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钻戒

    引子
    骨灰可以做成钻戒的消息是左木最先从网上看到的,说外国有一种技术,能把骨灰里20%的碳元素提取出来,然后使碳分子在高温高压的条件下改变分子结构,变成钻石,还可以把钻石镶在戒指上,做成钻戒。
    左木说的时候一脸的向往,不想却遭到罗列的挖苦:“都什么猴年马月的新闻了,还拿出来炫耀?做这种东西你知不知道造价是多少?1克拉就接近100万!”说的时候一脸鄙夷。
    左木的表情当即变得很难看,大声回道:“你以为我出不起吗?我家有的是钱,把你的骨灰变成钻戒,是绰绰有余!”
    罗列气得脸色煞白,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和迟暮连忙上前圆场,气氛才缓和了些。
    1.
    那天晚上,到市区做家教,为了帮那个高中生解答一道物理题,离开时已经很晚,最后一班公交车早走了,我只好走出巷口截计程车。
    那时大概是24点左右,马路上冷冷清清,只有路灯一字排开,把昏黄的灯光撒在两旁的绿化灌木上。五分钟间,陆续来了两辆计程车,但司机见我是一副学生样,而且知道这时候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所以坐地起价,说不打表,50元。我很生气,坚决没上。
    不想这一拒绝,之后的半个小时都不见有车来。我开始暗自着急,心想这下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走路回学校?那估计要走一个多小时啊。

    正心急如焚,马路的尽头出现了一辆红色的计程车,开得不快,我心下一喜,心想:就算是50元,也认了。
    不想,那辆车一直在马路中央行驶着,并没有靠边的意思,我以为司机没看见,连忙朝那辆车招手。这时,计程车已经驶过我面前,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急得就要叫出声来。
    但是,我终究没有叫出声来,因为我不知道朝谁喊,那辆计程车里竟然空无一人!连驾驶座上都空空如也!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辆诡异的计程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那个情景那么清晰,而且以我5.3的视力,怎么可能看错?想着,忽然感觉头皮发麻……
    回到学校,我马上把这件事在宿舍里说了,果然没人相信我,说要么就是我说谎,要么就是我眼花了。只有平日和我最谈得来的迟暮安慰似的拍拍我的肩,说:“诺然,你一定是太累了,要多休息啊!”

    我知道他也不相信,急忙分辩:“迟暮你相信我,我真的见到了。当时我好不容易等来一辆计程车,心里高兴,当然看得仔细。我还记得那辆车的车牌是94***164来着。”
    迟暮似乎被我认真的表情吓到了,他知道我平时不喜欢开玩笑,于是皱皱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灵异出租车’?”
    我见他表情不对,心里一沉:“你说什么?‘灵异出租车’?”
    他似乎沉吟了一下,说:“我只是听荔香说的,说她的一个同学某天搭上了一辆出租车,就再也没有回来。听说那辆出租车是直接开往火葬场的。”
    我的心一凉,背后泛起一丝凉意,本市唯一的一个火葬场确实在我去的那个区啊!
    迟暮见我的表情凝重,意识到这个时候不应该跟我说这些话,于是笑着说:“也许是那个丫头瞎掰的。你别在意。”
    我哪能不在意啊,马上叫迟暮给荔香打电话,探探虚实。迟暮似乎有些为难,说:“现在都这么晚了,明天吧,明天我把她给你叫来。”我无法,只好作罢。
    午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迟暮说的话,不由得联想到如果那辆车停了,我坐上去,然后不知不觉地赶往火葬场……全身不寒而栗。
    2.
    三天后,迟暮总算找来了他的女朋友荔香,荔香的脸色很难看,神色不安地问我:“你真的见到那辆车牌是94***164的红色计程车?”
    我忙不迭地点头,心知事情不妙,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听迟暮说你听说过那辆车?”
    她有些忐忑地说:“是的。那年我在本市一中念高二,我有一个同学忽然失踪,后来调查说她最后搭乘的就是一辆红色的出租车,车牌号码就是这个。”她一边说一边怯怯地看我,我虽心里紧张,但表面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这样啊……反正我又没搭上,应该没事的。”她松了口气,牵着迟暮的手走了。
    左木最近一直在研究骨灰钻戒的事,还上了很多外国的网站看原文。这小子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感兴趣,但别人听多就腻了,不理他,只有我因为心神恍惚,愿意待在他旁边听他兴奋地讲解。
    一周后,迟暮失踪了。其实失踪前那几天他已经有些异样。平时的他衣着整洁,性格也很开朗,见到同学都嘻嘻哈哈地开些小玩笑,所以很受同学欢迎,可是那几天,他不仅蓬头垢面整天神情恍惚,还不停地往校外跑,有时连专业课也不上了,被班主任点了好几次名。

    最紧张的当然是我,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从小到大,我还没遇到过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地失踪的事情,况且,遇见“灵异计程车”事情留下的阴影还在我心里,不得不让我把他的失踪和那件事联系起来。而最难过的,自然是荔香,她哭得眼睛都红了。
    3.
    我们全班同学都被警察盘问了一遍,了解情况。所有人都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且都说意识到了他最近的反常,但却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线索。
    为了快点找到迟暮,班主任组织了一次班会。班会上,每个人都要发言,把知道的关于迟暮的一点一滴都要说出来,希望能找到突破口。没想到,从罗列口中听到了这样一件事:“那天晚上,我准备到校外的书店淘几本书,刚到校门口就遇见了迟暮。他走得很急,似乎赶着去做什么。我想起他最近行为有些反常,以为他遇见什么事,出于关心,决定跟上去。没想到,出了校门,他忽然拐进了一条小巷。小巷里停着一辆计程车,我刚想叫住他,他已经打开车门钻进了后座,然后,引擎发动,车朝巷口开了出来。我看见计程车前排的窗户没有关,就站在巷口想跟迟暮打声招呼。可是,当那辆计程车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车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连驾驶座上都是空空如也!而那个方向盘,居然可以自动地转动,包括离合,包括油门,都是自由活动的……”说着,罗列的表情变得很紧张,似乎还在为当时的情景惊惧不已,“那时是天黑,但我就站在路灯下,所以我往里瞧时,还是看得很清楚的。但警察问我时,我怕他们说我危言耸听,所以没敢说出来。”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当即站起来:“那辆车是不是红色的?车号是不是94***164?”
    罗列奇怪地看着我:“你,你怎么知道?”
    我颤抖着声音回答:“我见过,就在走路回来的那个夜晚。而且,我还听说一个传言,凡是搭上这辆计程车的人,都被直接送到了南区的火葬场。”
    全班一阵骚动,有些女生还尖叫起来。班主任把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叫我们先别把这些事情声张出去,他会找警方沟通此事。
    4.
    一周后,消息传来,说警方在火葬场调查过了,并没有叫迟暮的尸体被送到那里,由于最近都没什么尸体运来,所以火葬场的负责人记得很清楚。
    调查又陷入了僵局,所有人对迟暮的安然无恙已经不敢抱什么希望了,只祈求快点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那天,迟暮的母亲又来了,比之前的哭哭啼啼更多了些悲愤后的强硬,口口声声说迟暮是在A大念书才出的事,学校要负责任。
    那时我恰好从系主任的办公室经过,因为好奇,于是趴在门口偷听,结果,里面的谈话使我的心一紧。因为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威胁”两个字,说迟暮在学校就不得安宁,都是学校的过错,对学生不够关心云云。
    威胁?难道迟暮发现了什么秘密?被人威胁?
    想来也对,迟暮的性格忽然转变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可能忽然变得情绪低落,而且最后还失了踪。但是,关于那辆无人驾驶的计程车,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为什么要爬进那辆无人驾驶的计程车?他难道不害怕吗?
    一想起这样的情景,我就觉得害怕,因为迟暮的行为,未免太诡异了些。
    文学社的社刊要出周年版,社长叫我到社里帮忙,顺便通知荔香。我知道荔香因为迟暮失踪的事情一定很难过,不可能去参加的,但想想,还是通知她一下,顺便安慰安慰她。
    经过女生宿舍楼下的收发室时,刚好邮递员送来当天的信刊,视线无意中在一个信封上滑过,是荔香的,落款是B市,正想代收等一会交给她,她已经下来了,见了信,连忙接过。她的表情果然有些阴郁,可听我说要到文学社赶周年版,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让我有些奇怪,但随即又释然了,也许她是想借让自己忙碌起来来麻痹自己,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伤心也对事情毫无益处。

    5.
    文学社的工作越来越忙,而且考试就要临近,我决定暂时把家教的工作停止。可是就在做家教的最后一晚,我又见到了恐怖的事情。
    那时时间尚早,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辆红色计程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黑色轿车。再次遇到这辆“灵异出租车”,我的心情自然不同,因为此时的它在我眼中,无异于来自地狱的使者,轻易地,就能把人的生命夺去。
    下意识地,我躲进了路边的灌木丛中,眼睛怯怯地盯着那辆诡异的计程车的驾驶位,我希望看到一个真真切切的人坐在那里开车,那么我就可以告诉自己,上次只是幻觉。
    而事实是,我居然果真见到了一个人!正拍拍胸脯想舒一口气,却马上被那个人影吓得手心发凉,因为,我看见的那个人,中长发,高鼻梁,还有厚厚的唇,他、他正是罗列!!
    罗列?他怎么会开着这辆车?而且,他不知道这辆车是去火葬场的吗?就算还没完全证实,上次被吓坏的他也不至于就这样贸然地上去吧?难道是受了某种冥冥之力的牵引而不自知?

    我这样想着,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我惊恐地看着计程车在黑色轿车的前面跑着,消失在视线里,才意识到应该给同学打个电话,当然,最好是班主任。
    我哆嗦着掏出手机,拨了班主任的电话,还没等他开口,就忙不迭地把我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那边的班主任似乎也被吓到了,过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还等什么?快报警!那个,我报,我来报警!”说完,电话咔的一声挂上了。我浑身虚脱一样瘫坐在花圃边,随后又一激灵地站起来,我要快点赶回学校。其实,在心里我还在试图说服自己,刚刚见到的都是幻觉,也许罗列正在宿舍里睡得正香呢!
    然而,急急赶回学校的我终究还是失望了,因为罗列不在。他宿舍的同学说,他从傍晚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心情忐忑地回到宿舍,左木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骨灰制作钻戒的资料,他甚至把所有的技术参数都详细地抄在一个笔记本上,见了我,得意地说:“如果有骨灰,我一定也要把它做成钻戒。”
    我心里正烦躁,被他的话激怒了,气急败坏地朝他吼:“死人很好玩吗?你家有钱你把自己的骨灰做成钻戒不就成了!”他被我骂得莫名其妙,半晌出不了声。
    一宿未睡。第二天,有消息了,说没发现那辆计程车,也没发现罗列,火葬场昨晚也没有任何尸体被运来。罗列就这样忽然消失了,和迟暮那时的情景一样。而罗列的失踪,不能不让我把他和当日见到那辆死亡计程车的事情联系起来,他见到了,所以就人间蒸发了。
    此时,我的心已经抽成了一个紧缩的核,我也见过那辆计程车,而且见过两次,那么,我是不是也会和他们一样,忽然就消失无影?
    我把这些话对荔香说了,她虽然心情很不好,但还是安慰我:“没事的,不要胡思乱想,怎么可能轮到你呢,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我苦笑着摇摇头:“我想迟暮和罗列也没做什么亏心事,那辆计程车还不是一样把他们送进了地狱?”
    荔香看着我,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我想她是找不到别的话来安慰我了。是啊,对于这么诡异难明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它不会发生在谁的身上。
    6.
    出于关心,我给之前补习的那个家长打了电话,问他儿子最近的学习情况,他谢过我的关心后,无可奈何地笑着说:“幸亏有你的帮助,他最近学习进步多了。他还因为这缠着我,给他买了一架无线电遥控的直升机作为奖励,现在玩得正欢呢。”
    无线电遥控?他的话让我的脑海忽然闪了一下,那辆计程车难道是用无线电遥控的?有没有这种可能?想着,我连忙道了别,放下电话就往图书馆赶。我要找些相关的资料看看,或许能找到突破口呢。
    图书馆里,那本《无线电操纵入门》的书让我一下激动起来。书上说,有一种无线电装置,可以遥控汽车和直升飞机。当然,使用无线电遥控是要有一定的条件的。现在的电信管理局对非法电波实行了监管,要是捕捉到了非法电波,当即逮捕有关人员。但是,如果频率和输出功率在限制范围之内,谁都可以自由使用,这就是所谓的“一般民用电波”。这种电波,在市区约可到达五百米远的地方。在发射机上装上天线,就可以用操纵杆对汽车或直升飞机进行遥控,天线越长,遥控的距离也越长……
    看完,我当即找到工学院机械电子专业的一位教授,提出了我的疑问。他答复说:“要使轿车能够自动控制,必须具备两根操纵杆:左边一根操纵齿轮的三级变速及返回,右边一根操纵制动器、加速器和左右转变。这就是说,在计程车上,如果装上接收机,能够接收发射机发出的电波,遥控驾驶就可以实现了!”
    我激动得马上拨通了班主任的手机,把这种可能性告诉他,他也很高兴,说马上就把这个情况跟警察汇报一下,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那辆遥控计程车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7.
    然而,真正搜捕起来谈何容易,警方虽然相信了我的推测,但从计程车公司的调查显示,根本就不存在那个车号,也就是说,那辆车的操控者故意把车牌换掉了。
    这个结果让我很是沮丧,但我有预感,真相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起码现在已经把那辆所谓的“灵异计程车”的可能性给排除了,这个世界本没有鬼,鬼也是人的意识制造出来的不是东西的东西而已。

    然而,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大海捞“车”。如果在网络上发布信息,说不定有人能知道它现在的确切所在,那么就可以找到附近的操控者了吧。
    我写了一篇5千多字的文章发布到网络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后面留下了我的手机号码,叫知情者一定要及时打我手机。然后,我让手机24小时都开着,等待知情人打来电话。
    然而过了两周,风平浪静,就在我基本上已经对这个做法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事情却有了转机,我接到了一个青年男子的电话,说车子也许是他的,但请我千万不要误会是他做的坏事,他的车子早在一年前就被人偷了。至于详细的情况,叫我和他见面再谈。我想了想,答应他不报警,因为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实在没必要这个时候主动送上门来。
    为了安全起见,我和那男人约在闹市的一家餐厅,那里来往的人多,估计不会有什么危险。他30岁上下,皮肤又糙又黑,他说他现在还在开出租车,是新买的,我说的那辆能无线电遥控的车已经在一年前被人偷走了。我对他重复的话没有兴趣,直接问他:“无线电遥控装置是你装上去的?”
    那人的眼神有些慌乱,似乎做了很强烈的思想斗争,才点了点头,然后连忙解释:“我那时无非是想玩玩的。我一直对无线电很感兴趣,喜欢没事时捣鼓捣鼓,权当自娱自乐,结果被同公司的同事笑话,说我一个出租车司机还搞这些什么科学研究之类的,能捣鼓些什么玩意出来!我很生气,就夸下海口说我能让出租车自己在街上跑,他们都以为我开玩笑,而我却真的去查了很多资料,成功地做到了,让那些同事瞠目结舌……”

    我打断他问:“你是说,你那些同事知道你有这样一辆车?”
    听了我的话,他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估计是猜到我的推测,点头后又朝我摆手:“我敢担保不是他们,他们只对开出租车赚钱感兴趣,哪有心思陪我玩这些?”
    我不说话,微微笑了一下,其实我不是不相信,只是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没理由让它白白溜走。
    见我不说话,他的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继续说:“有一天晚上,我玩心又起,就站在我家的阳台上,把那辆计程车遥控着开了出来,可是,开了大概三百米远,那车忽然就停不下来了,朝着一个方向径直开走了,这可把我吓了一跳。从此以后,它就再也没有回来。”他的表情很认真,让我不得不相信他说的都是实话,难道真的有不明的力量把计程车开走了,然后把人载到火葬场?当然,这个想法只在我的脑海一闪而过,因为我已经不再相信那些所谓的诡异力量。
    和他告别后,我直接给负责此案的警察打了电话,然后上了公交车回学校。鬼故事
    天已经暗了下来,车窗外建筑的灯在渐次亮起,我的视线在灯光上一盏一盏滑过。这时,电话响了,说案子有了新线索,叫我快过去。
    原来,是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最近在整理环境时挖掘出了一些奇怪的粉末,由于职业使然,他们都知道这些是骨灰,由于那里从来没有用来埋藏过骨灰,联想到最近警察来问过的事,就怀疑是不是和我们在查的罗列和迟暮的失踪案有关。
    我当然不会以为无关,因为,这让我想到了左木。左木最近对骨灰钻戒的热衷程度,让我不得不怀疑他。虽然火葬场离学校太远并不方便作案,而且我又没有什么直接证据,但这好歹也是条线索,所以我还是把左木和罗列的关系以及他最近的生活情况跟警方说了一下,警方很重视,当下就到学校把左木带回了警局。可是,很快,他就被放了出来,说是他并没有害人的足够动机,只是同学关系不大好罢了,况且,我省对骨灰做DNA鉴定的技术还不成熟,还无法确定那些骨灰就是罗列或者是迟暮的。
    8.
    经调查,那个男人的同事里没有一个人知道那辆无线遥控的计程车的去向,有的甚至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警方的调查又陷入了僵局。
    我没有沮丧,因为直觉告诉我,真相已经近在眼前。然而,光明来临的前一刻,总是特别的黑暗,因为又一件失踪案发生了,这次失踪的人正是我怀疑过的左木!
    左木是在5月底失踪的,这次,很多同学都知道,他是去参加招聘会了,可是,一个星期后也没有回来,他的手机也是关机,当时大家还不以为意,直到班主任到宿舍来找人,大家才意识到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跟他家人联系,也说他自从跟家里说去B市参加招聘会后就再没了联系。我们的心都一凉,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涌了上来。
    虽然报了警,但我们都知道这一次找到的机会跟之前的一样渺茫,我们只能默默地祈祷他这次只是因为和某公司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暂时不回学校了,可是,这个理由,太没有说服力了。
    时间到了6月末,毕业证已经发下来了,学士照也照了。全班同学戴着学士帽的大合影,我看来看去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这里少了三个同学,同学四年,到最后却不能一起做最后的完满告别,不能不让人伤感。
    那天,在宿舍里百无聊赖地翻着书本,忽然发现文学社成员的一叠简历,是那时候社长叫我带回来输入电脑的,输入后就忘了还。无意地翻看时,我发现荔香的爱好和特长里居然填着“无线电和文学创作”!

    无线电?这三个字被我敏感的神经抓住了,我看着这几个字,愣了半天,我一直以为她只对写作有兴趣,什么时候冒出个无线电了?我的心里又对失踪案燃起了希望。
    我通过学生会的关系,查到了荔香的档案,发现她有一个哥哥叫荔木,以前曾经是出租车司机,所就职的公司正好和那个发明了无线电遥控的人同公司!上次调查时一定是漏掉了这个线索!
    我把这件事告诉警方,他们很重视,马上找到荔木问话,结果却没有什么结果,因为荔木转到另一家出租车公司工作后,一直有工作记录,而且,他根本没有害荔香同学的动机。
    虽然如此,我的心里对荔香开始有了保留,因为,事情不可能那么巧吧,说不定她跟失踪案有着脱不了的关系!思前想后,我决定亲自找荔香谈一下,可是,她的同学说,她拿了毕业证就离校了,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
    我的心一紧,她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忙?
    9.

    虽然很不舍,但还是得离开。毕业生的心情都很复杂,对未来充满希望,又对分离有些伤感。一周之内,班上的同学几乎都走光了。一切都仿佛尘埃落定,虽然生活里,还潜藏着太多未来得及解开的谜团。
    一年后,我已经是一家公司的客户经理。四月,我被公司分派到B市的办事处办公。那天,我到南区参加一个业内的业务交流会,回来时已经很晚,我坐在计程车上,累得快睁不开眼睛。可就在我疲乏恍惚的一刹那,一个身影在我的视线里一闪而过,是荔香!她提着几包东西正站在马路边,似乎在等车,我连忙叫司机停车,想把她叫上来送她回去,毕竟那么久没见面了。
    可就在我准备打开车门时,一辆计程车已经先一步停在了她面前。她上车后,车子就启动,开远了。
    我有些失望,因为出来工作那么久,难得在异地遇上一个朋友,很想聊聊的,于是,叫司机跟着那辆车。就这样,两辆计程车在繁忙的大街上穿行,直到到了一个叫峻源小区的地方,我下了车,正想快步上去打声招呼,她就在一幢楼前朝上招手,我的眼睛下意识地朝上看,随即,我大吃一惊。
    我决定先不惊动荔香,跟着她上了楼,见她进了4楼的一套房子,等她关上门后,我上去敲门,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竟有些抖。
    荔香很快就开了门,可就在门打开的一瞬,她的表情僵硬了,我在她愣怔的时间里闪身进入房内,然后,我见到同样错愕的一张脸,是迟暮!
    “真的是你?!迟暮!”我呢喃着说,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因为我的心更乱了。刚刚在楼下见到阳台上他的脸,我还对自己说可能看错了,我还在欺骗自己,而现在,他就真切地站在我面前,我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我知道,这背后的隐情,一定会出乎我的意料。
    10.
    果然,这一切都是迟暮的阴谋。
    迟暮说:“我父亲是一个金属模具制造厂的车工,罗列的父亲是那间厂的领导。当年,我父亲在车间工作时,不慎将自己的左臂伸进了巨大的转轮里,那转轮把他整个胳膊活活地割掉了。事故发生后,我父亲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赔偿,而且还被罗列的父亲赶出了厂子。那时我家的生活很窘迫,急需钱,就去找他,他居然说他儿子就要上大学了,资金紧张,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了。我的父亲悲愤交加,回来那晚就上吊自杀了……我是后来才知道罗列就是那个人的儿子的,于是,我一直在寻找机会。直到你见到那辆计程车,我才知道机会来了。”
    原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才是背后真正的刽子手。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我见到了那辆该死的遥控计程车。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遇见那辆94***164。我不知道那只是荔香哥哥在那里把玩自己的“作品”,被吓了一跳,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班上的人。当时,别的同学都不相信,只有早从荔香的口里知道有这样一辆车的迟暮心里起了微妙的变化,于是,顺水推舟,叫荔香跟我说她也见过,然后正式实施了这个谋害罗列的计划。首先,他找到荔香,叫她帮他把那辆她见过的遥控计程车的频率查清楚,然后把计程车引导了过去。然后,迟暮利用我见到无人驾驶计程车的契机,故意让罗列见到他进入了那辆计程车,然后跑到外面“失踪”了一个多月,其实,他只是跑到B市找了一所出租房住了下来,他想,反正就要毕业了,早几个月离开学校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拿不到毕业证这件事和报仇雪恨这件事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过了一段时间,他叫荔香把罗列约出学校,迟暮在他后面用钢丝绳把他勒死,然后把他放在那辆计程车上,在我再次出现的那个夜晚,故意让我看见。结果,我更以为是那辆计程车作的祟,其实,当时他和荔香就坐在后面那辆黑色的轿车里,用无线电遥控着那辆94***164,因为,只有在500米范围内遥控装置才有效。就这样,他们把罗列的尸体直接“运”到了火葬场的后山,把他焚烧了,并用泥土掩埋好。
    “那左木呢?他为什么会失踪?你不要说这和你没有关系!”我愤愤地问他,却觉得自己忽然就没有了底气。
    迟暮原本悲愤的脸上随即蒙上了一层无奈的悲戚,“那是因为他见到了我。为了防止计划失败,我平时很少出门,可是偏偏那天我要买些急用品,结果,经过广场时居然被来参加招聘会的他看见了,他很兴奋,当即说要通知学校,我没有办法,只好先把他请进了我的出租屋拖延时间,然后偷偷地把他的手机扔掉。我本无心杀他,可是那天晚上,他居然在房间里看到了我给荔香写的信,我不得不那么做……”迟暮说到这里,使劲地挠着头,似乎当时那个情景还在噬咬着他,让他痛苦不堪,“他和我吵了一架,说要报警,我别无他法,就在他喝的水里下了安眠药,并用枕头把他……闷死了。”

    迟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随即变成低低的饮泣。两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他对当年犯下的过错释怀,我能想象在这将近八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他心理上承受的煎熬。
    11.
    那个刻着精致花纹的木制骨灰盒是荔香从床底下拿给我看的,她说:“这是左木的骨灰,他被杀后,当晚就送到火葬场火化了,骨灰就在这里。迟暮一直留着它,可是见到它又使他痛悔非常,于是,我就把它藏进了床底下,对他说我把它埋了。”
    我看着骨灰盒,说不出一句话来。曾经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竟为了迟暮那不正当途径的报复行动而成了冤魂。
    带着骨灰盒离开时,荔香送我,她一直低着头,满脸阴郁。在我准备上车时,她忽然说:“诺然,其实,我已经和迟暮商量好,准备自首了。”
    我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径直上了车。我心里想的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半个月后,一则题为“良知唤醒迷途两青年,多年失踪悬案背后真凶露面自首”的新闻出现在报纸上。当天,我就带着左木的骨灰搭上了到C市的列车,我要把骨灰交给左木的父母,我知道左木的家人有足够的钱为他打造一个他曾经那么渴望拥有的骨灰钻戒,而这个钻戒,将是我们可以见到的,唯一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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