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

    1
    午夜,楼上再次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声音很重,像是穿着一双硬硬的皮鞋故意跺着地面,每次听到这个声音,我的脑袋都嗡嗡作响,恨不得就这样失去听觉。
    我把电视的音量放大想要掩盖这噪音,却发现那沉重的脚步声也随之放大,‘咚咚’的声音空旷虚灵,令人毛骨悚然,我按下遥控器减小了电视的音量,楼上的脚步声也渐渐变小了。
    搬进来三天了,没有一天是安静的,就一直听到那诡异的脚步声,虽然是老房子也不止于闹鬼吧?我曾问对门的姐姐打听过,晚上会不会有人去楼上,她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不可理解的答道,‘这么冷的天,谁会去上面?’我只是尴尬的苦笑一声,想要再开口却实在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难道我问她每天午夜你听没听到楼上的脚步声?那这位漂亮的姐姐也只会同我一样苦笑了。

    谁都不会相信,有人会在每天12点以后再楼顶散步半个小时吧?我自己都不相信,所以决定今夜去看个究竟。
    11点50,我悄悄的走了出来,钥匙虽然就放在我的口袋里,但我还是将门敞开着,屋里的灯也全部点亮,这样做也许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看着通向楼顶的梯子已经生锈掉渣了,应该是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不然怎么会有种一碰就会散架的感觉,可惜了我新买的卡通手套,我小心翼翼的爬到最上面,手用力推了推头上的木门,一阵冷风顺着门缝挤了进来,直接钻进了我的脖领里,仿若一把冰冷的匕首**了我的胸前,我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12点整,我静静的等待着,果然那沉沉的脚步声再次浮现了,‘咚-咚-咚’一脚一脚的跺着,我与楼顶的距离不到半尺,可是那声音却模糊不清不像在家里听的那般清晰,推开头顶上的木门,我的脑袋也随之钻了上去,瑟瑟的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吹打在我的脸上,被刮的很痛,楼顶漆黑一片,只有几个坐落无序的太阳能,风声回荡在耳边更像是鬼魂哭泣的哀声,我此时有些迷惑,明明脚步声是在楼顶传来,可我现在处身楼顶却听不到一点点声响,难道……
    我吐着白色的哈气,小心翼翼的缩回到楼道,正在关闭木门的时候,左脚突然被一只手拉了一下,我猛然看去,左脚悬浮在半空,却没见到那只手,我惊慌的喊了一声‘谁啊?’回音在楼道里荡漾几下,感应灯顿时亮了,突然一声巨响继续在楼道中回荡开来。
    “你干什么呢?”原来是对门的姐姐似乎还没有睡觉,带着一个白色的面膜打开了门,这张脸把我的冷汗全部逼了出来,我哆嗦了一下,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我,有点热,去上面透透风,呵呵。”
    “你可真有意思,大半夜不睡觉,跑楼顶吹风去了。”对门姐姐抱着双臂靠在门口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一步一步走下了生锈的梯子,快步回到了门口拿出了钥匙打开了家门,回头向她尴尬的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没事闲的!”她白了我一眼,随手带上了门。

    我关好门后,叹了口长气,突然想到,我是自己是开门进来的,可是我出去时并没有关门,难道是那只手关上了门?或许是对门的姐姐?
    我急忙在走进卧室,没有别人,又在洗手间厨房客厅到处寻找一番,家里只有我自己,没有手之类的诡异东西,我不禁有些慌张了,楼顶的风再大也不会把门关上,而且我并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
    脚步声再次传来,就像在猛力的跺着地板,楼顶并没有木地板,我家反而铺着,我抬起脚狠狠的跺了一下,声音一摸一样,这样清楚的声音既然不是楼顶,会不会就是对门传来的?他们也没有早睡的习惯,我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紧紧的看着对面的门,脚步声依旧在耳边响起,楼道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点光亮,我习惯的跺了一下脚,感应灯突然亮了起来,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横在墙上的暖气管子,我的冷汗从汗毛孔里冒了出来,脚步声真实清晰,这么重的声响,感应灯却没有感应,如果是对面传来那透过楼道感应灯也会一直亮着,可是为什么谁都听不到,只有我可以,而且,更像是身临其境……
    2
    “小张,你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脸色也不好看,瘦了不少啊。”一大早我便来到了当初购买这套老房的房屋中介,徐阿姨看我的样子十分憔悴,黑眼圈都快要侵蚀掉两只眼睛了,不禁有些心疼。
    “自从我搬进去就没有一天睡好觉的。”我的脸委屈的像个苦瓜,一点甜味都没有,皱着眉接过徐阿姨递来的热茶轻轻吹了吹。
    “换了新家不适应吗?”
    “不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这种诡异的事情不会有几个人相信的,就算要去证实,他们也不会听得到。
    “呵呵,一个女孩子自己住肯定会害怕,听阿姨的尽快找个男朋友吧,阿姨也给你物色物色。”

    我苦笑一声,继续吹着手中的热茶,试探的问道:“阿姨,那房子以前的房主是做什么的?”
    “哦,是个老头,他老伴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一直一个人住,古板的厉害,脾气也古怪,这个小区没人搭理他。”
    “没有儿女吗?”
    “好像有一个女儿,咱也不知道他家的破事,只是听说断绝父女关系了,你想想自己女儿都无法与他沟通更别提外人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漂浮在杯中的茶叶小声的问道:“他喜欢跺脚吗?”
    “什么?”徐阿姨似乎没有听到。
    “他喜欢跺脚吗?”我稍稍放大了声音。
    “跺脚?不知道,他跺他也麻吖,哈哈。”徐阿姨很风趣,笑起来大大咧咧的,做房屋中间就需要这样性格开朗的人,我第一次决定委托她办理的时候也是因为她的风趣,只是今天就算再多的笑话,也不会逗笑我了,随意聊了几句后,我便离开了。
    我也不知道今天来找她有什么目的,我早就知道房主已经去世了,当初就是因为便宜所以才执意要买,要是运气好等到了拆迁,这老房子很有可能变成平米更大的,比起新房子的过户费也便宜了不是一星半点,本以为自己很精明,谁想到却买到了一套一文不值的凶宅。
    几天没有安稳的睡过觉了,天气虽然很冷,但我的状态也是浑浑噩噩的,一点精神没有,楼道很旧更不会有电梯这样方便的设施,只能一步一个台阶的走上去,我气喘吁吁的停在四楼,上气不接下气,弯着腰不禁淡淡的笑了,当初还想着就当是锻炼身体了,可是现在却像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太太就算勉强的抬起了脚也是颤抖的,扶着贴满广告的墙,坐在了楼地上,脑袋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喂,你怎么睡在这儿啊?”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揉揉眼睛,对门姐姐清秀的面孔展现眼中,她依然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看着我,再次说道:“会感冒的,这多冷啊。”
    “恩,睡着了。”我缓缓站了起来,头依然晕晕的似乎刚才睡的太熟了,身体的冷都叫不醒我了,对门姐姐很不情愿的缠着我,一口气走到了七楼,气喘吁吁的说:“开门吧,回家喝点热水。”
    “恩。”我很感激的笑着,右手摸去口袋然后左手摸去口袋,顿时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对门姐姐再细浮现不解的表情,突然她也惊醒了:“你不会忘记带钥匙了吧?”
    我转过头了尴尬的苦笑着:“恩。好像是,忘了。”
    “你这孩子也太缺心眼了,没事就瞎折腾,折腾的自己半死不活的,算了算了,来我家吧。”她向一个怨妇一样数叨着我,我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了,因为只有她这根救命稻草了,不仅没带钥匙,钱包也没拿出来……
    “换鞋!”对门姐姐打开了家门,一股浓浓的香味拂面而来,我问得出来这是檀香,没想到她还信佛。
    我换上了拖鞋,脱掉了羽绒大衣挂在衣架上,她家光线很暗,也许是不朝阳的原因,家具虽是现代风格,但是墙壁上贴着很大的佛像,我虽然不认识是哪位菩萨或者佛祖,但是那慈祥的神态却十分亲切,客厅里摆放着十分讲究的佛堂,香炉里的檀香也快要燃尽,佛堂大概有两米左右,供奉着各式各样的铜质佛像,我自然也能认出几位,如来佛祖,观音娘娘,还有弥勒佛,我站在佛堂前心里的惊慌顿时消散,更觉得安心许多。
    “姐,我上柱香行吗?”我问道。
    “诚心。”
    我应了一声,拿起旁边的三只香在手中履平,双手上下持着在旁边荷花形状的蜡烛里点燃,两臂举平闭上了眼睛,祈求一切恶鬼消散怨念,早日去往西方极乐世界。然后双手过头,躬身礼拜三次,将手中三只香小心的插入香炉之中。
    “喝点热水。”对门姐姐递来一杯热乎乎的红茶,我接过来捂在手中,笑嘻嘻的问道:“姐,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我姓苏,苏玲,你呢。”
    “张玲,嘿嘿,咱俩姓不一样但是名一样,真是有缘。”
    苏玲笑了,两个酒窝凹在嘴角,微微上挑的眼睛,十分迷人,更有种可以魅惑众生的灵气。总觉得她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3
    “你不用上班么?”苏玲抿口红茶,翘起的兰花指格外诱惑,举止也像是古装剧中的大小姐,只是抽烟的样子却像是红尘之中的女子。
    “还没找到工作,我来个城市不久。”
    “哦?家人在这?或者是男朋友?”她疑惑的问。
    “都不是,我没有男朋友,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跟着妈妈住,我爸他,他有自己的家庭……”
    “所以,你妈妈去世后,你便卖掉了原来的房子,来到了这里,因为这里没有你爸爸的存在,是吗?”我顿时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笑嘻嘻的突出一口浓浓的烟,继续说道:“猜的准吗?”
    “太,太准了!”我放下手中的茶杯,坐到离她更进的地方,非常崇拜的看着她,“姐,你是做什么的?”

    “我啊,是吗都不做,就是在家坐着,呵呵。”
    “你是算命的吗?”
    “什么叫算命的,我才不会为了赚钱而泄露天机,那只会让我折阳寿,我还想好好活着呢。”她捻灭了手中的烟头,看了看我刚才上的三只香,眉头突然皱的紧紧的。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声呼喊:“喂,是你家要开锁吗?”
    苏玲紧忙起身打开了门,没好气的说道:“别瞎开锁,我家有人,是对门。”
    开锁的工人应了一声,在工具箱里拿出专业的工具,在锁眼里拧了几下,防盗门就开了,苏玲阴阳怪气的玩笑着:“做什么开锁的吖,直接做小偷多好,你这身手盗个故宫啥的都没问题吧?”
    “哎,大姐,你可别瞎说,我们可是有职业道德的,做这样的工作派出所都会有备案的,警察都知道我们。”开锁工人抱委屈一样收拾了工具箱,苏玲替我给了他50块钱,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可见是有点气着了。
    家门敞开着,虽然是白天我的脚却一步也挪不进去,真想就这么关上门一辈子都不开,永远不进去,免得在听到那‘咚咚咚’的脚步声。
    苏玲见我在她家一直没有出来,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的怜悯,说道:“赶紧回家睡觉吧,都成熊毛了。”
    我垂着脑袋换好了鞋,原本几步就能走到我家,可是此时步伐腼腆的想一个小脚老太太,苏玲干脆的说了一句拜拜,便关上了家门,也不知哪来的冷风再次吹打在我的脸上,看着家里熟悉的摆设,却有种陌生的感觉,就算是凶宅也是花了钱买的,也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进家后看着地下的拖鞋却没有要换上的念头,看着敞开的大门,也没有想要关上的想法,尽管是在自己家里,也想要给自己留条活路,因为自己这几天心情一直处在慌张与恐惧之中,所以只想用一墙之隔来拉近我与救命草的距离,关上了门就会变成两墙之隔了。
    穿着鞋子躺在自己的床上,也没有脱掉一件衣服甚至羽绒大衣,我过着厚厚的棉被闭上了眼睛,可是耳朵也一直没有闭上,有种寻找却又不想找到的念头,那个声音到底还在不在,为什么白天却听不到了,想着想着沉睡了。

    这一觉睡的很香甜,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清楚听到‘咚咚咚’的声音,我缓缓坐起身来,看到大门依然敞开着,心里仿佛有些欣慰,家里的灯只开了客厅的一盏,我起身走到卧室的电门前,打开了灯,突然一个头影在眼前一晃而过,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却看清了那影像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我的心被吓的嘭嘭乱跳,一股寒气有背后袭来顿时惊慌不已。
    “苏姐!”我按了对门家的门铃,时不时的回头看向自己的家里,心里的胆怯仿佛被架在案上的猪,只怕眨一下眼睛,自己的肠子就会从刀口流出肚子。
    “恩?还没睡?”苏玲打开了门,脸上的面膜变成了绿色的,比起昨晚的更加慎人。
    没待回答,我急忙换上拖鞋闯进了她家的洗手间,真的憋坏了,在家里犹豫许久也没有勇气打开洗手间的灯,生怕再次看到那张满是皱纹的脸。
    苏玲也没有多问,看了看依旧敞开着的我家,再次紧了紧眉头,她抱着暖水袋渐渐走到了门口,向里面打量着。
    “苏姐,我今天在你家住行吗?”我走出洗手间,可怜巴巴的望着苏玲,本以为她会拒绝,谁知她却非常干脆的点了下头,一脚踹上了我家的门,楼道的感应灯也随之亮了起来。
    8
    第二天一早,单元门口摆设起老人的灵堂,哀乐在小区里回荡,人们露出疑惑的神情看着灵堂里老人的遗照,他女儿跪在灵堂前大声的哭喊着,直到哭的筋疲力尽晕倒在堂前……
    守夜时,他女儿擦拭着老人的相片,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如何也擦不净照片上的泪痕,她哽咽着:“爸,我错了,我真错了,你要是不能原谅我,就带我一起走吧,让我从新进一次孝道,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只求你能让你的外孙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穿着一身红色大衣站在苏玲家的窗前,朦胧之中看到了老人的影像,那影像渐渐漂浮了起来,空洞的双眼不知何时长出了眼球,他站在女儿的身后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他微笑着漂浮到上空,我满含泪水的眼睛一直望着他飞向了月亮,直到无影无踪……
    那天失眠的夜里,我来到楼下敲开了老人女儿家的门,她开门的时候焦脆的样子更像是已经死去的人,我说出了一切,她的泪水早已淹没了眼眶,她说:“我得到报应了,拿到了那些钱,我就得了和父亲一样的癌症,病痛一直折磨着我,我去了医院,医生说可以治疗,我现在就在治疗中但却不见任何起色,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如果当初我带着父亲去了医院他也许会治好,而像我这种不孝的人就算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回命……”
    回到家后,我看着母亲的遗像,哭了,我把房子委托给了中介,回到了老家,在与母亲一起生活的小区门口摆上了灵堂,‘妈妈,如果当初我也带你去了医院,也许可以治好的会是你,而我这种不孝的人,无论躲去哪里,报应也会跟随着我……’
    5
    在苏玲家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特别的安心,也许是由佛堂的原因,惊恐的心情仿佛马桶里面的水,一冲而净了,苏玲虽然很毒舌但却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不仅答应我在她家住,还把睡衣浴缸借给我用,此时心里感激涕零,说不出的感动。
    热乎乎的红茶握在手里,苏玲的香烟夹杂着檀香气味略显独特,使我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明明睡了一天才醒来,却又有了困意。
    她看着我笑了笑,吐出了一口白色的眼圈吹在我的脸上,不知不觉我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手里翻动着相册,泪水不停的落下,这种悲伤的心情也一同感染了我,苍黄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一身墨蓝色的工作服显得有些朴素,脚上的皮鞋已经没有了光泽,更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露出了粗糙的部分,他放下手中的相册站了起来,走到阳台向窗外望去,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领着一个小男孩走到小区里,临近楼道是也抬头望了望老人,却露出了不屑的神态低头走了过去,老人轻笑一声,又走到了客厅里,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拿起桌上的胶囊吃了下去……
    “去屋里睡吧。”苏玲的声音很轻,但我却听得非常清楚,睁开眼睛看到她捻灭了烟头冲我笑着,我惊讶的看着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刚要开口,苏玲已起身走进了卧室,说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有些困了。”
    躺在她的旁边,我回忆着刚才的梦,那个老人的脸与我在卧室开灯时候看到的一摸一样,一样的沧桑,一样的皱纹,还有那哀伤的神情……想到老人看着楼下的那个女人,我有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最近不知是怎么了对所有人的脸都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可能是精神状态不好吧。

    不知不觉渐渐睡熟了,在家睡觉是因为需要睡觉,而在苏玲的床上精神全部放松下来,心中的紧张与乏累一抹而光,这样的睡眠更是补充的能量的睡眠。
    清晨嗅到了一股浓浓香气,苏玲醒来后准备了早餐,香炉里面的檀香也不知何时被点燃,我缓缓走到餐桌前,苏玲让我打开窗帘,拉开的刹那我看见了梦中的一幕,虽然不是身着红衣换上了素气的草绿色,手中牵着的男孩活泼可爱被大衣和围脖裹的严严实实,她抬头看了看,眼中流露出丝丝哀伤……
    “是她,她是谁?”我愣在窗边有些语无伦次。
    “你楼下的,我比你早搬来一年,也没见过她几次。”
    “住在这里嘛?”我再次问道。

    “应该是。坐吧,吃了早饭,咱们聊一聊。”苏玲把豆浆倒进杯子里,我见她要放糖,便摇了摇头,羹匙只好洒进了自己的杯子顺手搅了搅。
    早饭很清淡,但我却想吃着山珍海味一样津津有味,精神得到了修复,身体也随之需要补充,苏玲看我狼吞虎咽,淡淡的扔来一句:“中午饭你就吃不下了。”
    我没在意她的话继续向嘴里扔食物,知道胃里没有一点空隙我才放下手中的筷子。
    “你去上柱香,然后坐到这里来。”苏玲指着她的对面一张十分老气的木椅说道,我按照她的一丝上了香做了下来,迫不及待的要讲述这几天的事情:“我可以说了么?”
    “不用说了。”苏玲吐出烟气,笑盈盈的,我有些意外,:“怎么又不让我说了?”
    “我看到了,昨天你家里除了你,还有别的。”
    我惊愕,却又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果真有鬼?”
    “算是吧,不过他也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你们只不过是共处一室罢了。”她的语气淡淡的,说的很轻松,可我却紧张的要命。
    “苏姐,你能看到是不是?那个人是一个老人对不对。”
    “恩,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服。”
    我再次惊讶道:“姐,你真神了。”
    苏玲笑了一下,再次突出一口浓浓的烟气,翘起的莲花指妖魅诱惑,轻轻的说道:“既然你刚才看到了,为什么不去拜访一下?”
    “你是说……好。”她说的就是楼下抬头的女人。
    6
    “你好,我是楼上新搬来的,我叫张玲。”我笑呵呵的来到楼下敲门。
    很快门就开打了,这女人憔悴的面容让我有些慌张,蜡黄的脸色更像是病入膏肓一样,说话的时候也有气无力的:“恩,有事吗?”
    “哦,我忘记带钥匙了,开锁的一会才道,可以再这里等吗?楼道里很冷。”我很顺流的说完了苏玲教我的话,也随着她的意思顺理成章的走进了这个女人的家。
    屋内的陈设一点都不想30多岁人该有的欣赏力,破旧的家具,掉漆的房门,还有一股下水道的气味,小男孩在床上瞧着二郎腿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看着动画片,我坐在沙发上一股发霉的味道钻进鼻子里,茶几上的灰尘厚厚的一层,这让我想起了楼顶的平台。

    “打搅了,您没去上班吗?”我开口问道。
    “今天休息。”她淡淡的回答。
    “我住在楼上。”
    “恩。”
    “原来的房主你们认识吗?”
    女人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就奇怪了,他既然去世了,还把房子委托给了中介,钱归谁啊?”
    女人的双手在膝盖上互相搓着,有时会攥的很近,眼神也没有看着我的而是一直低着头,我见她没有回答,便随意的寒暄一句:“你家真冷,我去屋里看电视吧,我也喜欢看动画片嘿嘿。”
    “恩。”她这才点了下头,我很不客气的走到屋里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他冲我笑笑露出淘气的牙洞。
    女人没有一起进来,像是怕我还会问些什么,她走进厨房许久没有出来。
    “阿姨,你住楼上吗?”小男孩看了看妈妈小声的问我。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妈妈说的。”
    我有些意外,问道:“楼上原来住着谁,你认识吗?”
    “恩,是我姥爷。”小男孩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更加小声道:“我妈不让我说。”
    我点了点头,没有在说话,眼睛专注的看着电视,可是心里却专心的思考着,中介阿姨说他们父女决裂,却就住在楼上楼下,那老人的房子委托给了中介,钱肯定给了老头的女儿,她为什么不肯承认呢?如果要是做了亏心事,为什么没有搬走,依然住在这里呢?午夜一阵一阵的脚步声有是为什么呢?这些以为在心中拧成了一个死结,如何都解不开,这女人的最很严,难不成我要去问鬼吗?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颤,恐惧再次袭来……
    回来后,我向苏玲讲述了方才的事情,苏玲的嘴角扬起一抹弯月:“原来如此,今晚你回家睡吧。”

    “啊?”我的眼神带着胆怯带着失望也带着需要被怜惜的真挚说道:“不回不行吗?”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必须回家。”苏玲斩钉截铁的说道:“人鬼有别,阴阳只得交替,不可交融,你与鬼住在同一个空间里,他若是走了,你必定会一同被带走,虽然你是无辜的,但你已经无法逃脱了,幸好只有几天而已,若是时间久了,被鬼附身也是在所难免的,那时连自己的意识都没有了,自己的躯壳也变成了鬼魂的寄身容器。”
    我愣在原地,眼睛瞪的大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心慌的快要窒息一样,全身发冷,看着表情颜色的苏玲我更加惊恐,她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耳边回荡着,尤其是那句‘鬼魂的寄身容器’。
    正如她所说,中午饭我一口也没吃进去,晚饭也是一样,脸上的表情语法紧蹙,一不小心五官便会脱落,只留下一张空白的脸。
    7
    家门关的紧紧的,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而真正专注的却是余光,我时时偷瞄着,只要有一点动静我就会在沙发上跳起来。
    时针知道12点整。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随之而来,不规则的跺着,就像在一脚一脚踩着我的心脏。
    “谁!”我大喊着,手里紧抱着抱枕,颤抖的全身都要瘫痪了一样。
    “是谁!你出来!这房子我已经买了!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你快给我滚出去~~~我不管你是老鬼还是小鬼,反正我家不欢迎你,快滚!要不然就把钱还给我!”我鼓起勇气大声的叫喊着,突然一张张黄色的值钱从房顶落下,就像下雨一样,铺满地板,一个声音在耳边浮现,空旷的让人惊慌:“钱,给你钱,全给你~”
    我尖叫起来:“啊~我不要纸钱~~快滚啊~~~~~~~”
    声音再次浮现:“钱,给你钱,全给你~”
    “苏姐~快来救救我~”我捂住耳朵大喊,值钱不停往下落,只听一声门响,浓浓的檀香气味随之而来,苏玲身穿大红色袍子走了进来,随手将另一件红衣扔到我的脸上,我急忙穿上,只觉家里的空气变得沉重,喘息声在耳边回荡,我看着苏玲,她吸了一口香烟,吐出浓浓的烟气,一个身影在浓气中呈现,他的双眼空洞伸手抓向我,却被苏玲手中的檀香挡住,空旷的哀声响起,撕心裂肺。

    “这是我的家,我和老伴唯一的家。”
    “你死了都不肯走,可见死的离奇。”苏玲淡定的继续突出一口白烟垂在人影上,人影的面容逐渐清晰,纵横交错的皱纹一根根浮现,深蓝色的工作服破旧不堪,脚上的皮鞋已经变成了翻毛的,他空洞的眼睛虽然没有眼球但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种刺心的悲伤:“我辛苦了一辈子,只得到了这一套房子,老伴死后,这空空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
    “你女儿就住在楼下,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我躲在红色大衣里面只露出了半张脸,全身已经颤抖的快要散掉,耳边的哀鸣冰冷寒心。
    “我得了癌症,女儿怕我传染,不肯来看我。”他哭泣着,黑洞的眼中流出黑色的液体,恐怖的令人作呕。
    “那你去医院吖,去治疗。”我继续说道。

    “她说我已经是个半死人了,去医院只会浪费钱,不如死后把所有的钱留给她,她可以过得更好。钱,都是钱,我给她,我停止了吃药,停止了吃饭,躺在床上等着死去。我站在房子里,看着自己的尸体冷冷的没有一点表情,没有人为我办葬礼,我死去的第二天房子就卖给了你,我看着她坐在我曾经死去的地方兴奋的数着钱,我憎恨她那贪婪的眼神,憎恨她的不孝,更憎恨她在我的尸体旁边说‘爸,你死了,我就有钱了。’”
    我的眼泪从心里流出了眼眶,这个不孝的女儿是老人最大的怨念,他迟迟不走就是因为他还有恨,老人死后这个房子便成了唯一的遗产,尽管破旧,但我也花了50多万才买到的,用尽了所有的钱,他的女儿也自然会过上更好的生活,可在我看来楼下的一切并非如此。
    苏玲手中的香烟快要抽完,她弹了下烟灰冷冷的问道:“你如何才肯走?”
    “我要她为我举办葬礼,我要她在我的灵前哭,我要她承认我才是他的父亲而不是那些肮脏的钱。”
    “好,会让你安心上路的。”苏玲吹出最后一口烟气,烟头踩在脚下,浓烟消散了,老人的脸也随之消失在空气中,我伸出冰凉的手紧紧的握住苏玲,惊吓的神情依然存在:“真的可以吗?”
    “这就要问你了。”苏玲微笑着,搀扶着我回到了她家,这一夜我的眼睛无法完全闭上,脑海中仍旧浮现那张苍黄的面容,还有那凄惨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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