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故事之轮回

    引子
    她就那么安静地跪着。
    长发很温柔如墨染被化开一样,湿湿地贴在苍白的脸上,那一张尖尖的美人脸更被削得只有巴掌大那么一块,有人说她像范冰冰,是那种天生的狐狸脸,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美得惊心动魄。
    但现在的她很安详,除了嘴角含着那种诡异的笑意,我看不出她与往常有任何的不同,只不过在她身后是盛大了一片无边的花海,红的艳眼,她跪在花海之侧,头稍往下垂,眼睛半睁着带着笑,望着我。
    我的心在一刹那都忘记了跳动,我知道自己要如何,我应该醒过来。
    每个人都有噩梦,但为什么我的梦总是那么地如影随形,总是在我来不及睡着的时候,就来到了我的身边。
    但我无力醒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头从颈那里断掉,血喷得很高,我一脸都是那带腥味的血,我在那里看着最爱的人在我面前失去生命,却无能为力。
    维宁,在我面前又一次地死去,我还是救不了她。
    一个人的离别
    维宁是我的前妻,她死了,自杀在我家的浴缸边上,真是很讽刺的事情,当初我和她为新家去选浴缸的时候,我坚持要了这一款宽大朴素,但绝对很实用的浴缸,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冷哼着说:“猪才会躺在这里泡澡,寻死的人,就算是淹死在马桶里,也比死在它上面高雅多了。”
    她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先给自己的手腕割一刀放了一缸的血水,估计是没有掌握好力度只割到了静脉,温水混着血都流成了血海,还没有死去,所以才把长长的丝袜打上结,挂在浴帘的钢管上,头伸进去,因为无力的缘故,她只能支撑着自己爬出浴缸把头伸到那个死亡之圈里,再跪下流血过多让她昏迷,她的头往下垂,最后窒息而死。

    维宁就是那样一丝不挂的跪在浴缸边上,放了一池的血水,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来迎接我们的结婚七周年。
    我当时捧着玫瑰傻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这个独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时,我都傻掉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我的心里是愤怒,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她为什么要死?她活得好好的,我养着她当阔太太,她喜欢漂亮,好攀比,虚荣又爱小情绪,但我那么的爱她,我尽量的满足她,她的美容金卡上的面额要大于一个小康家庭一年的收入,出入都是司机来接送,结婚七年,她会干什么家务,连内衣都不知道要用手洗的女人,只知道和林志玲一样发嗲,连打个吊针都像动一场大手术要几个人伺候的人,有什么资格用这么惨烈的方法去寻死?
    我愤怒,那种愤怒大于一切,她刚死那会儿,我跟神经病一样天天偏执于她会有一个情人,一定是那个殉情而死,无端的怀疑任何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总是跟条忠心的猎犬一样的在别的男人身上追寻死去她的气味,用商场那决胜千里的气势,去旁敲侧击那些被怀疑者。

    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回避我,甚至有的用酒瓶打我的头,指我鼻子骂道:“你他妈的,我和你三十多年的兄弟了,你居然怀疑我是那种没义气的东西?你为一个女人疯成这样了。”
    我不答,只感觉他眼神闪烁,心中有鬼。
    直到我的司机老吴在我的追问下,忍无可忍地回答道:“周总,我都快五十五,再干两年我就要退休了,我的女儿都比太太要大,而且太太那么漂亮的人……”
    他没有说下去,忽然我明白过来了,他们看我的眼神是怜悯,老吴那一张充满沧桑的脸上,有一双洞穿世事的眼瞳,里面反射出一个被强装强悍的男人,被最心爱的女人,用最绝对的方式抛弃之后的可怜样。
    可悲,那个狗一样的男人,是我。
    于是,我再婚了,我的新婚妻子叫李晓兰,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很简单又很普通的女子,在下了老吴车的那天,我进了电梯里,里面有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大大的文件夹,很小心地站在我身边,尽量用文件夹挡着自己的脸,非常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转过身,让她抬起头,她慌乱得要命,公司没有不认识我的员工,她听话地抬起头,原来在嘴角处有一道小小的伤痕,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伤痕就要在意成这样子,不想让帅气多金的老总看到。
    她虽然长得那样的平庸甚至是丑,但是,就那么个小小的动作,多么像维宁的小性子,维宁脸上有了一颗痘痘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也不肯出来见我,最后在我的威胁下,也是这样用着一个大大的杂志挡着脸吐着舌头钻出来的。
    下班后,我约她去吃饭,一个星期后,她成了我的女友,一个月后我们在美国蜜月旅行,然后,我和张晓兰搬回了我和维宁的家。
    两个人的孤单
    张晓兰非常听我的话,我吩附过她不要动维宁的东西,她就小心地绕过那些东西,把自己的廉价的润肤露,放在维宁那高档的化妆品旁边。
    我看到不忍地说:“你直接用掉那些东西就是了,不用也是浪费。”
    “我,我皮肤,不适合。”张晓兰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点紧张,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面对自己的第一个老板那样顺从中带一点害怕。
    我知道她其实是想说:“我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这是她保护自尊的方法,她当然恨维宁,但她无可奈何,谁不知道总裁的夫人国色天香,倾城倾国,风华绝代呢?
    张晓兰自然爱我,每当她看着我那闪闪躲躲又充满痛苦的眼神,我就知道她深爱着我,一个初初坠入情网的女孩浅显得像一点小溪,直视下去就可以看到她的七情六欲如何翻滚。

    于是我想到维宁,她把双腿举得很高,交叉着放在沙发背上,身子缩在沙发中,头自然地垂下来,一头直顺的长发就那样散乱着落在纯羊毛的名贵白色的地毯上,眼睛那样半眯着望着我,雪白的喉没有任何防备地对着我,激起我的兽性,让我狂暴地扑上去像撕咬一种食物一样用唇和舌尖去品尝她。
    维宁,一想到维宁我就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无边的深海里,她是海,永远地看不清却让人迷醉。
    从梦中醒来,那溅了我一脸带着腥味的血,原来就是我自己的泪,我抹了一把自己的泪,看着空荡荡的手边,知道自己永远地失去了维宁,不过,慢着,张晓兰去哪里了,她不是应该睡在我的左边吗?
    我听到浴室那里有水声传来,那像是我梦中的声音,维宁总是踩着水声而来,我心里一阵慌乱,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
    难道是维宁回来了?
    我赤脚飞奔,如有爱,就算她是鬼也不可怕,如无爱,就算她是鬼,我也要捉来问问,她为何要自杀?
    但是,我依然看到了那一片血海,有一个女人跪在浴缸边上,长长丝袜穿过她的脖子,她一丝不挂地半跪着,只是头往下垂,长发遮住了整个脸。
    我站了很久,不敢上前,确定那只是一具尸体,这才过去小心地用手指拨开那垂头的长发。
    然后,我看到了张晓兰睁着眼睛在对我笑,她笑得很诡异,嘴角的那一道伤痕被拉得更加长了。
    我感觉眼睛一黑,就倒下去了。
    三个人的纠缠
    早晨的阳光还带着一点牛乳的香味,从洁白的窗帘那里透过来,落在原木的地板上,一派时尚家居里的样版房做派。
    我从这样的感觉里醒来,外面传来的是阵阵香气,想着昨夜的一切,我支身起来感觉头痛欲裂。
    房间那边传来脚步声,然后,张晓兰的脸侧了过来,在门那里隐现着,越来越清楚。
    我心里一阵恶寒,昨夜,明明她跪在浴室里,浑身僵硬,手腕处血流成几道会融动的河。
    可是,现在她一身洁净,对我温柔又带着讨好的笑,说道:“那个,我熬了一些稀饭,你起来吃一点,你昨夜喝那么多酒,现在胃应该不舒服,刚刚好,我把你的浴衣放在浴室了,你冲个凉就出来吧!”
    她一口气说这么多,就已经脸红了,然后转身离去,去忙碌家务,我昨天喝酒了?果然感觉自己一身的酒味,入了浴室,一切都正常,连地面都很干燥,一点也不像用水洗过的样子。
    叠得很整齐的浴衣干净的放在架子上,浴缸里的水已经放满,里面应该是加了牛奶泡泡露,所以,满鼻子清香。
    这种类似于婴儿般纯净的味道,维宁从来不用这种味道,她喜欢浓烈的香味,泡在浴室那香味也会占领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张晓兰知道宿醉的人最喜欢这种类似于家的味道,她虽然平凡,但确实体贴懂事,像一件穿旧的浴衣,虽然外表不好看,却能贴心贴肺得让人每个毛孔都感觉舒服。
    我决定对她好一点,带她去购几套好一点的衣服,或者是香水,我这挑选这种东西的高手,被维宁早就培养出苛刻的审美观。
    我出了浴室的时候,已经完全把昨夜看到一切都看成另一场梦,可是,当我推开卧室的门,看到梳妆台边的女人时,我忽然感觉到一阵心寒,我一时分不清到底是面对哪一个女人,她的手高高地举起,熟练的盘着头发,把一个发夹咬在嘴的左侧,眼睛望着我。

    就是那种得意洋洋的眼神,那是维宁最常用的眼神,用美来征服我,然后再沉醉与自己的魅力中。
    但,我面前的女人是最不可能得意的张晓兰,她一直都是那样自卑着自己的一切,普通的容颜,普通的学历,普通的家世,甚至是普通的性爱。
    我呆在初秋的阳光里,分不清自己到底生活在地狱还是天堂。
    出现在那个所谓的佛堂时,我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笑,不知道为什么要听信公司那些三八们的戏言,我在进公司的时候听到前台的小莫在那里说:“真的,前林公园你去打听一下,朱神仙,有谁会不知道,朱神仙说我有婚缘,就一定会有婚缘的,朱神仙可神了,听说道行很深,不仅会看相,还会捉鬼除魔。”
    边上传来大家的哄堂大笑,还捉鬼除魔,看来别人说她胸大无脑是正确的,美丽的外表下面果然是一颗弱智的心。
    可是,在嘲笑别人的同时,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车给拐到前林公园,我一直带着那样的嘲笑,花了一些钱购一些无用又花哨的玩具,就打听出朱神仙的住处。
    那是一个很江湖骗子的一个地点,如果是从前,有谁带我来这里,我一定会大笑着跑出去,因为这简直是太好笑了,我,一个堂堂的MBA高材生,留美回来的大天才,居然会跑来这里喊别人捉鬼除魔。
    但是,朱神仙出来的时候,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好笑,我没有想到这个朱神仙并不是一个充满了仙气的老者,或者是一个诡异的老太婆,相反,那个朱神仙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子,就这样一个还充满着天真的女子为什么会让这么多人深信不疑。

    那个女子看着他笑,然后说:“你是来求疑,还是来捉鬼?”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女子面前,不能再轻视下去,感觉汗水在这个初夏的黄昏慢慢地滚落额头,这个佛堂并不热,但他却感觉坐立不安。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求疑?”
    “哈哈,你可以叫我小朱,并不用叫我朱神仙,好了,有一些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有一些问题我不能帮你解决,现在你可以说你的问题了。”
    小朱像是十拿七稳,我一定会对她说张晓兰的事情,但我有的选择吗?这个世界除了她会听我的话,如果我去找心理医生,那个医生一定会说:“先生,你的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或者是“你太过思念前妻,导致的一些不正常的心理反应。”
    我不想在别人的眼里成为不正常的男人,因为我的生活不能不正常,如果不正常的继续,我就会崩溃,这个世界并没有可以让我崩溃的一个角落,很多人都盯着我,我除了硬着头皮正常下去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而这个装神弄鬼的朱神仙,就是我唯一的倾诉者。
    那天,我花了远比找心理医生要多得多的价钱,对一个神婆说了维宁的死,我告诉这个神婆我有多爱维宁,我给她最好的生活,给她最美的日子,可是,她却吊死在我前面,甚至遗书都没有给我留一句。
    我还告诉她,我甚至怀疑是自己杀了维宁,不然的话,为什么会一点也看不出她想寻死的念头,有一些小说不是说过,一般都是自己杀了人,而又一直以为是别人,搞得最后才知道自己疯了。
    在佛堂那头跪着的朱神仙笑了,她隔着慈悲的观音大士问我:“你是不是害怕你也已经疯了?”
    “我实在不想有一天发现,原来维宁是我杀的。”
    “那么,你认为会有这么一天吗?”
    “不会,因为我再怎么爱一个人,也不会爱到去杀掉她,骨子里,我还是爱自己多一点,我相信我不会疯,所以,我才感觉这件事情很奇怪。”
    然后,我告诉朱神仙,张晓兰,我现任妻子的奇怪举动。
    朱神仙很不客气地打断我,问道:“那么,你现在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问,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鬼,会不会这一切都鬼干的?”说完这一句话,我听到一声很清脆的声音,哗的一声,好端端的桌上的一杯水就那样洒了出来,根本没有人动过,也没有风,无息无息,那个水杯就倒了。
    水流下来,正好洒在我的腿上,感觉有一种特别诡异的凉,我失态地站起来,并不想听到答案。
    而朱神仙的声音慢慢从后面传来:“这个世界也许有鬼,可是,就算是有,它也是住在你的心里。”
    我像是疯了似的逃离那个地方,一口气冲到了停车的地方,拉上车门,大口的喘息。
    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心底的深处有一根弦断掉了,是的,那一杯水是压倒我最后的一根稻草。
    当我问出那个愚蠢的问题时,就知道我其实是相信的,她不用回答鬼在哪里,我是知道自己是相信鬼的。
    从维宁死的那天起,我就怀疑其实维宁不是自杀,而是鬼干的。
    但是,这样的猜测,比我思念前妻过甚,而得了心理问题更加的让人感觉疯狂。
    我坐在车厢里,打开音乐,油门一踩,开始认真的思考。
    “到底是我疯了?”
    “还是我真的遇到鬼了?”
    这两个问题在我心里一直不停地询问着,就在我一点也得不到实际答案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让我有了确切答案的画面。
    我的车,时速六十里,开在回家的路上。
    那条路很安静,有一条小小的上坡,我看到阴暗的灯,在黑夜立像一双双在偷窥的眼睛,也看到自己的倒影在车窗的那边显得非常的惊恐。
    我惊恐是因为,我看到车窗的外面有一个人在不紧不慢地跟着。

    如果那是个人的话,如果她能跟上时速六十的车还那么的从容,如果她可以从坟墓里再出来的话,那么,我的前妻维宁就可以跟上我的车子了。
    她并没有侧面看着我,只是很安静地陪我散步,用那样的方式,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坐在车里来,或者,她也意识到,我和她之间不仅隔一个车子,还隔着阴阳。
    我的手依然很稳,只是腿在微微地发抖,她在路灯下看来那样地苍白,单薄,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纸人,贴在我的车窗外,跟着我的车忧伤地前行着。
    我一踩油门到底,咬牙扭过头没去看她,只知道,不管我是疯了,还是撞鬼了,反正我一定是不正常了。
    我在门外镇定了很久,才去按门铃,张晓兰来开门,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的表情。
    我努力地看她,难道她已经知道我刚刚在车窗外看到了维宁,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一切?张晓兰的身体里还真的是张晓兰吗?
    我多么怀念那个在电梯里遇到的张晓兰,她害羞的表情,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她那眼神,温暖而真实。
    很多人会以为我只是因为太过想念维宁就娶了张晓兰,从前我连我自己都是这样想的,可是,今天之后,我才明白原来真相并不是这样。

    我娶张晓兰,是因为只有在张晓兰的身边,我的心才会感觉到安定,那一颗受伤的心,只有这样普通又真实的女人才能让我感觉到安慰。
    也许是因为张晓兰的爱吧!她对我的爱,让我感觉到鲜活的生命还在我的身上,她在安慰我,一直都在安慰我。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她被维宁给占领了身子?
    张晓兰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她就像是维宁的翻版,不,她就是维宁。
    现在的她,缩在沙发的一角,左手边放着一瓶蓝色的指甲油,右腿抬起来,露出洁白的肌肤,她开始用紫色的涂指甲油。
    用维宁的手,在张晓兰的身体上涂上美丽。
    我往后退,是的,我害怕,我怕她坐在阴暗里无声无息地涂脚指甲,用那种亮蓝的色彩,一次一次地涂着,涂了一层又一层,我害怕那种静寂,她几乎没有呼吸,我看着她酷似维宁的动作,我甚至想到打碎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动作,我想和张晓兰说:“你可不可以,不像她?”
    可是,我却还是退缩了。
    那夜,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有人跪在我的面前,我抬起头,看到了张晓宁就那样静静地跪在我面前,她还是死了。
    我不敢上前去动她,我看到她就那么安静地跪着。长发很温柔如墨染被化开一样,湿湿的贴在苍白的脸上。但现在的她很安详,除了嘴角含着的那种诡异的笑意,我看不出她与往常有任何的不同,只不过在她身后是盛大了一片无边的花海,红的艳眼,她跪在花海之侧,头稍往下垂,眼睛半睁着带着笑,望着我。
    不不,这不是真实的,这就是我的梦,不可能有这样的相似的梦和现实,我闭上眼睛,似乎感觉有人趴在我的身上,冷冰的,像死尸一样的凉意就那样贴着我,人生总是让不能明白的太多,我感觉不到害怕。
    也许睡着了就会好一点。于是,我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仍然看到张晓兰那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还有那一杯热牛奶,虽然散发着热意,才让我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怖。
    我逃离了家门,开始承认自己真的撞了鬼。
    四个人的往事
    慢慢的,到了晚上我不怎么敢归家,开始迷恋上酒吧。
    胖子笑着拍我的肩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被那个小妞给绑不脚,没有维宁那种姿色,怎么能留你在家里不出来。”
    胖子是我的老友,对我的情史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特别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娶张晓兰,在他的眼里,就算是娶我前台的那个接待员小姐也算是长得端正,不至于要找这么一个平常的女人。
    我不解释,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我现在的妻子那个长得一般的女人,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性感,越来越有女人味,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如此普通的女人会在婚后艳光四射,魅力一天比一天大,甚至,我开始怕她,因为她隐约就像是另一个女人。

    张晓兰现在像我的前妻维宁,我以为我是一个无畏的男人,在她的面前我还是发现了自己本质是一个懦弱的男人,她曾经温暖过我,可是,现在却让我感觉到惊恐怖。
    我是真的害怕,回家就感觉像是和一个尸体一起生活。
    我提出过搬家,张晓兰什么也不说,只是在沙发的阴影那边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猫眼一样的魅惑,像是在责备,又像是求情,我不敢再说什么,那是维宁的眼神,用在张晓兰身上有无边的诡异。
    搬家吧,搬出这一个恐怖的地方,也离开这些恐怖的往事,不管如何,我和张晓兰可以重新开始,不应该再受这样的苦。
    如果维宁的魂魄不肯离开这个房子,那么我真的不敢坚持什么,我只能对着胖子苦笑着喝酒,然后说着我内心的恐怖,在酒精的掩鉓下,我变得可以随心无欲的软弱。
    胖子安慰看似已经喝醉的我,他再继续拍我的头道:“周坊城啊!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迷信,这么婆妈,你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牛屁股后面去了?好吧,就算是真的有鬼,你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
    胖子理直气壮,一副老子是杀猪的,老子怎么会怕鬼的势头,我苦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能这样想的男人真幸福。
    我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不怕鬼,我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吗?答案是否定的,但那段往事只有四个人知道,除了我之外,他们谁也不会说。
    结尾,不是我想要的结束
    我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了屋子,这个时候的我,即不再怕维宁,也不怕张晓兰,我谁也不怕,我想去会会那个鬼上身一样的张晓兰,我想去看看那个占了别人身子的鬼魂维宁。
    张晓兰还是那样光滑的露着自己的半边肩,一副高兴的样子,站在一个花瓶前插花,花是那么的漂亮,只有维宁才有这样的手艺。
    她回过头来,笑着对我说:“你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那一刹,我真的感觉到呼吸停止,我从后面拥抱着她,感觉她幸福的颤抖,但很快她就不再颤抖了,因为我的手摸上了她的脖子,我稍一用力,她就拼命的挣扎,我实在是太累了,和一个死人在一起生活太累了。
    维宁,你不知道男人的爱只有这么一点,死了就不应该回来,就算是再爱,男人也应该有新的生活,你不应该再回到张晓兰的身体里来。
    我埋下头轻声地说:“不要害怕,我杀了她,你就回来了,她占了你的身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这是我对张晓兰说的,我不要维宁占着她的身子,我要赶走维宁,哪怕杀掉她。
    我的心像是被恶魔所占领,就那样无视张晓兰眼里流露出来那种神情,手里加大力气,直到她完全停止心跳。
    她看着我,眼睛并没有闭上,有一种淡淡的泪光,更多的却是一种释然,一种平静。

    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死尸,会有这么安静又温暖的脸,这才是我的张晓兰,我娶的另一个妻子,这样的表情才是她的。
    做完这一切,我忽然醒悟过来,我居然杀了人。
    正当我很惶恐的想把尸体拖出去的时候,有电话响起,我惊慌地拿起电话,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她用一种很冰又刻骨的声音说:“你居然真的杀了张晓兰,你这个白痴,你怎么会相信这个世界有鬼上身,她变得那么像维宁,完全是因为她以为只有维宁才是你的最爱,她想变成你最爱的样子,来得到你的心,你怎么会这么蠢,杀了你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人。”
    “你怎么知道,你是谁?”我抬起头四处寻找。
    “不用再想着怎么毁尸灭迹了,我已经报警了,很不巧我正好住在你们楼边上的那个小区里,更不巧,正好从我的房间窗户看过去杀人的现场,而且还拍了下来。”她居然巧笑着,然后她说道:“现在反正结束了,我也可以告诉你,你的前妻维宁也是在我的暗示下自杀的,我只不过利用了她小小的负罪感。”

    “我们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你们不认识,但我认识你,多年前,有一个冬天,你和你的女友维宁狂欢回来,开着快车,在凌晨三点左右撞翻了一辆三轮运货车,撞死了一个母亲,而她无人照顾的孩子正在那一堆菜中,那个孩子从菜叶的缝间看到了你和你女友的脸。”那个声音咬牙切齿起来。
    面前是那样的一幕,那个时候,我开着车,开得很快,在无人的街道上狂奔,维宁就在我的身边,我感觉到我们应该做一点什么,于是,急着把车开到家里去。很是冲动,全身的血都在燃烧,直到车子冲过一个红灯,撞到一个三轮车上时,我才清醒过来。
    我和维宁都坐得笔直,看着那一个翻倒的三轮车,倒在地上的像是一个女人,我知道她是不是死了,三轮车翻倒在地,地上有一大堆的菜,很多很多的菜,堆在路中央,像是一个坟堆。
    我们都不敢下车,许久,维宁才说:“我们下去看看吧!”
    我拉住她的手,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拉住她的手,我知道这一段没有电子眼,也不可能有人看到,而这个车,我可以永远的毁掉,没人会知道。
    如果下了车,我的一辈子就毁掉了,我刚刚才起步的事业,刚刚才享受的美好的人生,不能在这个冬夜就完全被毁掉。
    所以,我选择了不下车,而是开车掉头就走。
    那天,我没有下车去看看那个女人是死是活,可是,她那个固执的姿势,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还记得,那天我们开车逃逸的时候,维宁静静地坐在我身边,我侧头去看她,她像是坐在车窗之外,离我很远很远。
    后来,我们就结婚了,不知道是为了因为有了这一个共同的秘密,我们反而更加的恩爱,在旁人看来我们是那么好的一对,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因为我们不敢分开,害怕对方有一天会供出自己。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维宁,不管如何,维宁比我还要自私,她不可能出卖我,我能给她所要的生活。
    “是,我还记得那次车祸,我只是无心之失,那天我和维宁都喝了酒。”面对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了刚开始的理直气壮,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有底气。
    那个声音也开始激动起来了:“我找了你们这么多年,终于给我找到了,如果那天,你们能下车帮妈妈送到医院,她根本就不会失血过多而死,你们能在菜叶里抱起我,你们今天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死去。”
    “可是……”我哑然了,是的,那个声音应该恨我,那个声音一直都埋在我的身边,我却从来都找不到,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个罪是我犯下的。
    维宁的死是一种赎罪的姿态,我为什么不能多想想,难道我忘记的太彻底,还是我从不相信报应。

    “但是,为什么张晓兰非死不可?”我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说:“一个爱上魔鬼又迷失自我的女人,那一颗心是永远都不会快乐,死对她是最好的解脱。”
    我掩面而泣,张晓兰死前那种眼神一下子全部明白,那是真正的心碎,可以看到她那样重的绝望和无助。
    如果我可以多信任她一点,如果她可以爱的少一点,如果我们可以再坦诚的沟通一点,那么,我也不会被逼到疯狂的地步。
    如果我可以告诉她,其实我多么爱那个普通的张晓兰,而不是那个总让我害怕的维宁,那么,她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做自己。
    是我害了她,我一直怀疑是鬼杀了维宁才会那么的疯狂,那不是爱,只是恐惧,对未知的恐惧。
    我爱的是张晓兰,那个平凡又真实,给我感动和爱的女人,可是,我杀死了她。
    “是不是你安排了朱神仙,如果不是朱神仙的暗示,我也不可能确信维宁会鬼上身。”这个问题我一定要知道。

    “当然不是,你去朱神仙那里也出乎我意料,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想到那里去,那只是一个意外,我当时非常害怕那个骗子会毁了我的计划,但是,没有想到老天爷也帮我,她成功地暗示了你,挖出了你心里最恐惧的一面,才让你真正的崩溃。”那个声音这个时候非常的得意。
    “什么,那个朱神仙暗示了我?”
    “是的,我后来去看过那个江湖骗子,她不过是一个精通心理学的学生,在大学的时候用暗示差点杀了同宿舍的女生,被开除才开了这个店,她的佛堂的布置,还有气味,还有那个会倒的水杯,都是心理的暗示,她在对你进行催眠,想挖出你心里最恐怖的事情,没有想到中途会把你吓跑,可是,暗示还是成功,所以,你才会相信有鬼。”
    朱神仙不是说,鬼在我心里,她并不是骗子,如果不是因为我心里对撞死了一个人,而一直害怕的话,我就不会在暗示之后,又看到维宁在我的车窗外。
    其实,那是我一直放不开的一幕。
    终于都真相大白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一种感激,对那个让我失去一切的声音,有一种不应该有的感激。
    这个声音终于让我不再生活在谜团之中了,我至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我放弃了挣扎,屋外传来了敲门声,那个声音说:“你也可以和警察说,都是我干的,可是,就算你能拿电话作为证据,你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东西,你最爱的和最爱你的,老实说,我并不认为这比死更轻松。”
    电话轻轻地放下了,那边传来一阵忙音,我起身去开门,然后对着警察平静地说:“我杀了人。”
    是的,她说得对,我现在已经活在地狱里,看,这就是我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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