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没有移走的孤坟
“三大爷,咱不走这条道儿?”我坐在驾驶席上问。
“没事,这儿近,要省十几分钟的路。”三大爷叼着烟。
老辈儿将今天定为黄道吉日,午夜时分,族里几名长辈的坟墓将移入祖坟。三大爷指路,大半夜的非要走这条路。我不想走这条路,因为会路过寒舍。
我不知道寒舍的由来,从小大家就这么叫,那地方阴气逼人,温度总比其他地方低个几度。村里人都说不干净。
车接近寒舍,速度越来越快,不知不觉竟然开到了一百二十迈,快看到寒舍的时候,车冲了出去,—下就撞到了树上!
我们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真他妈的邪性。”三大爷嘟嚷着。
我们缓了缓神,半天才下车去察看。车撞得并不严重,不过如果没有那棵树,也许我们就完蛋了,树下就是一条几十米深的沟。
三大爷要上车的时候,看了一眼车辙,整个人停了—下,弯下腰,捡起一根骨头,小声说:“就是这东西。”
我看得真切,那竟是一截死人的腿骨!
他竟然把骨头扔到了车里,然后摇着上了车。
——三大爷的一条腿是瘸的,一走路天也摇地也晃的,说话声也阴阳怪气的,许多人都讨厌他。就因为这种怪异,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更别提儿女了。他对什么邵子神数、麻衣相法、过阴、还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兴趣,整天就研究这些东西。我不太喜欢跟他交往,如果不是这次挪坟需要人指路,我也不会和他一辆车。
车终于离开了寒舍这条路,开出去十几分钟,我就觉得车里有些冷。这是夏天,车窗户还开着。三大爷把两边窗户摇上,他肯定也感觉到了冷。
我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跑了半个小时后,三大爷突然打手势让我把车停下,我们两个跳下车,白色的冷气从开着的车门嗖嗖往外冒。
我想到了那块骨头,但又不敢确定。挪坟是有规定时间的,十几分钟后,我们上了车,类似的事儿再也没有发生。
赶在子时前,我们终于进了村子。族里的人等在村外的坟地里,长辈们以五爷为首,一边研究着起坟的事儿,一边等着吉时。晚辈的没权力旁听,我站在另一边发呆。
五爷是我们家族说了算的人。我—直不解:他排行老五,怎么就成了家长?
他们似乎在争吵着什么,一个多小时后,五爷神情严厉地说了一句话,其他人都不吭声了。三大爷怒气冲冲地走到我身边,说:“起坟。”
坟挪得还算是顺利,除了一座老坟没动——那座老坟看上去有二十年光景了,可连墓碑都没有,也不知道埋的是谁。
按照规矩,挪坟之后,所有人一起聚在五爷家喝白喜酒。浓浓的酒香中,我闻到了五爷家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那座没移走的孤坟。
我—直没明白,那个没有起的坟到底是谁的。
喝完酒,五爷出来,看到我的车,他背着手绕着车打量,说:“你小子也行了,有车了。”
我拉开车门,让五爷坐上,说:“拉您转转。”
五爷正要上车,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往车里看了眼,看到了后座上的那块骨头,五爷打开后门,拿起骨头看了一眼,扔下说:“阴骨。”
他转身回屋了。(:http:///转载请保留!)
裁问他:“阴骨是什么?”
五爷说:“小孩子别乱问,倒霉的货。”
我知道不是好事,便把骨头扔了。第二天,三大爷和我往回返,我感觉有些异样,回头看了一眼后座,差点没叫出声来——
那块阴骨竟然还在座位上。
回去后,那个没有起走的孤坟,那骨头,一直浮现在我眼前。
长辈们没人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一个星期后,我实在按捺不住,回村子找五爷,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五爷在家里睡觉,他从小就喜欢没完没了地睡,这一生估计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睡觉。
我一进去他就醒了,看到我说:“立柱来了。”我小名叫立柱。
我应了一声,五爷摆上中饭,酒也倒上了。
我和五爷喝着酒:“五爷,我想问您两件事……”
“小孩子别乱问。”我没说完,五爷就把我的话头打断了,开始扯闲篇,等我从五爷家里出来,天都已经黑了。
我奔着老坟茔地就去了,我要看看那个没有起走的坟。
坟地在苞米地的北侧,蒿草深得都能埋人了。风刮得苞米叶子“唰唰”地响。我越走越害十白,快到坟茔地的时候,身后传出了脚步声,我站定了,半天不敢回头。
一直到脚步声没有了,我才回头,一瞬间被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地退了好几步,差点没摔倒。
站在我后面的竟然是三大爷。
“坐在你车上时我就知道了,我也知道你来干什么,不过没有人告诉你,就是你去了坟地,也没有用。”三大爷说完“嘎嘎嘎”地笑起来,这笑声在黑夜里突兀地响起,弄得我起了-身的鸡皮疙瘩。
三大爷让我跟着,奔着离村子一里外的深井房去了。那深井房我知道,一间房子里有一口井,深绿色的井水长年盈满,看着就让人不禁打一个激灵。
我从小就害怕这水井,据说自从一个外乡的女人跳进去淹死后,这口井就废弃了,十多年来,谁也不愿意来这个地方。
三大爷走进房,点上蜡烛,我站在门口,感觉屋子里阴风飕飕的。
“坐来,喝两口。”
我坐下,拿起酒盅,干掉一杯。正如老话所说:酒壮怂人胆。喝点儿酒,人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我开始环视这个深井房内部——这里显然成了三大爷的家。听说三大爷在父母死后,没有分到房子,他还老神神叨叨的,没有人喜欢他在村子里,他就住在了这个地方。
“三大爷,告诉我那坟的事。”
三大爷斜瞥了我一眼,又转了转眼睛,半天才说:“我有一个条件。”
他从来都这样。
“什么条件?”我有些不太高兴。
“五爷有口棺材,就在后院,你知道吧?”
我是知道的,从我记事儿起那口棺材就在,据说是用院子里百年老树打成的,三个木匠打了半个月,那棺板足有半米厚。他每月都会用黑漆漆上两回,把整个院子弄得阴气森森的——这也是我不愿意去五爷家的原因。
我点了点头,就听三大爷说:“把那口棺材给我偷来。”
三大爷的话让我登时愣住了。
2.五爷家的鬼棺
三大爷竟然想要一口棺材,而且还是去偷五爷的——这倒是让我觉得意外。
“你想要那口棺材?”
“哼!我要那破东西干什么?我死了随便找个地方一躺就完事儿啦,我让你偷那口棺材是为了咱们的家族。你是不知道,你五爷这老东西,给咱家族丢老了人了,村子人没有一个不背后骂他的。”三大爷说到这儿“滋溜”—下,又干掉了,一盅。
这事儿我还真没有听过。
“一切都是那口棺材引起的,那棺材的底儿是几百年的臭木做成的。说起这个臭木,那是原来村里刘大地主家的。刘大地主死后,你五爷就在半夜带着人把人家的祖坟给挖了,弄了这么一块臭木棺底,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当年看到的人者『}说,刘家的棺材挖出来时竟然没烂,那可是埋到地下几百年的,还说那尸体尤如鲜尸一样。”
三大爷自话到这儿,从嗓子发出“嘎”的一声,吓了我一跳。这位大爷浑身全是毛病,冷不丁地就会被吓一跳。
我这才回想起来:原来在五爷家时闻到的那股臭味,竟是那口棺材散发出的!我不禁哆嗦了-_下。
“偷棺材是为了家族?这我没有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这事儿跟你一时半时也解释不清楚。把棺材偷出来,你就拉到我这深井房里来,然后把棺材扔到这深水井里,你五爷就住不上了,那个女人会住上。”三大爷说的话怪疹人。
五爷住不住得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若把那口棺材偷了,五爷非得弄死我不可。
想到三大爷那不靠谱的性子,我犹豫了。
三大爷逼我答应,我含糊地应付了_一句。三大爷像得了准信一般,小声对我说:“你答应了就要办,不然—定会倒霉,天天梦棺材,棺材盖还会打开o”
我愣了_—下,只当他胡说八道。
说心里话,我并不想那样干,那口棺材不管怎么样,都是五爷护了多少年的命根子,再说我也没那个胆去碰那种东西。
然而,我没有想到,自从那晚回家之后,我竟然真的天天梦到五爷的那口棺材,长长的棺钉生满了锈,一股子臭味扑面而来。
我最初以为,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可是,几天过去了,我发现,不管什么时候,我一闭眼就会梦到那口棺材,而且这梦越到后来越可怕——那口棺材的盖子竟然一点点错开,而且露出的缝隙一天比一天大!
每到这时,我都会满头大汗地被惊醒。
三大爷的话让我有些相信了:看来我不办这件事,真的要倒霉了。
我去了村里,没找到三大爷,就去了五爷家。我和五爷喝酒,并没有提其他的事儿。一直到他喝醉了,我才偷偷去了后院,那口漆黑的棺材摆在后院的正中间,看着就觉得阴森森的。
我刚要往前走,背后一阵厉声吼住了我。
“干什么?”冷冷的一声,我差点瘫到地上。
五爷瞪着眼睛看着我。(:http:///转载请保留!)
“只想看看。”
“滚!”五爷怒了。
就这一声,我感觉像面对着一只凶猛的野兽一般,“嗷”了一声就跑了,跑出五爷家的院子,我还在害怕。
出了村子,突然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竟是三大爷,他阴笑着听完我的汇报,一言不发,径直领着我又回了那深井房。
我踏入门,猛然看到墙上挂着一个头骨,吓得连连后退。
三大爷看了一眼说:“那是一个孩子的头骨,被野狗给扒了出来。我拿回来,把它放在这里,好歹也给他一间屋子。”
我哆嗦了—下:三大爷就这样不着调得让人害怕。
“我为什么每天都梦到五爷的棺材?”
“因为你答应的事儿没有办,如果你再不办,你就会进到那棺材里,直到棺材盖合上……”
三大爷瞪着我,眼神非常可怕。
我被吓着了,下定决心答应三大爷,可随后他告诉我——
“知道你为啥总是做那种梦不?知道你为啥老闻到那棺材味儿不?”
我摇了摇头。
“你身上有那口棺材的粉末,是我放在你身上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甚至有些生气,这不是暗示加气味诱导嘛,谁说农村人没文化,三大爷太阴险了!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如果我能偷到那棺材,就用不着你了。这次你一定要偷来,我立马告诉你那没有挪走的坟的事儿。别觉得亏,这座坟跟你绝对有关系。”
我又气又恼,哭笑不得地看着三大爷。权衡再三,我最终还是决定去偷棺材。
因为我实在想知道那座坟的事——特别是这事儿与我有关。
按照三大爷的指点,我回去后,真的在鞋垫下面发现了发出臭味的黑色粉末。我把那双鞋扔掉后,就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
我很快就找来八个朋友——那口棺材很重,没有八个人弄不上车。
我没敢和这八个朋友说实话,只说带他们去农村玩,然后帮我干点活。那口漆黑的棺材实在吓人,谁看了都浑身发冷。
我把人约好,心里一阵担心:这件事做完,五爷会怎么样?五爷人很霸道,在这个家族里,只有他说了算,连大爷爷都压不住他。
三天后,我带着八个哥们儿去了村子里,我先让他们在野地里吃喝,自己则去了五爷家,拿着好酒好菜。
五爷依然在睡觉,醒了就瞪着眼睛瞅我。
“对不起五爷,我不应该没有经过您的允许就到后院,我真的只是想看看那棺材。”
五爷翻了翻眼睛,什么都没说,看了一眼酒,就下了炕。我们俩喝酒—直喝到天黑,我终于把他喝趴下了。
机不可失!
我把他抱上炕,马上给八个哥们儿打了个电话。当他们看到那漆棺后,哆嗦了—下。
“就是口棺材,要挪到村外,放在村子里不吉利。”我把绳子和杠子扔到地上,他们犹豫了半天,在酒精的作用下壮胆干了起来——这漆棺真重,八个大小伙子把棺材抬上车后,都累得坐在那儿不想动了。
漆棺拉到深井房,放进深井里,水。下子溢了出来。
“我让你死后永远都是孤魂野鬼!我让你进不了祖坟!”
三大爷突然大声诡笑,那夜猫子一般的笑声,把我的八个哥们吓得直哆嗦,走得那叫一个迅速。
进不了祖坟?我诧异地想,难道三大爷纯粹是针对五爷报私仇?
算了,不管了,反正都是没科学根据的事儿。
过了一个多小时,全村子都听到五爷的嚎叫声,绝对的疹人,吓得我冷汗直冒,三大爷却乐得“嘎嘎嘎”‘的:“这老东西,肯定哭得伤心。”
我有种被他骗了的感觉。
三大爷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一边喝酒一边说:“你小子行,我答应你的事,今天半夜就办!”
为什么非得又选择在半夜?我心里纳闷,但没有多问,躺在深井房,慢慢睡着了。
3.趾坟里的约棺
仿佛有阵阴冷的风吹在我身上,我激灵—下就跳起来。时间已经是半夜。三大爷不在,那风竟然是从井里吹上来的,阴冷阴冷的。
我慌慌张张起身,—下撞到了门框子上,我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爬起来后,竟然找不到门了!
三大爷在背后叫我的时候,我才定住了神,他站在门口,纳闷地问:“你疯了?有门不走往墙上撞什么?”
我站在那儿,捂着脑袋,望了眼背后的门,又望了眼面前的墙,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痛。
三大爷带着我去了坟地。坟地里蒿草遍地,到处是坟坑,只剩下那一座没有墓碑的孤坟,上面孤零零地长了一根长蒿草,灰白灰白的,风吹过来不停摇曳。
“今天我就给你讲这个坟的事儿,我告诉你,”三大爷站在那儿,一挥手,“你站的位置不对。”
我愣了—下,没有明白三大爷的意思。
“进坟茔地,站的位置很有说道,站错位置的话,轻者生病,重则遇祸,”三大爷眯着眼睛很高深地打量了下我,“你往东面站点儿。”
我稍微移动了—下立置。
“今天我就给你讲这个坟的事,”三大爷顿了一下,“这个坟就是你的坟。”
一阵阴风吹过,我猛地打了一个冷战。
“你别开玩笑!这是坟地,我是活人!”
三大爷说:“我跟你开什么玩笑?这是真的,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丁酉年癸卯月乙末日己卯时,四柱阴生,你总是碰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你早晨起来,总发现多了什么,或者是少了什么,或者是什么东西被移动了,是不这样?”
我哆嗦了—下,三大爷说得没错,从我记事的时候起,类似的事儿就常发生,尤其是闹钟,不是提前一个小时,就是延后一个小时,害得我上学总迟到。不过我娘告诉我,这事儿挺平常,人人都曾遇到过……难道不是?
“你啊……这个事只有五爷和我知道。为了你好,我们当时对外瞒报了你的生辰,还把你的一块脚趾骨剪了下来,立了一个假坟,”三大爷点了点身前,“就是这个坟。”
我的汗瞬间就下来了一一我的左脚确实是少了一根脚趾头!这事只有我父母才知道!
我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叫‘躲死’。不这样做,你早就夭折了。那趾坟里埋的棺材叫“约棺”,预约的鬼魂之棺,就像你买票占了一个位置一样…一这个坟应该移进祖坟,但你五爷不同意,就因为以后他入祖坟的时候,他棺材的那个底板是死人用过的,你恰恰是那口鬼棺的克星,碰到一起会出大事。”
三大爷神神叨叨地说着,就是不说会出什么事,身上那股子没洗澡的酸臭味儿顺风飘散。
我听着却不以为然,不过是一根脚趾头而已。
“这也没有什么啊……”(:http:///转载请保留!)
“没什么?那是你知道不,这个坟不起,你死后,就只能埋在这儿,成为孤魂野鬼——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三大爷秉承一贯作风,依然只说半截话,我听着那叫一个难受。
“你能把话说完不?”
“阴机不可外泄,我不能告诉你,这一切都凭着你自己想吧!”三大爷转身就走,只剩我站在冷风直吹的坟茔地,冻得一动不动。
第二天,我离开村子回家,“那阴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直在想。
我有一个预感,这一切似乎都与约棺和寒舍有关。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线索:村子外的那间寒舍。
印象中,寒舍在小山的半山腰,顺着两三个折回的台阶就能到。那是一座二层的小楼,屋顶尖尖,有点儿像西方的教堂,上面爬满了青藤。这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这里那么冷,青藤竟然没被冻死,还长得挺好。整座小楼都被青藤包裹了起来,只有一扇小窗户露着,从外往里看,黑乎乎—片。
顺着上次三大爷的车压出的两条小道儿,我一个人向前走着,四周荒地一般,寂寥无声。蒿草长得很高,不时从草丛中跳出来个什么东西,吓得我一身的冷汗。
老天爷也来凑热闹,我身边竟然起雾了。
我给自己鼓气,起雾是正常的,是经常会遇到的现象,特别是在太阳出来的时候,科学原理是冷空气和热空气……不过这雾也太大了吧?一米之外啥也看不清了。
上次和三大爷开车路过时,天下着雨,所以没有雾,也算是巧得要命了。那阴骨的出现,不知道预示着什么。我胡思乱想着,又连连呸自己,新时代有知识的年轻人,居然还相信这些。
凭着感觉,我觉得我离小楼越来越近了,因为我踢到了台阶。台阶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
4.寒舍里的鬼险
台阶很长,三十九级台阶之后,有一个转点,斜折再上,又是三十九级台阶,山上不时有什么动物叫上一声,听得我一声一个哆嗦。台阶后,有一个九级的缓步阶,上去后,就是寒舍了。
我停下了脚步,有东西似乎滴在了我的头上,我以为是雾气形成的水珠,摸了—下,黏稠的、红色的液体。
我心慌起来,但并没有跑,只是站了一会儿,走到了寒舍的门前。
门半掩着,不知哪扇窗上糊的纸破了,在风中不停地呼扇着,一出一进,一里一外的,就像这寒舍在喘气一样。我犹豫了一下,“咯吱”一声推开门。
一股霉味,到处都是蜘蛛网,有点呛人。
屋子里十分阴暗,我适应了半天,才看清楚一楼的大厅。大厅空荡荡的,只摆着一套老式桌椅,黑不黑红不红的,让整个寒舍显得更加阴森。
我四下打量了半天,抬腿往楼上走去,木制的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不知道会不会随时断裂。
走到一多半楼梯时,我战战兢兢地站住。二楼直对着楼梯是一个房间,房间的门正大开着,恍恍惚惚间,好像有张人脸悬空在房间中,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嚎叫一声,一转头,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之后的一切就有点恍惚了,听我父亲说,我跑出寒舍那条道后,呆呆地坐在地上,一个小时之后才被路过的人发现,他们发现我呆愣愣地不能动,就给我父亲打了个电话,他来接我时候,我还是不能动弹,身体像根木头一样僵硬。
父亲知道我去了寒舍,有些生气:“那个地方是你去的吗?你从小我和你妈就告诉你,那个地方不能去。”
可是木头人般的我无法回答,只能干看着父亲,用眼神表示歉意。
最终,父亲把三大爷请来了。
三大爷依然是阴阳怪气的,瞥父亲的眼神也不那么友好:“他不听我的话,自己去寒舍,活该!”
“有什么办法让他好吗?”父亲显然很着急。
“有是有,但是我有条件——”
又是条件!三大爷的条件都不那么好办!
我几乎想喊父亲不要答应,却依旧晚了’一步。
“你说?”
“就是这孩子那趾棺,必须移到祖坟。”
这倒是让我很意外,我的事他为什么会这么上心
我父亲犹豫了足足有十分钟,还是答应了。
父亲跟三大爷回村了。我知道他们是去找五爷了,只有五爷点头,我的趾棺才有可能移到祖坟去。
可是五爷不会答应父亲的,五爷失去了漆棺,大概已经把我恨透了,这回父亲去,五爷不揍他就算是客气的了。
父亲第三天才回来。他阴着脸,坐在我身边问我:“五爷的漆棺是你放到深水井里的?”
我眨了眨眼表示”是的”,父亲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三大爷再来的时候,是两天后,他直接进了我的房间。
“你不应该难为我父亲的。”
“臭小子,终于能说话了!”三大爷难得一喜,但马上又板着脸,“当初你五爷难为我的时候,我找谁去了?这次我来是为了救你的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艰难地扭动着脖子:“我形容不出来……你把我治好,我带你再去一次。”
三大爷哆嗦了-—下,站起来说:“那鬼地方,我才不去第二次。”
我有些吃惊:显然三大爷是去过了,但是不是和我看到了一样的东西,这就没有办法知道了o
三大爷一直追问我看到了什么,我最终还是说了:“鬼棺。”
三大爷猛地一转身,差点把脸贴到我的脸上。“什么?”
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把我吓了-一跳。
“把你的臭脸挪开。”我估计三大爷从小就没有刷过牙,—股难闻的味道冲入我的鼻腔。
三大爷把脸挪开后,我说:“是鬼棺,准确地说,是棺材上长着一张鬼脸,狰狞可,怕,我就没有见到过那么吓人的东西。”
“果然,五十年过去了,五十年……”
三大爷一副很丧气的样子,坐到了墙角,眼神发直。
坐了许久,他终于站起来,往门外迈步,父亲拦住他,三大爷很生气地推开我父亲,气呼呼地走了 。
三大爷离开我家后,我以为他会去寒舍,后来才知道,他竟是去找五爷了,还和五爷打了一架。两个不着调的长辈从天黑打到天亮,三大爷回了深井房,吊起那口漆棺,就把那个小孩子的头骨放到了漆棺里。
后来三大爷告诉我,这叫绝棺,本来这个无主的漆棺是可以给五爷用的,但把别人的头骨放里后,就没人可以再用了。看来三大爷是气疯了,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打架,但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绝的事情。
我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叹气,看来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五爷来看我的时候,我父亲给他跪下了,五爷还是摇头。父亲一个人就出了门,几天后的深夜,父亲被抬回了家,似乎120也来了,呆了_一会儿就走了。
父亲的那些朋友陆续来了,一直呆在客厅,到天亮都没有走。母亲的哭声很大,我在房间里都能听到,但是我动弹不了。我大叫,我大骂,整间房子,没有一个人理我。
5.是我害死了父亲
天大亮的时候,母亲进来了。她脸上挂着泪,让一个男人把我抱了出去。
父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他看到我,艰难地笑了—下,然后又摇了摇头,眼泪就流了出来。他伸手用力抓住我的手,_直没有松开,我感觉到没有力量的时候,父亲闭上了眼睛,流完了也最后一滴泪。
父亲死了,母亲每天坐在沙发上发呆,小姨搬过来帮忙照顾我。一整个月,母亲都没看我一眼。
我从小姨的嘴里知道,父亲去了寒舍,回来后就成了这样。我的心像是被扯了—下,剧痛起来,眼泪不停地流着。
难怪母亲一个多月不肯见我,是我把父亲害死的!
我突然恨上了三大爷,如果不是他,我和父亲也不会独自去寒舍那个鬼地方。
三大爷最终还是来了,他很憔悴,坐在我面前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只想好起来,看看寒舍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是怎么死的,
“你必须把我看好!这都是你害的!”
三大爷摇了摇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他走的时候,我母亲_直没有露面。
我不能总这样下去,难道要躺上一辈子吗?
我整夜睡不着,身体上的痛苦,内心的痛苦,让我无法再坚持。但是无法动弹的我又能做什么?
终于,在下半夜三点钟,我咬了自己的舌头。
我的惨叫声把小姨和母亲惊醒,她们跑了过来,看到我满嘴的血,呆了。
母亲看上去老了十几岁,头发竟然全白了。
看到母亲的样子,我—下子就后悔了,眼泪流了出来,融进了嘴中的血里。母亲要背我去医院,我一挣扎,竟然能坐起来了!
我们去了医院,我只是咬掉了舌尖上的一块肉,还好,还能含糊地说话。
三大爷来了,他抱住我哭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问得很含糊,就连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可是三大爷却听懂了。
“寒舍是一个很诡异的地方,已经存在了几百年,据说那里曾经停放过辽代将士的棺椁,满满的两层小楼,人都没有办法挤进去。那个时候,寒舍就已经阴气四射。最后住在那里的人家是刘大地主,家中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老婆,他们在那儿居住了13年,之后的某一天,刘大地主家里的人突然吊死在了寒舍,不是屋里,而是外面。从此,这寒舍更加让人害怕。当年这事儿,你五爷是亲眼看到了,但是他这一辈子只提到过一次,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三大爷看着窗户外面。
我感觉浑身发凉,那滴下来的液体难道是刘家某人的血吗?我不知道,我也不相信,死了几十年的人,还会滴下血来。
三大爷走的时候,告诉我说:“寒舍你千万别再去了,那里莫名其妙死去的人不少。你是命大才躲过一劫。”
我坚决地对三大爷说:“不!我要去寒舍弄个明白!即使一死,也要为父亲的死讨个说法!
“臭小子!你!”
三大爷欲言又止。他没有理由阻止我,阻止一个儿子为死去的父亲讨说法。
天刚亮的时候,我一个人到了寒舍。
阴天中,寒舍显得越发诡异,我站在远处看着,只能看到四个弯弯的屋檐,后面应该还有一个角儿,这五个角曾经吊死过五个人。一想到这儿,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我害怕那条台阶,寒舍要了我父亲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
但是,害怕并不能改变我的主意。
我一步一步向寒舍、向死亡走去,汗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很难受。台阶上的青苔更绿了,依然是滑滑的感觉。
走到第一个折回的地方时,我听到了笑声,那是从寒舍里传出的欢笑声,吓得我险些滑倒。
我记得原来的门早就被我推到大开,此刻,寒舍的大门又半掩着,我瞪着眼睛站在那儿,又抬头看了看,门上就是一个弯曲向上的檐角儿,我不禁哆嗦了,—-下,一脚把门踹开——都说小鬼怕恶人。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门被重重踹开后,竟然 “格拉”一声自动缓缓关上。我一个哆嗦,上前又是一脚,两扇门中的一扇掉了下来,发出了不小的声音,扬起一阵灰尘。
我走进去,站在那儿。
突然,我听到“嘎嘎嘎”的笑声。
那是三大爷才有的诡笑。
没错,我看到三大爷竟坐在椅子上,白眼球翻楞着,着实是吓人。
6.寒舍中的鬼影
“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我也来了。”三大爷阴阳怪气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会今早来?”我有些吃惊了。
“你臭小子心思就那么点儿,藏得住事儿?”三大爷气恼地白了我一眼,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
“有什么发现?”
三大爷看了一眼楼梯说:“你不来我还真不敢上去。”
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怕。今天却……看来这个寒舍确实诡异多端。
我迈步向上,他挡在了我的前面,说:“跟在我后面。”
三大爷走几步停几步,他往楼梯上走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后背画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得人心里发毛。
最终,他停在了一格台阶上,那正是我上回站的那个台阶,我猜他应该是看到了鬼棺,可是他似乎并没有上次我那种慌张,和他平时二了吧唧的形象相比,显得太过镇静。
“马上,你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他突然说话,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我看不到。”
我无语地推了三大爷—下,他往上走了几步,就上到了二楼,我犹豫了,—下,跟着他往上走。
没有鬼棺,也没有任何异常。
我的汗嗖嗖往下流,突然怀疑这个半道出现的三大爷是不是活人。
“深井房里的棺材怎么样了?”我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三大爷愣了—下,马上明白过来,发出他招牌式的
“嘎嘎嘎”的笑声:“臭小子,我真的是你三大爷。”
二楼有五个房间,南面两个,北面三个,中间走廊,除了对着楼梯的那间门是开着的,其他的三间门都关着。
三大爷冷静又清晰地说:“对着楼梯的是下人的房间,南面一间是刘大地主和他老婆的,另一间是二老婆的,北面的是他家小姐和少爷的。”
我们站在走廊里,面面相觑,谁都不动。半天,三大爷说:“你可以选一间。”
我犹豫着,连没惨死的下人房都出了幺娥子,剩下的哪一间都让我觉得害怕。
我很久没有说话,三大爷回头看了我一眼,突然转身下楼,我紧跟着——肯定又有啥我不知道的事发生了,这神棍都下楼了,我还在楼上呆着,那不是找死吗?
三大爷走下楼,坐回那张椅子,从椅子下摸出酒壶,喝了起来。我看了看有着厚厚灰尘的椅子,心里揣测着他下楼是不是只是因为馋酒了。
三大爷看了我一眼,用手拍了拍他旁边的椅子,我被飞起的灰尘呛得咳嗽连连,坐了下来。
三大爷猛喝两口酒,说:“我下楼,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这寒舍几十年前姓刘,现在可不姓刘了,他应该姓五,五爷。”
听到这儿,我激灵—下,看来我想得没有错,这寒舍就是跟我有关系,或者是跟我们家族有关系。
三大爷拧上酒瓶,点了一根蛤蟆赖的旱烟,十分的有劲儿,就是我会抽烟,都得靠墙抽,不然就会被项一个跟斗。
他说:“刘大地主一家死后,这地方就是你五爷的了,但这事谁都不知道,我也是在十年前才偶然知道。这寒舍为什么你五爷能控制?我不服气,所以我来过一次,可仅仅一次就差点要了我的老命!和你一样,我也看到了鬼棺,之后我在深井房里躺了十三天才活过来。从此我对这里完全没有兴趣,因为我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三大爷叹了口气,他的话我终于明白了:他这次顶着风险来,都是为了我。
可是,我来的时候,那口鬼棺不是已经泡到深井里去了吗?怎么跑到寒舍来了?
楼上传来“咯吱”的声响,我惊了-,刚要站起来,三大爷冲我摆了—下手说:“不用害怕,那是虚声。”
我没有听明白,三大爷看了我一眼,极其有学问地说:“这脚步声是踩地板的声音,但是那声音是十几年前、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的各种脚步声交织出来的。虚声并不是什么鬼步声,你大声咳嗽—下,虚声就停了。”
我大声咳嗽了—下,虚声果然停止了,我的汗也下来了。三大爷一脸“走进科学”的聪明劲儿,如果不是他捣的鬼,这种诡异现象真解释不通。
我正犹豫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我吓得往后一仰,—下就摔到地板上。
“我扯你娘的。”三大爷骂了一句。
他咬咬牙站起来,又马上端着架子坐下,示意我镇静。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时候谁也不比谁镇静。不知道我和三大爷紧张的东西是不是一样,我对寒舍一无所知,三大爷多少有些了解,估计他害怕的东西至少有个固定形式,而我却没有。
“上楼?”我指了指楼上,问。
三大爷看着我,“咕咕”地笑着,我—下就跳起来了,我说:“你他妈的能不能好好笑?”
我这样对一个长辈说话确实是不应该,但我确实被吓着了,胡乱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三大爷瞪着我,黑眼球几乎没有了,他摇了摇头,半天才说:“这样诡异的事情还要发生的。”
他深沉地说,“楼上的尖叫就是异变,这里有让死人开口的邪气。”
我差点没对着三大爷跪下。“爹,您是我亲爹,我叫您爹了,您可别吓唬我。”
我勉强挺住了,但是衣服全湿了,尽管寒舍很冷,我感觉自己像个热包子,丝丝地往外冒着热气。
三大爷看了我一眼,骂了句:“熊样。”
他很从容地往楼上走去,感觉就像走自己家楼梯一样。我跟在后面,担心那楼梯再走上几次真的会塌了。
走到第五级台阶时,三大爷又站住了,我又紧张起来——他总是这样,没头没脑地干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来。
“一会儿上去,看到的东西别害怕,有的是假的影像;身边的东西不要动,不要摸,也不要总盯着看。”三大爷的声音有点飘忽,估计他肯定也紧张了。
三大爷上得缓慢,不过最终还是上去了。他站在走廊上,把南面的一扇门推开了。我离他有两米来远,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我走过去,看到整个屋子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阴骨,看起来像是二大爷捡到的那块。床用半透明的缦帐遮挡着,也许是因为年头太久的原因,缦已经分不清楚是什么颜色了。但是,我隐约间似乎看到里面有人躺在那里。
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听到自己发出一声很响的“咕噜”声,三大爷回头瞪了我一眼,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老爷子是真的害怕了。
“那阴骨怎么会在这儿?”我声音很小,都担心三大爷听不到。
“那阴骨又叫迷骨,迷惑之骨,不是正常死亡的人,会困在某一个地方,孤零零一个人,一直站着一直站着,站过千年万年,就等着一个人来顶替他,他在痛苦里等着,等的地方,阴冷潮湿,眼泪流下来都结成了冰。阴骨就是他们用来找顶替者的。那天你们很幸运,没被迷惑。”三大爷说着,要把门关上。
“床上好像有人。”
三大爷哆嗦了_—下,说:“就你看见了?”
显然他这话的意思是,他也看到了。
三大爷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门刚关上,里面就传出咳嗽声,声音真真的。
三大爷愣了—下,但没再去开那扇门。他好像是在门上摸什么,当时我的注意力全在他双手上,他猛然把那扇门又推开,猛地往后一跳!这动作太突然了,吓得我立马一退,只听“咣”的一声,我把背后的南门给撞开了,摔倒在里面。
“你这个老东西,存心整我。”我急了,口不择言。
三大爷回头看我,然后就是目瞪口呆,我也同样。因为我看到了屋内大梁上,悬空吊着一个三寸红棺。
8.父亲安排的结局
我连夜奔出了家门,天亮的时候才赶到寒舍,眼见着那方向冒起了滚滚浓烟。
寒舍起了大火,火势很大,十几个消防车都出动了,高压水枪一个劲儿喷着水,可还是不行。几个小时后,寒舍就不存在了。
太阳出来,雾气慢慢散去。唯一留下的是那口鬼棺,鬼棺上的鬼脸是一幅被熏得黝黑的哭脸。
废墟中,我找到了三大爷已经被烧焦了的尸骨。
我没有眼泪,平静地把三大爷一块一块地捡起来,放到衣服里包上,走到鬼棺那儿,这时有工作人员过来,说这是文物棺,我说我只拿走棺材里的一块骨头,那骨头是我的。
他们愣了,半天,把棺盖推开,里面的透明的瓶子竟然完好无损,他们把它给了我,然后我默默地回村了。
家族的人都在村口,我看到五爷那口湿漉漉的漆棺摆在深井房门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打开棺材,里面只有那小孩子的头骨,并没有我母亲的尸骨。
我抱着三大爷的尸骨,走进深井房,求人下到井里打捞。族人们犹豫了半天,找了一个人下去,过了一会儿,五爷的尸体被拉了上来。
和三大爷说过的一样,五爷的尸体上钉着密密麻麻的钢针。我没有数,但是我相信,这些钢针肯定有一千个,三大爷虽然疯,但是这事绝对认真,说过的事,就从来没有不办到的。
他要将疯女人从那绝望的地方救出来,他要让五爷尝尝那份冰冷绝望的痛苦。
家族的人都没有动静,我说:“还有。”
那个人看了我一眼,又下去了,捞上来一具女人的尸骨,我想那是我那个疯母亲的。
我把疯母亲的尸骨放到五爷的漆棺里,把三大爷的尸骨也放到了棺材里。然后我喊了一声“合棺。”那声音很大,在村子里—直回荡。
那一刹那,我感觉我的嗓子发咸,然后就一口血吐到了棺材上。他妈的,我竟然吐血了。
漆棺的大钉子钉上了,送到了祖坟埋了,五爷也埋了,但因为他是枉死,死相又极惨,所以只能埋在普通的坟地里了。
这一切都过去了。
我回到家里,很久才哭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哭,为了我两个死去的父亲吗?还是为了那个我没有见过面的疯母亲呢?抑或是为了坐在沙发上一脸冰霜的“母亲”?我不知道。
七月,就是在三大爷死后的两个月,我去火葬场上班了,三大爷说,我适合在那个地方工作,会保一生平安。
9.尾声
三大爷那天到底怎么把五爷的尸体弄回来的,后来我听人说了。
那天半夜,那人在那条小道上偷苞米,看到三大爷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五爷,跳着走了过去,他当时就吓傻了。
三大爷把五爷的尸体带回去后,又回了寒舍,放一把火了结了自己。
寒舍除了鬼棺留下了,其他的都没有了,但是很快,前来救火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一个偌大的地下室,里面堆满了据说是消失了的辽代战兵的棺椁,而且还有一个磁记忆壁,就像我们的录音机一样,这是一个天然后记忆器。人们推测,寒舍发出的那些哭声、笑声、马蹄声,都是这个磁记忆壁发出来的。
我想,刘大地主家的五口人上吊而亡,大概也和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有关系。
但是有两件事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第一,我的养父为什么会死?真的是由于惊吓吗?第二,我的趾骨被谁放进了寒舍的鬼棺里?是我那个神神叨叨的亲爹?还是自私自利的五爷?
最后就是关于那口鬼棺上会变的鬼脸。听考古专家说,那棺材板是有夹层的,上面用暗纹雕刻着七十二张鬼脸,夹层里还藏着水银。水银随着温度的变化,就会轮番变化成各种不同的鬼脸。
可惜的是,那些神奇的水银似乎在大火中都挥发掉了。而我亲生父母一起合葬的那口上漆棺又有什么讲究,我也不想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