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开天乐队的演唱会已经结束了,意犹未尽的歌迷仍旧人山人海地堵在体育馆的大门出口,迟迟不肯离去。
“关果!我爱你!我爱你!”
疯狂的叫喊声如同山呼海啸。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疯狂的叫喊声,少男少女们像潮水一样向前涌去,如同发生了暴动。
关果出来了吗?刘畅个子矮,什么也看不见,四面的人群就像是坚实的井壁,而她则成了井底的那只青蛙。怀里的鲜花已经七零八落,如如此刻的心情。刘畅在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数小时后,终于气恼地把光秃秃的花枝摔到了地上,登上返途的班车。
思绪刚回到演唱会的现场,忽然,刘畅惊恐地张大眼睛,大叫起来。
2
关果知道自己一定溜号了,最近很心烦,压力大得让人喘不上气。那些疯狂的歌迷和唱片公司的老板让他无处可逃。关果觉得丢失了自己,也丢失了他所热爱的音乐。一切都不是他所期许的那个样子。成功让他激动也让他迷茫。今晚好不容易在保镖的保护下从演唱会现场突围出来,关果觉得自己像个逃兵。他没有来由地愤怒,没有来由地厌恶起公司浩浩荡荡的随行人员,他一个人奋力地拨打着方向盘,冲上了大街。汽车轮胎在街面上摩擦出的尖利刺耳的叫声直抵心脏,这让关果莫名地亢奋,一时间竟疯狂地在街道上冲将起来。
此刻,由于自己的车斜刺里窜出来,一台公交车为了避让偏出街道,正朝一栋门市楼撞去。
在演唱会现场没有如愿得到偶像签名悻悻回家的刘畅在发出一声尖叫后,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迅疾地抓住了她。
“爸爸……妈妈……”刘畅微微张开嘴,轻声唤着,眼前却真的出现一个人,不过那不是爸爸,是她朝思暮想的偶像关果。鲜血流进了嘴里,刘畅轻轻地笑了一下,头歪到了一边。
3
天快亮了,女儿还没有回来,迟凝急得团团转,刘志林在一旁抽着闷烟。
虽然他们已经报了警,却总不见警察的电话。
“我再问问110。”迟凝冲到电话机旁,刚要抓起电话。
门铃响了起来。
“女儿回来了!”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迟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
门一打开,迟凝却“啊——”地大叫一声,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门前。
门一打开,迟凝却“啊——”地大叫一声,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怎么了?”刘志林定睛看去,手一松,烟也掉了。
面前站着一个头裹白布的人,乍一看好像一具僵尸。
“畅儿,是你吗?”刘志林试探着问。
“爸爸,是我。”刘畅一动不动地站着,从嗓子里挤出一丝虚弱的声音。
“天哪!你……你这是怎么了?”迟凝终于回过神来,指着她头上的纱布问。刚才就是因为这个被白布包裹着的头,让她差一点魂飞魄散。
迟凝冲上去把女儿搂进怀里,眼泪禁不住扑簌簌滴落。
“畅儿,这么晚了你去哪了,吓死妈妈了。”
“妈,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刘畅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志林看了也有些揪心,落了几滴泪,然后疑惑地问:“畅儿,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迟凝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问:“是呀,到底怎么了?”
刘畅眨眼想了想,“我去看演唱会,坐上公交车,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迟凝忽然注意到纱布顶端的一大片红色,大叫起来:“天哪!你的头——”
“我从医院跑回来的。”
“医院?”刘志林和迟凝面面相觑,女儿一定出事了,否则怎么会从医院里跑出来呢?
“你必须回医院去,这太危险了!”刘志林严厉地说。
刘畅躲到母亲身后,胆怯地看着父亲,说:“我不去。”
“乖女儿,听话。啊!”迟凝关切地说。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那里有死人!”刘畅忽然像疯了一样跑进自己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畅儿,开门呀。”迟凝追过去,却怎么也推不开门,她看着一脸惊愕的丈夫,“女儿到底怎么了?”
女儿变了!
迟凝每次看到女儿,总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昔日活泼可爱的她,变得沉默呆滞,有时候问她话,要问好多遍她才回答。刘志林不止一次地劝女儿回医院治疗,可是她一听到“医院”两个字,立刻就变得疯狂起来,大叫着躲进房间里。渐渐的,虽然刘畅头部的外伤已经痊愈,迟凝却隐隐有一种感觉,她的神经出现了异常,而这一切,一定与后来在电视上看到的关于车祸报道中至今仍下落不明的肇事者有关。他们想着女儿满面鲜血倒在车上的情景,迟凝的心都要碎了,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刘志林只好从医院请来神经科的专家给女儿诊治。医生走的时候,叹息着摇摇头,说:“孩子受了惊吓,神智有些异常,我建议你们带她去精神病院看看吧。”迟凝听了医生的话,犹如五雷轰顶,怔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她难以想象,一旦女儿进了精神病院,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每次望着女儿呆滞的表情,迟凝的泪水就汹涌而出。
由于刘畅的极力反抗,最终她也没能进精神病院治疗。为了帮助女儿尽快恢复健康,迟凝为她办理了休学手续,她却整天在家发呆。
4
每当夜晚来临,刘畅似乎总能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看着窗外的黑暗,仿佛在内心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蛊惑着她,走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那是歌声,关果的歌声,她听过无数次的歌声。
每天晚上,刘畅都会听到关果的歌声。她对迟凝说,又听到关果的歌声了。迟凝不安地看着女儿,因为,她确实什么也没听见。
刘畅变得更加沉默了,整天对着墙上偶像的画像发呆,不时呢喃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迟凝怕女儿再生出什么意外,只好辞了工作,整天守在家里。
关果的歌声一如既往地吸引着刘畅不由自主地想走出家门。
一天晚上,迟凝在女儿身边睡去了,她太累了,从女儿休学在家开始,她一边操持家务,还要时刻注意女儿的动向,后来干脆就和她睡在一起了。
忽然,刘畅坐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远方似乎正飘来一串天籁之音。来吧,你还等待什么呢?一个声音在刘畅的耳边蛊惑着。
迟凝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了,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心脏还在不安地悸动着。她梦到女儿满脸是血地站在面前,不禁向旁伸手摸了摸,却睁大了眼睛。
刘畅不见了!
5
最近关果总是心慌,总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双充满了怨毒的眼睛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曾试图在人群中找到它,而它仿佛就像幽灵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上次在肇事现场,就是那双眼睛,不住地在他的眼前出现,他甚至还能记得那个女孩的脸,还有一头醒目的鲜血。
关果急忙把车停在马路边,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才又驾车离去。
突然,前方的黑暗中,一点飘渺的白点正朝他走来。一眨眼的工夫,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就到了车的近前。
关果急忙踩了刹车,摇下车窗,喊道:“你找死呀!”
女孩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走去。
关果还要说什么,忽然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就在十分钟之前,他还在为这双暗中窥视他的眼睛而惊悚不已。此时,这双眼睛就在他的面前。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比我的车还快的。关果呆呆地看着她。
女孩却对他视若无睹,缓缓地从车前经过,向马路另一侧走去。
关果忽然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电视报道上说,那次事故,车上的人非死即伤,另有一些人由于受到极度的惊吓,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病。
她死了吗?
关果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僵尸,尤其那身白色的裙子,充满了诡异。关果的脊背上汗毛倒竖,急忙发动车子疾驶而去。透过观后镜,他绝对相信,那不是幻觉,女孩竟然在朝着他微笑呢。
到了家,关果才长吁一口气,心跳甫定,背上又是一阵冷。
“给我签个名好吗?”一个甜甜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几乎就贴在他的耳畔,他甚至能感觉到女孩甘美的气息,热热地扑到脸上。
“谁?”关果紧张地环视着四周。
一个人也没有,空气似乎要结冰。也许是连续几天的演出太频繁,累坏了脑子吧。关果长吁一口气,关果摸出香烟,走到窗边,就在点烟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张脸,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就站在楼下抬头盯着他,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女孩的白裙被夜风吹得乱舞,她却丝毫不在意,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关果仔细看去,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倒退着离开窗口,觉得后背一片冰凉。她不是在路上险些撞到的那个女孩吗?在歌迷会的现场,在回家的路上,她像个幽灵一样无处不在,现在,她又站到了他的楼下。
她是人是鬼,她要干什么?
“给我签个名好吗?”又是那个甜美得如同甘露一样的声音,怯怯的,令人不忍拒绝。
关果感到呼吸很急促,大叫着:“你在哪?你是谁?”
空旷的房间里,只回荡着他恐惧的声音,却更让他觉得处处隐藏着危险。他又走到窗前,女孩不见了。
6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关果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犹豫着是否去开门,门铃却迫不及待地响着。
关果缓缓走到门口,隔着猫眼,向外张望,看到了一只眼白很大的眼睛,从那只眼睛里几乎找不到黑眼珠,就这么正对着他。关果心头一寒,头发都要立了起来,立刻抬起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你……你到底是谁?”关果胆怯地问。
代替答案的,只有那无尽无休的铃声,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心脏。
“你到底……是谁?”关果又问了一句,连他都听不出那就是他曾经引以为豪的声音,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终于,关果咬咬牙,抽开锁猛地拉开门。
门外只有室内漏出的灯光投到地上,并没有人。
关果十分困惑地朝楼梯看了看,似乎正有个影子缓缓向下走去,虽然没有看到人,墙上的黑影正十分夸张地扭动着。关果突然有了些勇气,想看看究竟是不是那个穿着白裙的女孩。他下了半层楼,却没有见到人。光线触不到的地方显得更黑了,不知为什么,连楼道内的灯也仿佛一下子灭掉了,什么也看不清。
关果没有继续走下去,转身向上走,突然有一道影子在他面前闪过,他却毫无察觉。门开着,只有一方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关果上了楼,关好房门。
“给我签个名好吗?”
关果心里一颤,他缓缓地转过头来。
是她!那双充满幽怨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仿佛是跌进了万丈深渊,关果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你……你没有走?”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走,我就躲在门后。嘻嘻,我终于看到你了,我太爱你了,给我签个名好吗?”刘畅吃吃地笑着,扑向关果。
“不!”关果挣开她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东躲西藏。
“给我签个名好吗?”刘畅突然发狂地笑了出来,那笑声仿佛来自地狱,有着极强的穿透力,阴森凄厉。
关果觉得鼓膜如薄薄的纸片一样剧烈地震动起来,悸动着的心脏几乎就要从口中跳出来了。“你到底是人是鬼?”关果大叫着,几乎要崩溃了。
“嘻嘻,我当然是人呀。”
白裙如烟似的向他飘来,关果左躲右闪,被逼得慌不择路,却跳上窗户,不由自主地纵身跳了下去。
“给我签个名好吗?”
沉寂的黑夜只有一个凄惨阴森的女声,在午夜上空久久不色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