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画

    这是一幅女人的画像,看起来逼真得如同一张真实的照片。整幅画摊在桌子上,因为光线的缘故,女人仿佛隐藏在黑暗中的幽灵,带善无法触摸的灵魂,阴恻恻地看着每一个靠近她的陌生人。
    楔子
    眼前一片漆黑。
    他划起了一根火柴,“哧——”黑暗中闪烁出微弱的光芒。对面的女孩一脸沉静,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细长的广口瓶,瓶子里的液体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这个夜晚开始沸腾。
    桌子上是一幅即将完工的画,画上的女人虽然神态逼真、线条流畅,但是依然有一種说不出的死板僵硬。她如同一只被禁铜了千年的幽灵,等待着复活的咒语。
    事实上,咒语就是女孩手里瓶子中的液体。
    火柴灭了,房间里再次陷入黑暗中。
    “包里有蜡烛。”女孩说话了。
    “还是火柴吧,万一被人发现……”
    “很快的,点蜡吧。”女孩打断了他的话。
    蜡烛点亮了,昏暗的光线下,女孩的脸也跟着摇曳。她打开了那个瓶子,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些散发着腥臭的液体慢慢滴到了画上。
    有风吹进来,烛光晃了晃,画上的女人似乎也活了过来,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他不敢再看下去,这本身就是恶魔的游戏。抬起头,他深深看了一眼窗外,深邃的夜幕遮挡了美术馆的宿舍楼,再往前面是林城的墓园。墓园里埋藏了太多不愿意离开的亡魂,很多时候,站在宿舍楼便可以看见鬼火四窜,尤其是在鬼节。
    “好了。”女孩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幅画,画中女人先前呆板的身体显得柔顺起来,两只眼睛也变得炯炯有神,点在嘴唇上的液体因为没有完全沁入画纸,泛出鲜活的光泽。

    “太完美了。”女孩啧啧称奇。
    他看着画上的女人,心里一阵发冷,那个女人真的活了过来,最开始变的是她的表情:嘴唇一抿,笑容变成了忧愁,跟着眉毛一紧,忧愁变成了悲伤,然后眼睛一缩,悲伤变成了愤恨。
    他的后背爬过一些东西,恐惧沙沙作响。
    画里的女人越来越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
    “夜里十二点,用尸油淋画,画会带上尸气,同样会附上灵气。这个偏方据说百试百灵,当然,点背的人还会见鬼。”
    鬼,这个字像一个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他内心的恐惧,他慌忙转过了头,不敢再看下去。
    “你看,画美吗?”
    抬起头,他看见眼前的女孩脸上带着鬼魅般的笑容,赫然变成了画上女人的样子。
    啊,他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绊到凳子,顿时摔倒在地上……
    1、美术馆
    寻找恐怖诡异的事情是我的爱好,很多时候,我会选一个阴雨霏霏的夜晚,钻进一家生意萧条的电影院,让自己好好地体验一回恐怖之旅,这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可惜,时间长了也会变得乏味。
    我开始寻找体验更刺激的活动。比如东城的殡仪馆晚上闹鬼、西郊的树林里有狐妖、医学院里的尸体会走路,可惜这些听起来诡异莫测的传闻根本不堪一击,到最后都被我揭穿了真相。

    今天,我来到了林城美术馆。
    A跟我说,今天美术馆里一共展出一百七十幅画和四十多尊雕塑作品,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我真正感兴趣的是在美术馆收藏室里那个上锁的保险柜,在那里面有一幅尘封的画像,据说是一幅诅咒画像,凡是看过画像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这幅名为《鬼女》的画像曾经被网友揭露过,但消息很快被封锁。
    A递给我一些搜集到的资料,还有一把钥匙,那是保险柜的钥匙。
    “那是一幅诡异莫测的画,如果你想感觉那幅画的诡异与恐怖,最好晚上打开它。”
    美术馆展览区的人流量很大,除了闻讯而来的美术爱好者,更有一些从外地赶来的摄影师,虽然美术馆严厉申明不让拍照,但是依然无法阻挡他们内心的冲动。其中一个长发飘飘的摄影师,更是带着一个手表式照相机,每次看到好的作品,他便抬腕看表,拍摄照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闭馆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按照事前的计划,我必须找一个地方藏起来,等到晚上再出来。想到这里,我快速向卫生间走去,找到一个隔问,钻了进去。
    按照A的说法,因为美术馆展览任务大,再加上展览的作品并没有多少经济价值,所以他们不会做细致的检查,躲在卫生间是最合适的。
    果然,展览结束后,卫生间外面只是传来一个喊声,确定没有人,工作人员便离开了。
    天黑后,我从卫生间出来。
    整个展区静悄悄的,一幅幅画像沉寂在墙上,如同一具具睡在棺材里的尸体,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经过雕塑区的时候,我看见一尊雕塑忽然动了起来。
    我停住脚步,慌忙躲到了旁边的角落里。
    那个雕塑披着一件黑色的绸布,从一群雕塑中站出来,仿佛一具复活的僵尸,不过从那一头飘逸的长发我便一眼认出,他正是白天偷拍照片的摄影师。
    他怎么也在这里?我心里泛起了嘀咕。
    摄影师四处看了看,然后向前面走去,他的方向正是收藏区。
    难道他也是为了那幅尘封的画像?想到这里,我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2、尘封画
    摄影师果然来到了收藏室。
    看着他轻车熟路地避开了监控,我甚至怀疑他究竟是个职业大盗还是一名摄影师。就在我走神的瞬间,摄影师已经走到了那个保险柜前,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塞了进去。
    他怎么会有保险柜的钥匙?我的心顿时揪紧了。
    摄影师拿出了一幅画,应该就是A说的那幅诅咒画像吧。
    也许是心里太过激动,摄影师拿着画的手在微微颤抖,只见他慢慢把画铺在桌子上,然后拿出一个微型手电筒,打开照到画上。
    我所处的位置无法看清画上的内容,但是那幅画带来的震撼依然从摄影师的脸上反映出来。在微弱的光亮下,他的眼神发直,定定地看着那幅画,仿佛整个世界已不存在,只剩下眼前的画像。
    “那是一幅诡异莫测的画,如果你想感觉那幅画的诡异与恐怖,最好晚上打开它。”我的耳边响起了A的话。
    “啊!”突然,前面的摄影师发出了沉闷的喊声。我抬眼望去,他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两只手用力捂着胸口,嘴巴张得能容下一只拳头,但是他的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那幅画。
    为了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身体往前倾了一下,但是没想到脚踢到了旁边的门板。摄影师转过头,目光聚到了我身上。这是一種什么样的日光呢?我无法形容,悲伤、绝望、哀怨、祈祷……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
    “有,有,有……”摄影师颤抖着重复道。
    “你说什么?”我直接走到了摄影师的面前。
    “……鬼。”他终于说出了后面的那个字,身体一下栽倒在地上。
    我的目光落到了那幅画上。
    这是一幅女人的画像,画中女人的衣服、皮肤、头发,全部用逼真的手法绘制,看起来如同真实的照片一般。整幅画摊在桌子上,因为光线的缘故,女人仿佛隐藏在黑暗中的幽灵,带着无法触摸的鬼魅,阴恻恻地看着每一个靠近的陌生人。
    这種感觉让我想起在漆黑的电影院里,荧幕上,空洞的画面里有一只手在推门,门外依然是门,每扇门的背后都隐藏着无法预期的恐惧,但推开后发现,依然还有一扇门在等着你。重复延续在黑暗中,隐藏在未知中的,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突然,摄影师的手抓住了我的脚。
    我一下子从门的想象里跳了出来,这才回到眼前的变故中。
    “有,鬼。”摄影师拉着我,从嘴里又吐出了这两个字。
    “哪里?鬼在哪里?”我俯身问道。
    “那里。”摄影师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画,然后带着极端恐惧的表情晕了过去。
    画里有鬼?我立刻站了起来,目光又一次聚到了那幅画上。
    3、鬼女像
    画中的女人,寂寂不动。
    她和我对峙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我知道那是画上残留的尸油味。对《鬼女》这幅画,我来美术馆前已经了解清楚。
    三年前,美术学院的两名学生一起创造了它。为了能让它获得美术作品大奖,她们用了古老的咒语,拿尸油为画作增色。不知道是因为内心恐惧,还是真的出现了鬼魂,两个创作者从画室跑了出来,然后疯了。其中一个后来在精神病医院跳楼自杀了。
    一年后,这个流传在林城的诡异传说牵动了一个好奇的探险者,他拿着DV,在一个晚上来到了美术学院的图书馆。第二天,人们在图书馆门口发现了死去的探险者。他身旁的DV记录了事件的整个过程:从他进去找到那幅画,一切平常如旧,就在他打开那幅面之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像是被什么追杀一样,尖叫着疯狂地向外面跑去,最后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然后整个DV画面里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个世界有鬼吗?
    我摇头苦笑,收起眼前的这幅画,准备离开。
    “站住。”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转过头,身后空空如也,除了躺在地上的摄影师,根本没有别人。
    “你就这么带走我?”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谁?”我低声问了一句。
    “奴家孙玉姣,不幸爹爹早年亡故,留下母女二人度日。”女人这一次唱了起来,并且我发现,声音竟然是从摄影师嘴里传出来的。
    借尸还魂?
    摄影师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开始变得不正常,仿佛一个身形翩翩的女人甩着水袖,和着琴瑟,旋转飞舞。
    我迟疑了几秒,不再理会他,走出了收藏室。
    按照A说的,我绕过美术馆的展览区,从后面的楼道找到一个走廊,然后走了进去。走廊的尽头是一道废弃的大门,只有几张破桌子堵在中间。搬开那些桌子,我走了出去。
    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
    我给A打了一个电话:“你要的货我拿到了。”
    此刻,那幅画就躺在桌子上,安静得如同一具尸体。
    我不知道A要这幅诅咒画做什么,但是我深深感觉到这幅画的恐怖,尤其是双眼直视画里女人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你,让你无法抗拒,最后发疯。我想之前创作这幅画的两个人,还有那个探险者以及美术馆里的摄影师都是源于此吧。
    心理学家说过,人类对于恐惧好奇的东西,是越拒绝越喜欢,最后沉陷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在A来拿货的这段时间,我的内心一直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那幅画仿佛真的有什么魔力,让那些情绪越来越强烈。
    “你的任务是拿货,安心地等A来。”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魔力?”
    我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内心有一些东西在破土发芽。距离我跟A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如果A拿走了货,我可能以后再没有机会见到这幅画。
    画上的女人,神秘的事件,疯掉的人们——这些东西似乎要比A付给我的货款更有吸引力。
    终于,两个小人的PK结束了。
    我伸手拿起了那幅画。
    淡淡的腥臭味窜入鼻孔,这一次,我在充足的光源下展开了这幅画,画上的女人以更加耀眼的姿态映进我的眼帘。
    她活了过来。
    4、故人女
    画,是历史记忆的凝结。最初的画像是古人在岩石上的雕刻,随后发展为绢画,然后是纸画,種类各异。
    我沉浸在《鬼女》面像中,仿佛看到了一出悲戚千年的哀怨剧,等我从中回过神的时候,A已经坐在我面前了。
    “林先生,这幅画还是少看为好,它要了不少人的命。”A看着我,沉声说道。
    “的确,这幅画很诡异。”我轻轻收起了画卷,依然有些头晕目眩。
    “这是你的报酬。”A把一个纸包推给我,然后拿走了我手里的画。
    纸包里是粉色的百元大钞,数日正好。我满意地收起来。
    “我们的交易希望你能保密,包括你在取画过程中遇到的那些事情,过了今晚最好就把它忘了。”A说着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我努了努嘴,很想问一下他要这幅画到底用来做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机械性的回复:“放心吧,对于客户的事情,我一向是铁嘴铜牙。”
    是的,通常关于客户的事情我很快会忘记,但是,我无法忘记这幅画。这个晚上,我噩梦连连。
    那个女人如同一条蛇缠绕在我的梦里,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尸臭味,她的眼睛带着深邃的诱惑,她的嘴巴吐着阴冷的信子,而我如同坠入深渊的羔羊,根本找不到回路的方向。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打开门,我看见一个女孩站在外面。
    她看着我,惊慌失措地问道:“你是,你是林安吗?”
    “你是谁?”我疑惑地看着她。

    “我叫杨紫,是,是他的女儿。”女孩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是A。
    我沉默了几秒,把杨紫让进了房间,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水。
    端着热水的杨紫依然有些发抖,她好不容易止住哆嗦,冲我问了一句话:“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
    鬼?我想起昨天晚上在美术馆,那个摄影师身上发生的事情,不禁心里一沉:“你父亲究竟怎么了?”
    “他疯了。”杨紫顿了一下,“确切地说,他是被一幅画迷疯的。”
    “画?你知道那幅画?”话说到此,我顿时明白过来,杨紫之所以能找到我,一定是发现了她父亲和我的交易。
    “是的,我是寻着父亲的手机定位找到这里的,我也不确定你在不在。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也许只能找你帮忙。因为那幅画是一个诅咒,下一个出事的可能就是你。”杨紫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究竟怎么回事?你能跟我从头详细说说吗?”回想起昨晚的噩梦,我觉得真的有必要多了解一些情况。
    5、段五娘
    杨紫的父亲叫杨天德,是美术学院的老师。三年前他曾经是美术学院作品大赛的主席评委,《鬼女》的创作者是他最得意的两个门生,可惜为了能够确保拿到人赛的冠军,他们用尸油为画作增色,结果发生了意外。

    那之后,杨天德便开始暗中调查原因,他总觉得自己的学生出事并不是因为那幅面的缘故。可是,无论杨天德怎么努力,最终仍然一无所获。后来,那幅出了问题的画被美术学院尘封起来,一直到两年后,那个探险者再次出事。
    这一次,杨天德感觉无论如何也应该找出事情的真相。于是,他联系了一些对诡异事情感兴趣的人一起寻访,结果竟真的找到了一丝线索——那就是画像上那个女人是民国时期林城的一个戏子,名叫段五娘。
    经过走访,杨天德知道了段五娘的故事:当初段五娘爱上了一个富家公子哥,后来却被无情地抛弃,于是她便穿着唱戏的水袖,自杀在戏院里面。
    那个戏院的位置就在美术馆的宿舍楼对面,杨天德的两名学生也是在那里创作《鬼女》出现意外的。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怪不得那个画像上的女人看起来总是带着一種说不出的哀怨,没想到她的身世竟然如此凄楚。
    “从那以后,我父亲便开始研究那幅画,经常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他曾经几次申请保存那幅画,但是遭到了院方的拒绝。后来美术学院的领导觉得那幅画实在太过诡异,于是便把画放到了美术馆的收藏室,尘封起来。无奈之下,我父亲只能找到你,让你去偷画。昨天晚上他回来后,我听见他房间内有些不对劲,推门进去一看,发现他拿着那幅画,手舞足蹈……”杨紫说到这里,不禁低声哭了起来。
    “可是,你找我能做什么?”我叹了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希望你能把画再送回收藏室。也许只有这样,父亲才能好起来。”杨紫说着,眼中流露出了愤恨的目光。“为什么你不自己送走它呢?”“我怕,我不敢。”杨紫蠕动了一下嘴唇,怯声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你把画给我吧,我今天晚上就把它送到该在的地方。”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你能陪我送父亲去医院。”杨紫犹豫了一下,提出了一个请求。
    “好吧。”
    6、疯的人
    杨紫发现父亲疯掉后,便把他锁在了房间里面,我和杨紫赶到的时候,杨天德正在用力砸着窗户,他的举动引发了楼下很多人的围观,甚至引来了警察。
    经过杨紫的解释,警察帮助我们将杨天德送上了车。
    车子并没有开往林城精神病院,而是来到了远离市区的明安精神研究院。站在一栋灰色的建筑楼下面,我不禁疑惑万分。
    “这里人不多,我不想让我父亲的事情让更多人知道。”杨紫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
    走进楼里面,我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两名身着白色护士服的男护工走过来,架住杨天德进去。
    我和杨紫则跟着一名姓陈的医生去办手续,穿过一个又一个铁门,我们来到了一个办公室,在那里杨紫把杨天德的基本情况填写了一下,然后那个医生带着我们去病房。
    这里的确人不多,很多病房都空着,只有几个病人在房间里坐着。杨天德被安排到了二楼拐角一个房间,房间里面的颜色竟然是紫色的,这種颜色让我有些排斥。
    “一周两次探访时间,我们会定时向你反馈病人的信息。”陈医生在旁边说着一些基本情况。
    “奴家孙玉姣,不幸爹爹早年亡故,留下母女二人度日。”突然,隔壁传来一个尖细的女人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走出房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男人站在前面提声高唱,他赫然就是昨天晚上我在美术馆遇到的那个摄影师。
    “他叫秦剑,今天早上送来的。”陈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旁边。
    “他怎么发出了女人的声音?”对于这点我很疑惑,难道真的是鬼魂附体?
    “你看他的头发,这个人的性格应该有些阴性,他和杨天德的情况一样,可能受到了某些东西的暗示,所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一个人在夜里看着自己的照片,看的时间久了,你会发现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你自己。”陈医生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出一種诡异的光芒,他的目光让我想起一句话:在精神病院,有时候那里的医生不是医生,病人不是病人。

    离开明安精神研究院,我回家拿上画,又来到了美术馆。
    昨天晚上美术馆发生的事情一定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尤其是他们还发现了疯掉的秦剑。所以如果今天晚上我要归还那幅画,肯定不会像昨天取画时那么容易。来的路上,我曾经想过很多办法送回这幅画,但都不保险,因为我不想让警察查出之前我做过的案子。
    展览区的人流依然很多,很多人似乎并不知道昨天晚上这里发生的一切,而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安,眼神却凌厉了很多。
    “这是我们收藏的根雕,是我国少有的巨型作品,你们可以看出来,这并不是一根原木做的,而是用三根拼接到一起的。”这时候,我听见前面传来一个介绍声,一群人正围着一个人约两米高的根雕作品。
    看到那个根雕的结构,我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看来今天晚上我得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根雕了。
    7、中圈套
    如同计划的一样,我成功地潜伏在根雕里面,等到天黑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收藏区。
    黑漆漆的房间里,压抑逼仄的感觉再次袭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杨紫的要求,毕竟这是一个危险的活。但是,这幅画的诡异的确让我无法理解。从昨天晚上秦剑的发疯到杨天德的意外,这所有一切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难道,真的是段五娘的鬼魂?

    我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
    我又一次打开了那幅画,然后用手机照明。
    蓝色的光线下,画像中的女人显得越发诡秘了。这種感觉和昨天晚上等杨天德来拿货时的情形不同,那个时候画像上的女人仿佛活了一样,而此刻,女人看着却像是变成了恶鬼。她的身体开始动了起来,影影绰绰的,仿佛要从画里走出来。
    我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我知道有些东西在光线昏暗的情况下看久了,会出现幻觉。但是这一次,我看到了真实的鬼魅——画像里的女人真的站到了我面前!
    “过来。”女人挥了一下水袖,浅笑中带着说不出的诱惑。
    “你是谁?你是段五娘!”我脱口问道。
    “你要不要听戏?五娘一生好凄惨。”女人往前走了几步,身形在手机屏幕的光线下越发具有真实感。
    “不,这是幻觉。”我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痛感油然而生,可是,眼前的女人依然存在。
    “这个世界究竟有几重?是重叠的世界,还是对立的影像?你看五娘我是在现实中,还是在画里?你要不要来画里?”女人慢慢走到我面前,伸出了手,几乎就要碰触到我。
    “不,一定是幻觉。”我用力甩了甩头,提步向前走,但是脚下一软,身体重重栽倒在地上。
    “欢迎你来到,属于你的世界。”女人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她的样子有些飘渺,最终和黑暗重叠。
    睁开眼的时候,我看见了杨紫,她正低头写着什么。随即,我感觉到自己全身被捆绑住了。
    “你醒了。”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他长发飘飘地走到了我面前,是秦剑。
    “你们,你们放开我!”我用力挣扎了一下,但是身上的绳子纹丝不动。
    “嘘,作品马上就要完成了。”杨紫看了我一眼,然后她的目光落到了前方,那里有一个人正在画纸上挥毫泼墨,正是杨天德。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着他们问道。
    “我来告诉你。”秦剑笑了起来,坐到了我面前。
    8、实验品
    三年前,杨天德的两名学生为了画出惊世之作,于是想到了用尸油增色的方法,可惜却出了意外,其中一名学生更是跳楼自杀。至此,那幅画也被尘封。
    尸画,一直都是杨天德的心愿。他不甘心就此放弃,三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当初两名学生出意外的原因。终于,他发现当初出问题的不是尸油,也不是画像,而是他们创作画像的地方,那里曾经是段五娘自杀的戏院,在解放前更是发生过人屠杀的惨剧。
    科学上有一種说法叫共振,简单地说就是在环境允许的情况下,死去的人的脑电波会在适当的时候和后人出现共振,让后人看到一些恐怖的幻象。为了测试这个理论是否正确,杨天德特意鼓动那个探险者拿着DV记录当时的情况,最后论证他的推断是正确的。于是,他开始了全新的创作。
    这一次,杨天德不仅让女儿帮忙,更是找到了秦剑,设置了一个圈套,这个圈套的矛头指向了我。因为我之前对一些闹鬼传言的破解,让他们认为我的脑电波要比平常人更频繁。
    正如他们所计划的一样,我一步一步落入他们的圈套里面,杨紫打扮的段五娘,更是被我看成了鬼魂。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听到这里,我不禁人声问道。
    “完成三年前的作品,把你画进画里,让你进入段五娘的世界。”秦剑“嘿嘿”一笑,然后走到前面的桌子旁边,拿出了一把尖刀。

    “你要做什么?”我打了个冷颤,看着秦剑慢慢走过来。
    “段五娘的画像已经有了灵魂,现在需要真正的尸油增色,对不起了。”秦剑说着扬起了刀子,然后冲着我的心口插去……
    陈医生带着警察把我救出来的时候,秦剑的刀子几乎就要扎进我的皮肤里了。对于他们的突然出现,杨天德感觉到万分惊诧。
    “你们真的以为把我迷晕了吗?我是一个医生,虽然不是内科医生,但是我还是分得清楚安眠药的成分的。”陈医生笑着说道。
    “于是,陈医生立刻给我打了个电话,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你们装疯卖傻一定有什么目的。忘了告诉你们,陈医生和我是老相识,这两年他一直帮助我,也许你不知道,我对于《鬼女》这幅画的追踪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耸了耸肩膀说道。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们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杨紫喃喃地说道。
    “当然有可能,你以为是你们盯上我的吗?一年前那个探险者,他是我的哥哥。从那个时候,我就盯上了你们,可惜我始终找不到证据,唯一的线索是你们对恐怖爱好者感兴趣。于是我开始四处搜寻恐怖信息,然后在网上散播,为的就是引起你们的注意。我们双方都有阴谋,只可惜你们的阴谋是害人,而我是为了找出哥哥被害的真相。”说完这一切,我和陈医生向外面走去。

    9、尾声
    《鬼女》画像的诡异真相浮出了水面,杨天德所研究的共振理论被证实,为了避免以后发生同类事件,专家对那里做了信号屏蔽,而那幅害死了好几个人的《鬼女》画像也被焚烧。
    焚烧的时候,很多人来围观,有记者有群众。我和陈医生站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那幅画在燃烧的过程中,总是散发着一種说不出的古怪味道。陈医生说,那也许是陈年尸油的味道。
    这是真的吗?
    事情结束了,按照惯例,我请陈医生吃饭。
    吃饭时,我们又讨论到了共振理论。
    “其实,共振原理和精神病人的世界观一样,就像我们和病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有时候真的分不清谁是病人,谁是医生。”
    “那你现在是病人还是医生啊?”我问他。
    “你说呢?”陈医生“嘿嘿”一笑,露出一个捉摸不定的表情。
    有人说过,如果要了解一个疯子,那么就让自己变成一个疯子。虽然杨天德他们被依法拘留,但是他们的疯狂理论却留了下来,至少留在了我的心里。我不知道会不会在某个夜晚,突然打开门,我看见段五娘站在里面,甩着水袖来找我。如同有时候,你看到一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别人说是幻觉,也许那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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