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志勇抬手看了看表,看到手腕上新长出的白斑,这已经是第五块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周志勇放下书,伸了个懒腰。他这天没去上班,甚至没踏出卧室门半步,一直在看一本书。
他喜欢这本书,因为书中的故事情节似曾相似,仿佛自己曾经历过一般。这非常奇怪,难道是做梦梦见的?周志勇很好奇。
周志勇的妻子刘花这一个星期都不在家。
刘花是一家外贸公司的部门经理,业务量大且频繁,经常需要出国,有时一出就是几个星期。她是一种典型的女强人,把事业看得比家庭还要重。
周志勇是一家小企业的员工。企业业绩一般,周志勇也没有雄心壮志向上攀升,每天完成自己的份内事,其他的从不关心。他最上心的是属于自己的一片空间。
空闲时间,周志勇就会在家里栽花养草,他爱看书爱写作,把自己的业余生活填充得满满当当。
与刘花相比,周志勇更适合当家庭主妇。
但现实中,两个人对各自的生活和工作很少过问,他们像是两条平行线,虽然在同一轨道运行,但永远不会相交。
结婚这么多年了,缺少夫妻间的默契与情感也没让他们感觉少了什么。渐渐的,冷漠已成了惯例。
生活的无聊和空虚,慢慢熬成了毒药。
一天中午,周志勇早早从公司回来,躲进卧室构思一个故事。周志勇完全沉入了构思当中,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刘花的号码。
“你好,”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请问你是刘花的丈夫周志勇先生吗?”
周志勇感觉到发生了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我是这里的大夫,请您务必过来一趟,是关于您的妻子刘花的,地址是×医院。”
周志勇啪的一声丢掉电话,脑子里顿时一片混沌。他知道医生未说出的话是什么,因为书中已经写了。
来到医院,周志远跟随医生来到了刘花的病床前。
刘花戴着氧气罩,面容苍白憔悴,平静地躺在白色病床上。旁边的衣架上挂着那件黑色工作服,周志勇看着看着,眼眶有点湿润。
“我们在她的胃里检查到一种慢性毒药,应该是通过不良饮食或者其他途径进入口中的,毒药已经进入脑神经,手术都晚了。”身边的大夫说到其他途径时,看了一眼周志勇。
此时此刻,周志勇的脑子里泛出无数张刘花美丽的笑脸。虽然和她的生活平淡而无聊,但是现在她就要走了,就要彻底离开他了。周志勇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好好说说话吧,不要留下遗憾。”大夫说完最后一句该说的话,离开了病房。
看着奄奄一息的刘花,周志勇顿时泪如泉涌,他猛地跪倒在地,有些机械地扑到刘花的床上哭着。
刘花微微醒了,她吃力地抬起手抚了抚周志勇的头发。周志勇跪着走到刘花的枕边,用一双满是泪滴的眼睛深情地看着她。
“答应我,要勇敢活下去。”刘花的声音很小很小,就像一束被大风袭击的火苗。
周志勇紧紧抓着刘花的手,把泪水强忍住,他的心里有多少话要说,可是她能听得了多少?
“对不起,如果可以重来,我愿意放弃一切,永远陪着你。”刘花深情地说。
周志勇的神经被这句话拉扯得生疼,多少句话也不值这一句。
“是我对不起你,如果可以我宁愿躺在这里的是我!”周志勇傻的像个孩子。
2
处理完刘花后事后,周志勇才发现他几乎没有任何属于刘花的东西。他的房间和卧室里都是他的书和画,他的阳台上都是他的盆栽。
刘花也没给他留个孩子,周志勇瞬间感到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感到有些迷茫。
有一天,周志勇收到一封信,是他的初中好友住涛寄来的,叫他回那个小镇去看看他。
周志勇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清晰地记得,初二那年他和住涛还有一群小伙伴到河里洗澡,当所有人都上岸回去的时候,住涛一直没有上来。
住涛早就淹死在河里了,怎么会寄信?周志勇想都没想回到了这座小镇,也可以散散心,忘掉伤心往事。
小镇不大,空气清新,生活节奏缓慢,周志勇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一天,周志勇又收到住涛的信,说在某村子见,地址在信上写好了。
周志勇按照地址来到一处偏僻的小村子。村子里几乎没有还住人的人家,许多老旧的瓦房都被锁了起来,里面黑漆漆的,空无一人。乡间小路到处都是齐人腰高的杂草,野鸟满天飞。
周志勇听到人声,来到一块空地,几个男人在打球。打完球,这些人都坐到场边喝水休息。周志勇看到一张很熟悉的面孔,向他走了过去。
周志勇屏气走近了,男人忽然抬起头来,差点没把周志勇吓晕过去。
“你——你是?”周志勇说不出话来。
男人站起来,一脸笑容,说:“怎么,老同学都不认识了?”
“你——你不是?”周志勇无法表达内心的不知所措。
“什么是不是的,”住涛一把拉着周志勇的手,“这么多年不见了,走,到我家做客去!”
路上,住涛知道不解决周志勇的疑惑是不行的。原来,那天住涛在河里淹得不省人事,身体就漂了上来。他的心脏还没有完全停止跳动,忽然一阵大风刮过河面,水波居然把他送到了岸边。等到住涛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昏昏沉沉地回了家。
住涛全家都收到了他的死讯,只是没有见到尸体而已。当住涛回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他的外婆露出异样神情,一把抱住住涛,口里生生念叨:“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家儿,我们一定会报答你的!”
后来,住涛就被送到了外婆家。据住涛外婆说,住涛原本不能躲过这劫,侥幸躲过了千万不要得意,而是要低调,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听了住涛的解释,周志勇不知道是信还是疑。在水里呆那么长时间会有活下来的可能吗?不过,住涛也不像在骗人,他现在活的好好的,也许真是出了什么奇迹,被什么东西救了呢!
周志勇一番思考后也没说什么。
走过几处小土坡和杂草丛,一栋老旧的瓦房出现在眼前。房子门口,一株盘根错节,参天蔽日的葡萄树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一张藤椅上。
3
“这是我的外婆,又聋又哑,八十七岁高龄呢,”走到老人身边,住涛道,“走,咱们进屋说!”
周志勇看了看这位老人,她虽然身子骨枯瘦如柴,但看上去气色不错,一头白发利落地束在脑后,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住涛跟他外婆打了声招呼就拉着周志勇进了屋,又让周志勇在堂屋里坐一会儿,自己去泡茶。
周志勇找了个小木凳子坐下,四下打量了一番堂屋的摆设:屋子里有几个小凳子,右边的墙上挂着一面擦得很亮的椭圆形镜子,镜子下面有一张大椅子,墙上贴了不少很旧的画像,掉了色但也都很干净。
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左边开着,正好可以瞥见里面墙上的一面镜子。右边的门却关的紧紧的,上面的钥匙孔都生了锈。
这勾起了周志勇的好奇心,他走过去看了看,碰巧住涛端着一杯茶从后面走出来。住涛还是一番好兴致,把茶放下就拉着周志勇回到自己的小凳子上。
初中时,周志勇最好的朋友就是住涛,但是关于住涛的记忆永远定格在初二那年。过了这么多年,周志勇早把住涛忘了。
“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啊?”住涛坐在镜子下的椅子上说道。
周志勇把自己的遭遇全都告诉他。一番简要的叙述之后,住涛略略沉思了一会儿,微微点头。
周志勇又把近期丧妻的事说给住涛听。
“嫂子的事,我很难过,”住涛原先放松的表情骤然紧了起来,他的眼神里掠过一丝莫名的诡异,“有些事发生了之后才会感到后悔,唉!”
“算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你呢?这些年过的还好吗?”周志勇喝了口茶,看着有些低落的住涛。
住涛像是没有听周志勇的话,而是看着门外,自言自语道:“其实,有些事即使发生,也可以改变。”
“什么?”周志勇疑惑地看着住涛。
住涛霎那间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笑道:“没,没什么,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你过得怎么样?”周志勇重复了一遍,眼睛紧紧盯着住涛。
住涛也简要地说了一下他的经历。他说,这几年,他的家庭发生了变故,至于什么变故他不肯讲,他只得搬来跟外婆一起住,一来可以陪陪外婆尽尽孝,二来也可以散散心。
两人又聊了些童年趣事,不知不觉天黑了,在住涛的挽留下,周志勇答应在这里住一夜。
4
晚上,住涛只是做了几样简单的小菜,又到里屋翻了半天摸出半瓶白酒,准备陪周志勇喝两杯。看得出来,住涛兴致很高,只是表面上的待客之道有些寒酸。
“不好意思啊,招待不周多多见谅!”住涛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两双筷子,嘴里自嘲地笑道。
周志勇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基本上都是青菜,还有一碗汤,就着两碗白饭。周志勇看了看,面前的菜枯黄干瘪,汤浑浊如泥水,甚至不热,周志勇微微皱了眉头笑道:“来,咱们喝一杯,好好叙叙旧!”
住涛用衣袖擦了擦滴水的筷子,走到桌边,倒上一杯酒说:“那就好了,来来来,我先干!”
住涛咽下一杯,周志勇也喝了一杯。
住涛又擦了擦筷子,递给周志勇一双,自己留了一双。周志勇一看自己的筷子,居然一只长一只短,又看了看住涛的筷子,也是不一样长。
“临时来客,招待不周,招待不周。”住涛有些不好意思。
周志勇笑了笑说:“呵呵,有手就能吃饭。”
住涛又喝了一杯酒,示意周志勇吃饭。周志勇看了看,那米饭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怪味,许多米粒还没煮熟,上面毛乎乎的,他的胃口顿时全无,只能尴尬地喝了杯酒。
“对了,你外婆呢?怎么不一起出来吃?”周志勇转移了话题。
住涛一边倒酒一边说:“她下午吃过了,晚上不吃饭,这会已经上床睡了,这是多年的老习惯了。”
“哦。”周志勇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
酒过三巡,周志勇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他问住涛:“你在这生活是不是很不方便?买菜买米什么的?”
住涛想都没想回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人少,要是多几个熟人就好了。”
周志勇叹了口气:“现在,像你这么孝顺的人太少了。”
住涛笑了一声,没有做声。
晚饭过后,住涛给周志勇在堂屋里安排了一个床位,自己和他的外婆睡在里屋。周志勇摸了摸被子,干冷而硬实。
睡到半夜,周志勇恍惚中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的叫声。在这样老式的瓦房里,老鼠才是真正的主人。同样,在这样老旧的瓦房里,深夜无论什么样的声音足以引来一阵恐慌。
他打开灯,凝神听着,应该是对面房间里传出来的。周志勇忘了问住涛里面有什么。
周志勇走近这扇门,声音更大了,很尖利,像是某种动物的惨叫,但又不像,周志勇难以形容。几分钟之后声音停止了,周志勇悻悻地回到床边,躺了下来。
后半夜,周志勇又被一个奇怪的动静惊醒了,动静就在他旁边。他打开灯一看,居然是住涛的外婆,她正坐在大椅子上化妆,脸上还有浅浅的微笑。
周志勇着实吓了一跳,住涛也出来了,他解释说,外婆有梦游的习惯,希望他不要介意。
“那个房间里有什么,怎么一直锁着?”周志勇平息了一下心跳又问。
“锁坏了。没什么,只是一些柴草,每天做饭时用。”
住涛说完就扶着他外婆进去了,而周志勇心里留下了更多困惑。晚上周志勇并没有看见住涛从里面搬柴草。
5
早晨,天麻麻亮周志勇就醒了,其实一整晚周志勇都没怎么睡。
堂屋的门已经开了,他伸了个懒腰就走出来,只见住涛的外婆背对着他安静坐在那株葡萄树下,姿势跟昨天一模一样。
听住涛说,他外婆姓金,年轻时比较迷信,身体一直硬朗。
“金阿姨,你好!”住涛一边想一边说。
她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动。
周志勇又喊了一遍,她还是无动于衷,周志勇忽然想起她是个聋哑人,有些尴尬地走到她面前,对她微笑着摆手示意。
金阿姨张开嘴笑笑,目光仍然没有落到周志勇身上。她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嘴巴里一边黑糊糊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
周志勇捏紧鼻子,退到一旁。这一幕实在跟她白净的皮肤和恬静的外表大相径庭。
金阿姨的眼睛一直盯着葡萄树下一处矮矮的土丘,从未变过,对来人异常冷漠。周志勇走近了看了看她的眼睛,这才发现这双眼珠子几乎没有眼白,毫无神采,眼球不会转动,就像一对死鱼眼。
她的一双手始终搭在膝盖上,右手腕上有一个手镯,上面还有一些土色。两只手的手背都有许多老年斑,衣袖遮住的手臂看上去也有许多。
“这还硬朗。”周志勇心里起了一个咯噔。
早餐时间到了,周志勇昨晚实在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肚子已经叫得不行了。然而,住涛所做的菜跟昨晚一样,他的那碗饭有许多毛乎乎的米粒,周志勇甚至认为这些都是昨晚的东西。
“反正今天就回去了。”周志勇看着这些类似出土文物的饭菜,心里盘算着。“对了,外婆怎么不来吃,她还在外面呢?”
“没事,外婆不习惯这么早吃饭,等会我会去喂她。”住涛解释道。
周志勇想了想还是说:“你外婆身体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住涛的表情有点惊讶,他立即摆摆手说:“能有什么病啊,外婆身体好着呢,我相信有我的悉心呵护,她能活得很长!”
周志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了看还在哪儿,像个人偶的金阿姨。
饭后,住涛带着周志勇四处走了走,周志勇这才知道瓦房后面是一片杉树林,里面有不少矮矮的小土丘,跟葡萄树下的一样。
到了中午,周志勇要走了,再呆在这里恐怕要饿死了。住涛没有挽留,只是苦笑一声,连说了好几声不好意思。
刚踏出门不久,周志勇忽然听到昨夜传出怪声的房间里又传来怪声。周志勇神经一动又折了回来。他走到那扇门前,看到上面的锁已经被打开了。
周志勇沉了口气走了进去,里面一片幽暗,只有前后两扇高高的玻璃窗露出点光。靠近前面窗户有一个大缸。
靠近窗的地面上阴暗潮湿,墙上也是绿苔斑驳,空气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腐味,臭味,甚至还有血腥味。
周志勇感到一阵头晕,他看到墙角蹲着一个人。周志勇静步走近,他伸头看了看,看见了他手里拿着一只流血的兔子腿,地上还有兔子的脑袋和内脏。
“啊,你吓死我了!”住涛忽然站起来,嘴里流出大量的鲜血。
周志勇才真的被吓得不轻,他支支吾吾地问:“你,你在干什么?”
住涛倒是不慌不忙,扔掉那条腿,用衫袖擦了擦嘴,说:“我有个习惯就是生吃肉,据说有些肉生吃更营养。”
看着住涛似笑非笑的表情,周志勇更加发慌。
“真对不起,我没拿出好东西招呼你,怕你不习惯这些东西。”住涛一副歉疚的样子,“留下来吧,晚上我给你做一顿大餐补偿!”
周志勇原本想立即离开,但这一霎那,他鬼使神差般点头答应了。这栋屋子有许多他不解的东西,对他来说诱惑无穷。
6
这天夜里,周志勇几次醒过来。他的胃里一直翻腾,晚上的肉菜没有一样是做熟了的,淋淋的血迹看上去都十分慎人。碍于情面,周志勇吃了不少。
周志勇没有开灯,兀自坐在床上,脑子里在想着这些奇怪的事。虽然没有头绪,但他有一点可以确认,住涛变了,变成一个他所不认识的人。
里屋里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周志勇悄悄走到门边听着,是这几句话:
“外婆,我好想见到妈妈啊。我能这么做吗?”
“外婆,这几天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见我们全家人在一起快乐的生活着。”
“外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把爸爸请来,然后再去……”
周志勇不小心碰到门,住涛的话戛然而止,周志勇赶紧躺到床上。住涛出了门,走到周志勇的床边,盯着他好一会儿。
第二天,住涛一大早就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他让周志勇帮他看门,他说要去接他的父母过来。下午,住涛带来一个面容苍老的男人。他的神色很沉重,眼神里透露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愤怒。
“我妈明天到。”住涛对周志勇说。
夜里,周志勇一直睡不着。住涛猫着腰出来了,周志勇立即闭上眼睛。住涛拿了把铁锹站在周志勇的床边看了看就匆匆走到后院。
周志勇起身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住涛点了一盏油灯,打开那扇破旧的木门走进了后面的杉树林,在一处小土丘边停了下来。周志勇躲在木门后大气不敢喘一口。
住涛把灯放在一旁,往掌心吐了两口唾沫,开始没命地挖起来。边挖最里边喊:“妈妈,对不起,我不能履行你的临终遗言了,我不能没有你。”
周志勇张大了嘴巴,敢情那小土丘是坟墓!
很快,住涛就挖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兴奋地丢掉铁锹,跳进坑里,抱起一具人的尸体,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似乎在享受着某种幸福。
周志勇瞪大了眼睛,那具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一张露出森森白骨的脸刚好正对着他,周志勇用手捂住嘴,咽了一口唾沫。
“好了,好了,你很快就会跟我在一起了。”住涛用一双充满深情的眼睛看着尸体。
住涛抱着尸体走过来,周志勇立即回到床上装睡。住涛抱着尸体走进那个阴暗潮湿的房间。
周志勇悄悄躲在门后,一瞬间他想起住涛外婆的嘴巴和手掌,还有他死气沉沉的眼神。也许,秘密接下来就要解开了。
住涛把尸体平放在地上,然后从大缸里捞出一个血糊糊的类似心脏的东西,并用纸包好。他又从黑暗的墙角拿起一把斧头,朝着尸体的心脏猛砍过去……做这些的时候,住涛丝毫没有感到恶心,反而有一种快乐或者成就感,他是吹着口哨进行的。
尸体的内脏几乎全被挖了出来,住涛把那个血糊糊的东西按了进去,然后用针线缝上,又把尸体放进那个大缸里。大缸里有液体,周志勇看到有东西溅了出来。
尽管这一切是多么让人毛骨悚然,周志勇却不舍得遗漏任何细节。
第二天早上,当住涛的妈妈坐在一个藤椅上慢悠悠地照镜子,周志勇感到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7
周志勇要离开这里了,他不想再去探究事情的实质,他呆不下去了。
住涛却死活不让他走,他说现在他一家人都团圆了,如果有一个老朋友的话,那该是一件多么温馨而美好的事情。
周志勇感觉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哈哈,我终于知道还差什么了,我们还没有彻底团聚,你等着,很快我们就会在一起了,我们会一起生活的很快乐。”
一天后,住涛的爸爸也坐在了藤椅上。
这天晚上,周志勇决定跟住涛摊牌。以防万一,周志勇藏了把刀在裤腰上。
“住涛,这几天我住得很开心,但我真的有点想家了,我想明天走。”周志勇把话留了一步。
住涛微皱眉头,闷不作声,几秒钟后,他到里屋依次把他的爸爸妈妈和外婆连同藤椅一起抱了出来,然后把他们并列在墙边排好,自己也在他们中间摆了一个小凳子,坐好。
“既然这样,我也不挽留了,你临走之前帮我们照一张全家福吧。”住涛笑着递给他一架相机。
周志勇彻底松了口气。他拿起相机,看着镜头的时候,发现他们四个人的眼神都是一样毫无光彩,视线根本没有对准镜头。
周志勇打了一个冷战,按了下相机。住涛笑了笑,把三张藤椅抱了进去。
“你都知道了?”住涛坐在小凳子上,手搭在膝盖上。
周志勇不知所以地点点头。
“你现在明白不了,但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住涛平静地说。
周志勇鼓起勇气说:“住涛,你能告诉我点什们吗,也许,也许我可以帮你。”
“帮就不必了,有些事别人是帮不了了。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住涛开始说起他的往事。
住涛说完之后,周志勇弄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年住涛溺水的事。
“你是不是,当年就死了?”周志勇不得不相信这件事。
“哈哈,”住涛忽然一阵狂笑,转而又陷入冷峻之中,“所有人都把我当个死人,不抱希望,只有外婆愿意救我,并且牺牲了她的一切。”
“什么?”
“我已经淹死了,但是外婆舍不得我,她说自己也快死了,就把自己的心给了我,她希望能入土为安。但我做不到,我给她换了畜牲的心,跟我一样‘活’着。”
周志勇不愿遗漏任何细节,他在酝酿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两具能活动的尸体,不用吃饭,这很可笑,但我想通了一个问题,与其面临死亡的威胁,还不如早早就去面对死亡,死亡即是重生,”住涛又说,“这样就可以和你心爱的人在一起,永远守护她。”
周志勇在构思细节。WWW.GUIDAYE.COM
“我的爸爸妈妈不接受我这个死人,我恨他们!”住涛的眼神里射出一股愤怒,“但是妈妈生病死了,爸爸一个人孤单的生活着,而我和外婆一起生活。我的家人都在,却不能团聚,不能一起好好的生活。”
住涛的表情又悲伤起来,“妈妈临死前说让她腐烂在泥土里,但我思念她,我每天看着妈妈,却不能见到她,我做不到!”
“我的一家人已经团聚了,我们不会老,我要永远守护她们……”住涛终于露出了笑意。
住涛的笑意慢慢变冷,他站起来走的周志勇身旁,趁他不注意抽出他裤腰上的刀。
“你,还有刘花,难道不想和我们在一起吗?”住涛停住了笑意,“还有,我的篮球队正缺人……”
周志勇只感觉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压了过来。
8
周志勇回到了最初生活的地方,他用同样的方式让刘花“活”了过来,这让他感到无比美妙。
刘花没有任何改变,她和周志勇还是两条在同一轨道运行却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冷漠已成了惯例。
渐渐地,周志勇无法忍受了,他太爱独享的时间了,甚至成了一种无法撼动的洁癖。刘花几次触碰,只会换来一顿打骂,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早结束这种生活。
周志勇买回来一种药,放在刘花的咖啡里。终于有一天,周志勇收到了刘花的死讯。到了医院的时候,周志勇才发现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周志勇应神秘同学之邀,去了一座小村子。
这些事被他写进自己的书里,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