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骨牌

    引子
    “喂!东西已经到手了!你***快点儿呀!操!什么时候不能去找个婊子来乐和呀!”脸上蒙着黑布的大汉皱着眉头轻吼了一声。他身后的人并没有答话,自顾自地和床上的女人扭打着。“呸!你***迟早死在女人手上!”蒙面大汉扛起一个装得满满的黑色布袋,迈腿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来到门外,将自己的身影藏进了树影中。他通红的双眼闪着寒光,警惕地张望着。
    月亮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中,连星星都闭上了眼睛。这幢宅邸依山而建,方圆5里皆是农田。四周连虫子的鸣叫声也没有,只有女人被捂住的嘴里,拼命挤出的嘶吼声,象是地狱中挣扎着的鬼魂,想要窜出地面一般。树影中的大汉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暗暗地咒骂了几句。
    屋内的声音在一阵狂乱后渐渐平息,这片刻的宁静让大汉觉得有些恍惚。他怀疑地摸了摸肩上的口袋,确信刚才自己在里面所犯下的罪行。“嚓”,一根火柴点燃了一只香烟,从门里悠然走出来的小矮个,惬意地吐出了一口灰色的烟雾,烟头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嘘——!”尖锐的哨声划破了寂静,一辆黑色的轿车鬼影般地停到了大门前。小矮个一脚踢翻了放在宅门口的大桶,刺鼻的汽油味在空中弥漫开来。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血亮的红线,两个人影窜上了轿车,消失在黑暗中。熊熊地烈火在烟头着地的刹那,燃点了整个夜空。
    大雾笼罩着将醒未醒的清晨,一高一矮两个小小的身影跪在依旧冒着烟气的废墟前。
    “哥哥……,我要爸爸、妈妈!”
    “小弟乖,爸爸、妈妈都走了……”
    “他们去哪儿了?还有小姨、红姐、兰兰……”
    “他们都去陪爸爸、妈妈了。”
    “可是我们家的房子呢?也被带走了吗?”
    “嗯,也被带走了。”
    “那我们现在到哪里去呢?”
    “去找带走他们的人……”
    “那找到他们,是不是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
    “也许吧……”
    第一节 拍卖会
    三月里莺飞草长,暖暖的阳光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
    商维贤站在窗边闭着眼睛,心中暗想:毕竟是老了呀,晒晒太阳就想要睡觉了哦。门口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伴随着吱嘠的开门声,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董事长,您要的咖啡。”。商维贤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秘书将咖啡放在桌上,静静地退了出去。
    微风拂过,荡起了咖啡的香气。商维贤这才睁开了眼睛,慢慢踱回到桌前。在这张桌子上,他签下了多少合约,又为公司带来了多少的利益,他已经不记得了。他换了多少个秘书,他也不记得了。不过,每天这个时候的咖啡,是他最贴心的伙伴。看着咖啡,他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他满意地咂咂嘴,缩进了高大柔软的皮制椅背中。

    雕刻精美的佛珠一颗一颗地从他粗大的指间滑过,每天这个时候也是商维贤做功课的时候。二十八岁那年,他就皈依了佛门。也不知道是二十八岁这个数字吉利,还是他皈依后得到了佛祖的庇佑,总之他的事业变得一帆风顺。当别人的船只被海盗抢劫的时候,走同样线路的他从没出过事。当别人的粮草宅邸被军队征用的时候,他的产业仍旧安然无恙。因此,他比别人都虔诚。他还常常提醒自己身边的人,要与人为善,多积阴德。
    “叮铃……”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清修,他不快地皱了一下眉,缓缓地拿起了听筒。
    “喂,是商老吗?我是你的蔚老弟啊!”
    “喔,是你啊,难得、难得,怎么想起我这个糟老头子来了?”
    “哈哈,商老啊,您这是骂我呐。早就该来探望您了,可是最近太忙,抽不开身啊”
    “呵呵,是啊,年轻人象你这样的不多了啊。忙什么呢?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哎哟,商老,您真是客气了啊。不瞒您说,我们这儿最近啊,来了批新货……”
    “哦?是什么东西啊?”
    “绝对是您喜欢的好东西!您要是有兴趣,我就让他们把请柬给您送过去。”
    “唔,是什么时候啊?”
    “这个星期五下午,三点钟。”
    窗外,一个黑影在一旁冷笑着:“星期五下午,三点种啊……一切就要开始了。”
    梧桐阁是全城最大的,也是最豪华的宾馆,商维贤将要参加的拍卖会就在这个宾馆的三楼上。商维贤穿着一身雪白的中式长衫,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贴在脑后,锃亮的皮鞋上一尘不染。他气定神闲地穿过人群,不时向身旁的对他必恭必敬的人们点点头,他的身后,跟着他那位沉静的秘书。
    “哎哟!商老!您可来了,哎呀,真是招呼不周啊,招呼不周啊!”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径直对着商维贤走了过去,亲热地拉着他的手,招呼他到里面就坐。这位面庞英俊,仪表不凡的人,便是这家拍卖行的老板——蔚朗。

    “蔚贤弟真是年轻有为啊。你看看,这个拍卖会被你搞得是有声有色的啊。哎呀,想当年把你推荐给贾老板的时候,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啊。”商维贤的话决不是恭维。当时的永利拍卖行在贾老板的手中几乎夸了,要不是蔚朗苦苦支撑,早就异手他人了。所以,贾老板临终前将整个拍卖行托付给了蔚朗,全行上下没有一个不服气。
    环顾四周,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厅堂,看着那些衣着光鲜、彬彬有礼的客人,蔚朗心中也唏嘘不已。可惜啊,可惜贾老板没能看到这一切,不然他该有多开心啊。对蔚朗来说,贾老板不仅是他的老板,更是他人生的导师。蔚朗对古董的认识全靠贾老板顷囊相授,更把拍卖行传给了他这个外人。蔚朗扶了扶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的眼镜,隐忍了眼中泛起的泪光。
    “各位先生、女士,欢迎光临今天的拍卖会!今天拍卖的第一件商品是——汉代的玉插屏……”随着第一件拍卖品的展出,会场的气氛开始变得热烈起来。有挣着竞买的,有仔细阅读拍卖品目录,等着自己喜欢的物品开拍的,各人的打算不一而足。清代的鼻烟壶、唐代的乐谱、明代的翠玉酒樽……商维贤耐心地等待着,等着最后才出来的,他最想要的拍卖品。
    “现在,是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商品。”主持人一挥手,一位身材修长的少女捧着一个托盘款步来至台前,在红布掀开的一刹那,引来了客人的一阵惊叹和议论,会场又开始沸腾了起来。主持人并未急着向大家做解释,而是淡淡地等着大家渐次安静下来。
    “先生们、女士们,相信各位都看出来了,这是一副麻将牌。”
    “嘿!这种东西满大街都是吧!”台下有人忍不住嘲笑拍卖行没眼光。
    “是,它的确是满大街都有卖的麻将牌。但是,它和其它的麻将牌不同。请大家仔细看,它是由和田玉雕制而成的。清代椿园的《西域闻见录》记载:其地有河产玉石子,大者如盘、如斗,小者如拳、如粟,有重三四百觔者。各式不同,如雪之白,翠之青,蜡之黄,丹之赤,墨之黑者皆上品。一种羊脂朱斑,一种碧如波斯菜,而全片透湿者尤难得。河底大小石,错落平铺,玉子杂生其间。”主持人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听得台下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主持人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开价,一定能引起大家的兴趣。
    “起价五万元!”
    “六万!”
    “我出七万!”
    主持人不断地喊着,用鼓励到眼神和口气挑起客人的争执,不断往上抬价。
    “十万!还有没有人出价?!十万第一次!”
    商维贤第一次举起了自己的牌子,他是个懒人,他根本不想在混战中浪费时间,他要等到再没有人能战斗的时候,一举击败所有的人。十一万元,应该不会再有人和他争了,可谁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一个声音,悠悠然地喊出了十二万。商维贤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他讨厌和别人争东西,更讨厌别人来和他抢东西。
    十三万!
    最后,商维贤还是以十三万的价格买回了他想要的东西。虽然他觉得买得贵了点儿,不过谁叫自己喜欢呢?何况,蔚朗又那么地恭谦,想想也就觉得值了。因为,他喜欢别人尊敬他,他也尊重尊敬他的人。
    角落里,一个人影望着蔚朗和商维贤的背影,嘴角轻轻地抽动了几下。象是在哭,又象是在笑……
    第二节 阳光的下午茶
    星期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晴朗的天空中挂着几丝淡淡的云彩,象是海边泛起的一阵浪花。蔚朗迈着轻快地脚步,穿过繁华的街道,看着熙攘的人群,脸上露出惬意地微笑。他喜欢走在阳光下,喜欢嬉笑的小孩从他身旁跑过。一个冒失地人撞上了他,他只是笑了笑,轻轻理直了插在条纹西装上的白色手巾。今天他要去商维贤的家做客,什么都不可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绿树掩映的白色洋楼正是商维贤的家,尽管座落在寸土寸金的闹市区,这里依旧如世外桃源般宁静。一跨进院门,城市的喧嚣便被莫名地挡在了外面,象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这里和外界隔成了两个空间。院中的花朵开得甚为妖异,馥郁的花香夹着泥土的清新直钻入心睥,蔚朗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突然一阵酒气袭来,他惊异地睁开眼,一只布着血丝的歪斜的眼睛正瞪着他。蔚朗身形晃动了一下,旋即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哎呀,是福伯啊。呵呵……您把这满院子的花捣置地这么好,我都给迷住了呀。”
    “蔚老板,姚医生正在给老爷检查身体。您就先到花园那边坐坐吧,简老爷和大小姐也在那边呢。”福伯认清了蔚朗后,眼神又浑浊起来。他每说一句话,喉咙里都会冒出沙哑的咝咝声。
    看着福伯摇摇晃晃地背影,蔚朗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这个福伯,八成又是喝醉了。可是奇怪,他怎么就能把那些花草摆弄得那么出众呢?哎,真是不可思议。蔚朗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福伯了,在他的记忆中福伯没有什么时候是清醒的,而商维贤也从不呵斥他。虽说早就应该看惯了福伯那只有些歪斜的眼睛,可不知为什么,每次被他的眼睛盯着的时候,蔚朗都觉得四周会激起一股萧刹的寒意。
    “呵呵,蔚老板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话音未落,一个精干老人已经出现在了蔚朗的面前。
    “喔,是简老板啊。您一向可好啊?”蔚朗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说话带着金属声的简世平,可他毕竟是商维贤的好朋友,蔚朗仍旧客气地和他寒暄。
    “哎呀,我好什么呀?我再好也没有蔚老板你做的好啊!哈哈,听说你又卖了个宝贝给商老大,一定……又捞了不少油水吧?哈哈……”
    “呵呵,我们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嘛。客人愿意买,我们愿意卖。您说是不是啊?”
    “噢,呵呵……,好小子,有前途!你我心照!哈哈,心照。”
    蔚朗含笑拱手,一抹不快从他脸上稍纵即逝。即便如此,这个小小的变化,也没能逃得过简世平那双尖锐的小眼睛。
    “哈哈,来来来,我老婆一个人在那边坐着呢。过去打个招呼。”简世平不由分说,拉着蔚朗拐进了花园。
    嫩绿的草坪上,摆放着白色镂空花纹的欧式桌椅。一位身着鹅黄绣花旗袍的妇人,正恹恹地靠在椅背上看信,乌黑的青丝伏帖在耳后,盘旋成一个发髻。两把雪白的阳伞,象是怕烈日灼伤了她雪白的脖颈,展开身体为她遮挡着太阳。
    “老婆,你看谁来了!”
    “啊,”妇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然转过来的脸上依稀还有泪痕。
    “大小姐一向可好?”蔚朗装作没看见,恭敬地向她问候。

    “哎哟,是蔚先生啊。好久不见了啊。我很好。”妇人展颜,连忙起身招呼他们坐下。
    “不知道商老这两天身体如何啊?”
    “家父前两天只是偶感风寒,有姚医生照顾着,如今已无大碍了。”
    一时间三人再无话说,蔚朗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商家大小姐,也就是简世平的三姨太——商墨丝。蔚朗第一次见到商墨丝的时候,是在她十六岁的生日宴会上。那时候的她就象三月里的春风,清新而温暖,没有一丝忧虑。她经常到永利拍卖行去探望他,没有她的鼓励,蔚朗也不可能捱过那些艰辛的日子。可是三年后,她却嫁给了简世平做三姨太。蔚朗百思不得其解,以她的身份和才情,何至要嫁给一个跟自己父亲年纪相仿的人做三姨太。八个月后,商墨丝有了一个女儿,取名简沛兰。蔚朗终于明白了一切,他对简世平有了一种莫名的厌恶。在这一点上,福伯和他有同样的感觉,所以他们都坚持称呼商墨丝为大小姐,而不是简太太。
    原本简世平正用嘲弄的目光扫视着蔚朗,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更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
    “老爷、太太,请用茶。”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麻利地将茶杯和果品放到了桌上。她偷眼瞄了一下戴着眼镜的英俊的蔚朗,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不由得耳根一热。她连忙低下头,抿嘴一笑,两个酒窝在她的双颊浮现。她刚想离开,几根枯槁但却有力的手指扣住了她的手腕。
    “哎哟——这么大热天儿的,看把翠儿给热的。来,坐下来陪我们聊聊天儿。”简世平旁若无人地捏着翠儿的手。翠儿惶恐地看看商墨丝,又看看蔚朗。商墨丝将头别向一旁,蔚朗只是大声地咳嗽了几声。翠儿见无人帮她,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转。她扔掉另一只手上的托盘,试图想把自己的手从那个爪子里拔出来,没想到,反而被简世平将两只手都牢牢地攥在手心里。简世平斜睨了蔚朗一眼,腾出一只手来,欲往翠儿脸上摸去,翠儿急得要叫出声来。
    “小翠。你在磨蹭什么。快给我回去。”一个声音随着一个黑影的出现,在众人耳畔响起。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不带一丝感情,冰冷得连风都会被它给冻结。
    拉着翠儿的手指,象是中了咒语一般,迅速地缩了回去。愣在那里的翠儿,感觉到一股冰凉的目光将要刺向自己,蓦然惊醒过来。她急忙捡起地上的托盘,飞也似地逃回了房间。
    “老爷已经在客厅等候各位了。”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语气的变化。她不等众人的回答,径直返回房间。

    简世平的瞳孔在收缩,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树阴里。这个阴沉的老姑婆是商维贤的妻子过世后,姚医生推荐来的女管家,大家都叫她温姨。可是这个成天用黑布把自己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的女人,一点也没有她名字中的温柔。相反的,她更象一块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就连简世平这样的人物见了她,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实在搞不懂,商维贤干嘛弄这么个僵尸在自己的房间里。
    僵尸!这个念头在简世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使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啐!晦气!”简世平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时,他隐约觉得窗帘晃动了一下,待要细看,却什么也没有。他摇摇头,快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蔚朗和商墨丝。
    客厅里,中西合璧的装饰和谐地摆放在四周,透出一种优雅而华贵的气息。阳光借着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紧闭的透明薄纱窗帘,将光线过滤得明亮、柔和。
    靠窗的沙发上,商维贤正微笑着听他的医生给他讲养身之道。从他红润的面颊看来,他今天精神不错,心情也很好。看见蔚朗等人进来,更是笑着起身迎接。众人一番寒暄后,各自落座。
    “嗨,我说姚大医生,今天怎么没见你把弟妹带来呀?”蔚朗爽朗的声音响起。
    “她本来是要来的,可是突然说约了人,所以来不了了。”
    “唷,约了谁呀?你也不看着她点儿,不怕被人给拐跑了啊?”蔚朗和姚经义很熟,经常彼此打趣对方。
    “他倒不怕被别人把老婆拐走,他是怕你把他的老婆拐走啊。哈哈……”简世平刺耳的声音引得众人侧目。正在给父亲看女儿照片的商墨丝,不禁抬头看了看显得有些恼怒的蔚朗。
    “哈哈,不过说起来,蔚贤弟呀,你年纪也不小了哦。也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呀。”商维贤及时地制止了一场无谓的争吵。“你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千金就跟老夫讲,我想这点面子朋友们还是会给的吧。”
    “多谢商老费心,小弟自觉现在还未能使永利走上正轨。何况眼下时局动荡,还是等一切安稳了再说也不迟啊。”
    “蔚大哥说得是啊,还是不要太早结婚好。你们看我现在,就是有时候要去出诊,她也要罗嗦个没完啊。”
    “哈哈……哎呀,看来我们真的是老啦,不能和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比了。我们啊,就只剩下吃饭睡觉咯。呵呵……,偶尔啊想要打打麻将,消遣、消遣,也找不到人啦。怎么样,待会儿吃了晚饭咱们来打八圈,好不好?”
    “只要商老愿意,我随时奉陪。不过,不要忘了,要看我们的姚大医生同意不同意哟。”
    “我倒是没什么,关键还是商老的身体啊……”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大哥他不就是想要把他那新买的玩意儿,拿出来给大家伙儿瞧瞧吗?顺便再让咱们贴补一下。你怎么这个都不明白呀!是吧!大哥!哈哈……”简世平放肆地笑着,等着谁来和他吵一架。今天被那个温姨一搅和,害得他没能摸到翠儿的脸,弄得他浑身不舒服。
    “呵呵……,还是老弟你了解我呀。怎么样,姚医生,你就答应了吧。”
    姚经义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好吧。不过吃了饭以后,你一定要吃药。而且保证在12点以前上床睡觉。”
    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当然不会再争辩什么了。温姨适时地前来告诉大家,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随后领着众人向餐厅走去。
    嘁嘁,他们马上就要打牌了,他们马上就要看到了……一抹残忍的笑容闪过嘴角。
    第三节 传说中的天糊
    休息室里,昏黄的灯光让人觉得懒洋洋的,尤其是刚吃过墩子巧手烹调的精致美食以后,更是如此。姚医生一面和商维贤闲聊,一面督促他吃药。简世平躺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哼着小曲,枯槁的手指敲着扶手,不紧不慢地打着拍子。商墨丝将酒递给简世平,简世平瞧了她一眼,打着拍子的手并没有停下来。商墨丝一言不发,轻轻将酒杯放在了他身旁的茶几上。
    阳台的门敞开着,此时已是漫天星光。蔚朗修长的身影斜靠在门边,衬着夜月透出一丝忧郁。一只手悄无声息地递来酒杯,传来幽暗的香气。蔚朗侧身接过酒杯,含笑的双眼带着愁闷。商墨丝避过他的眼神,抄手端着酒杯,靠向门的另一边。夜色掩映下的树丛中,仿佛有无数魑魅魍魉暗自涌动。
    “哎呀,姚大夫啊,我这个病人还算听话吧,啊,哈哈。”商维贤洪亮的声音打破了令人不快的沉默。
    “商老,您取笑我了呀。呵呵……”姚经义心领神会,也大声打起哈哈来。
    “那我现在可以……啊,打牌了吧。”
    “可以,可以。您都把药吃了,我还能反悔吗?呵呵……不过不能太晚哦。”
    众人围至桌前,商墨丝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精致的雕花漆盒放到桌上。暗红的漆盒上,雕刻着盘根错节的花草,象是凝固已久的血液里冤屈的怒放。
    盒盖打开的瞬间,引来了啧啧的赞叹声。
    “哎哟,真是漂亮啊。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摸摸……”
    “嘿嘿,商老大,你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给咱们玩儿啊?”
    “不就是个物件么。不管它多贵多便宜,要是没人用它,没人看它,不就成个废物了吗?”
    商墨丝淡然一笑,将目光转向蔚朗。蔚朗抿紧了嘴唇,面色凝重,双眼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牌。
    “蔚老板,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不会没见过这些牌吧?它们可是你卖给商老大的哟。”简世平显然也注意到了蔚朗严峻的神情。经他这么一说,商维贤和姚经义也一齐看向蔚朗。
    “是的。我……的确没有见过这些牌。”蔚朗一面仔细查看手中的牌,一面说道:“你们看,这个牌虽然也有玉质的圆润,可是对着光看的话,却没有玉的通透。怎么看,都让我觉得是象牙做的牌。”
    “可是象牙不是应该是雪白的吗?怎么可能呈现出这种蜡黄与丹赤的颜色呢?”
    “那是因为在特殊的环境下,使它产生了变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血色骨牌。”
    “哈哈!蔚老板果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啊,连传说都搬出来了。哼!我看啊,你分明就是欺诈!想用这种一文不值的烂骨头,蒙人家商老大白花花的银子啊!”简世平刺耳的声音不但没有令蔚朗愤怒,反而让他释然起来。
    “简老板,如果你说这个是一文不值的东西,那你就真没什么见识了。十几年前,就曾经有人出价二十万两,要买这副骨牌。当时我和贾老板还有店里的其他伙计四处寻访,都没有能够找到它。所以,如果你要认为我是在讹商老的银子,我现在就可以用原价把它买回去!我蔚某不才,虽然比不上简老板精打细算,可这一进一出的帐我还算得清楚。十三万虽说不是个小数目,不过我蔚某人还随时周转得过来。”听蔚朗这么一说,简世平目光一闪。

    蔚朗起身向商维贤躬身道:“商老,这副牌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又如何调换了原来的牌我的确是不清楚。不过,如果商老愿意,我这就将它买回去。”说着,蔚朗拿出了支票簿,准备添上金额。商维贤略一迟疑,按住蔚朗的手笑道:“唉,蔚贤弟啊。你我相交多年,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没有我,你也没有今天的成就。我相信你的为人,相信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何况,当年我也听贾老板提起过这个事情,这副牌的确价值不菲啊。哈哈,如此说来,我是赚了啊。哈哈,来来来,大家坐下,打牌。别扫了兴致啊。”
    “商老大啊,你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人啊,这样的好事居然也能被你撞上。”简世平蹩着嘴,气恼地坐了下来。
    “呵呵,我早就叫你跟我一样,皈依佛门,你就是不听啊。平常啊,还是要多作善事,多积点阴德啊。”商维贤开始动手洗牌。
    “商老啊,我看还是不要用这副牌比较好啊。”蔚朗依旧站着,面露难色。
    “为什么?你是怕我们弄坏了商老先生的宝贝啊?”姚经义笑问道。
    “不是,据说,这副牌很邪呀。”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相信这等鬼神乱力之说啊?”
    “呵呵,鬼神之说也不可不信。但是我等善男信众,平日里行善积德,没作什么亏心事,自然有神灵庇佑,哪怕这些邪魔外道呀。”商维贤笑着,招呼蔚朗坐下。
    “哼!”简世平一声冷笑:“左右也没人唱曲儿,就委屈蔚老板跟咱们讲讲这牌怎么个邪法。反正和商老大打牌,咱们也只有陪钱的份儿,赚个故事来听听,解解闷儿也不错啊。哈哈……”
    这当口,小翠端着托盘往里送糕点、水果。商墨丝冲她摆手,示意她将东西搁在一旁,自己亲自动手为众人斟茶倒水。收拾好后,她搬了张椅子,在简世平身旁坐下。
    骨牌碰撞出唏哩哗啦的声响,在简世平等人的催促下,蔚朗讲起了关于这副骨牌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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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嘉庆年间,虎山县有一姓段的师傅,因排行老二,被人称为段二师傅。这个段二,幼年时将祖传的雕刻手艺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少年时外出遍访名师,将各类雕刻技法融会贯通,自创了别具一格的雕刻手法。从他手里雕出来的物品,无不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其精妙的构思与布局更是巧夺天工,令人叹服。一时间他声名雀起,达官显赫们,无不以拥有一件他的雕刻品为傲。

    当地有一位苏姓的财主,因其有事犯在了官府,便想让段二师傅雕几件物事,好拿去打通关节。他听说道台大人极好麻将,便差人用重金购置了一批象牙,命段二将其制成麻将。因之前还有许多订制的物品没有完成,段二便拒绝了苏财主。苏财主气急败坏,着人绑了段二的妻小,逼迫段二为其赶制麻将。
    段二终于如期完工,本想可以救回妻儿,哪知苏财主怕段二去官府告发他,竟将段二全家给杀害了,并且一把火将段二的家焚毁殆尽。
    这副骨牌送到了道台府中,看着那鬼斧神工的骨牌,道台是爱不释手。当晚,便招来了自己的三位太太,一同打牌。那天道台的手气出奇的好,每把均是天糊。他心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就住了手。
    第二天一早,道台合府上下皆离奇死亡,且死状甚惨;但那副麻将却不翼而飞了。官府侦寻多时未果,便说苏家使用妖术,谋害朝廷命官,将其满门抄斩。
    虽是如此,却仍不见那副麻将的踪影。
    就在苏家满门抄斩时,突然天降大雨,接连数日不休。段二家的废墟被水冲塌,人们在几具烧焦的骸骨下,找到了那副骨牌。而原本洁白的象牙,也因此浸入了尸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于是就有了一个传说,说如果有心术不正者打这副牌定会撞邪,而且如果谁接连摸到天糊的牌,一定会在第二天流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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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房间里只有骨牌在哗哗作响,众人凝神屏息地听着蔚朗用飘忽的声音讲述的恐怖传说。
    倒是无神论者的姚经义首先打破了沉默,蔚朗也跟着打起了哈哈。沉闷的气氛很快就散开了,众人继续打着麻将。
    “商老大,你干嘛老是看表啊?是不是今天一直没有糊牌,怕输得多了,想赶紧躲到被窝里去呀?哈哈”简世平干巴巴的笑声又再度将室内的气温降到了零度。
    “爸爸,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扶您上去歇着吧。”商墨丝忍无可忍,起身走到了商维贤的身边。
    “是啊,时候也不早了。商老,您该休息了。”姚经义识趣地站起来。
    商维贤看看自己手中的牌,笑了笑将它胡乱地塞进了其它的牌里: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几把天糊的牌了?呵呵,也许真的该去休息了。商维贤向蔚朗等人道了晚安,任由女儿将自己搀回卧房休息。姚经义和蔚朗都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陪着简世平等商墨丝。简世平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骨牌,眼神闪烁不定。
    “蔚老板,反正现在商家的人都不在这儿,姚大夫也和咱们一样。你就跟咱说实话,这玩意儿真象你说的,值那么多钱吗?”
    “简老板,您应该知道,我从来不在自己经手的货物上说谎。”简世平点点头:的确,蔚朗在交易上的诚实是有目共睹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
    “不过说来也奇怪,今天晚上,商老居然一把牌都没有糊过啊。”
    是啊,商维贤当然不可能糊牌,因为他把天糊的牌全部拆开来打给了别人。不过有些东西,想送给别人也送不了。
    当商墨丝从楼上下来后,大家便各自散了。姚经义问蔚朗要不要自己送他回去,蔚朗谢绝了他的好意。
    走出商家的大门,蔚朗长长地吁了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飘起了毛毛的细雨。路灯幽幽地站立在街道两旁,为雨丝指明去路。静悄悄的房屋里,偶尔传出几声象婴儿哭泣般的猫叫……
    潜伏在黑夜中的仇恨,磨亮了手中的刀……
    第四节 梦魇的门
    黑夜里,一双金色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屋内。
    一道闪电划过,黑猫躬起着背竖直了尾巴,雨水在它身上溅起了一层苍白。
    突然,它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上翘的嘴角和褶皱的鼻子充满了狰狞的意味。
    锋利的爪子从阴影中缓缓伸出,猛地扑向窗口……
    “啊——!”商维贤惊呼着从枕头上弹了起来,汗水浸透了他的睡衣和头发,他瞪着惊恐的双眼打量着四周。房间里静悄悄的,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不同,只是窗户……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风就着月光轻舞白纱。他拉开台灯,捂着胸口走到窗边向外张望。雨还是细细地下着,是那种无声的春雨。浑浊的夜色中,不时闪出几点灯火,整座城市一片死寂。
    叱咤风云那么些年,今天居然被梦里的一只黑猫给惊醒,果然是老了吗?商维贤仔细地关好窗户,拉紧窗帘,这才缓缓地爬上床。由于刚才的惊吓,他的胸口阵阵发闷,他半坐在床上,一时间不能入睡。
    十三真的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啊,用十三万买来的玉石麻将,怎么就变成了传说中的骨牌呢?就算自己平日里手气好,也没道理每把都让自己摸到天糊的牌呀?难道蔚朗说的那个传说是真的?可是那牌是谁换的呢?以前的确听贾老板说过,这个骨牌价值连城,蔚朗是知道的,他没道理亏上几万两,就为了吓唬我啊?何况,他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他的为人我非常清楚啊。那会是谁呢……商维贤想着,禁不住睡意的侵扰,渐渐瞌上了眼。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商维贤再次惊醒。他强忍着心脏的阵阵绞痛,悄悄走到门边侧耳倾听。脚步声消失了,商维贤伸直了腰,怀疑自己听错了。突然,门外的脚步声又再度响起,他的心猛地被揪紧。谁在那里!商维贤猛地拉开门。就在他拉开门的瞬间,整栋楼里的灯全都灭了。商维贤一惊,胸口的绞痛更甚,他顿觉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管般无法呼吸,当即晕倒在地。
    “嘘……小声点儿!别让人听见。”

    “你确信东西在里面?”
    “恩,应该是的,没有错。我今天来过这儿的。”
    “那好吧,你跟紧点儿啊。”
    “呀!怎么回事?”一个声音颤颤惊惊地问道。
    “别怕,可能是停电了。”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停在了二楼的走廊上,前面的黑影在身上一阵摸索,拿出了一盒洋火。
    嚓一声,微弱的硝烟味飘起,火光映照出一张死气沉沉的苍白的脸。一双冰冷的眸子闪着寒光,划着火柴的人吓得差点跪在地上。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温姨那具有凝结空气的力量的声音,让拿着火柴的墩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我们,我们是听见楼上有动静,所、所以上来看看。”小翠哆哆嗦嗦地说着。她躲在墩子的身后,尽量不去看温姨的脸。
    温姨的脸绷得更紧了,两只眼睛仿佛畏光似的眯成了一条缝。墩子几乎被她的眼神给石化了,完全没有察觉到火柴已经烧到了自己的手上。这一点火光在墩子的一声低呼后也熄灭了,整个房间再次陷入黑暗。温姨的视线淹没在黑暗中,尽管眼前还闪着火花的残影,也足以让墩子清醒过来。一只冰冷的手摸上了墩子的手,墩子没有反抗,他下意识地将火柴递给了那只四处摸索的手。
    火光再次照亮了温姨的脸,然后照亮了走道,然后隐约可以看见楼梯。温姨举着煤油灯,将火柴扔给墩子。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如果再让我看见你们私自跑到这里来……”
    “温、温姨,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不等温姨下令,墩子和小翠便捣蒜似的认错了。见温姨并不继续说话,两人便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温姨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开,又四处查看一番,见并无异样,便悄无声息地回房去了。灯火一点一点地消失,最后连裙摆摩擦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整栋宅子又静静地睡去。大厅角落的柱子后,闪出一个条人影,长长地吐了口气,象只灵巧地黑猫似的,窜入了漆黑的树林里。
    一只苍蝇不知是不是被福伯的酒气给熏晕了,挣扎着想要从福伯的脸上离开,可很快又落在了他的鼻子上。福伯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拍,不曾想却把自己给打醒了。他揉搓着被眼屎粘住地眼睛,吧嗒着嘴里又苦又涩的唾沫,想喝点儿水解解渴。桌子上尽是东倒西歪的空酒瓶,唯一的一只水盅里也散发着酒味。福伯坐起身,打了个哈欠。
    天边曙光微现,空气里除此有种清新潮湿的味道之外,还有其它的气味混杂其中。那是怎样的一种气味呢?福伯抽着鼻子,一面努力地闻着,一面用迷糊的脑子想着。突然,他怔住了,一股不详的感觉驱使他冲出了房间。
    血!是血!果然是血!福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瞬即爆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灵魂都从他的口中挣扎了出来。
    持续了几分钟的嚎叫声,惊醒了宅子里的每一个生物。
    商维贤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昨晚的一些影象在他的脑海里闪现,来不及等他细想,门外便传来纷纷扰扰的声音。大清早的,都在干什么?也太没有规矩了,看来平日里对他们是太好了吧。商维贤不快地想着,起身打开房门。他一出门,见温姨也正从房间里出来。
    “老爷。”温姨对商维贤略一颔首,她的头发一丝不乱,衣服上连个褶皱都没有。商维贤也冲她点头,他喜欢温姨的严谨,不象这个正冒冒失失、衣杉不整的冲过来的小翠。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小翠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商维贤的面前。温姨蹩着嘴,冷冷地看着她,商维贤也对小翠皱起了眉。小翠吓地屏住呼吸,却克制不住脸上慌乱的神情。商维贤看着她,不禁在心中暗自叹息,旋即舒展了眉目。
    “小翠,别着急。跟我说,出什么事了?”
    “是、是……”小翠颤抖着指向宅院的大门。
    青灰的院门此时已经变成了深浅不一的红色,小白倒挂在门上,肠子从破开的肚子里流了出来。小白是只体形巨大而彪悍的拉布拉多猎犬,是在他五十岁生日的时候,他的主人商老板送给他的。尽管福伯经常醉醺醺的谁也不理,可是他对小白就象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整个宅子里的人,除了福伯,小白根本不听其他任何人的命令。它总是忠心耿耿地守着福伯,守着福伯守着的宅院。它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对福伯、对福伯看护的院子的忠诚。表情痴呆的福伯浑身血污,抱着小白早已僵硬的尸体,沙哑的喉咙里不时发出阵阵意义不明的嘶嘶声。
    眼前的情景让商维贤一怔,心脏的绞痛再次扭曲了他的面容。商维贤略一摇晃,险些站立不住,一旁的温姨稳稳地扶住了他。温姨用其特有的冰冷口吻,惊醒了呆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墩子,限他在一个时辰内把一切收拾好。商维贤看了看温姨,他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处变不惊、面无表情的女人。要是自己也能有她那样坚韧的神经就好了,或者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神经。商维贤自嘲地摇摇头,示意温姨扶自己回房休息。
    商维贤半躺在床上,心中总不能平静。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一幕幕的血红,耳边不停地回响着悲怮地嘶嚎。商维贤叫来温姨,吩咐她把佛堂整理一下,他打算去静静心。温姨点头离开,不一会儿,她便来到了商维贤的卧室。她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原本惨白的脸竟隐隐泛出了青色。商维贤的心提了起来,能让温姨脸色大变,显然不是什么小事情,准确的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温姨的脸上出现变化。
    温姨双眉微蹩,正苦苦思索,该选择何种方式讲述,才不会刺激商维贤即将崩溃的神经。终于,她还是选择了平日里那种不疾不徐的腔调,冰冷的声音直接冻僵了商维贤。
    “老爷,佛堂里,从无量法师那儿请来的观音菩萨,不见了。”
    “……”
    “还有,老爷您前些日子买回来的麻将,也不见了。”
    商维贤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爸爸,爸爸……”
    “商老,商老……”
    “商老大,你没那么脆弱吧?嘿嘿……”
    “爸爸……”“妈妈……”“救命啊!……爸爸……不要啊!……”
    我在哪儿?谁在那儿?哦,是家啊,我大概昏迷了吧。商维贤渐渐清醒过来,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人,他慢慢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商墨丝的眼睛红红的,见父亲醒了,她赶忙用手绢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丝笑容。蔚朗躬身站在他的床边,眼里也有潮湿的雾气。姚医生正给他把脉,旁边一位护士打扮的女孩正在给他调换输液瓶。站在门旁的温姨见他醒转,似乎也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呵呵……我就说嘛,商老大你可是有佛祖保佑的人呐,你怎么可能有事嘛。哈哈……”简世平靠着窗户,叼着烟嘴,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讥讽的话语。“哎哟,你瞧我这记性。刚听说,你那个什么菩萨丢了,是吧?嘿嘿,那你以后可要小心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没看见我爸爸刚醒过来吗?”商墨丝愤怒地盯着简世平,通红的眼珠子里几乎喷出火来。这是简世平第二次看见商墨丝发怒,他觉得很有趣。他咧着嘴,饶有兴味地瞅着商墨丝。
    “墨丝啊,爸爸没什么事。他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自然是了解我的啊。”商维贤强打精神,支撑着坐了起来。
    “商老,您真的没问题吗?”

    “恩,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的姚大夫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呀,哈哈……”
    “商老,您刚好点儿,还是休息一下吧。要是再有点儿什么问题,我这个当医生的,可就要留下千古骂名啦。”
    “不打紧。我就是一时气闷,没什么。”
    “听说丢失的不仅是佛像,还有昨晚的骨牌,是吗?”蔚朗忍不住问道。
    “是啊……是啊……”商维贤若有所思,众人都望着他,他闭着眼,脸上阴晴不定。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们讲。你们知道我昨天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糊牌吗?”大家惶惑地交换着眼神,简世平突然眼睛一亮,悠悠地说:“是天糊吗?”众人看看简世平,又看看商维贤默然地点头,都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哈哈……我看不过是一个偶然罢了。昨天,佛像不是也被盗了吗?盗匪还杀死了看门的小白,因此啊,我看就是一个狂妄的匪徒所为。应该去报警,让警察严惩恶徒!”姚医生不愧是留学回来的,遇到这类事件,最先想到的便是如何通过法律的途径来解决问题。
    “唉……,警察,警察管什么用啊?无非就是到苦主家里逛一圈,看看人家家里有没有油水可捞。要拿了人的银子,就再站到门口去摆摆样子,之后还不是拍拍屁股走人。”简世平不屑地说道。对于他的观点,商维贤也点头称是。蔚朗看见姚经义冲他一摆手,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可是,爸爸,如果不找警察的话,万一那个凶徒再来怎么办啊?”商墨丝不无顾虑地说。
    “唉,我始终还是觉得这个事情有些蹊跷。你如果说一切都是偶然,这个偶然也太可怕啦。”商维贤的眼里还残留着从昨晚开始的恐惧。
    “那,商老,您的意思是……”蔚朗小心翼翼地探听商维贤的想法。
    “我始终还是很在意那个骨牌啊。它神奇的出现,又离奇的失踪,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啊。你们说,如果不是冤魂作祟,那又能是什么呢?”说到这里,商维贤自己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众人沉默起来,各自思索着,房间里只有简世平吧嗒烟嘴的声音。突然,他停了下来,半睁半瞌的眼睛在烟雾后,透着一股神秘,他幽幽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诸葛易……
    第五节 阴阳师
    天色已然昏黄,外出多时的简世平还没有返回。客厅里的气氛很沉闷,商墨丝守在父亲商维贤的身边,蔚朗和姚经义不时在门廊和客厅之间来回走动,焦急地等待着简世平口中的高人出现。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简世平毕恭毕敬的语气让众人面面相觑,商维贤在众人的搀扶下迎至门廊。
    一位须发尽皆花白的老者,不紧不慢地跟在简世平的身后。此人身着灰麻布长袍,脚登一双圆口粗布千层底的布鞋,脸色有些蜡黄,但深陷的双目却炯炯有神。行至院中,他忽然放慢了脚步,从斜挎在身上的布袋里取出一面泛着油光的罗盘。简世平未觉有异,径直走进了房间,这才发现众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后。
    忽然,院中无端刮起一阵阴风,繁茂的树枝抖动着树叶,发出阵阵的瑟瑟声。霎时间,落叶飞舞,沙尘漫天。只见老者屹立院中,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只听得他一声断喝,风势竟奇迹般地渐渐平息下来。老者微睁双眼,面色凝重。他手执罗盘四面观测,一面掐指捏算,一面连连摇头叹息。
    刚才那幕肃杀诡异的场面,就连一向不信鬼神的唯物主义者姚经义,也与众人一般瞠目结舌。
    “啊,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诸葛先生吧?久仰!久仰!”到底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第一个回神招呼老者的就是商维贤。他一面拱手,一面迎向诸葛易。哪知这位诸葛先生,见商维贤迎出,非但不还礼,竟自有拂袖而去之意。简世平见状,连忙追出,将诸葛易劝了回来。
    “大师,您可不能这么就走了啊。这位,可是我的大哥呀。”简世平拉着诸葛易,将商维贤介绍给他。
    “哎呀,不是我不想帮你,这实在是……”
    “大师,有话不妨直说。”商维贤急切地望着诸葛易讳莫如深的表情。
    “嗨,也罢。既然来了,也算我们有缘。我就把这道符送给你,将它埋在门前那棵大树下面,或可挡得一时。”
    “大师啊,这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您这挡得了一时,那我今后又该如何啊?”商维贤愁眉不展。
    “唉,我就跟你直说吧。你这个宅子正建在岁破方,要知道这个岁破比之太岁更凶啊。”
    “可是当初,也有请风水先生为我们看过的呀。”
    “呵呵……风水是一个流转的事物,不是一成不变的,更配合个人的命相,都会有所不同啊。当初这里或可说是一处好宅院,可现在啊……你看,这大树遮挡在门前,阳气不得入,阴气自胜。如果我算得不错的话,几年前,府上定然有女眷亡故。这阴气日盛,阳气必衰。是故先生一定抱恙在身,且时常有幻象滋扰,这往后……”诸葛易似乎不忍再说下去。
    “大师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弟子恳请大师,为我指点迷津!”商维贤紧紧地拉着诸葛易的手,诸葛易忍不住叹息。
    “唉,不是我不想帮你,实乃冤魂索命,我也无能为力啊。”

    “不!大师,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救我的!何况,弟子一向行善积德,何来冤魂索命之说啊?”
    “这个前身今世的冤孽,又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知呢?不过,办法倒是有一个,就不知道先生舍得不舍得了。”
    “大师请讲,弟子无不从命。”
    “你着人做个与你大小相仿的偶人,将你的血滴在上面,并刻上你的名字。之后,将其并符咒一起埋于树下。此后,你和你的家人再不要踏入此地半步。”
    “这……”
    “大师,您不是开玩笑吧!这么大的一个宅子就让它这么空着?那不是太可惜了吗?”简世平听到这里叫了起来。
    “呵呵……我只说他不能进,没有说别人不能住啊。所以我才说,要看他舍不舍得啦。”
    “唉,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呢?人终究是性命要紧啊,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足挂齿。但弟子还想请教大师,帮忙寻个合适的住处才是啊。”
    诸葛易闻言,点头称是,煞有介事地舞弄了一番,说道:“先生可往东北方向,去寻一座二层楼的红墙宅邸。”
    “东北方、红墙、二层楼……诶,那不是我家吗!”简世平尖声叫道。
    “哈,那还真是太巧了。那么事情就由你们自己去处理吧,老夫就先告辞了。”诸葛易一拱手,不待他人答话,飘然离开了商府。众人急忙追出,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用过晚饭后,姚经义稍坐片刻后便回诊所去了。他将护士司寇菊留在了商府,好随时照顾商维贤。此时,身穿白色护士服的司寇菊正在给商维贤测血压,简世平的一双小眼睛则直勾勾地盯着她。司寇菊翦着齐耳的短发,一张轮廓分明的瓜子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一股灵气。她见商维贤的血压并无异常,便收起仪器,看着商维贤把药服下后,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简世平一直目送司寇菊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跟商维贤讨论起了那个神秘的诸葛易的建议。
    “那就这样吧,你就搬到我那儿去住。虽然我的房子没法跟你的比,不过多住几个人还是可以的。”简世平点了一支烟。
    “那怎么能行呢。我看就不如这样吧,就用我的房子和你的房子作交换,你看如何呀?”

    “唉哟,这怎么可以啊。谁不知道你的房子那可比我的房子值钱多了,我要是和你换了,恐怕有些人又要说我是占了商老大你的便宜了!”简世平一面说着,一面用眼角瞄着对他怒目而视的蔚朗。
    “呵呵……怎么会呢,反正到时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啊。你就不要再推辞了,明天就让我的律师把我们两处房产的房契给修改了。你说好不好啊?”简世平假意推搪一番,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不一会儿,商墨丝来到了休息室,身后跟着温姨。简世平顿觉一阵寒意,他猛地站起来,拉着商墨丝,跟商维贤道了晚安,迅速离开了商府。蔚朗不齿地看着他的背影,走到了商维贤的身旁。当他正想和商维贤说话的侍候,温姨拦在了他的面前。
    “老爷,您该休息了。”温姨虽然是在对商维贤说话,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蔚朗。
    “呵呵……时间也不早了。商老,您今天也够累的了,早点歇着吧。人偶的事情您就放心交给我来办吧,明天我再来看您。”蔚朗避开温姨的目光,笑着跟商维贤说。
    “唉,好吧。”商维贤细细地看了看蔚朗,笑道:“要是我能有你这样一个儿子,那该有多好啊。”
    “商老,您想太多了。二公子商逸不是挺好的吗?”蔚朗晓得有些尴尬。
    “哼!他!就知道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做。你看,家里发生这么些事,他也不过问一下。又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商维贤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温姨用冰冷的眼光把蔚朗赶了出去。
    天上象挂了一块黑色的幕布,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蔚朗独自走在小巷里,听着皮鞋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的嗒嗒声,让他觉得背心一阵冰凉。他放慢了脚步,边走边仔细地听,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他背后跟着他。他愣了一下,猛地转身往后看。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两侧房屋那黑乎乎的轮廓在夜里若隐若现。蔚朗靠在墙上松了口气,暗自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
    “哇呜——!”蔚朗的身边传来凄厉的叫声,随即一团黑影匍匐在他的面前。蔚朗刚刚放下的心登时跳到了喉咙里,他觉得浑身发麻,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这个黑影用两只金灿灿的眼睛瞪了他一会,几个起纵便消失在夜色中。蔚朗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摇头笑起来:猫啊,原来是猫啊。
    蔚朗整理了一下衣服,抖擞起精神,快步往家走去。家,他现在非常想回家,尽管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但这个词对他来讲就是安全和温暖。此时,隐约可以看见自己家的房子了,蔚朗禁不住跑了起来,他真想马上回家,锁上门,好好睡一觉!
    门,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蔚朗愣住了,离开的时候门还好好的锁着,现在钥匙在自己手里,但是门怎么自己开了呢?
    有贼!蔚朗翻然醒悟,转身就想跑去报案。
    门缝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的时候,他就听见嘭的一声,那是什么东西砸到他脑袋上发出来的声响。他还没来得及感到痛,便已经晕厥在地。
    “啐!这家伙真背!要不要做了他!”
    “犯不着,他又不知道我们是谁。快点儿找东西,记得把门关上!笨蛋!”
    “是!是!是!”
    ……
    “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找到,难道说不在这里?”
    “有可能。我们走。”
    两条黑影一前一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十一节 尾声
    红色的房子在红色的火焰中哀嚎着,黑色的浓烟变换着各种姿态在天空中舞蹈。
    “哥!哥!”蔚朗嘶吼着,想要冲进火场,却被司寇菊和王一紧紧地拽住,挣脱不得。蔚朗哭吼到最后,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王一和司寇菊也满脸污秽地守在他的身旁,两个人的神情都非常的沮丧。
    当时,枪声响起来的时候,乱作一团的四人都松开了手,彼此张望着。鲜血从温姨的身上潺潺地流出,从蔚朗的手上掉了下来。对于这样的突变,每个人都很震惊。商维贤趁着大家愣神之际,迅速地朝门口爬去。温姨愣神之际,见到了正准备逃走的商维贤,他扑身抓起了地上的,冲到了商维贤的面前,用抢抵住他的头。
    “你们、你们都给我出去!”温姨歇斯底里地吼道,嘴角一丝殷红的鲜血挂在他苍白的面颊。狂怒的眼神,令众人不禁倒退。
    “温姨!不要啊!”司寇菊惊呼着,王一抓着她的胳膊,蔚朗迷茫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周围的人。
    “哥!”蔚朗一面叫着,一面扑过去。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温姨一手扼住商维贤的脖子,一面用枪指着对面的三个人。
    “温姨,你、你别乱来,有什么我们都好说,好商量呀。”王一也着急地叫了起来。
    “哥!哥!我……”蔚朗看着温姨捂住身体,鲜血不断地从他的指缝中溜出,心里疼痛不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慌乱之中,他竟然不小心扣动扳机,打伤了自己的哥哥。
    “不,不关你的事!你走!你们都给我走!”温姨身躯摇晃了一下,勉力靠墙站定。他转头对简沛兰说道:“你,去、去把那个书柜打开……快!不然,我打死你!”温姨用朝着简沛兰晃了晃,简沛兰吓得急忙朝书柜爬去。
    就在这时,王一猛地向温姨扑去。蔚朗见状,冲到王一的面前,用肩膀狠狠地朝王一胸口撞去。司寇菊尖叫一声,跟在王一身后,想要拦住他。哪知蔚朗去势甚猛,三个人竟撞破落地窗户,一起跌下了二楼。

    简沛兰刚打开书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商维贤此时却极力地想要逃出这间屋子。
    温姨踉跄着走到窗边,看了看蔚朗,见他平安无事,暗自送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弟弟,今后就全靠你自己了,要为咱全家好好地活着呀……”温姨转眼,正看见想要逃走的商维贤,他笑了笑,照着商维贤的腿上就是一枪。商维贤应声倒地,捂着腿狂呼,简沛兰捂着耳朵蜷缩在书柜旁,不停地颤抖着。
    书柜里摆放着两个大大的玻璃瓶,刺鼻的气味就是由他们发出的。温姨笑着,不断地冲着瓶子扣动扳机……瓶子破碎了,里面的汽油飞溅,枪声、哭嚎声、噼啪的燃烧声混成一片……
    ※※※※※※
    “蔚朗没事了?”司寇菊问王一,王一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没事了。又没有证据可以控告他杀人,也没有证据可以告他协从,所以,只有将他放了。”
    “他们兄弟两个还真是可怜,没想到,有这么悲惨的遭遇呢!”司寇菊的语气中,充满了同情的口吻。
    “是呀,尽管如此,可是,他们毕竟选择了错误的方法……”王一说着,却被司寇菊的瞪视打断了。
    “怎么错误了!我就不觉得他们做错了!有仇就要报!”

    “可是报了仇又能怎样呢?他们的亲人能复活吗?温姨不是因为报仇,连性命也搭上了吗?还和自己的兄弟长期分离,值得吗?”王一愤然地问道。司寇菊默不作声,半晌才说道:“或许,我们觉得不值得,可是他们觉得值得……”王一也一时无语。
    “我们去看看蔚朗吧?”司寇菊说道。王一一怔,抬头一看,才发现,他们不经意间已经来到了蔚朗的店前。店门半掩,两个人一同走进店里。
    “先生,您找谁?”小伙计听见有动静,回身问道。
    “呵呵,你不认识我啦?”王一笑道。
    伙计定睛一瞧,咧开嘴笑了:“哎哟,是王队长呀,我正要去着您哪!”伙计一面笑着,一面往柜台走去,从下面捧着个本子走了过来。王一和司寇菊不解,两人傻呆在原地,面面相窥。
    “哪,这个是老板临走前吩咐,一定要交给王队长的东西。”小伙计笑得很憨厚。
    “临走前?蔚朗、蔚老板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到哪儿去了?”王一连珠炮似的问着,小伙计愣了愣,笑着一一作答。原来蔚朗从警察局回来便收拾东西离开了,临行前,将这个东西交给了小伙计,让他把这个笔记本交给王一。笔记本还好好地包裹着,上面还有蔚朗的火漆封印,显然小伙计并没有拆开来看过。
    ※※※※※※
    王一和司寇菊坐在河堤上,两人一起翻看着那本笔记。笔记是姚经义的,上面详细地记载了他如何走私药品,如何被简世平发现并以次要挟他,让他帮着一起谋害商维贤。王一和司寇菊一口气看完记录,都瞠目结舌。没想到如今下落不明的姚经义,竟然走私药品,还被简世平利用。
    “不知道姚医生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要是听说了商家的事情,会不会再回来呢?”司寇菊望着流淌地河水,自言自语。
    “不知道。也许不会回来了吧。他既然知道逃走,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蔚朗也一样,我们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了……”王一不无感慨地说道。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听着风吹过树梢,合着流水唱着人类永远也听不懂的歌谣……


    第六节 无形的迷雾
    路灯下,一个身着灰色风衣,头裹白色纱巾的女人在路灯下一晃,闪身拐进了济民医院的后巷。
    在一阵叩门声的催促下,一位五十岁上下,面容红润的妇女快步赶来打开门,将门口的女人迎进了门。
    “张妈,老爷还没有回来吗?”一进门,女人便急匆匆地问道。身形粗壮的张妈一面接过女主人脱下来的外套,一面摇头说没有。
    “还没有回来?”女人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报时钟,此刻,指针正指向十点四十。她精致的脸庞上掠过一丝不安,就算丈夫去出诊也该回来了呀?她一面想着,一面坐到沙发上,喝着张妈给她端来的热茶。
    “不过,先生有打过电话回来。”张妈把茶端来的时候告诉卓璇玑。
    卓璇玑一愣,瞬即懒懒地问道:“那老爷是什么时候打来的?都说了些什么呀?”
    张妈站着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八点过打来的吧,他说要在商老爷家里多留一会儿,陪商老爷打打马吊散散心。”
    “哦?那老爷还说了什么没有呢?”卓璇玑微蹩眉头问道。
    “嗯……对了,老爷还问了夫人您在不在。我说夫人到朋友家打牌去了,还没有回来。”
    卓璇玑闻言,眼睛盯着时钟,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张妈见状,悄声离开了客厅。敲门声响起,卓璇玑微一挺身,想了想,遂又靠在沙发的扶手上,自顾自地看起了报纸。一脸疲态的姚经义走了进来,卓璇玑抬头看了看时钟,这个时候是十一点过十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卓璇玑似笑非笑地歪着头问丈夫。
    “啊……,今天商家出了些事,商老心脏受不了,我带着小菊一块儿过去的。”姚经义走到妻子身旁坐下,轻轻地揉搓着她卷曲柔顺的长发。卓璇玑怔怔地看了他好一阵,忍不住问道:“那怎么不让商老早点休息,还这么晚了陪着他打牌?”姚经义避开她探寻的目光,说一早安排了商老休息,自己不过是和蔚朗他们多聊了一会儿。
    卓璇玑狐疑地看着姚经义,看着这个和她在越洋的船上相识的丈夫。那个时候,他是那么地充满活力,他说的话总能令她开怀大笑。而且,他明亮的眼睛从来不会撒谎,可如今却仿佛隐藏了许多令人琢磨不透的东西。难道真的是相处久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就会变得淡漠了吗?姚经义察觉到了妻子的眼光,推说太累了,催促她早点休息。卓璇玑虽然有一肚子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黎明时分,竹苑街的街口周围,有不少的行人围在那里指指点点。穿着制服的警察将人群拦在街口,一个身材高大,头发略微卷曲而蓬松的年轻人,风风火火地走进了现场。房间里象刮过一阵暴风,衣柜、书架、抽屉、床都被胡乱地扔了一地。窗户敞开着,窗帘随风摇晃着,仿佛急于告诉别人昨晚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几个警察正在仔细地检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看看是否能够找到破案的线索。

    “你好,我是王一。现场有什么发现吗?”年轻人走进去后,询问现场负责取证的警察。
    “啊,你好,王队长。”一个圆脸的警察走过来:“从现场的情况看来,似乎只是普通的入室盗窃……”王一一面听,一面开始在房间里四处转悠。
    “知道小偷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吗?”王一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个房间,心想:还真够乱得,这个小偷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窗户是开着的,门锁上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估计是从那里爬进来的。”王一闻言来到了窗前,窗户上还印有一个不完整的脚印。“小偷看起来是熟手,房间虽然很零乱,但是我们并未发现他们留下的任何线索。”警察继续对王一汇报着他们所探查到的情况,完全没有发现,王一正看着那个脚印出神。
    “那屋主现在怎么样了?”
    “他被人发现的时候昏迷不醒,已经送到医院去了。……是济民医院。”胖警察想了想,补充道。
    “好的,那我现在到医院去看看他。”说完,不等对方回答,王一已经离开了现场。
    白色的烟雾弥满在清晨湿冷的空气中,浓烈、焦灼的气味让人难受,却又泛起一股莫名的悲哀。两个小小的身影在薄雾中晃动着。
    哥哥……哥哥……我们要去哪儿?这里好冷……好冷……
    雾越来越浓,淡淡的香气驱逐了让人不快的气味,恍惚中,鲜花盛开的院门前,有人冲着他招手微笑……
    妈妈……妈妈……他努力地向前跑,可是越跑,前面的景物离得越远,渐渐的变淡……渐渐的变黑……
    不要!不要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痛,痛彻心扉。
    蔚朗猛地睁开眼,一片白、白得他头晕目眩。
    “蔚先生……蔚先生……他醒了!……你觉得好些了吗?”一个温柔的声音轻唤,蔚朗再次忍着头疼睁开了眼。朦胧中波浪似的卷发逐渐清晰,乌黑的卷发簇拥着一张娇俏的脸庞,正满怀关切地看着他。

    “弟妹,我……我怎么在这儿?”蔚朗试图坐起来,疼痛伴着晕眩象是在他后脑绑着个石头一般,又把他拽倒在了枕头上。卓璇玑笑着,示意他不要动:“是你店里的伙计小唐发现你的,是他报的警,把你送到这里来的。”待蔚朗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开了。
    “哎呀,你这个人的脑袋是铁打的呀?这样都没事?呵呵……”进来的是姚经义,他听到蔚朗苏醒后,立刻赶过来看他。
    “是啊,我怎么放心让你这个庸医给我看病啊……”蔚朗虽然现在还觉得头痛难当,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
    “哦!看来是没事了,都知道骂我了!哈哈……”姚经义不以为意,走过去揽住妻子的肩头。
    “蔚朗,蔚先生,没事了是吧?那我可以问他几个问题了吧?”王一大大咧咧地闯进了病房,全然没有注意到众人惊愕的表情。直到卓璇玑开口问他,他才不好意思地笑着挠挠头,向大家做了自我介绍。姚经义嘱咐王一不要耽误太长时间,便带着妻子离开了病房。等他们离开后,王一关上门,开始询问蔚朗当时的情况。
    “哦?你到的时候,门是打开的?”王一抓着头发问:“你确信?你没有记错?”蔚朗不耐烦地点点头,他不能容忍别人对他的怀疑。
    “我刚才看过你的衣物了,你的钱包还在,当然也包括里面的钱,而且你的钥匙也在你的身上。……所以……,那你最近和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争执,又或者有什么人想要对你不利?”王一表情严肃地问蔚朗。蔚朗不解,不明白王一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很简单。你看,你到达现场的时候,你发现门是开着的。但是我们在你家的门上,并未发现有强行进入的迹象。窗户虽然是开着的,但是整个房间里,除了窗户上有个向着窗外的脚印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记得昨天是下了雨的,直到今天早上,地上还有些湿。既然他有足够的时间,把四处的痕迹都收拾的那么干净,怎么可能留下窗户上的痕迹呢?而且房间乱到那种程度,显然也是故意的,并且你身上的现金也并未被拿走,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是要钱,而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根据他们进入你家的方法来看,他们显然是有你的房门钥匙。……你,明白了吧?”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王一抓起蔚朗床头的杯子,灌了两口水。
    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蔚朗,一脸茫然地看着王一,不知道他认为自己能明白什么。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的王一,终于注意到了蔚朗的表情,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哟,真对不起,把你的水给喝光了。呵呵……”蔚朗叹了口气,问他刚才说了一大堆到底说明了什么问题。
    “啊,你还没明白啊?不过你脑袋才被人砸过,可能是有些不明白。我告诉你吧,这一切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你身边的朋友或者什么人,认为你有一样他们需要的东西,而这样东西你是不可能给他们的。所以我就想要让你好好想想,自己的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东西。这下明白了吧?”
    蔚朗想了想,摇了摇头。
    “啊!你该不是真的把脑子给砸坏了吧!还不明白啊!”王一几乎要绝望了。
    “我不是不明白,只是一时想不起有你说的这样的事情罢了。”蔚朗虚弱地笑着,王一面上有些尴尬。他起身告辞,留下了自己的电话,让他回家以后看看,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如果想起来了什么事情,就赶紧跟他联系。
    目送王一离开病房,蔚朗疲倦地闭上眼睛。王一刚才的那番话,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旋转。
    是谁?到底是谁呢?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第七节 银色袖扣
    久违的阳光将这几日阴郁的天气一扫而空,姚经义早早起身,吃完早餐来到院子里。小院不大,但却也精致。开始长出嫩绿的花架下,安放着双人的秋千椅。错落有致的小花台旁,身穿白底红花滚边旗袍的卓璇玑,正笑吟吟地浇着花。姚经义的记忆中,卓璇玑是极少穿旗袍的,她更钟爱洋装。裁减合身的旗袍,使她纤细的腰肢更显玲珑。阳光将花架的纹路,轻柔地投映在她的身上,使她凭添了几分东方女性特有的婉约与神秘。
    波纹般的黑发展开,卓璇玑灵动的眼睛望着丈夫,脸上露出戏谑、调皮的笑容。姚经义心头一怔,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在回国的游轮上,望着一脸呆相的自己巧笑的模样。屋内传来了整八点的报时声,将两人从遥远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吃过早饭啦?”卓璇玑放下水壶,拍着手走到他面前,他微笑着点点头。
    “那我们收拾一下,准备走了吧。”卓璇玑看起来兴致盎然。
    “啊?”姚经义还没有回过神。
    “啊?啊什么呀,啊。你今天不上班了吗?而且啊,今天不是蔚朗出院的日子吗?我们一起去接他吧。”卓璇玑一面高兴地说着,一面往屋里走,完全没有注意到丈夫脸上闪过的一丝不快。
    姚经义在妻子的催促下,收拾停当,正准备出门,却遇到推门进来的简世平。卓璇玑一怔,随即笑着冲简世平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她最讨厌看到的人,就是简世平,他那双总爱在女人身上转悠的贼眼珠,想着都让她恶心。简世平似乎也没有料到,他们夫妻俩儿正准备同时出门。
    “哟,弟妹,今儿这么早啊。拉着我姚兄弟,这是要上哪儿啊?”简世平嘻皮笑脸地看着卓璇玑,让她浑身不舒服,她抿着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哦,我们正准备去医院呢。今天蔚朗要出院,我们顺道去接他。”姚经义知道妻子的不快,赶忙接上他的话。
    “呵呵……,是啊,你们不说我倒给忘了。不过,姚兄弟,我有些事情想要找你商量商量,你看……”简世平的小眼睛,不停地在这夫妻俩的脸上晃动着。

    姚经义略一沉呤,便让自己的妻子先到医院去,说自己随后就到。卓璇玑怔怔地看了丈夫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当她看到丈夫回避的眼神后,气得蹩着嘴扭头离开了家。
    看着窗外明媚的天空,蔚朗心情大好。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再也不用待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医院里,听着那些重病的人在半夜里痛苦地呻吟了。想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身后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他回身一看,正看见卓璇玑施施然地向他走来。蔚朗笑着冲他挥挥手,巧笑盼兮的卓璇玑,总是比其他的女人有种别样的风情。大概是因为她曾经留洋海外的关系吧,言行举止都少些拘谨,多一些机智和生动。
    “蔚先生,今天终于可以出院了,是不是很开心啊?”
    “那是当然啦!姚大夫把我关了整整3天,都快把我憋闷死了!”
    “这不就放你出去了吗?怎么,你这心里……担心着谁呢?”
    “啊?哈哈……,嗳,怎么不见姚大夫啊?他是不是怕我报复他,所以不敢来了啊?哈哈……”
    “哪里,他是有事儿,走不开。就让我来接你出院啦。”卓璇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到简世平,大概是对这个人讨厌得连说到他的名字都觉得会脏了自己的嘴。

    走出医院的霎那,蔚朗感到了空气中温暖的气息。难闻的消毒药水和冰冷的病房,都远远地被抛在了脑后。他仰着头,贪婪地呼吸着鲜活的空气。卓璇玑看着此刻充满活力的蔚朗,实在无法把前两天昏迷中面露恐惧和惶恐的他联系到一起。她忍不住问蔚朗,昏迷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蔚朗灿然一笑:“你都知道我那时昏迷了,哪里还可能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呀?”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地回到了蔚朗的家。
    此时蔚朗的房间已经没有了混乱的模样,伙计小唐已经把这里粗略整理过了。蔚朗四处看了看,心里想着那天进门时的情景,还有在医院里王一跟他说的话。可是在医院这几天,他还是什么也没有想清楚,只是心中隐隐觉得王一的话没有错。卓璇玑看着默然不语的蔚朗,知道他心里一定在烦恼着家里被盗的事情,乖巧地站在一旁翻着桌上的书。蔚朗正自想得出神,不小心将桌上的文件袋碰到了地上,他连忙躬身去捡。可就在他俯下身的时候,他浑身一怔,连忙将桌下一个闪亮的物品捡了起来。
    “你怎么了?”卓璇玑见状问道。
    “啊,不,没什么,不小心把东西撞到地上了。”蔚朗一面说,一面若无其事地将东西放进了口袋里。
    “你饿不饿?我知道有家餐厅味道不错,要不要去尝尝?”蔚朗突然问道。卓璇玑正觉得他这样闷闷的很无聊,当即连连点头。蔚朗让她在外稍等片刻,说自己换身衣服就出去。他走进自己的卧房,关上门,仔细地端详着手上刚刚捡起来的东西。那是一枚袖扣,一枚很精致的袖扣。蔚朗打开自己的衣柜,在自己的衣服上比划了很久,确信这绝对不是自己的袖扣。他沉吟片刻,将袖扣小心地收藏起来,随意挑选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依旧满面春风地走了出去。
    他们刚一下楼,便和一个高大的身影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乱蓬蓬的卷发,深咖啡色的夹克衫,正是警探王一。
    “嗳,王探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惊叹道。
    “哟!您二位还真有默契啊。”王一满不在乎被自己打趣的人,脸上的尴尬表情,正色道:“我到医院去找你,听说你已经出院了,所以过来看看。怎么样?发现家里少了什么东西了吗?”
    “多谢王探长费心。我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少。”蔚朗说完心想,就是多了些东西出来。
    “是吗?是吗?”王一听了皱着眉头,一叠声地称奇。
    “王探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啊?”蔚朗看着苦思冥想,完全没有去意的王一,圆滑地问道。
    “啊?吃饭?哦……,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这样吧,我看一时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回头你再好好想想,看到底谁有这个可能。哦,对了,还有啊。你最近最好小心些,把门锁换了。这个人很可能会再来的噢。”王一一面道歉让开路,一面喋喋不休地嘱咐着蔚朗。蔚朗笑着点头称是,这才送走了王一。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蔚朗靠在椅子上,被窗外的阳光照得有些懒洋洋的。餐厅里回旋着悠扬的音乐,墙上挂着几幅莫奈的睡莲,虽然是赝品,但是画功一样精湛。应合着这样的天气,倒让卓璇玑有了倘佯在塞纳河边的错觉。她轻挑眉眼,露出一副妙不可言的表情。
    窗外行人并不太多,蔚朗忽然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他望向街角的时候,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躲闪进了小巷。
    “小卓,姚大夫到底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只要不在正式场合里,蔚朗都称呼卓璇玑为小卓。
    “谁知道啊,大清早那个简老板就莫名其妙地跑到我们家里来了。当时我们正要到医院来接你,他说有事非要和经义说才行。经义也怪,居然就让我先来接你了。”卓璇玑满脸怒气,一想到简世平,立刻恶心得连东西也吃不下了。她连忙放下刀叉,用餐巾抹抹嘴,喝了口清水才觉得舒服些。
    听卓璇玑这么一说,蔚朗眼神一闪,漫不经心地问她知不知道是什么事,她摇头说不知。但是卓璇玑突然想起了什么,蔚朗看她面色变得凝重,便试探地问她怎么了。隔了半晌,卓璇玑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她认为自己的丈夫有外遇。
    “哈哈……,怎么可能呢?姚贤弟不知道多喜欢你,他怎么可能作出那种事情呢?”
    “可是,你那天出事的时间应该是在晚上十点钟左右吧。他是晚上十一点过才回来,还跟我说他是在商老爷家和你聊天。我开始还只是奇怪,怎么会留到那么晚。结果等到小唐来告诉我们的时候我才知道,你早就回家了,那他在跟谁聊天啊?”卓璇玑越说越气,蔚朗越听脸色越沉重。
    原本愉快的心情全都被疑惑占据了,蔚朗送走卓璇玑以后,把这几日的事情反复想了好几遍。所有的起因都是由商府开始的,也不知道自己住院这几天里,商老爷子的身体怎么样了。心里这样想着,蔚朗不自觉地来到了商府的门前。他敲了敲门,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他警惕地推开房门,突然从旁边闪出一条人影。一只斜斜的眼睛,怪异地盯着他的脸,随着那张脸越贴越近,扑面而来的酒臭味几乎将蔚朗熏得晕厥过去。蔚朗一个劲儿地往后退,直到把脊背贴在了大门上。一抹哀怨、失落的眼神闪过,目光变得呆滞,口中还喃喃自语。

    “你不是小白……你不是小白……呵呵……他不是小白!嗤嗤!小白已经死——啦!开膛破肚的挂在门上!哈哈!”福伯一面嚎叫着,一面挥舞着双臂慌乱地往自己嘴里灌酒,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树林里。蔚朗送了口气,转身不安地看了看大门。
    “蔚先生……”一个象从地狱中冒出来的声音幽幽地轻唤他,蔚朗忍不住浑身一颤。转头就看见温姨冰冷的眼神,蔚朗不觉有些尴尬,连忙给了对方一个有些仓皇的笑容。温姨视若无睹,淡淡地说:福伯八成是疯了,这几日见了谁,都说是小白。她自顾自地说着,将蔚朗领进了客厅。
    “老爷正在书房和少爷谈话,很快就出来。”温姨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从五天前的晚上开始,这个地方大概就被什么古怪的东西给占据了吧。蔚朗心想,觉得这里连阳光都是冷冰冰的。还好小翠及时给他上了杯热茶,当然仍旧是红着脸,在他温柔地注视下逃跑的。
    “嗨,蔚先生,你好啊!”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举止有些轻佻地走到了蔚朗面前。英俊的脸庞透着纨绔子弟的浮夸与邪气,他冲着蔚朗招了招手:“老爷子在上头等你呢,快去吧。”

    “啊,是商少爷啊,好久不见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怎么又要急着出去呢?”蔚朗谦和地笑笑。
    “呵呵,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你被人给打了,正在住院。你也知道我最讨厌医院的味道,就算那里的天使姐姐们再漂亮我也不想去啊。何况,老爷子身体不好……这不,现在干脆把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我了,你说我哪里有时间啊。好了,不和你聊了。我这刚回来两天,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办喃!”说完,两手揣到裤兜里,吹着口哨离开了房间。蔚朗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丝嘲弄的表情。商逸所说的事,除了吃喝嫖赌,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窗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商维贤从窗户往下看着儿子驱车离去,心里不住地叹息:哎,看来我商家的一切就要败在这个小子手里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蔚朗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商维贤高兴地给他让座,并且询问他关于他房间失窃的事情。
    “商老,您不觉得这一切,都和那晚离奇出现,又神秘失踪的骨牌有关吗?”蔚朗直勾勾地盯着商维贤,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哎,我也是这么觉得啊。或者真的就如大师所说的,这里的确不干净啊。”商维贤闭上了眼,他也是白思不得其解。
    “商老,恕我冒昧的说一句。您难道没想过,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唯一获利的,就是简老板吗?”听了蔚朗的话,商维贤的眼睛里寒光一闪,瞬即温和下来。
    “不,我知道你的意思。简老弟虽然为人不怎么样,可是毕竟和我同甘共苦多年,他是不会作这样的事情的。”
    “可是……,那个所谓的大师,也是他找来的吧?……”蔚朗还想说什么,却被商维贤摆手止住了。
    “当初我这里也是找人看过的,那人当时就告诉过我;这里的风水虽然可以让人大富大贵,但是也因为如此,天长日久会损害到人的身体。我想,也是时候搬出去了。”
    “既然商老这么决定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我找人定制的偶人,明天就可以送过来了。不过,您还是要多注意啊……”
    商维贤默默地点点头,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发呆。蔚朗陪着他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家里的蔚朗疲惫不已,他谨慎地锁好门窗,拿出今天发现的那枚银制袖扣,仔细地翻看着。此刻,他心中揣揣不安。
    这枚袖扣到底是谁的呢?
    明天,明天还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呢……
    蔚朗走到温姨身旁,将他手上的钢笔拿开,温姨的身躯因为愤怒激烈地颤抖着。蔚朗把手放在温姨肩上,温姨渐渐平静下来。他抬头看了看蔚朗,又看了看门,缓缓地起身。
    “为了你……我们舍弃了名字,舍弃了自己的人生……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作?”温姨一面说着,一面轻轻地走到了门口,猛地拉开了门。
    躲在门外偷听的司寇菊吓得跌倒在地,温姨凶狠的目光驱使她快点逃走,可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温姨一把将她从地上拎进了房间,房间里商维贤的惨状更令她想呕吐。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蔚朗笑着,笑得有些狰狞。司寇菊心中暗暗叫苦,想自己也是好奇心太重,这下完蛋了!都是那个该死的王一,要不是遇到了他,自己也不会作这种奇怪的事情。这个家族和他们的朋友们都是疯子吧,太可怕了,救命呀!司寇菊心里喊着,她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碰撞声。她别过头,尽量不去看商维贤留着鲜血的脸,光是刚才的惨叫,已经让她头皮发麻了。
    “丫头,这个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啦。”温姨从门外查巡了一番,走进房间,将门反锁上,又拿椅子卡在门的扶手上作了个保护。司寇菊绝望地看着他关上门,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心说,这下可真的活不了了。认定自己必死无疑的司寇菊,反倒不再恐惧了,她那无比旺盛的好奇心涌了上来。
    “那个……温姨……”司寇菊叫了温姨一声,突然想起温姨其实是个男人,一时有些尴尬,不过见温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杀了商老爷一家呢……”司寇菊说着,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蔚朗。
    “呵呵,你很想知道吗?”温姨的眼睛又眯缝起来,司寇菊虽然惶恐,却坚定地望着他。“好吧,反正你也是为了这个来的,本来与你无关……哼哼,你却偏偏要闯进来……”温姨看了眼此刻几欲晕厥的商维贤说道:“你还真是走运呀,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年轻护士陪着你去死。”温姨转头再次面向司寇菊:“看在你就要陪着个老头子下地狱的份上,我就给你个明白吧。”
    蔚朗本欲上前阻止,却被见温姨冲他摆手,让他不要插嘴。蔚朗一怔,叹了口气,走到窗户边,别过脸向着窗外。
    “时间应该是几十年前了,当时,我和弟弟都还很小。那时候,我们一大家人住在乡下。虽然算不上什么富甲一方,可是家父颇善经营之道,家境倒也殷实。一次家父从省城回来,带回来了几个人,说是他的好朋友。从此以后,他们时常到我们家来。一次我偷偷看见,他们向家父借钱,但是家父拒绝了,他们悻悻地走了,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再来过。
    一天,就在家父从外地回来的晚上,突然闯进来两个人。他们虽然蒙着脸,但是我听得出他们的声音!母亲将我和弟弟藏在了壁橱后面的一个很小的暗道里,暗道早已被堵死了,我们根本出不去。暗道只能容纳我和弟弟两个人待在里面,母亲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弟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能出声。那是母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第二天,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我们的家……还有我们的家人……全家上下加起来二十来口人,竟然全都变成了焦干的尸体。那一刻,我就发誓,一定要找到杀害我全家的凶手!哪怕就是追着他们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哈哈哈,可能老天爷的眼睛还没有瞎吧,我和弟弟流浪到省城后,还真让我遇见了他们。他们这个时候,已经成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再认得出我们这两个小鬼,而且他们身边总跟着一群人,我们根本无法接近他们,更别说要报仇了!可是我们不会这么放弃,我们做好了打算,要让他们享尽荣华富贵后,再好好地尝尝失去亲人和所有一切的痛苦!

    为了不让他们产生怀疑,我和弟弟分开了。我跟着一个戏班子去学唱花旦,弟弟则混进了商府。从此我们两个几乎没有见过面,全靠书信来往。我们戏班子到处走,有时候回到省城的时候,弟弟就会来看我唱戏,那是我们唯一的见面机会。平时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们即使是在大街上碰到了,也不会看对方一眼。就着样整整熬了这么些年,总于让我们等到了好时机。
    这个商老头需要女管家,我就男扮女装,混进了商家。然后,我和弟弟开始实施我们的计划。
    简世平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人,又自以为是,很好打发。我换了个装扮,用以前的事情要挟他就范,并且告诉他事成之后,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他。那个愚蠢的家伙居然信以为真,以为我真的只是商老头的仇人,想要报复他而已。哈哈……商维贤呀,商维贤,你的好兄弟就是这样把你卖了的,就像当年为了钱,不惜杀害了我们全家一样!”温姨两道目光剑一般射向商维贤,商维贤却没能看见,他此刻正捂着脸低声哀嚎不已。
    “我们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要让商维贤和他的兄弟们四分五裂。我要让他无能为力,让他在精神上受到足够的打击。弟弟将骨牌卖给了商维贤,这个爱炫耀的老家伙必然会叫大家一起去玩儿。我将事先雕刻好的另一套骨牌,也就是那幅血色骨牌给了简世平,让他想办法把那副麻将换出来。我告诉他,那副换出来的麻将归他,我一分钱不要……哈哈,他当时笑得可开心了!而且,商老头,你更想不到吧……真正换那副牌的人,就是你的亲生女儿……哈哈哈……简世平这个狗东西,还真是个天生的坏种!竟然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去要挟自己的妻子!”简沛兰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她不安地看看爷爷,又无助地看看司寇菊。司寇菊此时也想起了那天商墨丝对她说的话,黯然地低下头,躲避着简沛兰的目光。
    “你女儿将牌换了后,你们便开始打牌。那天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手气好得离谱?是不是因为这样,完全相信了我弟弟讲的传说?”温姨说着,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来,司寇菊听得浑身发冷,悄悄挪到了简沛兰的身边,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我告诉你吧,呵呵……其实呀,那是因为,和你一起打牌的人全都是一伙的!”温姨笑得歇斯底里:“哈哈哈……加上我弟弟给你们讲的故事,你还真的就相信了!哈哈……不过更好笑的是……那个简世平!简老狗!居然也相信了!而且,他还贪得无厌,竟然想要那副血色骨牌!”温姨说到这里,突然用充血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简沛兰。司寇菊一个哆嗦,将简沛兰报得更紧。温姨冷冷地瞅了司寇菊一眼,收回了自己的眼光,继续讲了下去。
    “那天晚上,我们给商老贼吃了药,大家都陆续离开。我弟弟也假装离开,然后再返回来拿走骨牌。虽然碰到了小翠和墩子这两个笨蛋,不过很快我就把他们赶走了。”温姨笑得很厉害,笑得连手都要抬不起来了,懒懒地挥了挥手,她想起小翠和墩子当时的表情,静了静又讲了起来:“我给他安排好了一个神棍,让他把商老贼给赶了出来,还平白得了那么大栋宅子。这个家伙,竟然还不死心,知道骨牌掉了,竟然跑到我弟弟那里去偷东西!还打伤了他!这个混蛋!”

    温姨带着一身寒气走到商维贤的身边,慢慢地蹲下来,一把扯开商维贤捂着眼睛的手。商维贤疼得嗷嗷大叫,温姨却笑得前仰后合:“你说!我现在只是让你少了只眼睛,是不是很便宜你呀!”
    “那个……那个……温姨……”司寇菊哆嗦着说道:“打伤蔚朗的,就是你弟弟的人,不是简世平吗?为什么你要伤害商老爷呢?”温姨冰冷的目光转向了司寇菊,司寇菊不由自主地往后瑟缩着。温姨冷哼一声:“你知道和简世平一起去我弟弟那里的人是谁吗?就是商老贼的儿子,也就是商小贼!哼哼,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既然父债子偿,那么他那个儿子的债,是不是应该让他还呢!”
    这个好像是非常合理,杀人偿命,父债子偿……司寇菊的脑子有些混乱,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楚谁对谁错。
    “可是小翠呢……”
    “小翠……我只能说她是运气差,谁让她看见我换衣服了呢!我只好先哄着她,给了她一笔钱……哼哼!她也是个贪财的家伙呀,居然还欢天喜地地向我道谢……她要是知道那是我给她的买命钱,她是不是还会笑得那么开心呢?哈哈哈……”温姨的笑声让人头皮发麻。
    “那、那墩子呢……”
    “墩子……他那么喜欢小翠,那就让他去陪着她!免得他没事就四处探头探脑的。”温姨说着说着,不由得颤抖起来。蔚朗看在眼里,不忍听见哥哥继续讲述这些痛苦的事情,抓起桌上的裁纸刀,大吼着:“够了!别说了!让我杀了这个家伙!”
    商维贤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面前的这个蔚朗绝对不是自己认识的蔚朗,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会是来复仇的!也没想到他会花这么长的时间来报复自己。
    “蔚朗!蔚朗!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弟弟!”温姨猛地挡在了蔚朗的面前,抓住了蔚朗刺过去的一刀。
    “不许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个人天神一般的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王一!”司寇菊惊叫起来。王一此时虽然灰头土脸,可是手上的枪却真真实实地抵在温姨的面前。他听见司寇菊在叫他,可是他也看也不敢看她一眼,双眼紧紧地盯着温姨和蔚朗,一瞬也不敢放松。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温姨的语气仍旧非常冷静。
    “呵呵……你那条用来吓唬商维贤的通道,我也走了一遭呀。”王一笑得很孩子气。
    “哥哥!”蔚朗惊呼着,试图把温姨拉开,却被温姨稳稳地按住。
    “别动,弟弟。”温姨此时的语气非常的温柔:“哥哥我现在已经是双手蘸满了鲜血,而你,不用跟着我来了。”
    “不!哥哥,你说什么呢!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怎么能就这样不管你呢?”蔚朗怒吼起来,恶狠狠地看着王一说:“你要抓就抓我吧,等我杀了这个该死的老头,替我父母报了仇,怎样都可以!我哥哥,我哥哥跟这个事情完全无关!你放开他!”
    “不!弟弟!人是我杀的,计划是我设定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家就靠你来传承香火了呀!你就清清白白地作个好人,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温姨推开了蔚朗,作势要去杀商维贤。
    “别动!跟你说,不要动!你听不懂吗?”王一一手握着枪,一手拉着温姨。蔚朗见状,冲上前来抓扯。司寇菊眼见王一狼狈的模样,早忘了害怕,放开简沛兰也扑了上去。商维贤忙不迭地躲到一旁,也顾不得简沛兰伸过来的求救的双手,自顾自地往门口爬去。
    嘭!一个声音炸开在房间里……
    第二十节 真相
    红色的宅子落寞了许多,再没了原来热闹的情景。地上连枯黄的落叶也没有了,安静得像个坟墓。司寇菊这次是来向商维贤到别的,姚经义逃跑以及商逸被捕,都让司寇菊觉得自己无法再在这里工作下去了。
    整个大厅里见不到一个人影,连只老鼠的影子也看不见。司寇菊四处张望了一下,莫名的寒冷油然而生。她壮起胆子喊了两声,颤抖地声线能让花腔女高音汗颜。可惜这里不是她的舞台,至于观众……倒是出人意外地在她的身后闪现出来。
    “护士小姐,你回来啦?”温姨悠悠然地看着司寇菊。
    吓!司寇菊暗自惊呼一声,将背贴在了楼梯的扶手上,双手紧紧地抓着栏杆,才没有让自己摔下去。
    一袭黑衣的温姨淡淡地,如影子一般地站在楼梯的顶端。
    “啊,是、是温姨呀,我、我是来和商老爷道别的……”司寇菊诺诺地说着,强迫自己盯着温姨让人发寒的目光。她隐约觉得今天的温姨和平常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是吗,呵呵……原来护士小姐也要离开这里了呀?唉……”温姨的眼光破天荒地露出了一瞬的温柔,司寇菊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光线的缘故,总之,那是不可能的。温姨望着她,嘴角稍稍抽动了一下,冷冷地说道:“不过很遗憾,商老爷现在不在家,他的孙女陪着他回老家去了。”
    “噢,是吗?我、我怎么没听说呀?”司寇菊有些不解,转念一想,商老爷去哪里作什么,如何需要跟她这个护士讲呀,何况派她来的医生还是个在逃的嫌疑犯。司寇菊沮丧地往楼上走去,不料温姨却闪身挡在了她的面前,并且笑眯眯地看着她。司寇菊看着温姨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琥珀色的眼珠子闪闪发亮,仿佛一只随时准备扑过来的山猫,上翘的嘴角分不清是微笑还是嘲弄,司寇菊猛地打了个寒战。
    “你要到哪里去?”温姨轻轻地说着,梦呓一般的口气。没了平日的冰冷,却更让人发寒。
    “拿、拿东西,收拾我的东西。”司寇菊结结巴巴地说着,温姨的眼睛眯得更细了,司寇菊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给。”温姨把一个手提箱递到了司寇菊的面前,司寇菊诧异地接过箱子,愣在了原地。“怎么,要检查一下吗?或许我漏掉了什么东西?”温姨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司寇菊。司寇菊被温姨这么一问,立刻哆嗦了一下,急忙摇头,快步走下了楼梯。

    突然,楼上传来了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司寇菊急忙回头看。只见温姨依旧笑眯眯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她反倒笑嘻嘻地问司寇菊,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那个、那个……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什么声音……”司寇菊诺诺地说道。
    “哦,有个新来的女佣,笨手笨脚的,一定又把什么东西打破了。”温姨笑着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请回吧,这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就不远送了。”
    司寇菊机械地点点头,离开了商府。
    温姨目送司寇菊离开,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为止。
    ※※※※※※
    门轻轻地打开了,房间里两双慌乱的眼睛望过去,眼神中的热切变成了无助和恐惧。窗边一个高佻的身影放下窗帘,缓缓地转过身,冲着开门进来的人展颜一笑。
    “怎么样?他们还老实吗?”温姨笑着,柔和的腔调没了平日的冷漠。
    “嗯,她已经离开了。”蔚朗英俊的面庞上露出淡然的笑容,想了想继续说道:“哥哥,你确信她没有问题吗?”
    “当然。我看她呀,巴不得能快点离开这里呢,谁愿意在这种地方多呆一秒钟呀?”温姨笑着走到商维贤和简沛兰的身边,俯身扯下了绑在他们嘴上的布条。商维贤怔怔地看着温姨,半晌才沙哑着说道:“你、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你要钱的话……没问题,多少都没问题!只要,只要你放过我的孙女,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哈哈哈哈……”温姨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凄厉,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她凑近商维贤的脸,恍惚地问道:“什么都可以答应吗?”商维贤一面点头,一面往后挪,简沛兰则在一旁瑟瑟发抖。
    “那我就要了你全家的性命!”温姨突然长身而立,尖叫起来。蔚朗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

    “蔚朗……蔚老弟……蔚先生……”商维贤颤抖着,努力爬向蔚朗。蔚朗厌恶地往后缩了缩,将头转向窗外,不去看他的脸。商维贤却没有放弃,蔚朗是他唯一的希望了,毕竟蔚朗几乎是自己把他带大的,他是不会看错人的。“蔚朗呀,不看我别的,就看在我照顾你这么些年的份上,你也放我孙女一条活路吧!”商维贤努力地支撑起身体,靠在蔚朗的腿上。
    “哈,看在你照顾我这么些年的份上?啊!你照顾我!”商维贤的话音刚落,蔚朗望向他。温文尔雅的蔚朗,此时,目光已近乎疯狂。“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没了父母,没了兄弟!你知道吗?你知道那种痛苦吗?哈哈……你不知道吧?”蔚朗俯身,一把将商维贤拉起来,扔到了椅子上,商维贤惊恐地瞪着双眼,全无反抗之力。他终于明白了,眼前的这个蔚朗已经不是他认识的蔚朗了,他也终于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现在……你知道我的感受了吧?你看看,看看他是谁!”蔚朗指着温姨,恶狠狠地问商维贤,商维贤茫然地摇着头。
    “让我来告诉他吧……”温姨的口吻充满了嘲弄,她走到蔚朗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弟,这么些年了,可苦了你了。让你和这个不共戴天地仇人在一起,真是太委屈你了……我这个作哥哥的,却不能照顾你……”蔚朗转身握住了温姨的手,一时间,两人竟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什、什么……你、你……她……他是……兄弟,哈哈啊……我真傻……我真傻!我竟然没有看出来……”商维贤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很刺耳,简沛兰不由得低声呼喊着他:“爷爷……爷爷……”
    听见商维贤的声音,两个人才止住了哭泣。温姨放开蔚朗,从书桌上拿起了一只钢笔,缓缓地走到了商维贤的面前。他端详了商维贤一阵,柔声说道:“既然你连我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我看……你留着这双眼睛也没什么用处了!”话音刚落,就听见商维贤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嚎叫。温姨此时手里握着的钢笔已经沾满了鲜血,简沛兰早被吓得目光呆滞,瑟缩在墙角。
    ※※※※※※
    呼……总算是出来了。司寇菊站在路边喘气,心脏还在猛烈地跳动。为什么,这个温姨今天到底哪里不对劲?司寇菊靠在路边看着过往的行人,回想着刚才的事情。一个长衫的男子牵着一个小女孩从她面前经过,一阵微风吹来,掀起了衣角。衣角……司寇菊猛地想到了什么,对了,今天温姨虽然穿的还是黑色的衣服,可是好像却不是平常的旗袍,而是男人的长衫……是错觉吗?
    温姨的面貌不断地闪现在司寇菊的脑海,一次又一次……司寇菊一咬牙,一跺脚,转身朝着商府跑去。
    第八节 红墙鬼魅
    昨日明媚的阳光仿佛是昙花一现,此时阴沉沉的天色,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黎明还是黄昏。狂风夹杂着雨点,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花园中肃然而立的人们。墩子和福伯默默地在树下挖着坑,大树象是受伤了一般,在狂风暴雨中猛烈地晃动着。几乎和真人一般大小的偶人,被抬进来放在商维贤的面前。商墨丝用力搀扶着父亲,使她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蔚朗在一旁为他们撑着伞,尽管在这样的风雨里,伞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司寇菊脸色有些发白,她担心地看着商维贤,有些颤抖地将消过毒的匕首递给了他。
    锋利的匕首从紧握着它的手掌中抽出,一阵酸麻的感觉让商维贤微微一颤。少顷只觉掌心一热,疼痛和酸软几乎让他握不成拳。
    鲜红的血液一滴滴地跌落在偶人身上,跌落在刻着商维贤几个醒目、碍眼的大字上。用朱笔红漆刻着名字的偶人,籍着雨水迅速将血液冲淡,遍布了全身,仿佛它真的有了生命。看着偶人连同符咒一同被埋下,商维贤觉得自己的一半也被埋在了土里。商墨丝伤感地看着父亲,顿觉他消瘦了许多,干瘪了许多。以往如炬的目光竟然也象福伯一样,开始显出呆滞的模样。
    院子里已经收拾妥当的物件,装了满满的几大车,仆人们静静地矗立在雨中,心里也有种莫名凄凉的感觉。
    ※※※※※※※※※※※※※※
    越往城东走,两旁的房屋越低矮、破旧,行人也渐渐稀少。远远便能望见一座二层楼的洋房,突兀地耸立在一片瓦房的后面。穿过房子四周通透的围墙,就能看见显得有些斑驳的暗红墙体。通过铁门,便是宽阔的前院。院子的两旁是窄长草坪,和后院的花园相连。厨房在楼房的左侧,正对着左侧的围墙上,另外有一道小门,是专门给佣人进出使用的。
    厨房里此时已经放上了装得八分满的米桶,上面还有一个红包,靠墙放着绑着红布条的扫帚和畚箕,装了三分满的水桶里,放着六副碗筷,旁边立着一个火炉。厨房门口有张及腰的香案,上面放着便饭菜、三只酒杯、一对红烛。商维贤在众人的簇拥下,颤颤巍巍地点燃了三柱香,闭着眼睛默默地祷告着。众人鸦雀无声,四周只有哗哗的大雨肆虐着。当香烧到三分之一时,温姨吩咐小翠和墩子去门口烧纸钱,拜祭地基主。大雨中,小翠和墩子颇费了些手脚,才把纸钱点燃。浓浓的烟味,在雨中闻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悲苦。一番折腾之后,天已黄昏,众人这才扶了商维贤进屋。
    屋内比外墙看起来要光鲜得多,但四周浓烈的色彩却让人觉得俗不可耐。穿过门廊,在一楼的客厅尽头,是连着花园的书房,靠左边的是连着厨房的餐厅,旁边是四间客房。通过楼梯上到二楼,有四间卧室,走廊尽头有一道小门,穿过小门再往上走,就是通往阁楼的门。楼房的正门旁,有一个小屋,是专门给看门人住的。佣人的房间在楼房的右侧,只能从院子里进入,没有通向屋内的房门。

    进了大门,虽然和大家一样淋了雨,温姨却没有那种狼狈的模样。她镇定自若地吩咐佣人们各就各位,招呼客人稍事休息。让司寇菊照顾老爷,自己准备回房梳洗。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勉力支撑着的商维贤终于倒下了。大伙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将商维贤抬回了房间。司寇菊对商维贤作了紧急的救护,蔚朗急忙打电话通知姚经义。
    二十分钟左右,浑身湿漉漉的姚经义赶到了。他向护士询问了商维贤的病情后,又仔细地给他检察了一下身体,这才松了口气。他告诉大家,商维贤只不过是疲劳过度,静养一阵子应该就没事了,但是切忌不要再让他的情绪激动。听姚医生这么说,商墨丝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她无心再招呼蔚朗等人,静静地守在父亲床前。众人知趣地离开,只留下司寇菊陪着他们。
    ※※※※※※※※※※※※※※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已经没有白天那么强劲。蔚朗主和姚经义一路往家走,一面闲聊着。
    “我说,姚大医生啊,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蔚朗突然问道。
    “我?呵呵,还不是那样,每天给人看病。什么忙不忙的,要说忙不忙,就得看病人多不多啦。”
    “噢,那你那些病人里有没有让人心动的美人啊?”
    “美人?有倒是有,你要是想找个可人的,我帮着给你介绍。”
    “那倒不必,我是担心你的魂被她们给勾走了。哈哈……”
    “你没事吧?该不是让雨给淋得发烧了吧?”姚经义不解地看着蔚朗。
    “我倒是没有发烧,就怕有些人发烧。尤其是看见美人,烧得就更厉害了,别把家都给烧了噢。”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唔……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听说你最近好像和什么女人……哈哈……”蔚朗并不把话说完,只是看着姚经义一脸怀笑。
    “没有的事儿!我你还能不知道吗?在我眼里,除了璇玑,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姚经义不由得激动起来。
    “我当然也相信你,不过……既然如此,那我想知道,我遭贼的那天晚上,你到哪儿去了?别跟我说你回家了,小卓已经跟我说了,那天你回去的很晚,还说是在跟我聊天。”蔚朗意味深长地盯着姚经义,眼睛里是姚经义从未见过的寒光。
    “我、我……你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我、我……”姚经义慌张地躲闪着蔚朗的眼光。
    蔚朗一言不发,仍旧恶狠狠地瞪着他。姚经义知道没有逃脱的可能,叹了口气,无奈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字条给蔚朗。蔚朗狐疑地接过来一看,奇怪地“噫”了声。
    “当时吃完饭以后,我无意中从自己的口袋里发现了这张字条。上面言之凿凿地说,璇玑当天晚上会在哪里和谁约会。你说,我能不担心吗?我也没想怎么会有这张字条出现在我的口袋里,只想着要去弄个明白。所以,我很快就离开了,然后找到了字条上说的地方。但是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看见她出现,于是我就回家了。但是,我总不能跟璇玑讲,我是因为一张莫明其妙的字条去监视她了吧。现在你明白了吧?还望你千万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璇玑,好吗?”姚经义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蔚朗。
    “……哈哈!你也真是的,怎么连这种事也要相信呢!太对不起小卓了!”蔚朗看出来,姚经义没有说谎。但是他奇怪,是谁把这张字条放到姚经义的口袋里的呢?
    “当晚坐在你旁边的谁?”蔚朗想了想,问姚经义。姚经义略一思索,立刻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简世平!”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一个名字。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姚经义非常不解。
    “王探长曾经跟我说过,那个小偷很可能就是我身边的人。假设真的是他,那么为了避开警方的怀疑,除了伪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据以外,最好的方法就是:再制造出一个没有不在场证据的人。这样一来,警方决不会那么容易怀疑到他身上,就算你拿出这样的字条,警方也会认为那是你为了掩盖罪行,而杜撰出来的。”
    “可是,他要到你家去干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要打晕你?”姚经义依旧不是非常清楚简世平的动机。
    “我想……应该是为了那副骨牌吧。”蔚朗若有所思地说着,姚经义也不禁点了点头,看来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嗯,那这样说来,那副骨牌既不在简世平的手上,也不在你的手上,也不在商老的手上……难道,它真的就象那个大师说的一样,是被诅咒了?”就在姚经义思索的时候,蔚朗刚毅的嘴角嘲弄地抽动了一下。
    四周一片白茫茫的烟雾,有些东西从天而降。商维贤躬身捡起一看,漫天的烟雾全变成了纸钱,飘飘荡荡的,象一个个无助的亡魂。一阵隐隐的啜泣声传来,他寻声走去,却见两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烧着黄纸。他慢慢地靠近他们,想要看清他们的面目,心里却有种不安的恐惧感。他缩回了伸向他们的手,打算离开这里。突然,他觉得手腕象是被干枯的树枝紧紧地缠住了似的,他回头一看,那两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变成两具焦黑的尸体,却还兀自挣扎着紧抓着他不放。他惊恐地想要甩开他们,却不知什么时候,地上冒出了许多焦黑的枯抓,拼命地抓着他……
    “呀啊——!”商维贤惊呼着醒了过来,重重地喘着粗气。他瞪着眼四处张望着,这才发现,夜已经很深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还在不时地刮着。他刚想松口气,却听到头顶传来了脚步声,嘎吱……嘎吱……
    “谁!谁在那儿!”商维贤叫道。声音顿时消失了,可是当他再侧耳倾听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就在天花板上,离他越来越近。商维贤再也沉不住气了,他猛得跳起来夺门而出。迎面就撞上了护士,司寇菊。
    “商先生,您怎么了?”司寇菊一面整理衣衫,一面问商维贤。
    “上面……,那上面有声音……”商维贤努力想要控制自己,但是他的声音仍旧哆嗦着。司寇菊看了看商维贤,又侧耳仔细听了听,除了风声和商维贤的喘息声,再没有其它的声音。她怜悯地看着商维贤,摇了摇头。

    “商老先生,什么声音都没有。真的。我想您大概是作噩梦了,没什么的,来,我扶您进去休息。”
    “是吗?是吗?真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唔……小姐去哪儿了?少爷呢?还有蔚老弟他们呢?”商维贤顺从地让司寇菊领着自己回到床上。
    “您一进门就晕倒了,蔚先生找来了姚大夫。他们看您没事以后,便离开了。小姐担心您的身体,一直陪着您,后来简老爷来了,把她接走了。至于少爷嘛……,他打了个电话回来,听说您没事了,他说有事忙,就不回来了。”司寇菊一面说着,一面安顿好他,又将床头的药递给他,看着他吃了药、躺下了以后,准备离开。大概是药物的作用,商维贤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司寇菊在门口看着商维贤睡着了后,轻轻关上了他的房门。就在她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她清楚地听到,头顶上响起了脚步声。她不由得一愣,再听,果然有声音从楼上传来。她惊疑不定地朝走廊尽头的小门走去,她推了推门,门打不开。她又反复试了几次,门还是纹丝不动。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身后传来。

    司寇菊一惊,转身就看见一张惨白的脸,冰冷的眸子里闪着寒光。她猛地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待定神细瞧,却原来是温姨站在她前面。
    “我、我、我,好象听到上面有声音。所、所以,过来看看。”司寇菊觉得自己浑身都冻僵了,可偏偏冷汗却浸湿了她的手,她将手背在身后不停地在衣服上擦着。
    温姨冷着脸,盯了她半晌。
    “我没听见有什么声音。这么晚了,不要到处乱跑。”
    司寇菊机械地点点头,在温姨冰冷地注视下,僵着身子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她走后,温姨又看了看那道锁着的门,又细听了一会儿,这才悄无声息地走了回去。
    司寇菊关上门,贴在门上捂着狂跳不已的胸口,不住地喘气。过了老半天,她听见温姨回房的声音,这才浑身一软,坐在了地上。这个女人的脸也太可怕了,简直不象人,吓死我了。司寇菊恼怒地想着,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床上。就在她迷迷糊糊地时候,却又听到了窗外传来的凄厉地吼叫声。
    “火——!火啊——!哈哈!死——啦!都死啦!”
    司寇菊几乎要崩溃了,她愤愤地用枕头盖住脑袋,心想:这家都住了些什么人啊,吵吵闹闹地,还要不要人睡了啊?可是声音并没有因为她头上的枕头而消失,反而越来越大声,哭嚎地令人毛骨悚然。
    “烧吧!烧吧!……报应啊——!……烧光吧!全都死吧!”
    呼号声夹杂着噼啪声,空气里还有焦臭的味道。司寇菊暗叫不好,一跃而起,冲出了房门。
    大门前的院子里,闻讯赶来的人们都呆住了。只见冲天的火光熊熊,依稀可见一个人影在火中呼号,舞动……
    第九节 福伯之死
    当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福伯已经成为一具僵硬焦臭的尸体,比之他平时的模样更让人害怕。墩子从福伯的屋里拿来床单给他盖上后,立刻冲到一旁,几乎连苦胆都要吐了出来。赶来现场的警察中,稍微年轻些的,也偷偷溜到一旁干呕了一阵,后悔今天吃了晚饭。
    是哪个短命鬼,好死不死的!赶着半夜三更去投胎啊!王一这辈子能让他愤怒的事情不多,打扰他睡觉就是其中之一。此刻,他正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怒不可遏地赶到现场。
    前院的地上水渍斑斑,显然刚才为了灭火,大家都出了不少力。可是王一却急得直挠头,这样混乱的现场,什么证据也没有了呀。王一怒目圆睁、双眉紧锁、两手叉腰,气急败坏地站在福伯的尸体旁,听一个满脸稚气的警察,哆哆嗦嗦地向他汇报情况。
    “哦?这里面住着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商老板啊!奇怪,他家不是在市中区吗?”王一有些纳闷。
    “听、听、听说是才、才搬来的。今天,才搬来。”年轻的警察一面结结巴巴地说着,一面恐惧地盯着那具在床单下张牙舞爪的尸体,唯恐他下一秒就会跳起来扑向自己。
    王一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蹲到尸体旁,掀开布往里看。四周的人都皱着眉,将头转向了一旁。唔……能烧成这样,还真不容易。王一兴致盎然地看着尸体,刚才因为被打断休息而产生的不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在他重新将布盖在尸体上,吩咐警察把尸体抬去做解剖时,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毕竟没人愿意和尸体待在一起,何况还是那样一副狰狞的模样。
    “发现什么线索了吗?”王一一面象只猎狗似的四处搜索,一面问那个跟在他身后,终于开始恢复气色的警察。不过,如他所料,他没从那个警察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有些丧气的王一,忽然觉得有人在盯着他。被人一直盯着的感觉很难受,不管你有没有看到对方的眼睛。通常这种时候,王一都会瞪着他的牛眼,把对方恶狠狠地盯回去。可是被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直勾勾地盯着看,王一倒还是头一回,他一转身便对上了这道目光。
    “小卷毛!”
    “假小子!”司寇菊和王一几乎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小名,令众吃一惊。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呀!不错嘛!当上探长了!”司寇菊一脸顽皮像,再没了照顾病人时的那份温文尔雅的模样。乍逢儿时好友,一时间她竟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哪里哪里,你也很不错嘛!越来越漂亮了,一点儿也不象个小子了。哈哈……”看王一的模样也和司寇菊一般无二,根本忘了自己正在办案现场。
    “什么呀!你没听过女大十八变吗?”
    “嘿嘿,有,当然有听过,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在你身上呀。哈哈,自从你家送你去了南京,到现在,咱们应该有十多年没见着了吧?啊,对了,你爸爸妈妈好吗?”
    “我爸爸妈妈……他们,他们都过世了……”
    “咳,你别伤心,这个人死不能复生嘛……唉,对了,你在这里作什么?”两人聊了一阵,终于想起正事来了。
    “噢,我现在是护士,因为商老先生身体不好,最近我都住在这里看护他。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管家温姨……”司寇菊连忙向王一介绍。
    “王探长,如果没有别的事了,就请回吧。”温姨冷淡的态度让司寇菊有些尴尬。

    “啊,呵呵,现在也很晚了。这样吧,我明天一早再过来。”王一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影响心情。温姨略一点头,让围在前院的仆人们都各自散了。
    “我送送你。”司寇菊不由分说,走到了王一身旁。温姨看了她一眼,转身回房去了。四周围观的居民,也都回家去了。司寇菊把王一送到大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隔壁房间的商维贤,仿佛是因为药物的作用,竟然没有被惊醒。
    ※※※※※※※※※※※※※※
    清晨的阳光照在司寇菊的脸上,她朦胧地睁开眼,恍忽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觉得自己还在梦里。梦里她见到了儿时的好友王一,那个家伙现在已经是个身材魁梧的警探了。警探?在这里?好像有烧焦的味道……还有人在火里……啊!司寇菊猛地坐了起来,使劲儿拽着自己的头发。不是梦,是真的,就在昨天晚上,福伯被烧死在火里!
    糟糕!司寇菊暗叫不好,要是让商老爷知道了这件事情,那心脏病还不得立马发作才怪。她匆忙地整理好衣物,用手随意地拢了拢凌乱的短发,赶到商维贤房门前。里面好像没有什么动静,她轻轻地推开门,看见商维贤正安详地熟睡着。还好、还好,看来他昨晚也睡得很安稳。司寇菊心想,还是得去跟温姨说一声,让她嘱咐其他的人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商维贤。
    房门轻轻地关上了,商维贤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滚滚的热泪模糊了他的视线。那样的哀嚎声,他怎么可能听不见?但是他能做什么呢?他明显感觉得到,有某种邪恶的神秘力量,正在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要把他逼进绝望的死角。在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需要修养,只要自己活着、硬朗地活着,就有找他们算账的那一天。
    客厅里坐着闻讯赶来的商墨丝和简世平夫妇,担心商维贤发病的姚经义和认为丈夫有外遇的卓璇玑夫妇,还有和商维贤有忘年之交的蔚朗,以及成天在外花天酒地、极少在自己家里露面的商逸。
    “哎呀,什么嘛!说什么家里出事了,我还以为老头子不行了呢。嗤!不就是那个老酒鬼喝酒,喝得把自己给烧死了吗?就为了这事儿,急急忙忙地把我给叫回来,你们这不是浪费我的时间嘛!”商逸一手揣在裤兜里,一手捋着头发,斜靠在沙发上,自命不凡地呲着牙。简世平瞄了他一眼,没说话,依旧跷着二郎腿,晃晃悠悠地哼着小曲。蔚朗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商逸上下打量。
    “小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福伯跟我们就象一家人一样,他是看着我们长大的。你忘了你小时候到处惹事生非,还不都是福伯去帮你收拾烂摊子。要不是因为你,福伯他不会……他现在死了,你难道不应该回来看看吗?还有爸爸,爸爸要是知道福伯死了,这一伤心,又犯病了怎么办?你怎么不好好想想,就知道在外面胡混!”商墨丝激动地说着,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干嘛!教训我啊!哼!他福伯就是个下人,他照顾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老头子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他还想怎么样啊!啊?老头子把整个商氏交给我打理,我忙都忙死了,哪里有时间去管他的事情啊!哼!再者说了,这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早就嫁给简家了,根本就不是我们商家的人了!我们商家的事情,用不着你管!哪里还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啊!”商逸象是被人踩着了尾巴的猫似的,噌地窜了起来,指着商墨丝大吼大叫,全没了半点风度。
    “你、你、你……”商墨丝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转身跑了出去。简世平干脆闭上眼睛,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司寇菊在一旁看众人都没有劝解的意思,咬咬牙,跟着追了出去。
    “嗳……,小舅子,我说你刚才——是不是有点儿……”简世平摇晃着脑袋,看着司寇菊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斜了商逸一眼。商逸鼻子里一声冷哼,倒也没还嘴,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此时,王一满面倦容的走了进来,可是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仍然炯炯有神。
    “哟嗬,不愧是商家啊,来了这么多人啊。唉!怎么你们也在这里啊?”王一看见了蔚朗和姚经义夫妇,感到有些意外。
    “啊,是王探长啊。我们和商老关系都不错,听说他家里出了事,特意过来看看。怎么,你也过来了?”蔚朗起身跟王一寒暄了两句,姚经义夫妇也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嗬!探长都来啦。他这个老酒鬼的面子还真大呀!”商逸看也不看王一,用嘲弄的口吻说道。
    “啊,这位就是温总管吧。昨天晚上……,啊,不,确切地说是今天凌晨,我们已经见过面了。”王一根本不理会商逸,径直朝温姨走去。这时候,大家才惊讶地发现,一身黑衣的温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象影子一样的站在那里了。
    “那,我想请问几个问题。昨天晚上……不,今天凌晨,是谁最先看见福伯着火的?”王一从口袋里掏出本子和笔,准备作记录。
    “这个我不知道。我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了。包括你的朋友、姚医生的护士——司寇菊。”温姨仍旧是毫无表情,语气冰冷而平缓。可是其他的人却都微微一怔,司寇菊竟然是王探长的朋友!
    “哦,是这样。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着火吗?”王一似乎没有发现众人的神情有些异样,继续问温姨。
    “不知道。”
    “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喝多了酒,自己把自己给点着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警察是干什么吃的,真是白养着你们了!”商逸见王一并不理会他这位大少爷,气不打一处来。
    “那他平时有抽烟的习惯,或者,他负责厨房的工作吗?”王一仍旧不理他。
    “不。福伯除了喝酒,没有任何嗜好。厨房的工作也不归他管。”
    “那也就是说,意外的可能性比较小了?”王一思索着,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既然这话不一定是问温姨的,她当然不会开口回答。
    “我看他是活腻味了,不想活了!”商逸对王一的态度已经忍无可忍了,他站起来说道:“反正也没我什么事,老头子要是醒了就跟他说一声,说我回来看过他了。我有事,要先走了!”也不等众人答话,商逸拔腿就走。
    “等一等。呵呵,商少爷,我正好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正好我们一起走吧。”蔚朗也跟着起身告辞。商逸觉得蔚朗是在给自己抱不平,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行啊!没问题,你说到哪儿,我送你!”两个人就在众人地注视下,双双离开了商家。
    花园里的商墨丝看见蔚朗和自己的弟弟一起离开,感到有些奇怪。司寇菊见她出神的模样,便伸手拍了拍她,哪知商墨丝却发出了痛楚的闷哼声。司寇菊惊诧不已,自己不过是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呀。她连忙向商墨丝道歉,并关切地询问她怎么了。可商墨丝只是支吾说没事,借口说要看父亲,扔下司寇菊竟自顾自的跑回了房间。
    司寇菊坐在冷饮店里,认真地看着王一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事件的始末。
    “嘿嘿,那个商少爷也真是的,他要是知道那份逮捕令是我伪造的,非气得背过气去不可!”王一笑得像个孩子。
    “你呀!执法犯法!当心他告你!”司寇菊笑着,白了他一眼。
    “怕什么,反正他现在什么都招了,我才不怕他呢!大不了,我不当这个警察了,反正每天都和这种卑鄙小人打交道,我早都烦透了!”王一得意洋洋地神情,完全没有觉悟的样子,司寇菊无奈地摇着头。
    “哎呀,你没看见,当时啊,他那个激动……呵呵……想着他平时跩跩的模样,嘿嘿,简直就是两个人哪……”王一比手划脚地讲着。
    “那人是他杀的吗?”司寇菊咬着吸管,瞪大了眼睛。
    “他呀,他哪有这个胆子呀!不过,他这个从犯的罪名是跑不掉的了。少不得,也要在牢里蹲上一些日子了……”王一晃了晃已经被他喝得地朝天的杯子,眼睛瞄着司寇菊手里的饮料:“这个……嘿嘿,你好象不喜欢喝是吧?那就给我喝吧。”不等司寇菊答应,他便一把抢过去,咕嘟咕嘟地喝上了。司寇菊无奈,只得再要了杯饮料。
    “哈……”王一咂着嘴,露出很满足的神情,跟着正色道:“不过说真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姚医生怎么也掺合在里面了呢?”
    “姚医生?不会吧!他要是有什么,我怎么办呀?”司寇菊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有什么呀,还有我呢……”王一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不由得脸上一红,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再找份工作呀。”司寇菊噗嗤笑了起来,她明白王一的心思,却仍旧一本正经地向王一道谢。
    “唉,不过着姚医生跑得还真快呀,等我们到他家里的时候,早就没有人了。”王一又开始挠自己乱糟糟的卷发。
    “你该不是想跟我说,是姚医生杀的人吧!?”司寇菊差点没有被水呛着。
    “嗯……现在找不到他人,眼下又兵慌马乱的,我怕是没法找到他人了。”王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你能不能跟我讲个清楚呀?我怎么越听越乱了?”司寇菊噘起了小嘴。
    “好好,你不要着急,我慢慢跟你讲嘛。”王一支着脑袋,认真地讲了起来:“这个事情都要从那副骨牌说起,就是墩子上吊的时候,从炉灶里面找出来的那副骨牌。商少爷说,他刚从国外回来,就被简世平拉去打麻将,结果输了一大笔钱。商少也就在这个赌博上面败给了简世平,此后简世平就以此要挟他,让他做了许多事。蔚朗在自己家里被人打晕的事情,就是简世平和商少爷一起干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司寇菊忍不住插嘴道。
    “你听说慢慢说嘛,别打岔……当时是蔚朗从商家回去,发现有人闯进了他的家,没等他跑掉,就被人一棍子打晕了!后来,第二天,还是他的伙计发现他的,把他送到了医院。”
    “那他丢了什么东西没有呢?”
    “嘿嘿,问题就是他什么东西都没有丢……”王一聚精会神地想着:“据商逸的交代,简世平跟他说,蔚朗那里有一副价值连城的骨牌……”
    “啊!那就是说……丢了的骨牌在蔚朗那里?那、拿不就等于说是蔚朗偷了自己卖给商老爷的东西了吗?不会吧?!”司寇菊不禁叫了起来。
    “嗯,如果照他的说法应该是这样的,但这个可能也就是简世平的猜测……不过,我们起码证明了一点,就是……简世平并没有偷那副骨牌……”
    “唔……这样说起来,不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了……姚医生!难道是姚医生?!”司寇菊眼珠子一转,倒抽了一口冷气,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没想到,王一只是笑了笑,却摇头表示并不是姚经义。
    “不是他?不是他……他为什么要逃跑呢?”司寇菊想得连五官都聚到了一起,看得王一直想笑。
    “他不是因为这个逃跑的,原因呀,大概是因为他的把柄被商逸抓着,被逼给了他那些药物吧……”王一收敛笑容,轻轻地谈了口气。
    “药?什么药?难道说,大小姐她……”司寇菊看着王一,王一默默地点了点头。“大小姐真是命苦……”司寇菊说着,只觉鼻子一酸,眼睛里有了灼热的感觉。王一见状,习惯性地用他黑熊一样的手揉了揉司寇菊的短发,尽管如此,司寇菊的头发还是不可能和他的头发相提并论的。司寇菊讪讪地笑笑,任由王一像个大哥哥一样的安慰自己。可是,商墨丝又有谁去安慰呢?司寇菊想着,抽了抽鼻子。

    “那是谁杀了简世平呢?难道是蔚朗?嗯……蔚朗平时就对商大小姐很好,可能他看不过去,就把简世平给咔嚓了……”司寇菊自顾自地说着,认为商墨丝也应该有一个可以为她出头,照顾她的人。
    “当然不是啦,好像是你嘴里的商大小姐自己一刀捅死了简世平……然后,她给自己的弟弟打了电话。我们的商少爷去了以后,直接给了她一包毒药……这个毒药就是姚经义给他的。完了,他又赶回城里,呼朋和友地跑到外面玩儿。第二天一早,他给蔚朗打了电话,然后又让姚经义去把蔚朗迷晕,就此嫁祸给蔚朗……就这样,所以说,商墨丝是自杀的,而简世平是被自己的妻子杀死的,要说可怜,大概现在的简沛兰是最可怜的吧……”
    窗外又刮起一阵寒风,人们瑟缩在厚重的衣领里。司寇菊觉得,现在自己的心比吹了这寒风还要冷。人怎么可能这样呢?而街上,那些躲在衣服里,看不清面目的人们,他们,又有多少秘密呢?司寇菊心不在焉地搅合着手里的饮料,杯子里的饮料早就冰冷了,握在手里,更加寒冷。她想起了那个凄风冷雨里,第一次到商家的情景。想起了简世平令人作呕的眼神,想起了他们讨论的房产,也想起了房子里的那些人。
    “对了!”司寇菊猛地抬起头,放下杯子,抓着王一的袖口问道:“那、那墩子和小翠是谁杀的?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他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佣人呀!”
    “啊……啊,这个,我想,大概都是简世平干的吧,可能他们无意中知道他的一些秘密。所以,他就杀人灭口啦。”王一举起左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司寇菊这才释然,放开了王一,继续握着冰冷的被子。
    为什么,为什么人这么容易死呢……为什么非要杀了彼此才好呢?哎……活着真是不容易,不知道哪天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得知了什么秘密,就莫名其妙地被人咔嚓了……
    “真的是简世平干的?他也太残忍了!他死了真好!”司寇菊喃喃自语。
    “唔……只能这么推断了,毕竟他死了,死无对证呀。不过……像他这样的人渣,死了的确很好……唉,商大小姐真是救了很多人呀。”王一也被司寇菊的情绪所感染,暗自叹息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突然落起了小雨,滴滴答答地雨滴敲打着窗户,街上的行人慌乱地四处躲藏。司寇菊恍惚瞥见一个面庞冷清而绝美的妇人,如影子般淡淡地站在街角。当她与司寇菊的目光相遇时,她露出了那种恹恹地笑容,缓缓地朝司寇菊挥了挥手……
    “你在看什么呢?”王一迷惑地看看司寇菊,又看看窗外。
    “我看见商大小姐了……”司寇菊眼神迷离地望了望王一。可是,当她再转头望向街角时,那个影子般的妇人却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如影子般消失的人,只能活在朋友的记忆里,偶尔被人想起,也终究不过是个影子……
    第十九节 凶手
    初冬,下起了难得一见的暴雨。雷声轰鸣,即便在审讯室里也能够听见。
    “说吧,你怎么解释?”王一抄着手,靠在椅背上,来回地晃荡着。阴影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让我怎么说呀?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那天晚上和朋友在喝酒呀!很多人的,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呀!”商逸无奈地挥着手,面容憔悴的他,以没了平日里那种飞扬跋扈的神情。
    “我知道,我也问过你的朋友了,不过,大家都说当天喝得很醉,没人记得你什么时候走的。”王一依旧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摇着。
    “那,那问老板呀,老板总知道吧!我付钱给他的,他肯定记得我!”商逸激动地声音都有些走调。
    “商少爷,我也去问过了。老板说那天生意非常好,人那个多呀……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你们。”王一停住了摇动,顿了顿说:“其实,就算他看见你了,他也不会说的。对他们来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
    “你,你这不就是摆明了要坑我吗!你吃了豹子胆啦!”商逸恼羞成怒,拍案而起,立刻被站在他身后的警察给按了下去。
    “呵呵……商少爷,不要激动呀。豹子但我是没有吃过的,但是我也决不会坑你的。事实就是事实呀,不是谁能够改变的。就好像,你欠了简世平一大笔钱,不是谁能够编造出来的,你说是不是?”王一笑得还是那么憨厚。
    商逸一怔,旋即怒道;“你不要信口雌黄!你凭什么说我欠了简世平的钱?”王一看着他,还是笑得很悠闲。
    “放心,虽然简世平死了,但是我想我们还是有办法知道这些事情的。俗话说得好呀,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自然是有证据,不然,就我这个小警察,也不敢在商少爷面前造次呀。呵呵……”王一又开始有节奏地摇起椅子来,摇得商逸心烦意乱。
    “是啊,就算是我欠了他的钱又怎样?要是欠钱的人就是凶手的话,那不是有很多人都会被杀死啦?你可不能就凭这点,说我是凶手呀!”商逸的语气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强硬,他不耐烦地拉扯着衣领。衣服被他弄得象揉皱了的纸片,使他看起来很颓丧。
    房间里一阵沉静,只有王一摇晃的椅子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格外的抓心挠肺。商逸咽了口唾沫,没有看王一的脸。王一的脸躲在阴影里,显得高深莫测。

    “当然,我不能这么说,我也不这么想。不过,那天我又去案发地点转悠了一圈。唉,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王一停了下来,俯身把脑袋钻进了灯光里,趴在商逸面前的桌子上,一对牛眼瞪得大大地看着商逸。商逸不明所以,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往后仰。
    “什、什么……”商逸结结巴巴地问道。
    王一笑了起来,笑得很天真。“你看。”
    王一缓缓地摊开手掌,一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就在他的手心里。商逸疑惑地看看王一,终于将目光停在了他的手心。那闪亮的小东西在王一晃动的时候,不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商逸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看清楚了,看清楚那个东西是什么了,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王一盯着商逸的脸,他还在笑,笑得有些诡异。
    “很眼熟,嗯?是不是?”王一玩弄着手里的纽扣。商逸脸色微变,瞬即恢复了正常。奇怪,这该死的扣子就这么不结实吗?他在心里暗暗骂道,可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当然啦,这个是我的袖扣,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呢。蔚老板也见过的。这个扣子就是不好使,总要掉……还真麻烦你了呀……”商逸一面说着,一面伸手要去拿扣子。
    “呵呵,不急不急,会还给你的。不过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掉的吗?”王一见商逸想拿回扣子,迅速抽回了手。
    “这个……什么时候,我哪儿知道呀。”商逸眼珠子一转,摆出一副坦然地神情。
    “那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掉的呢?”
    “我哪儿记得呀!我成天那么多事要管,哪里有工夫管一个小小的扣子呀!”商逸不耐烦了,不断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是吗?商少爷很忙呀?呵呵……不过我倒是听说,商少爷其实没什么事可做吧?”王一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看也不看商逸。

    “你!来人!我要见你们局长!”商逸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
    “商少爷,稍安毋躁,稍安毋躁。”王一笑嘻嘻地说道:“局长你现在是见不到的,而且,还是他特别批准我负责你的案子的。”
    经他这么一说,商逸顿时安静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王一,缓缓地坐了下来。
    ※※※※※※※※※※※※※※
    小院子里胡乱地堆了几只箱子,从布着薄雾的窗户往里看,能看见一对小夫妻正在争吵。
    “你发什么神经!为什么把张妈也辞退了?”卓璇玑长长的秀发因为激动显得有些杂乱。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赶紧帮我把东西收拾好,不然我们要误了船了!快点好不好?”姚经义也没了平时的优雅,脸上乌云密布,比这天气还要阴沉。他努力压制着怒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些。
    “可是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吧!”卓璇玑咬着嘴唇一动不动,打定主意,非要姚经义给她说清楚才算完。
    “先收拾东西,路上我再慢慢告诉你不行吗?”姚经义不耐烦地把东西重重地扔进行李箱:“对了!我那本笔记本呐?你看见没有?”
    “什么笔记本?我不知道,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就哪儿也不去!”卓璇玑干脆坐进沙发里,用挑衅地眼神看着脸色苍白的姚经义。
    “不是跟你说了吗!快点儿……你怎么倒坐着了呀?”姚经义回身看见沙发里卓璇玑,急得眼睛里面都要冒出火来了。他冲过去,一把将卓璇玑从沙发里拉起来,往门边一推:“快去收拾东西呀!来不及了!”
    卓璇玑惊讶地望着丈夫,从认识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姚经义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卓璇玑战战兢兢地抱住自己,委屈的眼泪灼疼了她的心。姚经义一怔,谈了口气,却并未理会她,而是继续收拾东西。整个房间里回荡着翻东西的声音,越发显得静得可怕。卓璇玑像个标枪似的杵在那里,杵得姚经义心发慌。他颓然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双肩微微地耸动着。
    起风了,从房子的缝隙中钻进来,发出尖锐的悲鸣声。
    天哪,我究竟在做什么?姚经义抓扯着自己的头发,他不敢看妻子的眼睛,也无力再去收拾东西。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逃也逃不掉,索性就这么坐着,什么也不要做好了。姚经义胡乱地想着,耳畔去传来了衣裙摩擦的声音。他惊疑不定,缓缓抬头看去,竟是妻子正在默默地收拾东西。
    “璇玑……”姚经义轻轻地唤了一声。卓璇玑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又继续收拾了起来。姚经义从地上爬起来,紧紧地把妻子抱在怀中。卓璇玑在姚经义的怀中战抖着,眼泪还在不停地流着。姚经义用脸贴着她的头,轻轻地摩擦着,喃喃地说着对不起……
    第十节 看不见的线
    拥挤的街道上,一辆白色的敞篷车缓缓前行,车上坐着两位仪表不凡的男士。开车的年轻人,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坐在一旁气宇轩昂的中年人,则显得儒雅稳重。
    “哎呀,商少爷就是商少爷,你看这满街的眼光都落在商少爷的身上了呀。光是这穿着、这打扮就与众不同啊。你这么个翩翩公子,也难怪那些女孩子们追着你不放啊。那些人,居然说你是不务正业的花花大少,我看喃,他们是妒嫉你啊。哈哈……”蔚朗坐在商逸的旁边,笑容可掬地看着他。商逸开着新近买来的敞篷车,看着两旁艳羡的目光,也自得意洋洋。商逸知道,蔚朗是很少这样夸赞别人的,能被他这么恭维一番,真是比被一群美女围着亲吻还要过瘾。
    “这么些人里面,还就只有蔚老板你有眼光啊。那些人,简直是没有品味。你知道吗,我这身衣服,是专门在巴黎定做的。这可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呀,只此一件,绝不重样啊。象那些土包子,以为弄两段云锦作身衣裳就有多了不得。哼哼!这皇宫大内不是多了去了吗?有什么好金贵的?”商逸这会儿愈发得意起来。
    “是呀,商少爷的见识果然无人能比呀。这俗话说得好啊,物以希为贵嘛。哈哈……”蔚朗笑得很诚恳、很灿烂,让人觉得象是在午后的太阳下,昏昏欲睡。其实以蔚朗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是五个熟练的织娘同时织上一天,也不过才能织出五厘米的云锦,和一件在大工业时代,用机器成批加工出来的面料制作的时装,到底哪一样更金贵。
    不过此时已经飘飘然的商逸,哪里知道这许多,就算是平时,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少爷也不可能知道。商逸已经完全被蔚朗的话语给陶醉了,他奇怪自己怎么现在才发觉蔚朗是这么可爱的一个人呢。为了弥补这个损失,他决定要请蔚朗和他一同去赴宴。
    “啊,可是我店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呀。”蔚朗听到商逸的邀请,显出为难的神情。
    “哎呀,你那点儿小生意,何必那么辛苦地惦记着,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嘛!咱们是什么人啊?咱们是老板,请他们回来干什么的呢?就是让他们来做事的。所以说你生意做不大呢,老是照顾着他们做什么呀。要经常出来走动嘛,多认识些朋友也多条门路呀。”商逸得意得忘乎所以:“我告诉你啊,今天中午在中华楼,我摆下了六桌酒席。来的,都是些娱乐圈里的知名人士,还有不少明星要来呢。你知道演那个什么、什么的……嗨!总之是要多漂亮有多漂亮。我看你也年纪一大把了,今儿就跟我去,看上那个就带回去,一切啊,都包在我身上!”

    蔚朗推托了一番,商逸却执意邀请。蔚朗无奈:“那你总得让我回家换身衣服吧?不然,跟在你旁边,那不是给你丢面子吗?就更别说有什么美女能看上我一眼啦。”商逸送蔚朗回家换衣服,不一会儿,蔚朗换了套银灰色的西装,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商逸看了不禁赞叹不已,要是他再年轻十岁,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啊(其实,就算蔚朗再老十岁,商逸也不是他的对手。)。
    ※※※※※※※※※※※※※※
    “当天晚上真的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王一看着佣人摇得象拨浪鼓似的脑袋,叹了口气。这是最后一个人了,问遍了商家上上下下的佣人,没有一个说有异样的,看来这个福伯真的是自杀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自杀呢?而且,为什么要用那么痛苦的方式自杀呢?王一百思不得其解,回身就看见温姨站在他的身后。
    “啊,温管家,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一下。”

    温姨默然地看着他,王一挠着脑袋,这个冷漠的管家让他头疼不已。
    “我听说商家是昨天才搬过来的,为什么要搬家呢?”王一这一问,在场的几个人都脸色微变。
    “老爷身体不好,需要调养,这里比较安静。”温姨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周围的几个人暗暗松了口气。
    “那我还想请问一下,这个福伯在商家有多少年了?”
    “不知道。简老板也许知道。”温姨话一出口,简世平脸上已经有了怒气。
    “那……,简老板……”
    “啊……呵呵,好像很久了吧。不过这个福伯爱喝酒,每天都这样,真是烦人。他喝醉了酒,把自个儿给烧死了,也只能说他是自作自受吧。我看,王探长也就不必再这么费心了。”
    “噢,是这样啊。不过,我律师行的朋友告诉我,商老板将自家宅院的房契,跟简老板家的房契作了调换。有这么回事吧?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有这么回事。至于为什么……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个商老大的身体不好,所以需要到这里来调养啊。”简世平没想到王一会突然说起这件事情,心下着慌,胡乱支吾了几句。
    王一不置可否地看了看简世平,要求要见商维贤。
    “我想你不能去见他。商老目前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我们大家也都没有告诉他福伯的事情。所以,还请王探长体谅,不要打扰商老休息。福伯是自杀的,这点应该没有什么疑问了吧。也就请你把这事结了,商家也好把福伯的尸身领回来,让他早日入土为安。”旁边一言不发的姚经义,听说王一要见商维贤,立刻起身阻拦。而且一番话,也在情在理,倒让王一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司寇菊从楼上下来,向大家汇报了商维贤目前的情况。简世平起身,说要去到楼上去看商维贤;姚经义夫妇也跟着他,一起到楼上去了。
    “王探长,请尽快交还福伯的尸身。”温姨下了逐客令,王一也觉得没有留下的必要。
    “那,好就这样吧。我先告辞了。”王一点点头,转身问司寇菊有没有时间,想请她共进午餐。
    “我看姚医生也在这里,我去跟他说一声,应该没有问题的。你等着。”司寇菊满脸欢喜,快步跑上了二楼。
    中华楼里热闹非凡,二楼的包厢更是被挤了个水泄不通。记者、客人乱哄哄地挤在一起,都争先恐后地想要一睹各明星的风采,更想见识见识传说中商家大少的气派。
    商逸左拥右抱的,好不开心,倒是蔚朗只管给他敬酒,把两个大美女晾在一旁。
    “哎呀,蔚老板,你不要老是和我喝呀。还是要照顾一下你身边的美女呀,你瞧人家那小脸儿都不高兴了。”
    “唉,怎么会呢。要不是你今天带我来,我也不可能认识她们呀。两位美丽的小姐,你们每人是不是也应该敬商少爷一杯酒啊?”蔚朗一面笑着,一面怂恿身旁的两位小姐给商逸敬酒。
    不多一时,商逸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蔚朗走到他身旁,俯身捡起一粒纽扣,问是不是商逸的扣子掉了。
    “嗯……,唔……,这件衣服上没有掉扣子呀。唉……,看着眼熟……我想想、我想想……啊!哈哈,原来是它呀。我说怎么找不着,原来在这里呀。嘿嘿,蔚老板眼睛真尖!我告诉你噢,这个呀,你看、看见没有。嘿嘿,也是专门定制的哦。上面啊,上面还有我名字的缩写呢。”商逸语无伦次地说着,不过却足以让蔚朗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
    河面上波光粼粼,闪烁不停的光点就象王一脑海中的许多疑问。司寇菊在一旁和他聊天,说着这些年各自的经历,也惊讶于这次意外的重逢。
    “说实话,我真想到居然会在商家见到你,而且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王一笑着,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象个小子似的姑娘。
    “嗯,我也没有想到呢!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
    “哈哈,居然有让你害怕的事情?那可真要感谢他了,竟然让你学会了害怕。”王一觉得害怕两个字从司寇菊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都别扭,他实在想不出那个爬墙上树的人会说这样的话。

    “讨厌啊,你!我怎么就不能害怕了,你当时要是听见了福伯那个声音,非把你头上的卷毛全都给吓直了不可。”司寇菊明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仿佛又听到了福伯的叫喊。
    “呵呵,那倒好,省得你老叫我小卷毛,跟唤狗似的。不过,我还真的纳闷,这个福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大概是一个人太孤独了吧。”
    “真的是这样吗?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一夜都没睡。我查了很多资料,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什么了呀?”
    “我发现,其实福伯和简世平还有商维贤,他们三个人原来是一起来到这里的。据说当时三个人是拜把兄弟,可是不知道为甚么,简世平和商维贤都发了财,他却反而成了商维贤的佣人。”
    “啊!真的啊?难怪福伯每天都醉成那样,商老爷都从不骂他。而且,就在搬家前的几天,商府里据说是闹鬼来着。”
    “噢,有这样的事!?”王一的眼睛一亮,心想:怪不得大家都不跟他说实话,要说商家闹鬼,那以后生意还怎么做啊。

    “可是你怎么知道啊?”
    “我去商家的时候,正好是商老爷家里闹了鬼,吓着了商老爷。后来他们祭鬼的时候我也在,就是在昨天早上的时候。反正是神神秘秘的,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搬过来。结果就是被这么一闹,商老爷的病才又加重了的。还有啊,昨天晚上福伯死之前,我和商老爷明明都听到房顶上有声音,可是温管家却说什么也没听见。”司寇菊边讲边回忆昨晚的情景,面色也渐渐沉重起来。
    “那你还发现什么情况没有?”王一急切地问着。
    “没有了,就是这些了。”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如果我帮得上一定帮!”司寇菊诚恳地看着王一,王一觉得心中一阵温暖,瞬即正色道。
    “我让你帮我看着点商府里的动静,我总觉得商府的气氛有些怪怪的。而且几天前被人袭击的蔚朗,是商老板的好朋友;昨天突然自杀的福伯是商老板的拜把兄弟;再加上你说商府闹鬼的事情……,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在商府发生。”王一忧心忡忡的模样,令司寇菊也紧张了起来。
    “真的会有什么事情吗?”
    “有可能,或者只是我一时神经过敏,说不定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呢。”王一看到司寇菊的表情,知道自己吓着她了,赶忙宽慰她。
    “嗯,好吧。我会帮你多留意的。”
    “那你一定要小心,今天商家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了,我怕他们可能会特别注意你。”
    “我看你也是想得太多了吧。听你这个口气,好象肯定是今天在场的人中,有人对商老爷心怀叵测的样子。”
    “我只是担心你……”王一说到这儿,不由得脸红了起来。司寇菊侧带着一脸狡诘的表情,盯着他看。
    “呵呵,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司寇菊看着他的窘样,扑哧笑了起来。
    “你一定要小心啊……”看着司寇菊的背影渐渐消失,王一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第十一节 小翠
    沿着河边的小路,司寇菊反复回想着王一对她说的话,以及这些天她所经历的事情。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看起来仿佛将有一场暴雨来临。司寇菊回到商府,大厅里已经没有客人了。走进商府的时候,她总觉得那几个看着她的佣人的眼神有些古怪。
    “你回来啦,老爷好像身体有些不舒服,小姐正在楼上陪着他。”温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司寇菊禁不住一个寒颤,他点了点头连忙走上了二楼。该不是自己太多疑了吧?也许是给王一传染了吧?怎么现在突然觉得,周围的人都显得这么奇怪呢?司寇菊摇着头笑了笑,觉得自己也有些疑神疑鬼。她轻轻地推开门,看见商墨丝正守在父亲的床边,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愁闷的暗纹。
    “大小姐,商老爷是不是不舒服了?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碰见了温姨,她跟我说老爷好像又不舒服了。”司寇菊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商墨丝。
    “啊……哦,不,没什么。”商墨丝显得有些恍惚,就连看着司寇菊的眼神,也有迷离。
    “大小姐,你没什么事吧?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用了,谢谢您。上午那个叫王一的警探是你的朋友吧?他好像怀疑我们中间有人……有人故意的制造了那些事端,是这样的吗?”商墨丝若有所思地问道。
    “啊?他啊……没有啦,他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大小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司寇菊一怔,随即淡淡地说道。
    “是吗?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父亲的身体现在又不好,我非常担心。不过还好,还好这里有你,而且你还有一个叫王一的警察朋友,我就放心了。”商墨丝仿佛在回答司寇菊的问题,又仿佛是在自问自答。司寇菊看着精神恍惚的商墨丝,非常地担心。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司寇菊急忙起身去开门,至今小翠端着茶盅站在门口。

    “大小姐,老爷的参汤,我给您端来了。”小翠拿眼瞧了瞧司寇菊,径直走到了商墨丝的跟前。
    “哦,放下吧。”
    小翠端着茶盅从商墨丝的背后走过,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将茶盅打翻在商墨丝的身上。小翠吓地尖叫起来,商墨丝却显得很漠然,只是不停地用手掸着衣服。司寇菊看着商墨丝的模样,心里有些难受,好端端的一个大小姐,却因为这些事情弄的神情恍惚的,不禁生起了一种爱怜的感觉。小翠在一旁吓得直打哆嗦,慌乱地收拾着,一叠声地向商墨丝道歉。商墨丝淡淡地笑笑,算是给小翠的一种安慰吧。
    “大小姐,您瞧您衣服都湿了,要是您不嫌弃的话,就到我的房间里去,我那还有些可以更换的衣服。大小姐,去我那儿吧,好吗?”司寇菊小心翼翼地问道,一面轻轻地拉着商墨丝的手。商墨丝默默地点了点头,任由司寇菊拉着她的手,把她领到了隔壁的房间。
    司寇菊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衣服,整齐地放在床上后,转身出了门,让商墨丝在里面更换衣服。这时候小翠端着破碎的茶盅,从隔壁商维贤的房间里出来了。她仿佛没有看见司寇菊,低着头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司寇菊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个房间里的人都太紧张了。不过,无论是谁经过了这些事情,精神都难免会有些不正常吧。司寇菊胡乱地想着,想着居然能在这个地方碰见自己童年的好友,而且是在那样的状况下,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呢。王一说的话会是真的吗?真的有人要对商维贤老爷不利吗?真的就是他的朋友们吗?如果是这样,说不定连这一栋房子里所有的人都有可能呢!

    突然,商墨丝的惨叫声把断了司寇菊的思路,她连忙冲进了房间。
    只见商墨丝站在床上,慌乱地将衣服抱在胸前,苍白的脸色已经开始泛青。她一面颤抖着,一面恐惧地盯着地上哆哆嗦嗦地说着:“蛇……蛇,蛇!”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高高地扬起它的头,与商墨丝对视着。不过,它显然没有他对面的人紧张。它不断地吞吐着口中的红信,仿佛在嘲笑商墨丝的慌乱。司寇菊也吓坏了,她连忙向商墨丝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做,商墨丝已然没有再吼叫的力气了。司寇菊轻轻地靠近那条毒蛇,猛地一把抓住它的七寸,用力将它摔在墙上,然后抄起椅子往它身上乱砸一气。等她停下来的时候,那条蛇已经面目全非了。司寇菊颓然地坐倒在地,看的那堆血肉模糊的东西,无法相信自己当时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现在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比她第一次看见尸体还要恐惧,毕竟尸体是不会咬人的。
    过了一阵子,她才缓过劲来,才发现那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一个人上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也是了,谁知道上来的话会看见什么呀!有了上次福伯事件的经验后,大家都很谨慎了。就算是用鞭子抽他们,他们也未必会上来看。司寇菊叹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时候她才发现,商墨丝的衣服还没有穿上,依旧紧紧地抱在胸前。更令她惊讶的是,商墨丝雪白的肌肤上,竟然有着许多新旧不一的疤痕。
    “这是怎么回事呢?”司寇菊惊讶地问道,商墨丝却依旧盯着地上的那条死蛇,茫然地摇着头。
    “我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司寇菊急得拎着她的膀子,指着上面的伤疤问道。商墨丝这才猛然发现自己衣不蔽体,一阵慌乱从他脸上闪过。司寇菊不好意思地转过身走出房门,留下了商墨丝在房内。不一会儿,商墨丝穿戴整齐打开了房门,司寇菊正在门口等她。商墨丝逼开得司寇菊的目光,却被司寇菊拉住。
    “大小姐,请您告诉我,您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噢……这个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不碍事的。”商墨丝含混地说道,可是司寇菊并不相信她这个不怎么高明的谎话。坚持要她告诉自己,是怎么回事。商墨丝知道没有办法再回避了,她小心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冲着司寇菊挥了挥手,示意她跟自己到花园去。
    第十八节 归去来兮
    码头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蔚朗站在出口焦急地往里张望,商逸也奉父命来到这里,百无聊赖地举着牌子,上面写着大大的“简沛兰”三个字。
    拥挤的人群中,一个面庞清丽的女子,正奋力往外挤。她穿着厚重的棉大衣,一头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蔚朗看见她的刹那,竟以为自己看见了商墨丝。
    “简小姐!”蔚朗忍不住大叫起来,不断地向她挥着手。简沛兰听见有人叫她,茫然地四处张望着,终于发现了蔚朗和商逸。蔚朗看见她望向自己,激动地一面挥手,一面往里挤,去帮简沛兰拿行李。
    “你是谁?”简沛兰明亮的眼睛瞪着蔚朗,说话带着点外国腔。蔚朗笑着向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指着商逸说道:“你看,那边那个举着牌子的就是你的舅舅,商家的大少爷,商逸。”商逸发现他们正在看自己,讪讪地笑着挥挥手。
    “噢,他就是我舅舅呀,和照片上看起来不怎么像。”简沛兰口气中带着玩笑的意味。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呢?你姑姑没有着人陪着你吗?”蔚朗接过简沛兰手中的行李,一面走一面问道。
    “嗨,本来是要让人陪着我的,可是我都这么大了,不用人陪了。姑姑拗不过我,就让我一个回来了。”简沛兰得意洋洋地说道,蔚朗这才发现,她和商墨丝虽然长得非常相似,但是性格却差了很远。
    “你能有多大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独自上路,这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呀?还不把你爷爷给急死啦?”蔚朗不由自主地用长者的口吻数落了简沛兰两句。
    “哎呀,好了好了,你不告诉爷爷他不就不知道了吗?不是就不用担心了吗?是吧?”简沛兰眨着狡诘的眼睛,撒娇地笑了笑。顿了顿,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蔚朗道:“对了,我妈和我爸呢?他们怎么没有来接我呀?”
    蔚朗听了这话,不知该如何回答,打了个哈哈,把她扶上了商逸的轿车。
    “舅舅,你的车子好漂亮噢!”简沛兰坐在车上,看着周围的一切都觉得非常的新奇,兴高采烈地东张西望。
    “这个算什么呀,等你把你老爸的遗产全都搞到手,那个时候,什么好车子你不能有呀!哈哈……”商逸脱口而出的话,让简沛兰顿时没了玩耍的兴致。
    “你说什么呢你!”蔚朗猛地拍了商逸一下,商逸一个不妨,差点将车子撞到墙上。商逸吓得猛踩刹车,嘎——的一声,车子愣生生地横在了路中间。
    “我爸爸的遗产?舅舅,你刚才在说什么?我爸爸,我爸爸他怎么了?”简沛兰不顾被撞伤的额角,颤抖用声音询问着商逸。
    “兰兰,你的父母……他们……他们……”蔚朗想要把实情告诉简沛兰,可是看着她那么惶恐的模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们怎么了!?”简沛兰听着蔚朗吞吞吐吐的语气,隐约感到了不祥的气息。
    “哎呀,他们怎么了?他们被杀了,没有人告诉你吗?”商逸倒是干脆多了,他说完了,怒气冲冲地看着蔚朗道:“你干什么呀!你看看,这下好了吧,差点把我的车撞坏了!哎哟……我的头……都是你啦!”商逸气乎乎地,完全没有注意到简沛兰已经被他的话给震住了。

    简沛兰无助地望向蔚朗,像是想要在蔚朗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蔚朗无奈地点点头,他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尽管他也曾经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简沛兰呆在原地,眼泪在眼眶中打了个转,无声地滴落在了衣襟上……
    ※※※※※※※※※※※※※※
    明媚的阳光下,一群黑衣人默默地行进在蜿蜒的山路上。白色的墓碑恍若寂寥的灵魂站立两旁,于阳光下,更显苍凉。简沛兰红肿着双眼,紧紧地依偎在外公商维贤的怀里。商维贤一脸肃穆,悲伤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情绪,如果不是怀里的孙女,他真想也在这里安安静静地躺着,再也不用为这些事情烦恼了。
    微风拂面,像是商墨丝小时候用柔嫰的小手摩擦他的面颊一般。商维贤想到这里,不禁淌下了泪水。一只柔嫩的小手拂上了他的面颊,商维贤一震,轻呼了一声“小丝!”,低头一看却是简沛兰哀婉的面容。他怜爱地拍了拍简沛兰的头,看着众人将棺木缓缓放进阴暗的土坑里,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蔚朗和姚经义夫妇都默默地捧着鲜花,站在商维贤的身后。云彩似的百合花轻轻地摇动着,像是在和四周飘荡着的灵魂打招呼。蔚朗也一脸阴郁,卓璇玑紧抓着姚经义的胳膊,少不得也有了他年葬侬知是谁的感慨。姚经义握着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眼神。卓璇玑一蹩嘴,眼泪顺着睫毛滑到了姚经义的手背。姚经义指了指商维贤,示意她不要太难过,以免商维贤更难过。
    商逸今天也一本正经的穿上了黑色的丧服,不知道是这个地方令他不自在,还是衣服不合适,他不断地整理着领子。司寇菊不耐烦地看了他几眼,往一旁挪了挪。尽管她和商家没有什么交情,可是她早把商墨丝当作自己的好朋友了,一想起商墨丝那天在花园里和她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就更加难受。过着那么痛苦的人生的商墨丝,就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活着,活得犹如行尸走肉。或许,或许她死了,倒要痛快些吧?司寇菊自己也有些迷惑了,她知道人求生是本能,可是对商墨丝来说,真的需要吗?
    好好安息吧……司寇菊跟着大家给商墨丝的坟上献花的时候,心中默默地念叨着。她觉得很庆幸,商维贤没有把商墨丝和简世平合葬,而是分别把他们葬在相邻的两个墓穴里。这样,商墨丝泉下有知,也不用再受简世平的折磨了。蔚朗在商墨丝的坟前站了许久,直到姚经义过来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呀,这人说没就没了……唉……”姚经义揽着蔚朗的肩膀感叹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你这样,相信商大小姐也会伤心的。”蔚朗感激地点点头,拍拍姚经义的肩,什么话也没有说,跟着商维贤他们一起返回了商府。

    ※※※※※※※※※※※※※※
    从葬礼上回来,商维贤说什么也不去休息,坐在书房里和外孙女聊天。简沛兰刚没父母,按说也是很伤心,可是毕竟自幼和父母分离,父母这个词在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像生硬。她有那么一刻甚至怀疑自己的悲伤都是想象出来的,尤其是当她看见父母的遗体的时候,她竟然有种陌生的感觉。商维贤仿佛很理解她的心情,拿着照片,耐心地把自己的回忆,一点点地灌输给简沛兰。简沛兰静静地听着,努力地想着,想着外公说的母亲那么柔软温暖的手应该是怎样的。
    商逸由着父亲和简沛兰聊天,反正简沛兰非常讨厌他,他也不想去安慰一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倒也乐得逍遥。他招呼着姚经义夫妇和蔚朗,到客厅里玩纸牌。可是大家都没有心思,商逸自觉无趣,便把话题转到了简世平夫妇上了。
    “嘿,那个简老板这些年也没少从我们家捞油水,还白白得了我姐这么个大美人陪着他这么些年,还给他生了个女儿……你们说,这好歹也应该给我们家分些个遗产才是吧?”商逸毫不自重,轻佻地你眉弄眼。姚经义瞧见蔚朗脸色铁青,知道商逸的话惹恼了他,赶忙出声打圆场。可是商逸不得要领,仍旧喋喋不休地说着:“你们知道什么呀!我姐就是笨,好端端地生个女儿,又是作小的,哪里拿得到什么遗产呀!哎呀,不行,我怎么也得想个法子,弄点钱过来,就当是他补偿我姐姐,这样也算是对得起我姐姐呀……”
    “你!你!……”蔚朗被气得脸色煞白,但他还是隐忍不发。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看见了一个人——王一。
    “哎呀,大家都在呀。”王一挠了挠头发,四处张望了一番,转头问司寇菊:“商老爷呢?”司寇菊朝楼上努努嘴:“和小小姐聊天呢。”
    “是吗……”王一继续挠着脑袋,顿了顿说道:“也好,希望他不要知道呀。”
    “不要知道什么呀?”商逸不满地看着王一:“你不好好地去调查案子,跑到我们家来干什么?噢,是不是来找小菊的呀?哎呀,这种事情,就算老头子知道了也没有关系嘛……啊……哈哈……”商逸言语暧昧地说着,不时还瞄着司寇菊。
    “噢,我来还就是为了案子……”王一没有理会商逸的无理,郑重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传票递给商逸看了看。
    “什么!?你脑子没问题吧!居然说我是凶手?!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商逸一跃而起,抓着王一的领子大叫起来。王一也不躲闪,挠着头发现出困扰的模样。苦着脸说道:“商少爷,我了解你的心情,不过……有什么事情,咱们还是到警察局去说吧,你说呢?”王一似笑非笑地看着商逸,商逸颓然地放开了他的衣领,嘴里嘟囔着:“你们一定会后悔的,这么胡乱抓人,看我告你们!”
    王一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微一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蔚朗和姚经义夫妇面面相窥,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司寇菊茫然地看着王一,想要他给自己一个答案。王一只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领着商逸离开了商府,他的同事们簇拥着商逸上了车。
    ※※※※※※※※※※※※※※
    商维贤回头从窗户往外看,看着商逸被送进警车里。
    “外公,您在看什么呢?”简沛兰也伸着脖子,想要往窗外张望。
    “噢,没什么,我以为温姨回来了。”商维贤打了个哈哈,继续和简沛兰说着她的父母。
    窗外,天空上不知何时变得乌云密布,看来就要下雨了……
    路上尽是行色匆匆的人,蔚朗也在其中。目前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但是他还是决定要去看看商维贤。他知道商维贤应该已经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了,也知道那些消息灵通、富有想象力的记者们是怎么讲这件事的。他还是要去看商维贤,他一定要向他解释清楚,而且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商维贤是多么的需要别人的陪伴。
    看到蔚朗大步走进在客厅,司寇菊、王一和姚经义都感到有些意外。蔚朗坦然地笑着,依旧风度翩翩,他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好隐藏,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沙发上,并且一一和大家打招呼。
    “我知道,你们心里现在都很迷糊吧?对于大小姐的被害,我和你们一样感到意外,并且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呀。警察不相信我,王一和小菊怀疑我都很正常,但是姚医生,你我相交多年,应该不会不了解我呀?”蔚朗淡然地说着,语气非常平和,已经没有了昨天在现场那种失态的神情。看他如此坦然,倒是让其他三个人觉得惭愧,姚经义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哈哈。
    “蔚先生呀,我跟你说,不是我们警察不相信你,但是你也知道我们警察办案是要讲求证据的呀。”王一微笑着,揉了揉已经非常凌乱的头发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你也很不幸呀,上次你家里就发生过失窃案……当然啦,什么东西也没有丢……你是这么说的吧?不过你还是受了伤,在医院里躺了很长时间呀。这次又是你,我看了你的口供,你说一进门就被人给迷晕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简氏夫妇都已经死了。如果事实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当然我还是相信你的……,你不觉得这些事情都像是有人想要故意陷害你吗?你能不能仔细想想,究竟有没有和谁结下了仇,而且也有可能是有人跟商老结了仇,而你又和他关系密切,因此……凶手才会故意陷害你呢。”王一的头发此时已经被自己揉地不成样子了,大概小鸟都不愿意在这么乱的地方筑巢,可是他的思路却慢慢清晰起来。
    客厅里一阵沉默,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蔚朗身上,蔚朗则眉头紧锁,闭目靠在沙发上,努力地思索着王一的话。隔了半晌,他缓缓地睁开了眼,轻轻地摇摇头,众人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哟嗬,这人来得还真齐呀!呵呵……”商逸身穿耀眼的明黄色条文西装,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王一好奇地看着他,觉得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刚刚失去了亲人的人;蔚朗看着他不觉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不过很快收敛起来;司寇菊倒是大大方方地把头转向一边,当作没看见;姚经义讪讪地笑笑,算是和他打了个招呼。

    商逸全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倒,一扬眉毛问道:“喂,那个……老头子知道了吧?没厥过去吧?”姚经义摇了摇头。
    “啐!这个老头子,还真结实!都不知道他原来动不动就晕过去是不是假装的!”商逸这句话让在场的人更加厌恶,司寇菊气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打算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却被王一及时阻止了。
    “呵呵……,商老爷的身体好是件好事呀。可惜你姐姐啦,年纪轻轻的就……唉……”王一淡淡地说着,眼睛瞄着商逸的脸。
    “是呀,是呀,我也很意外呢!唉,我姐也够可怜的,嫁了个糟老头子吧,嘿嘿,又被人给杀了……”商逸直到此时,脸上才露出了一副难过的神情。
    “……最近你也很忙吧?晚上要出去应酬,一大早还要到公司去照料生意,哎呀……商老爷还好有你这么个儿子,不然可就真的太惨了……”王一继续和商逸聊着。
    “那是!老爷子还不相信我!真是的!呵呵……老说我年轻,没什么经验……总是拿蔚朗来和我说事。”说到这里,商逸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蔚朗说道:“对了,蔚先生呀,我姐姐和姐夫究竟是不是你杀的呀?哈哈哈哈……你该不是看不惯她和那个糟老头子在一起吧……”商逸放肆地大笑起来。
    “噢,是吗?我也许是很讨厌简世平……”蔚朗一面说着,一面玩弄起袖子上的一颗袖扣,日光照在上面,显得格外耀眼。商逸不禁眯起眼看了看,正想挖苦蔚朗,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咽回去了。蔚朗斜睨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尽管简世平很让我讨厌,不过我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他的。犯了罪的人,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自然会有法律去制裁他,你说呢?商大少爷?”蔚朗今天第一次对商逸露出了笑脸,可商逸却觉得他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啊……你们先聊着,我上去看看老头子怎么样了。”商逸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离开了大厅。
    “我呸!真是个人渣,怎么会有这种人呀!他幸好走得快,不然呀,看我怎么收拾他!”司寇菊气不打一处来,转而对王一说:“你也是!刚才干嘛拦着我?你要不拦着我,我早就给他两个大锅贴了!”司寇菊一面说着,一面比划着,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
    众人围绕着命案聊了一阵,也没得出什么结果。蔚朗去看望了商维贤,他只对蔚朗说了一句话“老简终于在我前面走了,小丝也没了,我想要和我的孙女在一起,他们两个人现在就在兰兰身上。”蔚朗心头一震,还是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表示会帮他把事情安排好。离开的时候蔚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些酸,他很感激商维贤能够信任他。
    大家各自离开了商府,司寇菊照旧出来送王一一程。
    “那个商少爷真不是个东西!”司寇菊的气还没有消。
    “你好象很讨厌他呀,也不至于如此吧?”王一笑道。
    “当然至于啦!他不仅一天到晚不务正业,而且也不是什么好人,尽算计着什么时候能够把老爷子的家产变成他自己的!可恶,没见过这么不孝的儿子!”司寇菊怒道,顺便把那天偷听到的商家父子的谈话告诉了王一。王一听了之后一言不发,自顾自地蹲在路边揪起了头发。
    “喂!喂!你没那么难过吧,你看你的头发,都成什么样子了呀!”司寇菊忍不住去拉王一。
    “啊!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呢?”王一烦躁地抓着头发叫起来,司寇菊噗嗤一笑,打趣道:“有什么?还不就是你的头发和你那颗猪脑子……嘻嘻……”
    “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我的是猪脑子呀!”
    “……”司寇菊听他这么一问,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
    “对呀!证据呀!”王一一拍脑袋站了起来,身材高大的他,象个小熊似的一把握住司寇菊的肩,兴奋地说道:“我这就去警察局再了解一下情况,商家那边你要继续留心,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呢!你自己多小心!我走了!”
    王一没等司寇菊跟他说再见,便风一般地跑了。司寇菊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由得摇着头笑了起来。这个家伙,还和小时候一样,乱七八糟的……司寇菊一面想着,一面往回走,没有注意到身后,正有一条黑影跟随着她……
    天色仍旧昏暗,周围都静悄悄的,天地之间有种浑浊的感觉。商墨丝暗自叹息,一抬头便撞上了司寇菊询问的目光。她冲着司寇菊露出一丝暗淡的笑容,看着让人心疼。
    “你知道我为什么嫁给简世平吗?”商墨丝说出这句话,司寇菊迷茫地摇头。
    “我父亲和简世平是好朋友,从我懂事起他就经常在我家出入。记得有一次,我听见他跟我父亲说,要我嫁给她。我父亲断然拒绝了,他说我和蔚朗很好,他不方便干与我们的事情。简世平听了后,发出一阵冷笑,听得我浑身发麻。他威胁我父亲,说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后来他们又小声嘀咕了几句,我没能听清楚。那天父亲的脸色很难看,心情也非常坏。一天他带着福伯外出办事,简世平竟然闯进了我的房间……过了两个月,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不得已嫁给了他。”
    “这个禽兽!难道你父亲不知道吗?”司寇菊义愤填膺。
    “不,我不知道父亲是否知道,我也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还能做什么呢?就认命吧……”商墨丝仰天叹息。
    “怎么能这样!我去告诉商老爷!”
    “不用了,现在兰兰都已经那么大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可是那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呢?难道是……是简世平,简老爷?”司寇菊瞪大了眼睛看着商墨丝,商墨丝无奈地点点头。
    “他为什么要怎么做?他不是喜欢你才和你结婚的吗?”司寇菊有些不解。
    “他?不,你错了,他并不喜欢我,他只是喜欢和别人抢东西而已。为了达到目的,他总是不择手段,是个卑劣的小人!他这个人疑心病很重,一会儿说我是父亲他来的奸细,一会儿又说我和蔚朗余情未了,甚至还说兰兰是我和蔚朗的小孩。只要稍有不慎,他便对我拳脚相加,我有时候担心他会对兰兰下毒手,无奈那我只好将兰兰送到了国外。现在她是我全部的希望和寄托,只要她能够平安无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只是不知道父亲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够好起来,什么时候能和我们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商墨丝注视着天空的双眼,企盼着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司寇菊听了,觉得鼻子酸酸的,她从来未曾想过象商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也有这么多的无奈。这时,她又想起了王一说的话,如果商墨丝说的是真的,那么商家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很有可能就是简世平干的。想到这里,司寇菊心里隐隐地泛起了不安。
    司寇菊轻轻地拍了拍商墨丝的背,希望她不要太难过了。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撞了过来,商墨丝险险被撞翻在地。司寇菊扶住商墨丝定睛一看,竟然又是小翠,真不知道这丫头最近怎么这么魂不守舍。小翠慌慌张张的模样,就象一只受惊的兔子,她看着司寇菊,仿佛看见了救星似的。

    “小姐,大小姐,我……我跟你们说……”小翠结结巴巴地,一面拍着胸脯一面喘着气,司寇菊和商墨丝都诧异地看着她。
    “小翠,你在干什么呢?”温姨突然出现在了小翠的身后,小翠被她吓了一跳,惶恐地看着她。
    “你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呢,还不快给我回去。”温姨冷冷地命令道,小翠打了个寒战,她用乞求似的目光看着商墨丝和司寇菊,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向温姨走去。
    看着小翠和温姨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司寇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觉得小翠的目光是那么的可怜,好象要跟她讲什么,可是他们谁都不敢出言阻止温姨。司寇菊和商墨丝对望一眼,自嘲地笑笑也转身走回了房间。
    吃过晚饭后,司寇菊查看了商维贤的状况,看来一切都好。商墨丝已经离开了,司寇菊却怎么也放不下心。她心情烦闷,在大厅里又看到了小翠。她决定要问个清楚,她想知道小翠到底要跟她讲什么。
    “小姐,您还没休息啊?”小翠笑着和她打招呼,脸上没有了黄昏时的慌张。司寇菊也冲她笑了笑,心里有些纳闷。
    “小翠芽,今天下午在花园里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没有啊,我能跟您讲什么呀,不过是撞到你们我心里不好意思罢了。”小翠笑了笑,支吾了两句便赶忙离开了,留下司寇菊一个人在大厅里发呆。
    这个晚上倒也很安静,居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司寇菊睡得很安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连忙起床洗漱了一番,去到商维贤的房间里。商维贤已经醒了,看来昨晚久违了的安静让大家都得到了良好的睡眠。司寇菊看见商维贤精神的模样,也不由得替他和商墨丝高兴。她服侍着商维贤吃完药后,这才离开他的房间。

    堆满了家具的大厅里面没有一个人,反而显得空荡荡的。司寇菊微蹩皱着眉头穿过大厅来到了花园,正瞧见小翠背着包袱仿佛要外出的模样。
    “小翠,你这是要到哪去呀?”
    “呀,是小姐呀。我要回老家去,我奶奶病了。”小翠笑了笑说道。
    “咦?你奶奶病了呀?什么时候的事啊?”司寇菊觉得有些诧异。
    “哦,今天早上我妈妈托人带来了口信,说奶奶病了,叫我赶紧回去看看。”
    “是这样啊。那你要去多久呢?”
    “不太清楚,先看了奶奶才知道。”
    “那你替我向你奶奶问个好,让她老人家多注意身体才是呀。”司寇菊出于职业习惯,忍不住叮咛了几句。
    小翠应了她的话,匆匆离开了商府。
    自从小翠离开商府已经有五天的日子了,这段时间一切都风平浪静。司寇菊已经不再相信王一说的那些话了,她认为王一根本就是杞人忧天。这几天只要有空,王一都会跑到商府来和司寇菊聊上一阵子。除了对王一的阴谋论感到烦燥以外,司寇菊还是非常高兴他能来看望自己的。他们谈论小时候的那些趣事,说着彼此那段时间的生活,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这天,商府来了一个年龄40岁左右的女人,她自称是小翠的妈妈。
    “您就是小翠的妈妈呀?小翠***身体好吗?小翠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司寇菊看着这位身材不高,面容朴实的乡下女人,心里倒生出一些喜爱。
    “什么?小翠的奶奶病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才从她奶奶那里来,这么没有看见她呢?”小翠的妈妈奇怪地问道。
    “什么?不是您说小翠的奶奶病了吗?就是几天前,不是您托人把她叫回去的吗?”司寇菊不解地问道。
    “没有啊!我从来没有托谁过来找过小翠,而且小翠的奶奶也并没有生病呀!”
    “那,那天来的人是谁呢?小翠到哪去了?”司寇菊自言自语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呢!该不是你们把我的女儿给拐卖了吧!你们还我的女儿!”小翠的妈妈听到司寇菊这么说,抓着她的膀子晃了起来。
    房间里的人听到吵闹声也跟了出来,墩子见是小翠的妈妈,也觉得有些奇怪。他跟她说,那天的确是有人来跟小翠讲,说她奶奶病了让她赶紧回家去。墩子和小翠的妈妈倒也认识,听墩子怎么说小翠的妈妈放开了司寇菊,无助地拉着墩子的手,不停地问她自己的女儿到哪去了。
    是啊……小翠究竟到哪儿去了呢?又是谁来告诉她,她的奶奶病了的呢?司寇菊的心沉了下去,原来那几天太平的日子不过是一个假象,他们都还像笼子里的小老鼠一般,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第十二节 替罪羔羊
    阴雨绵绵的季节,连心情也跟着阴郁起来,而这一切的阴郁都比不上商宅里的诡异。已经失踪五天的小翠,她就躺在郊外的荒地里,不过她再也不会觉得烦恼和不安了,因为躺在那里的只不过是她的尸体罢了。冷冷的雨就这么冷冷地下着,在四周溅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象是要给这个不知冷的尸体盖上一张被子。没人知道这个姑娘是谁,也没人在乎,因为这里不是正经人来的地方。在这里,通常只有流匪和强盗,没有人会蠢到来这里送命的。哪怕是阳光明媚的日子,这里也是冰冷的,人的心在这里也会被冻结。
    小翠的尸体是墩子陪着她的母亲去警察局领回来的,回来的时候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也跟着小翠去了另一个世界。虽然小翠只是商宅里的一个丫鬟,但是在接二连三发生事故的今天,整个商宅里如今全是愁云惨雾。
    王一也跟着赶到了商府,这时的商府照样没少了那几个常客。自从知道了简世平对商墨丝的恶行后,司寇菊看到他那张脸就觉得恶心,远远地站在客厅的一角。商维贤因为身体的缘故,依旧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商墨丝虽然不住在家里了,可毕竟也是看着小翠长大的,有时候她觉得小翠就象自己的一个小妹妹。一想到她死得那么凄惨,商墨丝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在前几天,小翠还:大、大这样地叫着她,还亲手给她端茶倒水,怎么就死了?怎么这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呢?是呀,也不知道她死了是不是一件好事,商墨丝的脑海里闪现出了简世平调戏小翠的画面,为自己冒出这样的念头感到一些恐惧。
    对于小翠的死,简世平多少还是有些惋惜的,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还没等他咬上一口,怎么就变成了硬邦邦的尸体了呢?可惜啊,可惜……简世平摇头想着,点燃了香烟,高深莫测的表情挂在脸上,心里却想的是另外一回事。
    蔚朗和姚经义倒真的是为小翠感到惋惜,不管怎么说,这么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不应该在冰冷的阴雨中悄然消逝。蔚朗想起了小翠看着他时的模样,总是潮红着双颊,眼波荡漾着浅浅的充满羞涩的笑意。一个淳朴的乡下小姑娘,正期待着生命的华彩,却被人残忍地划下了休止符。蔚朗为小翠惋惜,也为当时没有劝阻简世平调戏小翠感到羞愧。
    “那也就是说,是十天前听说自己的奶奶生病了,离开这里的。然后第五天的时候小翠的母亲来这里,你们才知道她失踪了,当时就报案了。我们在接到报案后,经过了五天才在郊外发现了她的尸体。这前后就是十天的时间了,而且从尸体腐败的状况看起来,她死了至少有七八天了。最近天气比较寒冷,尸体的腐败程度不是那么严重。所以就我估计,她可能在离开这里之后就被人杀害了。”王一掐算着日子,小翠的尸体还不断地浮现在她的眼前。由于发现的时间太晚了,加上连日的阴雨不断,现场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对破案有价值的线索。

    “小翠离开之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王一问温姨,温姨还是面无表情。司寇菊立马想到了那天,小翠惊慌失措的模样。温姨一定知道什么吧?司寇菊心里这么想着,眼睛禁不住望向了温姨。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对老爷说。就在老爷的骨牌丢失的前一天晚上,我在二楼看到了墩子和小翠。”温姨不紧不慢地说道,就仿佛她忘了在咖啡里加糖一样正常。
    “什么!她和墩子!一起到二楼去?”简世平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想的和其他几个人想得一样:很有可能,商维贤丢失的骨牌就是他们两个合伙给偷了。大家的目光都变得尖锐起来,小翠在他们心中的模样也不再可爱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那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呀!
    “他MD!吃里爬外的东西!老子……”简世平气乎乎地骂道,他想说的是:那玩意老子都没能弄到手,倒让你们两个小王八蛋给偷去了!不过,后面那半句他愣生生地把它给吞回去了。毕竟,这里还坐着一个警官呢。
    “不会的!小翠怎么会作那种事?她来我们商家这么多年了,从来也每有过偷鸡摸狗的事情。墩子也不可能,他可是福伯介绍来的,人又老实又勤快,他也来了几年了,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状况。虽然他们都是佣人,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说他们的人品有问题呀!何况小翠都死了,我不允许你们这样说她!”商墨丝的情绪显然非常激动,这个面人似的大很少这个大声说话,更很少用这种命令式的口气。看来,小翠的死给她的打击也不小。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让商墨丝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大,您也不能这么说。您想想,小翠不过是一个佣人,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人要杀她呢?”蔚朗用低沉平缓地语调说着,试图安抚商墨丝激动的情绪。
    “那是强盗干的!他们现在那么猖獗,一定是以为小翠身上有钱,就把她杀了!是谋财害命呀!”商墨丝用自己的理智抗拒着蔚朗。
    “可是您想想,小翠是因为有人来给她带口信,说她奶奶病了,要她赶紧回去,她这才离开的吧?”蔚朗不理会商墨丝的不满,仍旧说着。
    “是,我当然知道啦。他们就是谋杀!先把小翠骗出去,再把她杀了!”商墨丝也不甘示弱。
    “大,您认为强盗会在一个佣人身上花这么大的工夫吗?有这些时间,他们为什么不去找个有钱的老板下手呢?”
    “这……这我怎么知道?或许他们就认为小翠是有钱人呢?”
    “既然知道小翠的家里的情况,就不可能不知道小翠是什么身份。也就是说,小翠的确是被谋杀的,但是却未必是普通的强盗杀人事件哦。”
    “那不是强盗还能是什么?”商墨丝的逻辑思维能力,因为过度的恐惧和伤感已经开始混乱了,无法正确地分析眼前的这些情况。
    “我认为,可能跟突然丢失的骨牌有关。”蔚朗一说道这里,停了下来,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
    “哎呀!蔚先生幸好是个商人呀!你要是来当警察呀,我们这些人可就没有饭吃了呀。哈哈哈……”王一对蔚朗的分析非常赞同,应该说,蔚朗刚才的分析也正是王一对这个案件的看法。不过商墨丝的情绪如此激动,还是让王一有些不安。他给司寇菊使了个眼神,司寇菊心领神会地去拉着商墨丝,扶她去楼上的房间里歇息一下。
    看着司寇菊扶商墨丝去休息了,王一才开始继续询问有关小翠的事情。大家都小翠的了解也都不是很深,而且也没有人知道小翠在这个城市里还有没有其他的朋友。至于说到她和墩子,大家都知道,墩子很喜欢她;不过她小姑娘心气高,总是巴望着有天也能个少奶奶。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至此,王一也就只能了解到这么多了。
    树影摇动着司寇菊的心扉,虽然此时的王一已经成为了一名警官,但是在她看来,他仍旧是一个毛头小子,仍旧是自己儿时的玩伴。
    “你怎么看待小翠的死?”王一沉思着,并未发觉司寇菊的心事。现在在商府事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引发了他最大的好奇心。他真的想不出来,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在商府发生。为什么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环,会让人这样煞费苦心地将她谋杀呢?难道她真的知道了一些她不该知道的秘密吗?
    “我觉得肯定是简世平干的!他平时就对小翠动手动脚的,八成是把小翠给……然后就把她给杀了,来个毁尸灭迹、死无对证!”司寇菊想起了那天商墨丝对她说的话,对简世平的厌恶已经到了极限,在她的心目中只有简世平这个恶魔才会干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徕。不过,她的谬论却让王一觉得好笑,当然他没敢笑出来。要知道,司寇菊的独门秘拳还是很厉害的,被她胡乱打中了,那滋味可不好受。
    “咳咳!这个嘛……小翠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虽然很脏,但是却穿戴整齐,因此可以肯定,她之前并没有遭到……侵犯。”王一说道这里脸红了一下,和女人讨论这样的话题还是第一次,即便是从前的“假小子”,他也很难坦然和她谈论这些话题吧。
    “可是……可是他不是个好人!我敢肯定,这些事情里面总是有和他相关联的地方,他呀,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哼!还有,还有那个温姨。小翠失踪前一天,我和商大在花园里聊天,小翠突然慌慌张张地撞了过来,她正想和我说什么的时候,就被温姨给打断了,后来我再问她的时候她就什么也不说了。啊!对了,忘了跟你说,那天商大在我房里的时候,居然发现了一条毒蛇!”司寇菊说道小翠的事情,才突然想起了那条令人毛骨悚然的毒蛇。
    “哦?你的房间里出现了毒蛇?”王一听司寇菊这么一说,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点着头沉呤了一阵,悠悠然地说道:“你看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们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以后,一定会对你不利的。当时我让你要多加注意,你还嘲笑我太多心了。现在怎么样?知道我说的话是正确的了吧?不过从这点看来,这个凶手多半就在这些人当中,但是他们是怎么做的,又是什么目的呢?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呀。”王一不住地摇头。
    “嘿,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看上了商家的财产,再不就是跟他有仇喽,还能怎么样?”司寇菊忍不住嘲笑起王一来,看到王一愁眉苦脸的模样,她就想要捉弄他。
    “嗯,你说得没错,的确是这个样子。可是究竟是谁想要谋夺他的家产,又是谁跟他有仇呢?要是跟他有仇,也犯不着跟个丫鬟过不去呀?”
    “嘿嘿,你这是问我呀?这些问题应该由你去解决吧!要是我都知道了,那你们警察的位置就该归我了。呵呵……再说你也不要小看了丫鬟,他们可是知道很多主人的秘密的哟。你不知道有这样一句话吗:下人眼里无英雄。就是说呀,这个主人们回到家里,通常都很放松,基本上不会再去顾忌自己的形象啦、秘密呀这一类的事情。所以呀,他们很有可能知道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哦。”司寇菊说得入情入理,王一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她,不住地点头。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对方在暗,我们在明,你回去还是要多加小心啊。记得要把门窗关好,还有啊,一定要把锁换了,把钥匙保管好,不要给其他的人,知道吗?还有……”
    “还有、还有、还有什么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了?讨厌死了,人家自己知道啦。”司寇菊半娇半嗔地,她明白王一的心思在自己身上,不过一时还不习惯。四目对望时,两个人的脸都红了起来,象天边那抹彩霞。
    ※※※※※※※※※※※※※※
    商维贤静静地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羽绒被子仍旧觉得冰冷。他身旁坐着女儿商墨丝,愁眉不展的脸庞显得比原来更加憔悴。商墨丝没有察觉到父亲正注视自己,脑子里全是蔚朗刚才说的那些话。难道连小翠也……不可能,这个从小在自己家里长大的小姑娘怎么会作这种事呢?虽说她不会真的为了商家而赴汤蹈火,但也不至于和着外人来打商家的主意啊!
    “家里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商维贤问道。大家因为担心商维贤的身体,并没有把小翠遇害的事情告诉他。
    “啊?不,没有,什么事也没有……”商墨丝连忙否认。
    “唉……你也要骗我吗?你是我的女儿,你有什么心事难道我还看不出来?”
    “爸爸……我……”
    “算了,没什么的。我知道你们也是担心我才什么事都瞒着我,可是我心里面酪这么惦记着不是更难受吗?唉,其实啊,爸爸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呀。我知道你和简世平过得很糟糕,但是我没有办法帮你呀。我们商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是在这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也是非常无奈呀。妈也一直怪我,说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可是你想想,就算当时把你嫁给了蔚朗,你认为蔚朗会接受吗?而我也不想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一辈子呀。爸爸老了,总有一天也会死的,到时候剩下你一个人,你说你该怎么办呢?你弟弟是什么样子的人,我们大家都清楚,可是谁叫他是我们商家唯一的男丁呢?就算老简和我都没了,你起码还有沛兰呀……”

    “爸爸,您别说了!”商墨丝听着父亲嘴里老是离不开一个死字,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不安。
    “墨丝啊,你还怪爸爸吗?爸爸真的是希望你好啊……”商维贤见女儿出声阻止自己,还以为她生气了。
    “不,爸爸,我怎么可能生您的气呢?要怪就怪女儿自己的命不好,合该遇着这些磨难,我早就认命了,哪里还会生您的气呢?”商墨丝冲着父亲枯涩地一笑,直笑得商维贤胸中气闷酸楚,眼睛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商墨丝见状,赶紧收拾自己的心情,岔开话题,说起了唯一让她欣慰的女儿简沛兰。和女儿分开已经很久了,商墨丝非常想念自己的女儿。虽然经常通信,但是毕竟不能陪伴着她,心中也深觉落寞。她忽然萌生接女儿回来的念头,却被商维贤的话给打消了。如今家里已经是风雨飘摇了,万一简沛兰再有个甚么三长两短的,他就更对不起商墨丝了。
    ※※※※※※※※※※※※※※
    清晨一阵急促的铃声把司寇菊从被窝里赶了出来,商维贤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司寇菊一时慌了手脚,普通的情况她是可以应付的,但目前商维贤的状况很不好。她连忙找来温姨,让她着人去请姚大夫过来,自己留在这里继续照顾商维贤。
    没多一会儿功夫,姚大夫便和夫人卓璇玑一起过来了。司寇菊见到卓璇玑也来了,觉得有些意外。她当然不知道,卓璇玑是不放心自己的丈夫,怕他和这个看着没什么心眼又可爱的小护士有什么瓜葛,所以也就跟着跑来了。
    “老爷现在怎么样了?”温姨平静地问司寇菊。
    “不太清楚,姚大夫正在里面给他作检查呢。”司寇菊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温姨。她没想到温姨会自己亲自跑去找姚大夫,这个平时连大门都不原意出去的石膏像,居然会为了商维贤亲自去找大夫,难道说……想到这里,司寇菊不由得噗嗤笑了起来。温姨显然有些不解,但是等她看到司寇菊暧昧的笑容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苍白的脸更加阴沉了,转身如鬼魅般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司寇菊觉得不好意思了,正想要赶过去跟她说两句话,却听见姚大夫在里面叫她,只得应声进了房间。
    大厅里除了卓璇玑以外见不到一个人影,自从商家接二连三的发生离奇的事件以来,外间都传言说商宅闹鬼,家里环境稍微好些庸人的佣人都陆续离开了。小翠也离奇的死了,现今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了。一想着小翠不久前还曾经在这里给自己端茶,卓璇玑不禁打了个冷战,觉得这里阴森森的,让人心里发怵。她连忙走出了大厅,来到院子里,感到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这才觉得踏实了些。
    卓璇玑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逛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厨房前。她正觉得口渴,便进去打算自己找找看有没有水喝。可是她看到的,却是挂在房梁上的墩子的尸体……
    第十七节 第二日
    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天花板传来,商维贤被惊醒了。他缓缓地睁开眼,侧耳细听,那个脚步声却又消失了。商维贤觉得内心一阵莫名的慌乱,眼见早已天光,便起身走到窗前。就在他推开窗户的刹那,他猛地看见了女儿商墨丝少女般的脸。她正甜甜地笑着,望着他,就像很多年以前一样。
    “小丝!你怎么……”商维贤惊呼道,待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根本就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有着和商墨丝一样甜蜜的笑容,一样美丽的脸庞,但是眼睛里闪烁着的,却是商墨丝不曾有过的尖锐的光芒。这张照片上面的人,就是商墨丝和简世平的女儿——简沛兰。
    在窗前看见简沛兰的照片令商维贤很纳闷,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加浓重。他俯身拾起简沛兰的照片,拿着照片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着。他有多久没有看见过女儿开心的笑容了呀,他又有多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孙女儿了呀。唉……我一个老头子,还能再活多久呢?还有多少时候能够和儿女们在一起,共享天伦呢?商维贤哀伤地想着,仰头叹了口气。就在他仰头的时候,他竟然又看见了商墨丝的脸,还有简世平!他们就那么笑着,飘飘荡荡地扑到了他的脸上。
    商维贤没来得及躲过,他们就那么悠然地躺在了他的脸上。商维贤慌乱地抓向自己的脸,发现那不过是报纸。
    《本市豪富夫妇离奇死亡》,大大的黑色宋体撞进商维贤的眼睛,他战抖着往下看,便看见了商墨丝和简世平的照片。照片是他们结婚时照的,照片上的商墨丝眼神黯然,她那黯然的眼神到现在仍旧能够让商维贤感到心痛。简世平眯缝着的小眼睛,里面的寒光依旧……他们死了?真的死了?商维贤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两个人都算是他至亲的人,怎么一转眼就没了?看错了吧?商维贤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次仔细把报道和照片看了几遍,还是无法相信。
    “小菊!小菊!”商维贤心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要找其他的人来帮他证明他看错了。

    ※※※※※※※※※※※※※※
    “小菊,你听说了吗?看报纸了吧?”王一风风火火地冲到司寇菊的面前,激动地挥舞着手上的报纸。
    “嗯……看了……,是真的吗?”司寇菊红着眼睛,声音哽咽着。她今天早上看见这份报道,也着实吃了一惊。她也怀疑报纸是不是把照片登错了,或者是把人的名字写错了呀。她原本要去找王一的,没想到王一来得这么快。
    “是!是真的!我本来也不相信,然后赶到那个辖区去看了记录,还有他们两个人的尸体……”王一说道这里猛地住了嘴,因为他发现司寇菊怔怔地流下了眼泪,他顿时慌了手脚。
    “我不相信,你胡说!”司寇菊叫了起来,她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她很喜欢那个温柔的商墨丝。“还有,还有,那个商老爷怎么办呀?他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司寇菊想到了商维贤那虚弱的身体。
    王一听她这么一说,也不住地点头。商维贤的身体的确让人担忧,不过现在他更挂记的是,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要杀害他们呢?
    “对了!究竟是谁干的?”司寇菊也想到了这一点。
    “唔……这个问题现在还很难说,就目前的证据来讲,嫌疑最大的是……是蔚朗蔚先生。”王一表情迷惑地看着司寇菊。

    “什么!?怎么可能!蔚先生和大小姐关系那么好,他人又那么好,怎么可能杀了大小姐呢?”司寇菊瞪大了眼睛。
    “我也觉得有些古怪,不过,办案讲求证据。而且,现在并没有说蔚朗就是凶手,不过他的嫌疑最大罢了。”
    “那你还不快去把案子查清楚!”司寇菊瞪着王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笨蛋。
    “不是我不想呀,可是这个案子它不归我管呀。”王一无奈地摊着手。
    “那你不会想想办法呀!一定要把杀害大小姐的凶手抓住,把他绳之以法!”司寇菊目光坚定地说道。
    “这个当然,我也想要呀。对了,我想问问,最近这个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还有,前天晚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呢?”王一询问着司寇菊。
    “前天晚上吗?前天晚上……”司寇菊正想要说什么,突然听见了商维贤的呼喊声。这个时候,温姨也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司寇菊和王一的身旁,她的手上也拿着一份今天的早报。
    三个人都听到了商维贤的呼叫,但是谁也没有回答,他们互相看着彼此,都茫然不知所措。
    商维贤站在楼梯上,一眼便看见了王一,跟着发现他们人手一份早报,心中完全明白了。他身子一晃,跌坐在楼梯上。众人见状,慌忙跑上前去,将他扶进了卧房。此时的商维贤已经面无表情,连晕过去都不能。他就静静地坐在阳台上,一点都不激动,只是手上静静地握着今天早上离奇飘来的孙女的照片,以及印着他女儿被害消息的报纸。众人担心地望着他的背影,想要去劝慰他,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商老……”姚经义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正要去叫商维贤,立刻被司寇菊等人给阻止了。姚经义止住叫声,轻轻地走到他的身旁。他看见商维贤正呆呆地望着天空,偶尔眨眨眼睛。姚经义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状况,也想让他一个人静静,便对众人摇摇头,示意商维贤没有什么问题,让大家离开这里,自己也跟在众人身后离开。门轻轻地合上时,商维贤又眨了眨眼睛……
    小队长紧盯着蔚朗的眼睛,看得出来,蔚朗非常的伤心。如果蔚朗真的是凶手,应该不会这么难过。但是,不能排除有些聪明的凶手,能够很好地伪装自己。蔚朗根本没有注意到小队长的目光,他只是呆呆地跟着他进来,呆呆地坐着,无助和空虚已经将他完全地包围起来,让他无法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小队长清了清嗓子,发现并没有引起蔚朗的注意,他只得敲了敲桌子,叫了蔚朗两声。蔚朗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小队长,他想要给小队长一个歉意的微笑,却在嘴角抽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凄惨容貌。
    “嗯……,蔚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我们不得不问你一些问题。相信你应该明白,现在所有的证据对你来讲都非常的不利,因此希望你能够尽量地配合我们,认真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好吗?”小队长看着蔚朗的“笑”,心里也不禁战抖了一下,连最初的立场都开始动摇了。
    蔚朗当然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机械地点点头,并不认为自己认真回答问题就能够洗脱嫌疑。总之商墨丝已经不在了,这个嫌疑要不要洗脱,对他仿佛没有任何意义。他点头,只是不想让这个对他表现出同情的警官难堪。
    看见蔚朗点头表示同意,小队长暗自吐了口气,想了想之后,缓缓地问道:“蔚先生,你是不是开了一家拍卖行,名字叫永利?”
    “是的。不过不是我开的,是我的老板送给我的。”
    “哦,是这样。那么你能跟我说说你和商家的关系吗?”小队长小心翼翼地问着蔚朗。
    “……当然可以。……商老爷可以算是我的再生父母吧,我自小父母双亡,是商老收留了我。后来又把我介绍到永利当伙计,永利的老板很照顾我。老板临死之前将永利传给了我。商老很喜欢古董和马吊,我们经常有生意来往,但是我们更像是亲人的关系。商少爷和商大小姐跟我也是好朋友,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商大小姐……大小姐她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女人,也非常善良……她……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呀……”蔚朗说道这里,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双手,肩头微微地颤抖起来。

    “咳咳……这个,蔚先生,我相信,这种事情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会非常难过的。既然你说死者……哦,不,是商大小姐,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女人,你们又是好朋友,我想她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这么难过的模样,你还是要节哀顺便呀。”小队长被蔚朗的悲伤给感动了,自己也不住地蹩着嘴唇点着头。
    “……对不起,我、我太失态了。警官,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蔚朗忍住抽泣,却没有抬起头,只是低声地说着。
    小队长呆了一呆,继续问道:“你今天是什么时候接到商少爷的电话的?”
    “今天早上大约8点过点儿,当时我还在休息。”
    “哦?那么就是说没有人给你作证啦?”
    “不,我出门的时候刚巧店里的伙计来找我,所以他可以给我作证。”蔚朗思索了一下。
    “嗯……,那你昨天晚上在做什么呢?”小队长仔细地作着笔录。
    “昨天晚上?我上坟去了。”
    “上坟?给谁呀?”小队长觉得有些意外。
    “给我的老板,就是原来永利的老板。昨天是他的忌日,我下班以后就到他的坟前去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回去的呢?有没有人可以给你作证呢?”小队长的目光又再度变得犀利起来。

    “什么时间啊?我不怎么记得清楚了,不过很晚就是了。当时路上已经没有行人,我想应该没有人可以给我作证。”蔚朗苦着脸说道,他摇着头很是无奈,因为他自己又给自己增加了成为嫌疑犯的有力证据。
    “你难道一直都呆在他的坟前?”小队长猜测着。
    “不,因为我老板他葬在郊外……,加上……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弄得我心情很不好。正逢我恩师的忌日,我愈发觉得伤感。我想一个人静静,便自己步行回来,所以才会那么晚。”蔚朗怅然一笑。
    “唔……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你应该知道,这个男死者可是在今天凌晨死亡的。而今天在女死者被杀的时候,你又在现场,并且对于一个多小时的空白时间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也就是说,在两个被害者被害的时候,你根本没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据。”小队长目不转睛地盯着蔚朗。
    “警官,谢谢你的提醒。我当然知道,但是作伪证也是犯法的吧?而且事实就是这样,我哪能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提前做好准备呢?”蔚朗无奈地耸耸肩,小队长也觉得这话有道理,跟着他连连点头。
    “好吧,这个问题先放下吧。关于这个男死者,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呢?”小队长话锋一转,扯到了简世平的身上。一听到简世平的名字,蔚朗的身子一震。
    “我和简世平只是普通的关系吧,因为他和商老是结拜兄弟,所以经常在商家出入……后来,后来又娶了商大小姐,跟商家的关系就越来越亲了。我们时常见面,不过关系很普通。”蔚朗小心地避免用过激的言辞来形容简世平,他避开小队长的目光,尽量不去看他。
    “哦,那么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
    “我们只是在事物的看法上观点不一致罢了,没有什么根本的矛盾吧。”
    小队长打了个哈哈,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目前他想知道的情况都已经掌握了,蔚朗也非常配合,他认为现在还没有拘留蔚朗的必要。于是,让蔚朗离开了警察局。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蔚朗不能离开本地,并且需要随传随到。蔚朗答应了,迈着疲惫地脚步离开了这个熙熙攘攘的地方,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清净一下。这个时候,也就只有那个地方可以去了……
    第十三节 自杀还是他杀
    姚经义交代了新药的使用方法,看到司寇菊完全明白了以后,姚经义才想起自己的妻子还一个人在外面呢,他让司寇菊先陪着商维贤一会儿,自己出去叫卓璇玑过来看看商老。大厅里空无一人,姚经义奇怪之余心中升起了恐惧感。他一面叫着妻子的名字,一面跑到了院子里。
    今天阳光很好,照得四周一片堂皇,可是却没有人来为它增添光彩。寂静的空气显得死气沉沉,象粘稠的过期果酱。姚经义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有些慌乱地四处转着,终于来到了厨房前。
    “璇玑!”姚经义看见倒在厨房门口的妻子,不由得大叫起来。他冲过去抱起妻子,探了一下,发觉她有鼻息,看来只是晕过去了,这才放下心。一面呼唤着她的名字,一面掐着她的人中,不一会儿,她终于呻吟一声醒来了。
    卓璇玑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丈夫正关切地望着自己,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旋即,她脸色一变,她想起来了那个挂在房梁上的墩子。她浑身颤抖着,直往姚经义的怀里钻。
    “怎么了?璇玑,你怎么在这里?”一心放在妻子身上的姚经义,根本没有注意到厨房里的情景。卓璇玑头也不敢回,只是用手往厨房里一指,又赶忙把手缩回来,仿佛怕被人抓住似的,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姚经义心疼地抱紧了妻子,这才往里看去。
    虽然在医院已经见惯了生老病死,可是墩子的模样还是让姚经义倒抽了一口冷气。
    阳光透过房间的缝隙,斜斜地照在墩子泛出死灰的脸上,打出一个深深的侧影。他的舌头象是他喜欢吃的腌猪舌,不过看来他好象太心急,整条的往里吞,噎得他翻白眼似的。那根绳子把他象木偶一般地吊着,微风吹来,他轻轻地摇晃着。恍惚的光影下,他上翻的双眼看来有种嘲弄的神情。是在嘲笑谁呢?姚经义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终于发出了一声吼叫。
    司寇菊正在房里陪着商维贤聊天,冷不丁传来的吼叫声,让他们两愣住了。
    “刚才是姚大夫的叫声吗?”商维贤疑惑地看着司寇菊。
    “啊……可能是您听错了吧。没什么呀,您别多心啦,这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事情啊。呵呵……您刚吃了药,还是先歇会儿吧,我出去打些水来。”司寇菊心如电转,她一面安顿着商维贤,一面找了个借口到外面一探究竟。商维贤不置可否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也知道司寇菊的用意。如果真的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自己要是再倒下,反而给别人增添烦恼。

    司寇菊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赶,迎头就撞上了步履蹒跚的姚经义夫妇。
    “哎呀!姚大夫,你们怎么了?没事吧?”司寇菊赶忙搀扶着卓璇玑,不断上下打量着他们。
    “没、没什么事……不过,墩子……厨房里……”姚经义艰难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可是仍旧很混乱。
    “你是说墩子在厨房里?在厨房里怎么了?”司寇菊猜测着,但是答案她已经猜到了。
    “上吊了……”说出这句话,姚经义三人都是一怔。
    温姨也出现了,不解地看着他们,用眼神询问着司寇菊。
    “出事了!温姨,快去厨房看看,墩子在那儿上吊了!”司寇菊把姚经义夫妇搀到沙发上坐定,急忙往厨房跑去。
    厨房里,墩子还悬在空中,嘲弄地翻着白眼。司寇菊捂着嘴,差点没有吐出来。身后,温姨仿佛也摇晃了一下。
    “我去找王一,温姨你看着点这里,不要让别的人进来。”司寇菊一面说着,一面冲了出去,温姨怔怔地冲着她的背影点了点头。

    ※※※※※※※※※※※※※※
    王一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切仿佛都还没有被移动过。他让同来的警察将四周封锁,自己和鉴证科的同事一起走进了厨房。墩子的脚下并没有什么垫脚用的东西,厨房里也冷冷清清的模样,看来并没有生火做饭的打算。灶台里全是新的柴火,这让王一感到很不自然。他伸手抓起一根柴火,随意地挑拨着。突然,他的眼睛一亮,扔开手里的柴火,急不可待地用手扒拉起来。大家都停下自己的工作,不解地看着头儿,心想这家伙还真象个狮子狗呀。
    “哈哈哈蛤……”王一怔了一下,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不解,不过谁也没问怎么会事儿。这个家伙经常发神经,而且也不怎么藏得住话,到时候,他一定会跟大家讲的。
    王一在地上坐着笑够了,这才让人把墩子的尸体给放下来,自己把一个大大的包袱从灶台里拿了出来。他在笑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另外也有一个人在笑,笑得很残忍。王一在温姨的带领下,又到墩子的房间里搜寻了一遍,除了几件还泡在水里的脏衣服以外,就是一堆莫明其妙的雕刻。看来这个墩子非常喜欢雕刻,却不喜欢看书,房间里连张纸都没有。
    客厅里闻讯赶来的蔚朗和简世平夫妇正在听姚经义讲述自己今天所见的一切,从他慌乱的双眼看来,他的恐惧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散。更令人惊讶的是,连极少在商家露面的商逸都出现在了客厅。
    “哟!商少爷啊,真是难得在你家有事的时候看到你呀!”王一挠着乱糟糟的卷发,口无遮拦地跟大家打招呼。商逸睨了他一眼,倒也没和他争论。
    “噢,呵呵……大家都知道了吧。墩子死了,是姚医生的妻子发现的,是这样吧?”王一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我是想要去找水喝,却……”卓璇玑慌张地点点头,脑子里又想起了墩子在空中飘忽的模样,脸色顿时苍白,姚经义怜惜地把她搂得更紧了。
    “你们警察是不是太没用了!这个商家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了这么些事情,你们怎么一件事都没有解决呀?”商逸嘲笑着王一。
    王一笑嘻嘻地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他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包裹。
    “这个东西,是在厨房的灶台里发现的,各位有没有兴趣一起来看看呀?”王一笑容可掬地看着在场的人。
    众人的眼睛都盯着王一,看着王一将包裹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将它打开。
    一个漆盒,一个精致的雕花漆盒,从包裹里显露出来。漆盒是暗红色的,暗红的漆盒上,雕刻着盘根错节的花草,象是凝固已久的血液里冤屈的怒放。
    在场的几个人瞪大了眼睛,被那妖异的暗红给窒息了。红色蔓延着,应和着阳光的火热,仿佛燃烧起来。映得每个人的面目,都显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王一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大家的表情,而另外一个人,温姨也和他一样,不过她观察的不是那些被暗红迷惑的人,而是带来这片暗红的王一。
    “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各位都知道,是吗?”王一似笑非笑地问着大家。
    “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个就是前段时间商老丢失的骨牌。您,您是从哪里找到的?”蔚朗回过神来,有些纳闷。
    “呵呵……这个东西呀,这个东西是我从厨房的灶台里面找出来的。”
    “啊!果然是那个家伙偷的吗?可恶!!!”简世平也清醒过来了,一反平日里的悠然模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商墨丝在一旁,几乎要晕过去了。怎么可能?先是福伯,跟着是小翠,现在连墩子也……难道……难道真的是他们偷的吗?连他们也都背叛我们了吗?商墨丝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姚经义搂着妻子也不断地摇头叹息,没想到商老竟然养了一屋贼,哎,看来大富之家倒不如他这个小康人家来的快乐呀。商老平日里那么照顾他们,连打骂都很少有过,怎么好人就没有好报呢?
    蔚朗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抿着嘴若有所思。
    “那个里面是什么呢?”司寇菊倒是满心好奇。
    王一笑了笑没有回答,伸手打开了盖子。盒子里面整齐地码着那些恐怖的骨牌,最面上有一张仔细折叠的信笺。众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在了这张纸上,简世平几乎要冲过去抢这张纸了。王一仍旧不慌不忙地把纸拿出来,打开看了看,又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人。清了清嗓子,完全不理会大家急得冒火的眼神。
    “老爷,对不起,我不该偷您的东西。我怕小翠把事情说出去,就找人把她骗出去杀了。可是没想到她的妈妈来了,而且尸体也那么快就被发现了。我想这就是老天爷要惩罚我吧。我不过是一时财迷心窍,竟然连小翠也杀了。现在我也了无生趣了,我决定下去陪小翠,希望她能原谅我。姥爷对不起,小的以后不能再服侍您了,您是个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墩子”王一不紧不慢地念完了信,嘴角上挂着一丝冷冷的嘲笑。

    “啊!!竟然是他!是他把小翠给杀了!”商墨丝激动地叫了起来,而简世平阴冷的面容更让人发怵。
    “真的是这样的吗?”蔚朗看着王一,他不相信墩子会杀死小翠。
    “呵呵……我早就说过,要是蔚先生来当警察我可就没有饭吃了呀……哈哈……”王一笑了起来,司寇菊蹩着眉看着他,不明白这种时候他怎么还笑得出来?难道是平时看死人看得太多,还是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神经啊?王一似乎注意到司寇菊的不解,他连忙干咳了两声收敛起来,拿出了一副和他的身份相符的表情。
    “我们警察办案一向是讲求证据的……”王一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看起来反倒有些滑稽。
    “还需要什么证据呀!你脑子有问题是吧?怪不得你们破不了案呢!这白纸黑字的,不都写得明明白白的吗?真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简世平一肚子火气没处发。
    “唉……这个白纸黑字是没有错,不过你确信这个是墩子写的吗?”王一大大咧咧地走到简世平跟前,把纸塞进他的手里。简世平不解,拿着纸看了好一阵子。其他几个人也围了过去,想看个清楚。这时候,好奇心已经战胜了恐惧。
    “首先,我们假定墩子会写字,当是你们认为墩子会用‘了无生趣’这么难的词吗?他通常不是应该说: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之类的吗?再有,我刚才去过墩子的房间,他的房间里连一张纸、一支笔都没有……试问,一个识字并且会写字的人,房间里可能没有一本消遣的书,没有一张写信的纸吗?就刚才这几点,我完全可以断定,这封遗书根本就不是墩子自己写的!”王一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令在场的一怔,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些呢。

    “可是,这也不代表他就不能找别人帮他写吧?”商逸阴阳怪气地问道,眼睛却不时地在司寇菊的身上打转。
    “呵呵……这个答案应该和墩子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有着密切的关系。从表面现象来看,墩子是被吊在房梁上的,而且也的确是窒息死亡的。但是,你们认为一个人,没有踏脚的地方,又怎么能把自己吊在那么高的地方呢?其次,墩子的房间里还泡着脏衣服……请问,如果你已经打算去死了,你还会想着要把衣服洗干净吗?再说如果要洗干净,又为什么只是泡在那里就匆匆忙忙地跑去上吊了呢?”
    “也许是他突然觉得洗衣服很没趣,想着想着就去自杀了?这个也不大可能呀?”姚经义自言自语,其他的人也点头称是。
    “所以,我得出一个结论:墩子根本就是和小翠一样,都是因为知道了……或者他们并没有意识到的原因而被人杀害了。”王一说到这里停住了,他看了看在场的人,用少有的谨慎的口吻说道:“这个凶手,就是你们所熟悉的人,而你们现在每个人都有危险。请你们最好小心自己的安全,就连最亲近的人也不要大意。事务的表面往往和本质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王一的话深深地震撼了所有的人,就连温姨也面色肃然。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在司寇菊看来有些古怪。
    “那么,警官先生,”温姨很严肃地问道:“我有件事情必需请教你……我现在是否能够为这个家里再招几个佣人呢?”
    “啊?”王一很是不解,温姨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因为家里的佣人死的死,走的走,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所以,我不得不再招几个人。你看可以吗?”温姨一本正经地说着,倒让司寇菊觉得她很有幽默感呢,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可是转念一想,她问这个问题是对的,目前情况不明,招聘佣人更应该格外谨慎才是呢。可是问题的关键不是应该是抓出真凶吗?想到这里,司寇菊恶狠狠地盯着王一,看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仿佛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是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第十四节 薄命红颜
    秋雨带来了初寒,有了冬的气息。商维贤拉紧了衣领,用浑浊的双眼张望着透明水彩般冷清的天空。轻薄的寒冷,让天空干净而明朗。曾经也是那么明朗,他的目光也曾经那么寒冷。如今却也有这样寒冷的感受,没想到自己的宅邸居然在短短的几日里成了鬼屋。怎么大家就这样死了?自己居然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摸到,就象是被蒙着眼睛一样。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头便看见司寇菊正抱着膀子,探究着他的眼神。他笑了笑,朝司寇菊挥挥手。
    “有什么事吗?”司寇菊走到商维贤的身旁,问道。
    “呵呵……在这样的院子里待着是不是很害怕呀?”商维贤看着司寇菊的眼神,像是一个慈祥的祖父。司寇菊笑着,连连摇头。
    “嗨,小姑娘,你不用骗我了。不要说你,连我都想要逃走啊……原来我都不知道什么叫作害怕,现在我真的感到了恐惧。”商维贤说到这里,眼神暗淡下来。“如果你害怕就走吧,我会跟姚医生说的,他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司寇菊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但是话语中那关切的口吻,让司寇菊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不,商老爷,我不怕。您不用担心,我才不怕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呢!您现在正需要人照顾,您的病情还不是很稳定,等您好了只怕我要留下来,您还不肯呢。呵呵……”司寇菊爽朗地笑着,捋了捋发脚。她圆圆的大眼睛闪着光,象是清澈的湖水。商维贤看着,也笑了起来。
    眼看着有些变天了,司寇菊陪着商维贤闲聊了几句,便将他扶进了屋里。刚一进屋,就碰见温姨幽灵似的站在他们面前。

    “老爷,少爷在书房里等您。”温姨简洁的说话方式,显得很冷漠。商维贤淡淡地点点头,示意司寇菊将自己扶到书房去。
    商逸正在房间里找什么的样子,猛然看见开门进来的父亲,不由得吓了一跳。司寇菊见状,识趣地退了出来。可是好奇心总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司寇菊作了一件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她竟然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他们的谈话。天哪!我是不是被王一给催眠了呀?司寇菊不情愿地想到,可那种偷窥别人秘密的紧张感和犯罪感,却意外地让她感到兴奋。
    隔着房门,司寇菊仍然能够听见他们的争吵声,尽管他们都压着嗓子在说话。
    “爸!你不是说过公司交给我管的吗?为什么又要叫你的那个什么秘书处处管着我呀?我好歹也是个太子爷吧?她凭什么呀?”商逸的声音听起来甚为恼火。
    “我要是不让她看着点,只怕一个星期前你就把整个公司都卖给别人了吧!”商维贤的声音虽然不高,可是平淡的语气却让人听着发寒。
    “哼!我就知道,那个婊子什么都会跟你说的!在我面前摆什么清高,还不是贱货一个!”

    “混账东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难道真要把这个家给败光了你才高兴吗?”
    “哼哼!你不过就是想要把这些家产留给那个小婊子吧!你们两个早就干上了吧!……”
    “啪!”商逸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个大嘴巴。商逸一时愣住了,他这时候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父亲还是这么高大。火辣辣的脸庞,真切地证明了他的力量。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事情吗?哼,你现在大概已经被自己的债主追得漫天飞了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公司交给你管吗?”
    房间里一阵静默,显然商逸并不明白父亲的打算。
    “唉,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草包呀!总之,我告诉你,公司名义上归你管,但是所有的事务你都无权过问!没有我的命令,你口中的那个小贱人是不会给你一分钱的,就算你杀了她也没有用。”商维贤的声音再次平静下来,而语气中却充满了杀气。司寇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突然有些同情商逸了,要面对这样一个父亲,还真是噩梦能。不过,要是商逸不这么不长进,商老大概也不会这么生气吧?司寇菊暗笑自己的愚蠢,商老爷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噩梦呢?
    房间里一阵静默,司寇菊知道他们可能马上要出来了。她赶忙蹑手蹑脚地打算离开,却好死不死的看到了温姨。温姨仍旧冷冷地看着她,司寇菊不好意思地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被人抓了个现行就够惨了,可更惨的是被温姨抓住。司寇菊垂着头,乖乖地站在温姨的面前,忐忑地等着她处置自己。
    温姨看了看现在很老实的司寇菊,往一旁挪了挪身子。司寇菊惊讶地抬起头,她不明白温姨为什么要让她走。不过能从温姨的手底下溜掉还真是幸运,也不想太多,司寇菊快步离开了那里。经过温姨身旁的时候,她恍惚地觉得温姨的脸上仿佛露出了笑容。
    姚经义坐在警员的对面,显得有些局促地推了推脸上的眼镜。
    “你是济民医院姚经义姚医生吧?”
    “是的。”姚经义又把眼镜往上推了一下。
    “你今天为什么到死者的家里去?”这两名警员对他显然没有那么客气。
    “我早上接到商少爷的电话……”姚经义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几点钟的时候接到电话的?”
    “唔……大概是八点过,刚到医院不久,商先生就给我来了一通电话,说他姐姐生病了,让我马上过去。当时我正在给病人看病,没有时间,让他先等一下。后来他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大概是快九点的时候,说等一下就到医院门口来接我。”姚经义这次没等他们问他,自己便一口气说了出来。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大约九点过的时候,他到医院来了,我就上了他的车,和他一起到了大小姐的家里。我们一进去,就看见蔚朗坐在地上,商大小姐躺在沙发上。我赶忙过去看商大小姐,发现她已经断气了。”姚经义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哟,讲得挺明白的。那我问你,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警员仿佛对姚经义明了地回答感到比较满意,说话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关系?我们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我是商家的私人医生,和大小姐也不过是普通的朋友。商老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时常去看他,仅此而已。”

    “嗯,那么商老爷得的是什么病呀?”
    “啊,他呀,他老人家心脏不怎么好,最近商家发生了一些事情,他的心脏病就犯了……”姚经义说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太多嘴了,便打住了。
    “商家发生的事情……诶,是不是就是那个最近老死人的那家呀?”警员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问姚经义。姚经义低着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警员瞄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那么,你说今天上午商少爷给你打电话,有谁可以给你证明吗?”警员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手中的笔。
    “当然有啦,护士可以给我作证的。”姚经义想了想说道。
    “这个女死者……啊,就是商家大小姐,她是中毒死的,你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吗?”
    “啊?这个……这个……这个我就不可能知道了呀。”姚经义苦着脸说道。

    “哦?你不是医生吗?”警员瞪着天真的眼睛看着姚经义,弄得姚经义哭笑不得。姚经义心想,我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下毒高手,我就是个普通的医生,怎么可能看一下就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呢?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姚经义嘴上可不敢这么回答,只是讪讪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看着姚经义这种表情,警员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也没有再问这个问题,而是把话题转到了简世平的身上。
    “那你知道简世平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吗?”警员笑得有些古怪。
    “这个……法医说了,他是今天凌晨一点左右死的,死因好像是失血过多……,唔……应该是这么说的吧。”姚经义皱着眉头努力地回想着当时法医的说法,尽管他认为两个警员一定是在戏弄他,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
    “那么,你今天凌晨的时候在哪里呢?”
    “我啊?当然是在家里睡觉啦。你要是问我谁可以作证的话,那就只有我的妻子可以作证了。”姚经义突然觉得很好笑,咬了一下嘴唇,忍住了。
    “嗯……这倒也是。呵呵……,姚医生,你非常合作,谢谢你。不过,最近你大概还会接受一些调查……,当然都是例行公事,不用担心的。好了,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警员笑眯眯地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姚经义,觉得这个人挺好玩儿的,放走了他挺可惜的。姚经义可不这么认为,听说终于可以走了,嗖地站起身,向两个警员略一躬身,匆匆离开了警察局。
    看着姚经义离开的背影,两个警员都笑了起来:“要是个个都像他这么老实,我们可就省心多了呀!”
    第十六节 口供
    警察局里乱哄哄的,警员们烦躁地推攘着那些犯人。不过小队长对蔚朗三人还是很客气的,他们被单独安排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小队长叫来几个人,跟他们嘟嘟囔囔了一阵,然后让他们分别跟着警员去到不同的房间里录口供。只有蔚朗,小队长叫来了一个警员和他一起,由小队长亲自来录口供。
    ※※※※※※※※※※※※※※
    商逸跟着两个警员进了房间,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倒,眉目中丝毫没有什么忧伤的模样。警员们知道他的来历,也不跟他的态度计较,反倒还陪着笑脸。
    “说吧,你们要问什么?”商逸跷着腿,不耐烦地抖动着。
    “呵呵……是这样的,听说你是最先报警的,也是你给蔚先生打电话的,是吧?”警员陪着笑脸,淡淡地说道。
    “是的。怎么了?”
    “嗯……那么你是怎么知道你姐姐生病了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早上接到她的电话,她跟我说的呀。”
    “那么她怎么跟你说的?为什么你要叫蔚朗过去呢?”
    “她跟我说她身体不舒服,让我赶忙过去。你知道我很忙呀,当时根本没有时间,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病得很厉害,我当然就叫蔚朗先去看看咯。”
    “噢,那为什么不直接叫他老公呢?”
    “这个我怎么知道?我给我姐夫打了电话,但是他不在公司里,我找不到他,当然只好找别人啦。”
    “我记得和你一起去的那个人是医生对吧?”

    “是呀。”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那个医生过去,为什么要给蔚先生打电话呢?”
    “我给他打了呀,但是他说手上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我就让蔚朗先去看着点我姐,跟着我就去医院把姚医生接到她那儿去了呀。可谁知道……我们赶到的时候……唉……姐姐……”直到此时,商逸的眼里终于闪出了泪光,两个警员面面相窥,都不约而同地安慰他。商逸掏出手绢,抽泣了几声,揩拭了眼角,这才恢复了刚才的神色。
    “都怨我,我要是早点到,说不定我姐姐就没事了。”
    “咳咳,商先生,您就不要想太多了。死者已矣,您还是节哀顺便吧。”
    商逸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样子。
    “那么,我们还有几个问题要问您,您不会介意吧?”警员小心翼翼地探问商逸。
    “啊,这个当然。只要能够协助你们尽快找到杀我姐姐的凶手,别说几个问题啦,就是几十个,几百个也没问题呀!”商逸非常急切地说道。
    “是、是,多谢商先生啦。那么,请问您是几点钟接到你姐姐的电话的?”

    “几点呀?我想想……大概是早上八点过的样子吧。我记得当时我秘书进来,让我签文件,正好电话来了,我还问了秘书几点钟的。”商逸思索着。
    “噢,是这样的。那你是什么时候去接姚医生,又是什么时候到你姐姐家的呢?”
    “啊……,我想想啊,大概九点过的时候我从办公室出发的,到医院的时候大概是十点左右的样子吧。我们是十点过赶到我姐姐家的……”
    两个警员非常认真地把商逸的话纪录在本子上,两个人又小声讨论了一阵。
    “商先生,您姐姐是今天早上九点过被害的。那么我们可以这么认为,就是说您九点以前都在办公室里,您的秘书可以为您作证,是吧?”警员看见商逸点头认可,继续问道:“另外您的姐夫是今天凌晨被杀的,那么请问您那段时间在哪里呢?”
    “你们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怀疑我杀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你们脑子有毛病吧!”商逸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不不,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循例要问一下的,您不要介意呀。”两个警员赶忙起身向他解释,这才让他又重新坐了下来。
    “我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一直和几个朋友在一起,你们也知道,这个生意场上嘛,总是会有很多应酬的嘛。”
    “噢……,明白,明白。那么,您有人证吗?那个您别生气,循例我们必须要问的。”
    商逸听他们这么一说,原本要发火的,只好忍耐了。他蹩了下嘴,不耐烦地报了一大堆名字,两个警员一一记下了名字和联系方式。
    “现在你们没什么问题了吧?我可以走了吧?”商逸已经显得非常不耐烦了,两名警员一面点头认可,一面不断地向他道歉,恭恭敬敬地一直把他送到门口,这才转回警局。商逸问过他们,知道姚经义和蔚朗分别在录口供,他让警员转告他们,自己先走了。
    天色已经暗淡,橘黄的灯光映着商墨丝憔悴的脸。她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盒子,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那里是她女儿简沛兰的来信,她仔细地把所有的信件都收藏在里面。每次只有看到这些,她才能够感到温暖。一阵风吹来,撩动起白色的纱网窗帘,飘忽地象是商墨丝的心情。商墨丝看着窗帘,却懒得去动手把窗户关上。关得上窗户,能够关得上恐惧吗?既然不能,又管它做什么?
    商墨丝恹恹地抱着盒子,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一股浓浓的烟味呛醒了商墨丝,她迷糊地睁开眼,看见了简世平那对泛红的小眼睛。商墨丝被惊地往后一缩,紧紧地将盒子抱在胸口。简世平狠狠地盯着她,猛地一把抓过她手中的盒子。看清楚了盒子以后,简世平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还给我!”商墨丝突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干什么呀?沛兰不是也是我的女儿吗?为什么不让我看?”简世平邪邪地笑着,他就喜欢看商墨丝这个模样,每次看到她这样,他都觉得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就象多年前,商墨丝在他身下拼命挣扎带给他的快乐一样。从商墨丝下体流出的鲜血就象是玫瑰一样美丽,而那鲜艳的颜色是那么的邪恶,却又充满了吸引力。可惜,也就只有那么一次,每个女人都只有那么一次。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商墨丝雪白的肌肤上渗透出来的鲜血,也一样的让他着迷。

    “嘿嘿,我知道,你就一心一意地惦记着那个小子!我的女儿?哼!谁知道她到底是谁的女儿呀!”简世平当然知道简沛兰是自己的女儿,可是他就喜欢看见商墨丝脸上那种表情,他就是喜欢在精神上打击她,喜欢看到她脸上那种愤怒、企求、无奈……的复杂表情。现在商墨丝脸上的表情他还不是很满意。
    “哼哼!你等着!我这就去宰了姓蔚的小子,再去把那小子的孽种给卖到妓院去!看你还想着谁!哈哈哈……”简世平越说越起兴,通红着双眼面目狰狞,竟真的拎起桌上的酒瓶,作势要冲出门去找人拼命。
    就在他转身开门的时候,他觉得腰间一凉,跟着有一种异样的暖流从腰际淌出,随即麻木的感觉席卷了全身。他缓缓地转过身,看见了一脸惨白的商墨丝。商墨丝浑身不断地战斗着,双手却紧紧地握住一把水果刀。鲜血一滴一滴地顺着刀刃落在了地上,溅起一朵一朵诡异的鲜花。

    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一切发生得很自然。不过简世平的确没有想到这个若不经风、逆来顺受地商墨丝会真地对自己下手。他觉得很有趣,他很想笑,可是他仅仅能够把笑容凝成嘴角的一丝抽搐,便再也不能动弹。
    花朵注定要凋谢,滚烫的热血也凝结成了浓浓的糖浆,易脆的、甜蜜的、让人迷惑……迷惑了商墨丝,她跪坐在简世平僵硬的尸体旁,眼神越来越空洞。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怀疑着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或者只是想要换一种折磨自己的方法呢?
    真的死了,商墨丝在他的身上狠狠地又扎了几刀,发现已经不再有鲜血会流出来了。她怀疑地咬着嘴唇,毫无目的地翻动着简世平身上的衣物,突然她看见了简沛兰的照片,女儿笑得是那么天真无邪。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过得是怎样的生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了保护她付出了什么。依旧笑得那么烂漫,就是为了能看到这样的笑容,商墨丝才能够熬过那么多难奈的日夜。
    商墨丝看着女儿的照片,回想起了那些过往,想起了自己少女时代的生活和梦想。如果她是蔚朗的孩子该有多好?如果自己当时不听从那些礼教,是不是能够和蔚朗在一起呢?如果……
    就在商墨丝神经质地握着自己女儿的照片发呆的时候,屋子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第十五节 孤儿
    清晨的寒风让蔚朗拉紧了衣领,天越来越冷了,蔚朗不得不戴上帽子穿上长大衣,才能勉强御寒。他被寒风弄得不断地抽着鼻子,还让他忍不住要诅咒那个大清早将他从热被窝里拖出来的家伙。那个人就是商逸,一早他就急急忙忙地给蔚朗打了个电话,说是商墨丝身体不大舒服,让他赶紧过去看看。虽然他有些纳闷,为什么商逸不给简世平打电话,但是因为事关商家的大,他当然会义不容辞地前往。可是,这该死的天气和这条通往商墨丝家的路一样,让他想要诅咒它。
    尽管简世平很有钱,尽管他买下了商家的豪宅,可是他却把商墨丝安排在一个普通的小院子里。就连一个老佣人,也因为年迈体衰,在上个星期已经回家养老去了。但是他其他的女人的住处,和商墨丝地住处比起来,却有着天壤之别。
    一看到这些破破烂烂的房子,蔚朗的心情就变得糟糕起来,所以这么些年来,他总共来过这里两次。第一次是商墨丝和简世平结婚的时候,第二次是商墨丝地女儿简沛兰刚刚满月的时候。蔚朗始终不能明白简世平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也无法容忍他这么做,可是他也无能为力。
    正想着的时候,蔚朗不觉已经来到了商墨丝的家门口。房门前一些修剪精致的花草,说明了女主人平日里的消遣方式。树枝后面的门紧闭着,好像没有人在的模样,蔚朗略一迟疑,依旧上前扣响了房门。可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就在他四处张望,打算找个人来问问商墨丝的情况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隔壁房门前的一位老人。
    “老伯,请问……”蔚朗笑容可掬地向老人走去,哪知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面带惊惶的表情,迅速地将门关了起来。
    奇怪,我又没有长着三头六臂,他那是什么表情呀?算了,找不到人干脆回店里算了。蔚朗嘟囔着。难道,难道商墨丝病得太厉害,已经不能起身来给自己开门了吗?想到这里,蔚朗赶忙折回商墨丝的房前,围着房子四处查看。从爬满了干枯的爬山虎的藤蔓的窗户往里看,他隐约见到穿着鹅黄旗袍,裹着黑色披肩的商墨丝,正倒在沙发上休息。
    “大!大!”蔚朗使劲地拍打着窗户,不停地呼喊着商墨丝,可是她却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蔚朗再也呆不住了,他冲到门口,用力去撞门。门却出奇不意地打开了,蔚朗来不及收住脚步,径直扑进房里,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便被人用手帕紧紧地捂住了嘴。顿时,一股刺鼻的气味冲进他的鼻子,不一会儿,他便昏了过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了脸色惨白的商墨丝,就躺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日光穿过玻璃窗映在她脸上,隐隐泛出些蓝光,透着一股幽暗、诡异的气息。
    “大!”蔚朗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尽快清醒起来。他跌跌撞撞地扑到商墨丝的面前,他用力摇着商墨丝。商墨丝并没有睁开眼睛,却有冰冷的感觉隔着衣料传到了他的手心。他心中一凛,犹豫着,伸手去探了探商墨丝的鼻息。
    “大!”蔚朗惊呼着缩回了手,看着商墨丝硬生生地倒进沙发里。
    死了……她死了!蔚朗无法相信地看看自己的手,再次探向商墨丝的脸。错不了,真的死了。蔚朗呆在了原地,怔怔地望着毫无生气的商墨丝。这个人不是商墨丝……她一定不是商墨丝!蔚朗心里叫着。商墨丝虽然经常都一脸愁容,可是她的眼睛还是明亮的,尤其是看到自己的时候。她还是会孤独地斜靠在窗边,看斜阳的,还是会在他的面前露出浅浅的笑容的……怎么就不动了?不睁开眼睛了?没有表情了?蔚朗看着商墨丝的脸,怀疑面前的这个是个偶人,商墨丝一定躲在房间里别的地方。蔚朗跳起来,发疯似的满屋子乱翻,嘴里还不断地呼喊着“商墨丝!大!”。可是没有人答应他,只有晃动的树影映在商墨丝的脸上,让他恍惚以为她醒来了。

    就在他彻底明白了商墨丝已经死去的事实后,他终于发现了简世平。简世平就躺在沙发前的茶几下面,浑浊的小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还挂着邪邪的笑容。蔚朗一看到这张脸就生气,商墨丝已经去世了,他居然还在笑!一定是他把商墨丝给害死得!蔚朗恼怒地想着,愤怒令他清醒了。他仔细地看了看房间,发现桌子上有三个茶杯,其中一个上面还有口红。茶杯里的茶显然都有人喝过,也就是说,应该还有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是谁呢?说不定就是在自己进门的时候,用把自己给迷晕了的那个人。蔚朗正想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姐姐!姐姐!你在不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没等蔚朗回过神来,便有人破门而入。蔚朗爬起来一看,原来是商逸和姚经义。蔚朗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怔怔地看着他们进来,看着他们跟他打招呼,看着他们跑到商墨丝的面前,听着他们的呼号……一切一切,看来就像一格一格的电影画面,有些缓慢,有些滑稽。蔚朗试着想要和他们交谈,跟他们解释,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眼前的场景,就连见惯了尸体的姚经义也忍不住一颤。毕竟那个是他的朋友,商家的大,虽然平时没什么太多的交道,可是他还是非常尊敬她的。姚经义试探了商墨丝的鼻息,又翻看了她的瞳孔,他暗暗地叹了口气,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倒是商逸非常理智地确认了简世平和商墨丝已经死亡的现实后,立刻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详细地讲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以及这里具体的位置。
    没多久,叭叭呜呜的警车呼啸着来到了大门口。警察们呼啦啦地冲进了阴暗的房间,为这里平添了不少生气,也让这里的一切看起来更加滑稽。在蔚朗的眼里,这里仿佛在上演一出木偶剧。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指挥着手下要仔细搜查,然后让法医给两个死者作一些初步的鉴定。顿时大家就跟炸了锅似的,各自忙活开了。蔚朗、商逸和姚经义被带到了小队长的面前,准备接受审问。
    “你们几个是谁最先发现死者的?”小队长用犀利地目光打量着他们。蔚朗这会儿清醒了不少,听见警官的问话,他才把目光从商墨丝的尸体上移开,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很难分辨的音节:“我”。对于蔚朗的神情,显然引来了小队长的不满,他哦了一声,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番。
    “你是谁,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小队长掏出本子和笔,两只眼睛像两个探照灯似的盯着蔚朗的脸。
    “我是蔚朗,我和他们是朋友,大的父亲是我的恩师,简世平和商老爷是拜把兄弟。”蔚朗说得很慢,仔细得想着他们的关系。这个问题在平时他从来都不曾考虑过,如今被人问起,反倒觉得有些想不明白了。“我是今天一早,接到商逸的电话……商逸就是这位,也就是大的弟弟。”蔚朗再次停下,用手拍了拍商逸的肩膀,像是在介绍他又像是在安慰他,尽管商逸的脸上不太能够让人看出哀伤的表情。

    “噢,原来你就是商家的大少爷呀?”小队长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商逸,其实他心里的疑惑很明显,因为他已经又把这个房子打量了一遍,他就是不能把这间屋子和城里有名的富豪联系起来。他很怀疑这几个家伙是不是在消遣他,不过沙发上和地上的尸体让他知道,这绝不可能是玩笑。他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了一阵,继续看着蔚朗,示意他继续回答自己的问题。不过蔚朗并没有理会他的示意,因为他的目光又再次落到了商墨丝的身上。
    “咳咳!蔚先生,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呢?”小队长明白自己眼前的这几位都是一些社会的名流,不由得连称呼也客气起来。
    “啊?啊……我,是商少爷让我来的,他说商大生病了,让我过来看看。所以我就过来了,却没想到、没想到……”蔚朗的声音哽咽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的。那是你报的警咯?”看见蔚朗的模样,小队长知趣地低下头,继续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画画。
    “不,报警的人是我。”商逸的手插在口袋里,淡淡地说道。“哦?”小队长对这个答案感到有些意外,他抬起头再次打量起蔚朗。
    “蔚先生,我想请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小队长非常认真的看着蔚朗。
    “大概是早上9点左右。”蔚朗说道。
    “哦,那你到的时候他们还活着么?”小队长继续问道。
    “不……应该说我不知道。”蔚朗低着头。
    “哦?你不知道!?”小队长此时看蔚朗的眼神,显然已经把他当作是凶手了。
    “是的。我一进门,就被人用手帕捂住了鼻子。当时我闻到一股很浓的味道,非常刺鼻,跟着就晕过去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商大躺在沙发上。我过去叫她……但是她没有回答我……然后,我才发现,发现她已经死了。跟着我看到了在茶几下面的简老板,然后商少爷和姚医生就到这里了。”蔚朗不敢仔细地回忆那些细节。
    “哦,你说你被人用手帕捂住了嘴……这个,有什么人能给你证明呢?这个好像有些说不通呀。”小队长疑惑道。蔚朗无奈地耸耸肩,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澄清这个问题。
    “报告长官,证据收集都已经完成了。”
    “唔……好的。那么,尸体上有什么发现吗?”小队长对前来报告的警员点点头,又转向法医。
    “嗯……,男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今天凌晨,大概一点左右。死亡原因初步判断,应该是失血过多。女死者的死亡时间估计在今天上午九点左右。死因是中毒,怀疑毒药就被放在茶几的杯子里。其它更详细的情况,要等进一步的检验才能得出结论。”法医一面挥手让人抬走尸体,一面心不在焉地脱着手套。
    小队长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笑着对蔚朗三人说道:“那么,现在可能要先请三位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录一下口供。……,相信各位不会反对吧?”小队长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当然!当然!”商逸一反常态,居然没有摆出他的大少爷架子,欣然答应前往警局。姚经义说要给医院知会一声,好把病人安置好,小队长当然不能反对。他很快打完电话,又站到了小队长的面前。只有蔚朗,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现在已经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了,他是本案最大的嫌疑犯。
    登上警车,看着周围向后倒去的低矮陈旧的房屋,蔚朗感到了一种无助。那种感觉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小时候他是那么孤独、彷徨、无助,即便是商老爷收留了他以后,别人还是看不起他。直到遇到了商墨丝,她对他笑,她跟他说话,她称赞他,她从来没有看不起他,蔚朗在心里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亲人,从此不再孤单。现在她走了,她不能再对他笑了,她不能再和他说话了,她也不能再称赞他了……蔚朗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从前,又成了一个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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