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东西都在离我而去——男人呼出一口烟,这个想法就像烟雾一样在他周围缭绕……妻子,情人,都变得面目陌生。他把香烟掐灭,然后把头伏在方向盘上,他的头好疼,好像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于刚此刻的心情,就像被围在电梯里一样。看似安全,但脚下是万丈深渊,系着他命的只有几条钢绳。
1.搬家第一晚
洁依坐在后座,看着车外两边民居的围墙在缓缓后退。吐着舌头的萨摩从副驾驶座转过头来看看她,洁依冲它一笑,它又转过头去看风景了。
车子左转,视线豁然开朗,路口的阳光在这只雪白的萨摩身上勾勒出一圈光边。
洁依今天搬家,男友开车载她过来。虽说是男友,但对方是个有妇之夫。洁依并不想破坏他的家庭,男人说过几次要离婚,她直接拒绝了。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就算真离了,也不会和她一直在一起的。早就知道是没结果的恋情,没结果的事情不必特意制造一个假结果。之前她也批判过小三,可是一旦自己坠入爱河,天平就倾斜了,她也只能当成跷跷板。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看着外面阳光闪动,洁依忽然又起了这个念头。可以的话,她当然不想结束。可是她越来越明白,这个男人的心并不在她身上。就像不在他老婆身上一样。
男人操纵着方向盘,她闭着眼睛,想起那双手摩挲着她皮肤时的触感。她嘴角轻轻动了一下,这个男人对她还不错,但没必要这么好,既然不想与自己长久相处,为什么又非要营造出家的假象呢?
新房是男人找的,租金、押金是他付的,家具、日用品也都由他换了新的。她不想占他便宜,只是他坚持。他知道,洁依只是打工族,负担不起这么多费用。在她的坚持下,一切从简,她不想欠他太多,以后还不清。情债,本来就够还不清的了。
这个在五楼的新家,干净简单,除了光照不足,其它的都很不错。男人选的是比较安静的地段,大概也是方便他自己过来而不被妻子发现吧。
萨摩兴奋地在房间和客厅里跑来跑去,它在熟悉着新居的味道。洁依也在熟悉着新生活的味道,还有这个男人身上越来越陌生的味道——另一个人的味道。
从拥抱中她就感觉出来了,那是一种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姿势,就像抱着另外一个人。她当时心里没来由地紧了一下。女人神奇的第六感,总能感受到情人细微的变化。
“Cream,来。”男人呼唤着萨摩。Cream冲到他跟前,舔了舔他的脸。此刻和萨摩玩闹的他,仿佛还是原来的他。
男人走了过来,轻轻搂着洁依:“一切都弄好啦,清洁工作昨天也叫工人做好了。我带你出去吃饭吧,等下我还有点事……”
洁依抬了抬眉毛:“哦。”她挤出笑容,“没事,等下我自己回来就行。”
男人作势要亲吻,洁依推开了他:“Cream的口水你自己吃下去吧。”
男人装出强吻的样子,洁依只能故作精神,瞪大双眼:“去,赶紧去洗脸!”
望着男人走向洗手间的背影,洁依惊疑地揉了揉眼睛,刚才出现了幻觉,竟然看到他有两个头。
亲吻的时候,她发觉那双唇的温度也不一样了,那是陌生人的嘴唇。他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呢?但自己还是爱他的,洁依可以肯定。
遗弃感。
洁依躺在床上,脑海忽然冒出这样一个词。下午坐在车上的时候,她就意识到有什么正在远去,无法阻挡。
刚搬进新家,世界显得比往常安静,Cream乖乖地蹲在床边。她看看手机,安静得像暗夜中的湖。她用手指将其推开——算了吧。她转了个身,伸手摸着Cream柔软温暖的雪白毛皮,渐渐睡去。
2.不回家的男人
午夜已过,男人的车停在路口,不远处就是他的家,可是他停在这个安静的路口,不愿前进。前方那个家,他已经感到陌生,里面的妻子和孩子,似乎都与他无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变成和原来不一样的人了。
当初为了什么而结婚?
他发现,原来结婚根本不是自己的意愿。大学时代两个人认识、交往,然后大家都说可以结婚了,女友也认为结婚生子是必然的。好像整个社会都说,你必须结婚了。然后他结婚了。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论自己愿意与否,这都是必须的。现在他才发现这一切都是错的。在他还没弄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婚姻责任的时候,他就结婚了。
他爱自己的妻子么?
他不知道。当时只是觉得这女孩挺好看的,他既没有想过结婚,也没有想过和她生孩子的事。只是觉得大家都有了女友,是不是自己也该这样,仅此而已。结婚前他很挣扎,他当时完全迷茫,周遭那些充满期待和祝福的眼神,就像在黑夜深处的恶魔之眼,让他喘不过气来,让他没有勇气拒绝。
现在回家面对那个孩子,他完全没有真实感。一切都那么恍惚,孩子出生了,那个女人每天就是做家务、照顾孩子,似乎她已经找到了她的乐园。而他一回来,那个乐园就停止了运转。只要他一踏进家里,空气中立刻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妻子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小孩害怕和他说话,似乎一开口,家里某处的钢丝就会忽然绷断。
他们结婚前真正互相了解么?
没有,这他可以肯定。婚后他发现并不认识真正的她,她也受不了真正的他。这就是现实。
他面对着前方的黑暗,无法前进一步。车子发动了一下,又熄了火。他点燃了一根烟。他在心里认定,那不是他的家。可他必须回去。今天帮情人搬家后,他又有了这种感觉——那个也不是他的家,那个女人,也开始散发出一种陌生的气味。他开始有意识地躲避那种气味。
所有东西都在离我而去——男人呼出一口烟,这个想法就像烟雾一样在他周围缭绕……隔这么远,他都可以感觉到那个家散发出来的异样气味。他夹着香烟的手指不由得抖了起来,他把香烟掐灭,然后把头伏在方向盘上。他的头好疼,好像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等到家里的灯灭了许久,他才开门进去。只有对黑暗,他才能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的真面目。他悄悄上床,背对老婆躺下。他感到背后的床垫动了,那个女人坐了起来。他不看也感觉得到她直直的目光和身体周围的那股可怕烟雾。
那种令他窒息的气味折磨了他一整夜,直到天亮醒来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屋内早已经空无一人。
3.第二天
“小洁?小洁?Cream?”男人推开门,这个家里空荡荡的。人不在,狗也不在。忽然他产生一种错觉,他根本没认识这个女人,没有帮她搬过家,也没有养过一只叫Cream的狗。
洁依坐在公园的长凳上,Cream的头枕在她的腿上。眼前这个世界很不真实,到处都是人影,耀眼的阳光下,她看到远方有几个白影在飘动。
她想起她的阿婆。阿婆的头发早已花白。她要努力工作,然后把阿婆接来这个城市里一起住。她从小就是阿婆养大的。父母在哪儿,现在怎么样,她都不想知道。她从小就被父母遗弃,养大她的是阿婆,她只要对阿婆好就行了。想起独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阿婆,洁依的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Cream警觉地发现了,抬起头呜呜地叫着。
自己如今都看不见明天的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阿婆接出来住……洁依轻轻抚摸着Cream的背。
洁依眼角的余光一直觉得在身旁有一个模糊的白影,可是她转过去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发现。难道是Cream身上皮毛的反光?
洁依推开门,皱了皱眉头,屋里有种什么味道?她看到沙发上有个黑影,心里紧了一下。可是Cream却兴高采烈地朝黑影跑去。黑影动了,原来是男人在客厅里打瞌睡。
洁依无奈地笑了,她打开灯。男人躺在沙发上举起Cream,亲昵地和它玩着。男人转过头来,对洁依笑了。
洁依心里打了个突。
这是种奇怪的错觉,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洁依几度恍惚地觉得在男人的脸旁边有着另外一个人头的模糊重影。就像刚搬家的那天一样,她有时候会看到男人有两个头。
男人慢慢地将手伸向洁依背后。他张开手指,把洁依的头发一缕一缕分开,然后顺着抓到手心里。他慢慢抚摸着那些湿润的发丝,润发素的香味在掌心散发开来。刚才两人在花洒下相拥着,他正要吻她的时候,洁依忽然转过身去,让他帮忙涂润发素。他慢慢地把洁依的头发全撩起来,露出光洁的脖颈。他轻轻上前,吻在那个线条优美的脖子上——这是洁依吗?无论皮肤的热度,还是肌肉的反应,都越来越陌生。
洁依闭着眼,浴室内温度在升高,她体内的热度却正在消退——他的嘴凑上来时,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头又出现了。
她只能背对着他,避免面对那个奇怪的幻觉。此刻正帮她涂抹润发素的那个人是谁?他的嘴唇碰到洁依的脖子时,洁依不由得肌肉紧绷。因为她同时还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是哪个头在说话?她紧闭着眼,头皮开始发麻。
求求你,别再出现了。洁依在心中祈求着。
男人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洁依睁开眼睛,回过神来:“没事,冲水吧。”她冲着男人尴尬地笑了笑。
“瞧,Cream在门口守着呢。”洁依指着毛玻璃外的那个白影企图转移话题,“Cream,等一下哦,我们就出来找你了。”
“不可能是Cream吧,我特地把它关在客厅的。”
“咦?”(:http:///转载请保留!)
“好啦,赶紧洗完澡出去吧。”男人再次拥住洁依。
谢天谢地,那个多出来的头后来没有再出现。
洁依躺在床上,男人从身后将手搭在她的腰上,他早已经睡着了。洁依的眼皮也逐渐沉重起来,她同时在心里继续祈求,请不要再出现了。但越是这样想,她就越害怕眼前的黑暗中会浮现出那一张模糊的脸来,更是不敢转过身去。
洁依的手伸出床沿,触摸到了一团柔软的毛发,她眼前恍惚看到个白色的影子。是Cream?这家伙一直躲在床下吧。洁依轻轻抚弄着它的毛发,安心地睡着了。
男人在黑暗中坐了起来。他打开房门,走到客厅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在客厅的狗屋里睡得迷迷糊糊的Cream见他出来,轻轻地走到他身边趴下。
男人点燃香烟,闷头抽着。这根烟他抽得特别慢,好久都没有抽完。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香烟,看起来和刚点上一样,几乎没有减少。他猛吸了几口,眼见一段烟灰慢慢变长,掉下。在掉下的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电影镜头里的时光倒流一样,那一截香烟又“长”出来了。
他坐直了身体,拿着那根烟不知道怎么办。他抓了抓后脑勺,又用力吸了起来。失败,失败,失败。烟又完好地“长”出来了。
他把烟丢在烟灰缸里,任它自己燃烧着。然后他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地叫了起来。
“于刚?于刚?”洁依推着男人,叫着他的名字。
男人从痛苦的梦中醒过来,他躺在沙发上,早晨的阳光透过浅色的窗帘照亮了客厅。今天天气很好。
“我怎么会在这里?”于刚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出来的。洁依不说话——昨晚睡着睡着,她听见了手机的震动声。她睁开眼,却看到于刚走出房门的背影。她一动不动,等于刚走出去了,她才拿起自己的手机——没有信息,也没有来电。那是他的响了?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于刚总是关机的。
洁依等不到于刚回来,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口,窥视着客厅。黑暗中,沙发上有个双头人,两个头都在吞云吐雾。洁依惊讶地捂住了嘴。
4.双头,异心
早晨的好阳光转瞬即逝,这间屋子又恢复阴暗,于刚赶去公司,洁依收拾着客厅。她捡起烟灰缸里的烟头端详着,烟头被咬过,这不是于刚的习惯。认识于刚这么久,他也从来没有自己跑出来客厅睡过。
洁依把垃圾打包,拿到屋外指定的堆放点。
虽然扔掉了,但那个烟头上的咬痕依然让她耿耿于怀。
于刚站在上升的电梯里,想着洁依昨晚那种警觉的反应。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态度,他亲吻她脖颈的时候,简直可以感受到她的汗毛竖了起来。
对我这么排斥,莫非……她有了新欢?
于刚想起自己几次提出为她离婚反而洁依拒绝的情形,他本来以为那只是一个女孩子对爱人的温情体贴。不过于刚是真心提出离婚的。对这段恋情,他一开始的确是抱着排遣寂寞的态度,可是相处下来,他发现和洁依很有默契,他第一次找到这种心灵相通的幸福感。于是他渐渐认真起来,他想和洁依长久下去。
现在想来,她的态度的确蹊跷。可是除了洁依最近的态度之外,于刚找不到更多怀疑的理由。
电梯还在缓缓上升,于刚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身在无底洞中。他转身,看着自己在电梯里的倒影。
这个是我么?
这是他在现实社会中的伪装。不伪装就无法生存的世界。
想靠近,前面似乎隔着一堵墙,想离去,外面似乎又有一堵墙。就像被围在电梯里一样。这是于刚此刻的心情。这里看似安全,但脚下是万丈深渊,系着他命的只有几条钢绳。
电梯门打开,他一脚迈了出去。
他也在问自己,是否真的想和洁依长久下去?他目前的确舍不得她,可是真的能想和她一直相对到老么?
想到这里,于刚忽然站住了。他决定让她看到真实的自己,如果是真爱,她一定能够接受真实的自己。
与此同时,洁依也在想着这样的问题——他身上散发出陌生且疏离的气味,莫非是有了新欢?
只有当一个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才会令自己感到陌生吧……洁依没依据地猜疑着。
不过,洁依也没把握,自己内心里是否真的想和于刚一直走下去。她一开始就告诫自己,这只是一段临时感情,最长大概不会超过三年。
目前过了一年多,就已经开始感到陌生了……可我真的依恋他,就目前来说,我是一点都不想离开他。我不能破坏他的家庭,尽管现在已经破坏了。
迟早要分手的,对吧?最近他的电话和短信都少了,两人见面的时间间隔也比以前长了。或许,他在我身上已经找不到新鲜感了吧。我不应该爱上他,不可以……而且,现在需要担忧的,是更可怕的事。
洁依想到,如果于刚真的变成一个双头人,内心不由得涌起一阵寒意。他最后会不会完全变成一个怪物?难道是这房子不干净?还是他从哪里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如果他是被什么鬼怪附体,那该怎么办?杀了他?还是赶紧离开他?
不,我不想离开他……我也不能杀了他……
洁依越想越害怕,她不知不觉发出尖叫。
5.第三晚
门关上的声音。Cream的尾巴啪嗒啪嗒地晃着。
在沙发睡着的洁依睁开眼,看到于刚正在门口换鞋。
洁依闭上了眼睛,她不敢看,生怕又看到双头人。她听到于刚走近的脚步声。这种体温,这种味道,都没有陌生,究竟是哪里陌生呢?
随着那种味道的接近,她知道他蹲下来了。她越是害怕,心里勾勒出的画面就越清晰——双头人于刚俯下身子,两个头都在看着她。
“你的眼皮在抖,我知道你没睡。”于刚捏住了洁依的鼻子。
这手不对!
洁依说不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手不是于刚的手。她抓住那只手,睁开眼端详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其实她一直以来也没特别留意于刚的手。
“怎么了,你会看手相?这可没听你提过啊。”
洁依这才看了一眼于刚,她松了一口气,于刚只有一个头。
“咦,今天你怎么长得有点不一样啊?”
“有么?是不是帅了?”
“我倒是一直没觉得你帅过……”
“好啊你!”
两人打闹起来,Cream也在旁边跳来跳去。
于刚欢笑着——这样的洁依,不像是另结新欢的女人。
夜里,于刚回家了,洁依一个人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
今晚,那个重影般的头没有出现,但是……于刚的脸的确是不一样了,她仔细地端详过。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于刚走后,洁依的电话没有再响起。他到家了没,他在做什么?没人告诉她。或许他和另一个女人开心地在一起,早就把她忘了吧?就像刚开始和她在一起时那样,对家里关机,不接电话。洁依的心不由得难受起来。
洁依的手伸出床沿,寻找着Cream的体温。来了,这家伙到了晚上老是躲在床下。
阿婆现在可能也睡着了吧,她这阵子过得怎么样呢?我过几天还是打个电话去吧……阿婆,我一定很快可以把你带到这里来,我们天天可以开心地生活在一起。于刚,会不会也和我们一起生活呢?还是,他会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
梦里,于刚又变成个双头人出现在她眼前,那个多出来的头对着洁依笑着,是个女人的脸。
6.一切都变了
于刚又来了,隔了几天没见,他的脸又不一样了。洁依心里暗暗吃惊,她握紧了阿婆给的护身符。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洁依又实在找不出哪里不同。于是她试探着问:“你这两天气色好像不是很好,看起来都有点不一样呢。”
于刚笑了:“是么,真的么?大概是我想通了一些事情吧。”
“哦,大彻大悟立地成佛啦?”
“那你去找照片来看看,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不一样了。我自己怎么没发现。”
洁依在电脑里找出几张一年前两人的合照——照片里的于刚与眼前这个于刚一模一样。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变了,不对!洁依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于刚忽然严肃起来:“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要提分手了吧?那果然是另一个人的味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又要被遗弃了……洁依心想。
“你说吧,我听着呢。”(:http:///转载请保留!)
“我仔细想了很久,或许我们一开始交往的前提就不对……我是说,我们都不是本着‘长久在一起’的出发点而在一起……唉呀,一面对你我就嘴笨起来,我组织下语言。”于刚尴尬地笑了下,自顾自思考起来。洁依的脑里“嗡”的一声响——果然,果然……
“我这么说吧,你看,其实我是……”
于刚后面说的话,洁依都没听清楚,她忽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眼里尽是惊恐的神色。她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起来,然后她看见于刚再次变成了双头人。那个原本模糊的头渐渐清晰了——对!没错!就是这张脸!于刚正一步步变成这张脸的样子!
Cream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躲到墙壁的角落里观察着自己的主人。
深夜,洁依在病床上醒过来,她努力想搞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想起于刚那没说完的话,又想起了那可怕的双头人,剧烈地发起抖来。
他不要我了!他是怪物!他是怪物!
被惊恐包围的洁依把手伸到床的边缘,她知道Cream不会在医院,但是她想寻找一点慰藉。奇怪的是,她的手指还是碰到了那温暖的毛发。
Cream?她伸长脖子,想看看床边的究竟是不是Cream。
“阿婆?阿婆——他不要我了,他是怪物啊!阿婆啊——”洁依“哇”地哭喊起来。
那是阿婆。阿婆在病床旁,抬起头来,笑着看着她。
她摸到的是阿婆的白头发。
7.心病
于刚好不容易把失去理智的洁依送到医院,才让狂乱的她镇定下来。
见洁依睡着了,于刚离开,到医院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坐下,他疲惫得不想抬起头来。
他后面对洁依说的是,他终于想清楚了,要和她以“长久”为前提,用彼此最真实的一面重新相处。如果彼此都觉得对方合适,就请洁依认真考虑和他开始新的婚姻生活。
“家族遗传性精神病?”
于刚闭上眼睛,他真希望耳朵也可以闭上。他露出一个滑稽的笑容。
医生告知,洁依有遗传的精神病,有时候会性格反常,多疑,抑郁,发作起来更是会看到幻觉。这他可从来不知道这些。也是,一开始就不打算长久,根本不会打听那么多的事情。恐怕洁依也是故意隐瞒吧。
洁依现在已经被送到精神疗养院,那里曾经住过她的阿婆。阿婆去世那天,刚好是她搬家的日子。
于刚回到和洁依住过的房子里。自从洁依入院,他就一直失眠。
洁依看起来没有任何好转,每天都对着空气傻笑,嘴里总咕哝着模糊不清的话语,他只能隐约听出她在叫“阿婆”。
每次于刚凑到她跟前要和她说话,她就会惊恐地大叫起来,一直喊他“怪物”,还对着空气哭喊着向“阿婆”求救。
Cream呜呜地叫着,尾巴轻轻摇动,慢慢地走到于刚身边。
“怪物”这个词重重地伤了于刚的心,他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自己会成为洁依眼中的怪物?他摸了摸Cream的头,这段时间他常常过来,照顾着Cream。
我希望她接受真实的我,而我,又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真实的她?于刚揉了揉太阳穴,他真想好好睡一觉,可是每次闭上眼睛,洁依的尖叫就在耳边响起。
“Cream,走吧,我们都别呆在这个伤心又寂寞的地方了。我带你去另一个家。”于刚打算先离开这里了。
那孩子,见到Cream会不会开心呢?那女人,又会不会对Cream百般挑剔呢?如果她们对Cream不好,于刚就打算自己搬出去,彻底离开算了。反正那个家他早就不想回去,不,是此前的任何一个家。
怪物,只能待在只有自己的地方。
Cream兴奋地望着车窗外,汽车发动。于刚在车里又抬头看了那间房子一眼——阳台上有个白影飘动着。
是洁依的衣服么?于刚回到房间,阳台空空如也。他探出大半个身子向外望了望,原来是楼下那家人晾的衣服,他刚才看错楼层了。失眠多天造成精神恍惚。
于刚正准备直起身子来,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白影从左边闪过。
“Cream?!”于刚以为是Cream跌下楼,急得伸手去抓。他抓了个空,身体因此失去重心,从五楼阳台翻身摔下。
被关在车里的Cream着急地对着车窗外吠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