂住嘴,因为我看到她坐到了良子的腿上,像两个调情的人。良子从她背后探出头来做鬼脸,她却恍若未见一般还和我说话:“……小诺……”
    我发誓她说的话我什么都没听见,因为我一直在看她屁股下的良子。我若是现在告诉她正坐在我的守护者身上,她估计会把打印稿统统摔我脸上!
    事实上虽然我没有说,她还是把打印稿摔我一脸:“瞧瞧你那张整天睡不醒的样子!我说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昨晚特意给你交待今天我要这份文件急用,你给我做得漏洞百出,今晚你留下再加一个班!给我重新弄!弄不完就加班一夜!”
    说着她站起来气鼓鼓走了,我看到良子终于喘了口气,说:“这个女人好重!”

    我赌着气重新做完文件后,已是夜里十一点多。虽然比昨天早些,却还是到了深夜。
    这次不太枯燥,因为有良子一直陪着在办公室闹。人都走了,他肆意地把几十本杂志抛在空中,弄得像在耍魔法。我做完文件那一刻,他俯身过来说:“小诺。快让开座位吧,别人也要工作,你占用人家的座位好长时间了。”
    “什么意思!”我一边关电脑,一边在自己的转椅上赖着伸懒腰。
    他笑笑说:“那我告诉你你不许害怕!咱们的世界其实是重叠的!生活方式也是重叠的,只不过我们把时间颠倒错开来了。你的这个位置,白天你在这儿办公,夜里却是另外一个。他早就来上班了,我赶他到一边儿去,他都干巴巴等了好几个小时了。”

    我这次真的跳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这里晚上八点后,就是你们世界的上班时刻?”
    “对啊,”他笑着说,“你晚上八点以后加班,就是和我们世界的另一个共坐一个椅子,共用一台电脑。”
    我的鸡皮疙瘩落了满地,顿时跳着距离那个转椅远远的——我以前天天被逼着加夜班,以后打死也不加!
    “好了!”他也伸伸懒腰,“走吧,你该下班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不用。”我匆匆收拾东西,“还有夜班公交,我自己回家就好!”
    他拦住我:“你这几天不要再坐夜班公交,很不安全,我会护送你回家。因为我是你的守护者,我不允许你非正常死亡。”
    “为什么!”
    “因为你若是非正常死亡,我也会死。其实你是我的前生,咱们两个是捆绑到一起的。我们都要好好的。你懂么!”他看着我。我摇摇头。
    他眼睛里浮现出一些水样的东西,伸手抚我的头发:“小诺,我会守护你好好的,直到我无能为力。”
    “我会好好的,”我忽然笑了,“你也好好的。”
    “走吧。”
    3、永远做你的守护者
    当我和良子并排往小区中走时,小区门口保安的收音机又开始一片雪花音。他一边乱调着收音机一边同我打招呼:“小诺,又一人回来这么晚啊。”
    我看看身边的良子:“嗯,又加班。”
    如此,我同良子频频见面,朝夕在我们的世界里见面。我若不说,没人知道我身边有一个高高的个子、苍白的皮肤、面色似笑非笑的男子。他是我的守护者。
    他给我带来不少小乐趣,比如这阶段城市里流行奥运刮刮乐彩票。他会给我指点第几本第几张有奖,我总会刮出50元或者100元的小奖来。当我缠着他要帮我买中500万大奖的彩票时,他却不答应。他会认真地说,小诺,做人不能贪心,有些东西是注定的,我也没有办法。
    我就知足了。就如同现实,我无法去逼迫我的某个朋友去帮我买大奖一样。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听他话,不贪心。他引领我走正确的路子,告诉我应该以怎样积极的心态上进努力生存。他鼓励我做一个有梦想有激情的人,不能白活。
    我知道他在借我成全他自己。因为他说过,我是他的前世。
    他是个热心肠的守护者。娇娇出事儿那天,他没有和我商量就过去援助了。
    娇娇在那次和我做完“测阴缘”后,果真将她的守护者谢嘉轩招了出来。后来听良子说,谢嘉轩是守护界一个成功的商人,人很俊美也有钱,但是心里阴暗无比。娇娇是他前世的妻子,他想方设法要让她去守护界陪他。娇娇自从第一次梦中见到他后,就病起来,一天比一天严重,果真如所说的那样奄奄一息。

    良子见谢嘉轩这样,不忍心让娇娇未享受人间幸福就到守护界去,就向守护界司法部门举报了谢嘉轩。谢嘉轩似乎再没有出现过,娇娇一日日也好了起来,良子出现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最后一次是在一个晚上,我刚躺下,他忽然出现在我的卧室,神色有些慌张,上身的T恤被撕开,头发凌乱:“小诺!”
    我惊得坐起来:“良子,你怎么了!”
    他端起我床头的水壶喝了一口,定定神:“小诺,我要走了!上次因为举报谢嘉轩,我暴露了自己。虽然我是你的守护者,但按守护界和阳界的约定,我只能暗中守护你的。但是我却私自向你显现,违反了守护界法规。现在守护界开始缉捕我了,我不得不暂时躲避一下。等我躲过了风头,我还会默默守护着你,但是却再也不可能现身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我攥着他的手。
    他苦笑着,不肯抬头看我:“小诺,你是我的前世,我看着你从小长到大,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我会一直守护着你,不让任何的异类和秽物伤害你,要你快乐生活,直到你寿命尽头。”
    “但是,以后我再也看不见你,再不能给你发信息,再不能给你说话了么!”
    “对。虽然我依然能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但是我在你面前,却将仍旧是一团空气。”
    “好吧,”我说,“但是我感到有些难过。”
    他将我抱在怀里拍着说:“不要这样,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纵然允许我一直出现在你面前,你的生命也是有尽头的,我们互相看见的时日也只有几十年。等你去世了,你成为我,我将不知道自己又成为什么模样,我却知道是越来越丑了的。但是我会一直守护着你,不管几个轮回,依然如此。”
    “谢谢……”我除了这个词,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良子,我只剩最后一个愿望,你能带我去看看你的世界吗?”
    他低着头,过了好久才说:‘好吧,但是只能这一次,我带你去看我现在活着的世界,也是你将来的要到达的世界。你跟着我。”
    他说着携我起身,我看到自己站起来,却留了一具躯壳在床上。我被他牵着手,轻飘飘从防盗门穿门而过,出小区。小区门口值夜班的那个小保安的收音机传出更强烈的被电波干扰的沙沙声。他左顾右盼,眼神在我们经过的地方停留一下又挪开去继续搜索,没有和我打招呼。
    “你看!”良子将手挡在我眼前,又挪开,我便看到寂静深夜的大街上,渐渐浮现出阳光来。阳光越来越烈,照着大街。街上仿佛正是中午,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除了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外,连同建筑和场景,同看惯了的城市没有半点差别。
    我看到脸色各异的人,应酬着,或者冷漠着在街上穿梭,也有卖西瓜和苹果的小贩,也有开饭馆的肥胖的东北老板,也有穿着皮超短裙站在门口拉客的洗脚妹。我甚至看到了那辆我平时惯坐的102路公交车。不过我记忆里那路公交是红色的,这里的却是绿色,那晚我看到的颜色。
    良子指着不远处的一所高校说:“小诺,我现在就在那所大学读书,还没有毕业。你知道吗,我的座位上,白天坐的是一个你们阳界的女生,高高瘦瘦,很漂亮,我很喜欢。她总是在桌子上刻字,我后来也刻。刻来刻去,桌面就成了我们交流的方式。但是她不会知道我是个守护者,一个她根本就看不到的守护者。有空你可以去看看她,真的很漂亮。”
    他说得眉飞色舞。没办法,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女生永远是他们最热门的话题。
    “良子,”我问正说得起兴的他,“你说过来了守护界就再回不去了,现在你带我来了,我还能回到阳界吗?”
    “当然!”他说,“我只是送你一个梦。等你回去,你会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是做了一个梦。但是请记得我,我是你的守护者,一个确确实实存在过的守护者。”
    正说着,我听到一阵嘈杂的喊声,那个熟悉的菜市场里忽然冲出来几个健硕的男人来,朝我们这边跑过来。良子的脸色大变,拉着我拼命往小区门口跑。
    “怎么了!”我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守护界的特警!”他神色略略有些慌乱,边跑边说,“我现在送你回家,等你醒来,我可能会暂时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去找我爸让他给我跑跑关系,消了我私自来阳界的档案,就会再来你身边。以后我会默默照顾你,你也要保重自己。”

    “嗯,良子,我会想你。”
    “那个,”我们奔到小区门口,看着大街上中午的阳光霎时又黯淡下来,成为午夜的静寂时,他站住了脚,说:“你有空去帮我看看我给你说的那个女生,我很喜欢她,我想你也会喜欢。”
    我点点头。他就笑着要离去了,脸上挂着他第一次出现时的似笑非笑。
    “不许哭鼻子小诺。”他大声说着,奔向寂静的夜空街上。我看到一辆绿色的夜班102路车过来,他跳上去,临着窗户坐着,隔着玻璃向我摆手。然后就随着绿色102慢慢远去。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夜风吹过,我打了个寒噤,往小区里走去。
    小区保安的收音机沙沙的什么都听不清,他睁大了眼睛往我的方向看了看,却没像往常一样打招呼。
    我想再回头看良子,寂静的夜的大街上,已经再没有他的踪迹。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第二天,我醒来,没有去杂志社上班,去了他说的那个大学。课堂里正上哲学课,隔着窗玻璃我见到了一个趴在他所说的那张桌子上用小刀刻字的女孩儿,垂着长长的头发,一刀一刀,很认真,像在刻着写给情人的信。

    她仿佛意识到什么,抬头往外头看了看我,停住了手。
    “小诺,你的名字真好听。”
    “若寻,你的名字也好听。”
    “小诺,我刻在桌子上的字儿,是你续接的吧!从你上午在窗外看我的那刻我就感觉到了。你是不是等我下课后偷偷跑来刻字?!”
    “我才没有,”我笑着说,“那太原始了,若是我,就直接要你的电话了,多省事。”
    “那是谁。”
    “良子。”
    “不认识。”
    “我,我也不认识。不过他让我告诉你,他很喜欢你。”
    “小诺!”若寻站在林荫道上不肯走了,脸上娇嗔之色越来越重,“你再这样我就不和你说话了!其实我在梦里都见到你几次了,就是你这样的模样,你这样的身材,还有你这样说话的声音。我认定你了,你不要再耍赖才是!我可是一般的男生都看不上的!”
    “若寻!”我盯着她,说,“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该怎样给你解释!良子喜欢你,他委托我来看看你,但是……”
    “那好,”若寻说,“你让良子出来见我,我就信你,不然,就是你在撒谎。”
    我顿时语结了。纵使我把这事情的前前后后全盘告诉她,她又如何能信她与一个叫良子的守护者同坐一套桌椅?现在让我喊良子出来,也是不能的。只能摇摇头,一个人默默走开。有时候,秘密让人感到越来越孤独。
    我事后曾经不止一次问娇娇,你信每个人都有一个守护者么。已经恢复了光鲜的娇娇说,什么守护者呀,都是网站上骗人玩的!我才不信。我谈恋爱了,并不叫谢嘉轩,可见我的守护者不是他。怎么,你信呀!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却总会在最困顿的时候在心里默默说:“良子,真的有你么,若有你,你能不能出来再见我一面?我现在真的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你真的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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