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主播失踪了
乍暖还寒,但气候变化并没有影响街坊市民饶有兴致的议论:市电视台美女主播林雪神秘失踪……
在这小地方,林雪可以说是一张靓丽的名片。她主持的电视节目收视率超高,城区所有休闲广场,都有她形象代言产品的巨幅宣传广告牌。近来,由于林雪失踪,她主持的几档节目被迫调换主持人,收视率也直线下降。那些在此档节目中投放插播广告的企业纷纷要求修改合同,令电视台负责人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而此时的市晚报社记者曹小玄也很烦。前不久报社组织一批采编业务骨干外出观光旅游。更诱人的条件是,可携带朋友或爱人。曹小玄是著名的工作狂,虽然名列其中。但光棍的悲哀谁能懂?于是他将旅游时间兑换成了自由假期,不亦乐乎。
晚上和几个朋友喝完酒,曹小玄回到单身宿舍已是九点多钟,冲了个热水澡,浑身上下轻松许多。坐在电脑前,才想起自己近来一直在外埠采访赶稿,已有几天没开过网络邮箱了。他习惯性地打开晚报社会新闻部公共电子邮箱,忽然看到一封主题为“报料林雪失踪线索”的未读信件。
地方报纸和电视台向来不和。他根本不想关注女主播林雪的生死,说实话,平时他也很少收看她主持的节目。但林雪的前男友荆非是他的同学兼文友,所以对林雪的失踪他难免多关注几分。
荆非原本在一家外资企业项目开发部做主管,收入颇丰,是典型的绩优股,与林雪的感情基础良好。前年,市电视台派林雪在省电视台学艺半年,回来后一下子就蹿红起来。她主持的《欢乐周末》和新档节目《话说情感》,迅速抓住观众眼球,收视率期期攀升。这两个板块很快成为地方电视台的品牌栏目。然而,她和荆非的感情也随之出现问题,她总是以工作繁忙婉拒荆非的约会,使两人的爱情走到了尽头。一气之下,荆非辞职去了国外发展,林雪倒像很平静,依然活跃在荧屏,忙于事业。
曹小玄在市内采访时经常碰到电视台的同行,或多或少听到过关于林雪的一些传闻。有个女记者曾埋怨道,台里比林雪更优秀的女主持大有人在,但就是没有外出深造的机会,更不安排主持新增节目,林雪真是手眼通天啊!还有小道消息称,她现在的靠山大得很,甚至不把电视台领导放在眼里,这样的女人,不红不紫才奇怪……
他点开那封电子邮件,很随意地浏览了一遍。信件只有简短几行字:“我知道市电视台美女主播林雪失踪的线索。如果贵报感兴趣,能够做深度报道,本人可以和记者约定时间面谈——安舒俐。”之后还标注了最后时限。
曹小玄一下子来了精神,倒不是他多么想做好林雪失踪的新闻报道,而是对这个署名“舒俐”的写信人颇感兴趣。什么报料不能在邮件里写得清清楚楚,非要约记者见面,还规定了最后时限?再者,晚报上也有社会新闻报料电话,打个电话也是同样的效果。看来,这个报料者还真有些逗,说不准其背后还有故事呢。
这封邮件是两天前的晚上发出,今天正好是最后期限,此刻已是晚十点半。曹小玄猎奇心起,趁着酒兴,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当即回复了这封邮件,表示愿意按约定见面,并附上自己的手机号码。没料到,三分钟后,收件箱就跳出一条回复邮件,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今晚十一时零点咖啡屋见,穿紫色翠花套裙的舒俐。”
关掉电脑,曹小玄带上采访包匆匆跑下楼去。
二、在零点咖啡屋
零点咖啡屋新开张没多久,位于中心城区一条老巷道里,每天只经营五个小时,即从每晚十点半开始,持续到次日三点半结束,正好满足喜欢夜生活的人群。这里收费适中,算是个中等工薪消费层次。
曹小玄还不曾去那里消遣过,并不知道它究竟坐落在什么地方。坐上出租车,报上“零点咖啡屋”这个地址时,司机竟然也不知道。他只好给常跑娱乐场所新闻的同事打电话,那同事没急着告诉他,而是在电话里一阵询问:“你小子是不是带着女朋友去那里享受夜生活?那家咖啡屋开业时我去过,挺不错的。对了,我手上还有几张他们赠的消费券,要不,你们到我楼下来拿消费券,也好让我目测一下你那位的形象得分。”
二人在电话里饶舌好一会儿,对方才告诉曹小玄零点咖啡屋的具体位置。那司机早不耐烦了,若不是听说他是个记者,早把他轰下车了。
这家咖啡屋是栋老式建筑,招牌挂在底层,其营业厅却设在第二层。曹小玄顺着指路牌箭头,踏着木梯进入咖啡屋,里面的气氛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经营场所很特别,由一个大间和周围的若干小包间组成。里面没有一盏灯,全用红蜡烛照明,显出几分典雅与浪漫。
曹小玄在大厅扫视一圈,客人稀稀落落,不见那个穿紫色翠花套裙的女子。总不能逐个包间去查看吧?于是他找到总台侍应生:“请问,是否有个穿紫色翠花套裙的客人来过?”侍应生先是一愣,然后上下打量曹小玄一番,问道:“你是晚报记者?”曹小玄点点头。
“那位女客人刚才来过,但她临时接到电话又匆忙出去了。不过,她已定了台位,叫了咖啡和点心,并且付了款。”说着,侍应生把曹小玄带到一个小包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这就是那位女客人定好的地方,先生,您可放心使用这个包间了。”
曹小玄坐进去,窗外就是那条冷冷清清的深巷老街,路灯光明明灭灭,那些沿街店铺都已关门。没一会儿,有人敲门,送上咖啡和点心。曹小玄刚抬头看了下对方,就旺住了,因为面前端盘子的女子正好穿着紫色翠花套裙。他嗫嚅道:“这……这,你是?”
那女子嫣然一笑,把盘子里的东西放好,然后坐在他对面:“我是安舒俐,就是约你来这里的那个报料人。”
曹小玄“哦、哦”两声,平稳心情,接着品了一口咖啡,味道挺不错。安舒俐惊叹道:“这是肯亚咖啡,不加糖,你也敢喝?”
“我这人有个坏习惯,喝咖啡从不加糖。”曹小玄又品了一口问道,“安小姐,你知道林雪失踪的线索,那你应该是她的朋友或者熟人吧?”
安舒俐意味深长地看了曹小玄一眼,没有回答。她一边往杯子里加糖,一边搅拌咖啡,慢条斯理,然后动作优雅地用小勺舀着咖啡品尝。曹小玄像欣赏—件艺术品,还不失时机地递上一张名片。
安舒俐接过名片瞧了瞧,嘴角含笑:“曹记者,久仰大名.我是晚报的忠实读者,你出版的那本悬疑小说我也拜读过,幸会幸会。”说着站起身,伸出纤纤细手与曹小玄轻轻相握,“你知道吗?在林雪居住的公寓里,客厅挂着一幅放大了的照片,我向你们报料,就是关于那张照片的故事。”
“林雪失踪后,警察曾打开过她的居室,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线索。这条新闻,考虑到林雪是电视台当红女主播,我们报纸才没有刊发。”曹小玄抿了口咖啡,瞥了安舒俐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个地方见过。难道她作为一名铁杆粉丝冲着自己报料,可是如果不是自己今晚看到她那封未读邮件呢?他很快否定这一想法。
“林雪居室的客厅,究竟挂着怎样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和她失踪又能扯上什么关系?”曹小玄眉宇微皱,颇不解地问安舒俐。
“凭感觉,林雪挂在客厅的那张照片,是给我们留下的重要线索。”安舒俐语气坚定,把肩上的坤包卸下来,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递上,“这就是林雪客厅挂着的那张照片,不过,那一幅是放大装裱过的照片。”
曹小玄接过照片,因灯光不强,他打开手机上的照明灯,将照片认真审视了一遍。那不过是林雪在某景区拍摄的一张生活照而已,像她这样的人,一定到过不少著名风景区,拍摄的照片成打。这能说明什么,就凭林雪把这张照片放大后挂在了客厅吗?
曹小玄心里不觉暗笑起来,调侃道:“你给我们晚报的报料就是这张照片?告诉你,这料可值不了多少钱哦。”
安舒俐似乎生气了,扬起眉头,噘起小嘴,狠狠地说道:“曹记者,你以为我是为了区区几个报料费,才给你们晚报发邮件报料?你回去后,好好研究一下这张照片的背景,或许,你就会明白我的一番好心。”说完,她猛地站起身,推开包间门,气冲冲地离开了。等曹小玄赶下楼,她已驾着停在路边的一辆红色小轿车一溜烟驶出老街……
曹小玄觉得莫名其妙,回到家后,他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加之刚才喝了肯亚咖啡,大脑正处于兴奋状态,不如好好研究那张照片的背景。
照片背景场面宏大,内容丰富,有陡峭的悬崖、怪异的石头、茂密的树木,林雪像站在一个风景独特的山坡上,又像是身处一个古老的寨子中……曹小玄灵机一动,决定把这张照片发到网上,向网友求助,询问那背景究竟位于什么地方。于是,他把照片上的林雪经过一番处理,用数码相机翻拍几张,立即传到几个驴友论坛上,还配有相关文字说明和联系方式。紧接着,他还在几个群里发布了这张照片,广泛征集线索,寻找答案。
做完这些,已是凌晨一点多钟,可他仍处于亢奋之中。他把刚才所做的工作记录下来,用自己的个人邮箱,传到了安舒俐的邮箱。
没想到,她也没有休息,很快就回复说邮件“收到”。
三、阎罗沟的传说
第二天,曹小玄在几家论坛上看到,有好几个夜猫子给予了回复,多数只是个遗憾的表情,但有条回复可信度比较高。回帖说,那背景估计是鄂西与湖南交界的阎罗沟,尤其是那鬼斧神工的悬崖峭壁上呈人字型生长的松树极为相似。
阎罗沟,这个闻之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他还真没听说过呢。不过,下面有一个回帖称,阎罗沟西边百余里就是天下第一人工大水坝。
这“天下第一人工大水坝”倒熟悉,位于本市最偏僻的S县境内,现已开发成一个旅游景区。那张照片,表明林雪曾去过阎罗沟,并在那里留影纪念。
安舒俐的意思无疑是说,林雪失踪的秘密可以在阎罗沟找到。她到底与林雪是什么关系,为何如此关注她的失踪?她既然认定那张照片上藏有秘密,为何不直接报告警察?一连串的疑团,让曹小玄对安舒俐产生了强烈好奇感。
他正欲给安舒俐写封邮件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曹记者,我是安舒俐。林雪那张照片的背景研究得怎样了,有什么重大发现吗?”她的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
曹小玄不禁怦然心动,和她寒暄了几句,说道:“安舒俐,都是我错怪了你。当然,你交给我的任务有了结果,那背景可能是阎罗沟。那张照片很可能是林雪在阎罗沟拍摄的。”
“阎罗沟,多么恐怖的名字,林雪也敢去?”安舒俐在电话里慢条斯理,又步步紧逼,“看来,如果想调查她的失踪真相,曹记者就必须去阎罗沟哦……”
曹小玄谨慎地回答道:“目前,林雪失踪已上升至刑案,而不是新闻记者能调查解决的问题。如果你想弄清真相,又掌握相关线索,应该向警察如实报告才是最佳选择。”
“你太让我失望了,原来我心中最崇拜的大名鼎鼎的曹记者,竟是一个懦夫!”安舒俐突然变得气愤至极,说完啪地挂掉手机。
这美女的脾气就像六月的天气。曹小玄轻叹一声,心里又有些发蒙,她为何偏偏遇上自己,为何执拗地要让自己去调查林雪的失踪?
本月,曹小玄己超额完成采写任务,这几天正好得闲,不如满足安舒俐的心愿,认真探寻一番林雪失踪的秘密。
曹小玄在网上输入“阎罗沟”“探险”等关键词搜索了一通,没找到相关条目。他又百度出鄂西与湖南交界几个县的官方网站,逐个查寻,浏览了几百个页面的贴图,仍未见到与阎罗沟相关的资料。曹小玄心里不觉怅然若失,但又不想就此放弃。他忽然想起自己认识群艺馆的民俗专家丁皓,决定把那张经过处理了的翻拍照片拿去请教。
丁皓有个习惯,那就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要通过种种途径,向当地驴友、旅游摄影爱好者收集风景图片,并逐步建立起资料库。他所搜集到的图片资料,起码也有十万张,按地理位置分门别类,家中那几个大柜子,占据了整整一间房。那间屋子,简直就是一个风景照博物馆。
看了那张照片,丁皓回答了曹小玄的问题,人物背景就是阎罗沟。那地方尚未得到开发,仍处于原始状态,是国内一块不可多得的原生态自然遗产。
“怎么,你也向往那个神秘地方?”谈起民俗,丁皓娓娓而谈,“国内已有不少驴友曾去过那里探险,致使阎罗沟的环境遭到一定破坏。当然,阎罗沟的峡谷多、险峰多,更多的地方基本保持着原始状态。关于阎罗沟还有很多传说,最有名的莫过于血墓传说。”
“血墓?”曹小玄只是在网络小说里看到过“血墓”一说,没料到,面前这位民俗专家还真有关于血墓的故事。他半信半疑地问道:“血墓不是一些无聊的人杜撰出来的吗?难道阎罗沟还真有血墓存在?”
丁皓像在给学生诠释一段有趣的历史,眉飞色舞。他说,相传当年的土司在阎罗沟留有一处宝藏,因下了符咒,加之宝藏位于深山老岭,数百年来无人敢私自闯入寻宝。即便是古代最著名的盗宝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害怕符咒缠上身丢掉}生命。而土家符咒是有年限的,在地下多种微生物的催化作用下,符咒变异成了另一种巫蛊,致使宝藏周围的众多坟墓开始流血。相传,坟墓流血表明墓中人对后代的强烈抗议,意思是要求迁移坟茔。渐渐地,就有不少坟墓被迁走了。而那些没有迁出阎罗沟的坟墓,其后人无一例外地死于非命,这就是巫蛊的作用。最后,丁皓还告诉曹小玄,十年前,他外出参加一个民俗文化节,曾亲眼看到过有一名探险者拍摄的一组血墓照片。
走访一趟民俗专家,曹小玄收获颇丰,以至他坐上公交车很久,脑海里仍浮现着那一冢冢血墓的情景,诡秘而恐怖。
四、两个美女隐现
曹小玄坐了一程公交车,在一家大型购物广场附近下车,准备采购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带回宿舍。刚走到购物广场绿化带旁,安舒俐就打来电话,要他火速赶往零点咖啡屋老街路口,说有件重要东西急需交给他。
“又是关于林雪失踪的线索吗?”他故作挑逗地问道,可安舒俐匆匆挂机了。曹小玄犯傻了,这个女子神神秘秘的,到底和林雪是什么关系,为何偏偏碰上自己?从内心讲,倘若她不是个大美女,他曹某人才懒得理睬那样的主儿。
不远处正好有辆出租车下客,他便疾步赶了上去。从这里到达那条老街,差不多要绕过这个城市的三分之一,又一连遇上几处红灯,令曹小玄眼皮直跳。待他赶到目的地时,老街路口居然围着许多人,正纷纷议论什么,挤进去一瞧,只见地上有一摊尚未凝固的血迹。原来这里发生了一起车祸,交警刚刚处理完毕,而热衷于品头论足的市民还没散去。从那些议论声中得知,半小时前,有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在这里被汽车撞了,而肇事车驶进老街逃逸了……
安舒俐不是有私家车吗?她一定不会弃车独行到这条老街路口。曹小玄在周围打量一圈,仍不见安舒俐的倩影,接着又拨打她的手机,但处于关机状态。难道……一种不祥之兆猛地袭上心头。几经询问,有人给他描述了那名倒在血泊中的女子的大体形象。
曹小玄一听,头都大了,果真是安舒俐!她到底要交给自己什么重要东西,为何要选在老街路口?他一时心乱如麻,心里不禁怜惜起这个令他有几分纠结的神秘女子。曹小玄有个熟人在120指挥中心负责调度工作,他连忙打手机询问。那朋友说今天正好他值班,从凌晨至今还没有接到一个急救求助电话。
不是说交警刚清理完事故现场,伤者已送到医院?曹小玄像一只无头苍蝇,向几个仍在议论的市民打探情况,但他们都说赶到这里时,被撞伤的那个女子已被送往医院。
正焦头烂额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报社保安室的座机号码:“曹记者,我是安舒俐的……正在你单位……”电话里是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但说话断断续续,吞吞吐吐。
曹小玄一头雾水:“你不是约好在老街路口的,怎么跑到……”
没待曹小玄把话说完,对方就抢着压低声音道:“你赶紧回单位,这事,在电话里几句讲不清楚。”
曹小玄回到报社院内,看到正在保安室等待他的正是安舒俐,但她却不承认自己是安舒俐。
在一间接待室里,女子道出实情:“我叫安白璐,你叫我白璐好了。我是安舒俐的孪生妹妹。她可能被人跟踪想要谋害,所以躲了起来。现在,她让我陪你去阎罗沟寻找线索。”
又是一个大美女,这桃花运算是走到家了,真让曹小玄一时措手不及又欣喜万分。听说安舒俐可能被人跟踪,曹小玄悬着的神经绷得更紧了。“安舒俐约定的那条老街路口,半小前发生一起车祸,不知她是不是……”
“安舒俐的安全问题你大可放心,如果你能完成她的嘱托,那将是对她的最好关心。”女子斜睨曹小玄一眼,秋波流转。
曹小玄疑惑道:“安舒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被人跟踪?就因为她知道女主播林雪失踪的秘密藏在那张照片上吗?”
“这件事暂时得向你保密,请你相信,安舒俐和我都不是坏人,只是想查清一件事,明白一些真相,别无他求。”女子和颜悦色,又显出几分无奈。
曹小玄顿了顿,若有所思道:“你到底是她什么人?我与她也只有一面之交,并没有向谁承诺过自己要去阎罗沟。再者说,如果像你所言,我们去那里即便找到林雪失踪的线索,像这样的新闻稿子,我们的报纸也可能发不了。林雪失踪前是电视台的当红主持,我们毕竟是同行,报纸也要为照顾两家媒体的关系避而不谈。”
“曹记者,即使新闻稿件发不了,你也可据此写成一部探案小说。”她看了曹小玄一眼,突然脸色黯然,眼角含泪,低声道,“下周就是国家法定的长假,我们正好有充裕的时间去那个地方,倘若找不到林雪失踪的任何线索,权且当成一次探险旅游也挺不错的。至于费用问题,不用曹记者担心……”
看到美女眼噙泪水,曹小玄心软了,暗自思忖道,她必定有难言之隐,这个主意倒还不错。自从完成第一部长篇悬疑小说后,他真还没找到创作第二本书的灵感,反正是法定长假,而且自己也有自由假期,时间充裕。不如顺白璐所愿,和她一道去一趟阎罗沟。何况还是她这样的大美女做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美差。直到曹小玄半推半就地应承下来,白璐才抹了下眼角,露出灿然的笑容。
阎罗沟位于湘鄂边界的大山里,又听民俗专家丁皓讲过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说,如果此行只有单单两人,还是有些恐怖的。曹小玄心中不禁打起拨浪鼓,但表面故作镇定,郑重其事地问道:“白璐,你怎么会有如此胆量和一个大男人前往深山密林去寻找林雪的失踪线索?你就不害怕?”
白璐的脸倏然一寒,昂起头,义正词严道:“曹记者,记住你是替安舒俐去阎罗沟办事,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个帮衬罢了。你也别想得太美,我会在S县找一个当地农家女导游。你也一定听说过,那边大山里的女子个个都有一身好功夫。”曹小玄自取其咎,这次铁心去一趟阎罗沟,并非真正想去寻找林雪失踪的线索。他虽然不知安舒俐和白璐二位葫芦里藏着啥药,但他愿意奉陪两女子将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曹小玄上大学时就曾和同学在省城附近的山寨溶洞探过险,积累了一些外出探险经验,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五、途中突遇领导
白璐是个细心的女孩,她为这次旅行做了充分的准备,连票都买好了。等曹小玄按约定时间赶到火车站会合时,白璐已打的提前赶到。
他们本可以坐汽车去S县,但进入S县境内,就是盘山公路,坐火车更安全。由于这趟动车是过路班次,短途旅客都集中在一节大车厢。这节车厢,大多是往返于本市与S县的乘客,谈聊话题不外乎就是本地新闻。
“电视台的林雪不会回来了,听说她随男朋友去了国外。之所以不辞而别,是因为她欠了单位一笔巨款,想逃避过去……”
“听说林雪做了小三,人家老婆请黑社会把她给做掉了。哈哈,她只有下辈子才能当电视节目主持人了……”
“林雪得罪了市领导,被电视台开除了。为了照顾林雪面子和电视台自身利益,只得对外宣称她神秘失踪……”
曹小玄和白璐实在听不下去,面面相觑,但又不便插嘴。二人嘀咕了几句,就去了餐厅,想躲在那里清静一下。
踏进餐厅,曹小玄迎面看到丁皓正在里面用餐饮酒。他挺惊讶,本想立即退转身,可后面紧跟着白璐。就在他打住脚、进退两难时,丁皓突然抬头看到他,连忙招手道:“哎,是曹记者,你也乘坐这趟动车,缘分啊,来来来,过来坐坐。”与丁皓对坐饮酒的男子迅即侧头回望了一眼,曹小玄不觉一惊,怎么是他?那男子竟是市电视台副台长马愫生,就是林雪失踪前所供职单位的头目。
马副台长,曹小玄自然认识,但对方不一定认识他。电视台台长是广电局局长兼任,马副台长实际上就是一台之长。掌管着上百号人,权力自不必说。他年轻时就有探险旅行的爱好,从政后没有空闲,只得将这一爱好搁浅。这次不知是什么神仙风把他吹到这列动车上。
丁皓站起身,想介绍一番曹小玄,但曹小玄笑了笑,先叫了声“马台长”,说道:“我是晚报的小曹,叫曹小玄,您就喊我小曹或者小玄吧。”
丁皓一拍脑袋,左右瞧了一下,道:“哦,我真是老糊涂了,你们不都是本市新闻战线的朋友吗,应该早就是熟人了!”
曹小玄连忙摆摆手,说道:“丁老师,人家马台长德高望重,业界前辈,而我只是一个小记者,怎能相提并论同日而语?”
马愫生显出领导的大家风范,站起身,叫服务生送来一套餐具:“小曹,都是一家人嘛!你过来,不如咱们一道喝两盅。”
白璐佯装没看到,给曹小玄使了个眼色,在餐厅打量一圈,就慌忙退了出去。三人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就进入了S县境内。当然,曹小玄只字没提林雪失踪之事,只是静静地倾听丁皓谈论民俗风情。
到站了,旅客们推进拥出。曹小玄被几个农民工模样的壮汉挤得老远,他只得扭过身子,给丁皓挥了挥手,就牵着白璐的手随人流挤出站了。等他俩辗转到S县汽车站时,在那间并不宽敞的候车室里,他俩又碰到丁皓和马愫生。
“曹记者,我们又相见了。”丁皓笑了笑,又看了眼曹小玄一旁的白璐,“哦,你带女朋友来S县采风啊,而我们要去阎罗沟,那地方可神秘……”
“你们去阎罗沟?我们正愁还没找到熟知阎罗沟的导游呢!”曹小玄心里大致弄明白,马副台长和丁教授是利用这个长假去阎罗沟探险旅游的。难怪丁皓对阎罗沟的传说如数家珍,原来他早有准备,为这次出行搜集了许多关于阎罗沟的资料。
得知曹小玄带女友同去阎罗沟,马愫生仰面一笑,拉了把站在他身旁的戴鸭舌帽的小伙:“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S县的方骏,是个拍客,这次能叫上他,算是一种缘分。前不久,他给电视台送去一段自拍的视频,就是关于阎罗沟的。他曾多次去过阎罗沟,对那边的位置环境比较熟悉。这次,他既是我们的队友,也是我们的向导。”
那个叫方骏的小伙,扯了下头上的鸭舌帽,点点头,声音沙哑得有些奇怪:“曹记者,幸会幸会。”曹小玄隐约有些耳熟,却又记不起来。
马愫生点燃一支烟,直言不讳地说:“看了方骏自拍的那段视频,我当时就对那特殊的地理位置产生了兴趣,便决定利用这个长假,去探秘一番。你看,我也带着设备,还邀约了老朋友民俗专家丁皓。我就是想把这次难得的探险旅行,体验得更加完美,免得这辈子留下人生缺憾。”
增加了两名同伴,S县电视台给马愫生安排的那辆小型面包车坐不下了。马愫生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折转身又对司机解释一番,让他回去给换了辆双排座越野车。
这次意外相逢,免去了曹小玄和白璐雇请当地导游的繁琐。一行五人坐上S县电视台提供的越野车,直向鄂西大山里驶去…..
司机是S县电视台的老司机,曾多次给记者驾车去大山里采访,对路况十分熟悉。离阎罗沟最近的一个村叫蛊王寨,是个土家族人世代居住的小村寨。相传寨子里坡坡有毒虫,岭岭有遗骨。那里的虫子每条都有毒,外人根本无法进入居住。加之寨里人擅长养蛊,于是成为了土家人秘密培养蛊王的地方。
车子抵达蛊王寨时已日近黄昏,山里的暮霭降临早,天空陡然变得灰蒙蒙的一片。来之前,S县电视台就与蛊王寨村取得过联系,让他们安排一顿农家饭,司机就直接把车子开到了村部。
老寨主十二分热忱地接待了他们,让自己的老婆和闺女整了一桌子菜,全用土钵子盛着。山寨野味,饭菜飘香,缭绕不绝。曹小玄胃口大开,食欲顿生。
他在心里直感慨,如果不遇上马愫生,自己哪有这等口福。司机离开时,握住老寨主的手:“我们领导反复交代过,一定要招待好马台长和他的朋友。这事,就拜托您老人家了!”
老寨主抱出一小坛酒,每人斟了一碗,颇有几分自豪地说:“这是寨子里自酿的白酒,用众多中药材泡过,变成了这颜色。这酒叫蛊王酒,喝了蛊王酒,进山里蚊不叮虫不咬,挺管用!”
这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蛊王酒,曹小玄抿了一小口,度数有点高,但味道醇厚,真的很不错。除了因为第二天要带路必须保持清醒,所以先去休息的方骏,剩下几个男人推杯换盏,十分开心……就在大家用餐快要结束时,突然听到院落里传来一声尖叫。只见白璐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地跑进屋子,浑身筛糠似的,颤着声音道:“有、有个影子人跟着我……”
六、被影子推下山
白璐进屋就瘫软歪倒在墙角,两手抱肩,双眼呆滞。曹小玄丢下碗筷,跑上去搀扶起她,问道:“白璐,你说什么,到底看到了什么?”
“刚才……有个影子人跟着我,你快去赶走它,我真的受不了了……”白璐偎依在曹小玄怀里,嘴唇泛青,身体仍在发抖。
老寨主一家很是奇怪,寨子居民本来就少,年轻人大都在外闯荡,留下来的多是一些老弱病残。这里的治安环境素来很好,怎么会有人装神弄鬼跟着城里来的女人呢。
天色尚早,大伙儿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连个牲畜也没看到。曹小玄一边宽慰白璐,一边给大家解释:“哪会有什么影子人,白璐一定是醉酒了,产生了幻觉。”当时白璐提前吃完,离开餐桌,自个儿走到院子里去了。
这时候,丁皓指了指餐桌,发话了:“她根本没喝多少酒,怎么会因醉酒出现幻觉?这里是蛊王寨,莫非是她中了什么邪气,还是侵犯了何方神圣?”他又看了几眼躺在曹小玄怀里的白璐,沉吟片刻,分析道:“可能是因为环境变化,水土不服,感染了某种病毒,引起大脑中枢神经出现暂时性紊乱,于是产生了幻觉。”
闻讯赶出来的方骏眼里亮光一闪,说道:“丁老师,这里是千年古寨,什么恐怖事件都有可能发生。当然,您作为民俗专家,肯定不愿信服邪气、神圣、诅咒什么的,但那些偶尔发生在山里的灵异事件却无法诠释,并且自古至今,从未停止过……”马愫生显得有几分焦虑,点燃一支香烟,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中暗忖着:这小女子现在刚进山里就水土不服,倘若进入无人区的阎罗沟,那该咋办?最好奉劝他们明天折回去,避免意外事故发生。
面对白璐的突然变故,曹小玄在心里也做好两种打算:一是明天如果白璐的情况没有好转,只得打道回府,那就怪不得他没能履行安舒俐的嘱托;二是如果白璐情绪稳定,只是由于酒精过敏产生了不良反应,那她坚持去阎罗沟就去。
起初,曹小玄对这趟探险旅行毫无兴趣,甚或生出些许惶恐不安,但碰上丁皓、马愫生一行,他倒兴趣陡增,决心认真对待这次活动,体验非凡的旅行经历。经过这一隙一乍,天就完全黑下来了。白璐服了一些自备药片,状况大为好转。曹小玄那颗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去,终于轻嘘一口气。
老寨主满脸红光,喷着响亮的酒嗝,说大家难得来这里一趟,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感受益王寨的风情。原来,听说此次来的客人是市电视台副台长马愫生,老寨主灵机一动,决定抓住这次难遇的机会,召集村民表演蛊王寨的传统节目,希望能通过马副台长好好宣传一番。刚才喝酒时,又听说曹小玄是市晚报记者,他更加热情高涨,趁他们用餐时,悄悄让老伴和闺女去敦促村民们做准备。
马愫生一行五人随老寨主绕道来到村部后面一座山下。走在前面的老寨主,忽然从身上拿出一只牛角,猛地吹了几声,顿时,山边那片平地里便燃起熊熊烈火。大伙走近一瞧,才明白是蛊王寨村民为他们准备的一场特殊的篝火晚会。那一群留守寨子以屯田务农为生的男男女女,穿戴土家族古旧的服饰,载歌载舞。虽说听不懂他们唱些什么;但从那舞姿与曲调中可以感受到蛊王寨民俗风情的独特与无穷魅力。
马愫生当仁不让是这场篝火晚会的主角,他拍了一些镜头后便参与到活动中。曹小玄害怕白璐再次受到惊吓,陪着她坐在一起,也就没多注意其他几个人的行踪。
蛊王寨是S县最接近阎罗沟的行政村。那些喜欢挑战与刺激的城里人,大都选择这里作为向阎罗沟进发的大本营,雇请村民做向导。这些留居寨子的村民早巳见惯不怪,只是没料到,老寨主会拿出年欢的高规格迎接这拨人。
篝火晚会持续时间并不长,亦称不上有多么精彩。但是,那毕竟是属于蛊王寨自己的节目,乐器与服饰也全都是他们自制的。老寨主还说,在蛊王寨,最高礼仪就是用蛊王酒招待客人。平常,只有县里、乡里的主要干部来了才拿出这种酒。寨子里的人每年只能喝上一次蛊王酒,就是在每年底组织的全寨聚餐——年夜宴上。
在每年的年夜宴上也要举行这样的篝火晚会,欢迎那些常年在外奔波的蛊王寨人回家过年,希望他们在来年有更大的收获。
老寨主带着马愫生一行准备回到村部住宿时,才发现少了一个人:方骏不见了!这地方,手机是没法打通的,马愫生一时急得直跳脚。
见村民散去,老寨主心急火燎,忙拿出牛角使劲吹了一通,村民又折回来。老寨主让大伙儿举着火把在周围寻找方骏。
几经折腾,有村民在一条干涸的峡沟里找到了他。方骏糊涂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更不知自己是怎样跑来的。村民们把他抬到村部时,他才完全清醒过来,讲述了刚才经历的无比诡异的一幕。
篝火晚会闹得最火热时,有人拍了拍方骏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说老寨主找他有急事相告。方骏忙站起身,退至篝火圈子外,跟随那人向黑夜里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他才发现不对劲儿,怎么往山里越走越深,便问那人老寨主在什么地方等他。那人没吭声,愈走愈快,方骏欲拉住他问个究竟,伸手过去一捏,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个影子。他浑身战栗,害怕遇到山里的迷魂阵。往回一望,幸好还看得见那片火光,就拔腿拼命往回跑。眨眼工夫,影子人就跟上方骏,把他拖到悬崖边,一掌推下,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值得庆幸的是,那是条干枯的峡沟,里面全是枯枝陈叶。方骏只是脸上留下了几道划痕,而身体并无大碍。
十六、尾声
林雪出事后,替她复仇的欲望成为支撑荆非生存的强劲动力。他辞职出国只是为了易容,回国后化名方骏,费尽心机,终于带着马愫生走进地狱之门。荆非是个生化学高材生,什么迷幻剂、黏合骨架、从人体动脉抽血……在他手里应用起来肯定轻而易举。
曹小玄有个外貌特征极相似的双胞胎哥哥在市纪委工作。假期前,听弟弟谈及电视台美女主播林雪照片背景的情况后,曾在公安战线工作过的哥哥凭职业敏锐,感觉到那里面或许能找到一个惊人秘密,从而揭开林雪失踪之谜。于是他向单位请示,决定利用这个长假,扮成弟弟的身份陪同白璐前往,探其究竟。
林雪并没有失踪,而是包养他的领导喜欢玩古董后对他日渐冷落,甚至不管不问。于是,她决定报复。她的失踪,其实是选择了去韩国整容,也就是整成现在安舒俐的模样。而安白璐,也是她本人扮演的。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孪生姐妹。她这么做,只是想用更凶险复杂的形势吸引悬疑推理爱好者曹小玄。因为她知道曹小玄有个孪生哥哥在纪委工作,为人刚正不阿——她的孪生姐妹的借口,也是受此启发。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以“安白璐”的身份调包“安舒俐”,那边曹小玄也被他哥哥“调了包”。
林雪整容化名为“安白璐”和“安舒俐”,她之所以想把曹小玄拖下水,就是听说马愫生要去阎王沟。而她曾经和前男友荆非去过那里,十分熟悉。所以她想带着曹小玄看看马愫生巴结领导的证据,从而想办法将他拉下马。可她没想到的是,一以为自己已遭不测的前男友荆非,竟然是策划此次阎王沟之行的策划人。而因为整容,双方都没有认出来。
数月后,坊间就传出消息,纪委已着手调查本市某位领导贪污腐败、包养女人的案子……
七、天明进军峡谷
村里平常准备有两间客房四张床位,正好供他们四个大男人休息。而白璐,老寨主则让自己的闺女带回住。
曹小玄和丁皓住一间房,虽说丁皓年届五旬,但精力旺盛,非常健谈,很晚了还兴致勃勃地和曹小玄谈论蛊王寨的一些咄咄怪事。
曹小玄曾给他做过专访,二人说话就少了许多拘谨。
“怎么又是影子人?难道蛊王寨真有点儿邪门?”曹小玄把埋藏在心中的疑团抛了出来。
丁皓有喝浓茶的习惯,来到房间就把他那只真空玻璃杯灌满了,明天进山就难得喝上开水冲泡的茶了。他尽情品着热腾腾的香茶,想了想,告诉曹小玄:“影子人应该就是山里经常出现的那种迷魂阵,拿科学解释,因为人的大脑神经紊乱,在视网膜上产生的一种叠影,反映到视觉上就成为所谓的影子人。人的精神状况不同,见到的迷魂阵也不同。你看,方骏那小子,喝了三海碗蛊王酒,我老丁的酒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别说他看到了影子人,就是看到外星人,也不足为奇。”即使曹小玄相信方骏是醉酒后不小心闯进山里的峡沟,可白璐没醉酒,不会因酒精产生幻觉,她怎么也说看到什么影子人追赶她呢?
丁皓真是修得好福气,刚才还侃侃而谈蛊王寨,这会儿就睡着了,响起响亮的鼾声。曹小玄只得熄灯,蒙头躺下了。第二天在村里集中吃早饭,白璐神色终于好了许多,方骏更是精神抖擞。
蛊王寨是S县最偏僻的一个村落,从这里翻过两座大山就是阎罗沟了。五人各自背着自己的探险包,向阎罗沟进发。
沿途并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般糟糕与险峻。由于有方骏做向导,大伙儿抄近路绕山腰穿峡谷,翻过两座大山时,才正值中午时分。大家也觉得挺累了,就地坐在山坡上歇息。这群驴友本来就是两个团队,曹小玄和白璐坐在一边,和他们三人隔着一段距离。大伙一边吃自带食品,一边议论即将进入的阎罗沟。从那个位置,可以看到阎罗沟的大致轮廓。大峡沟里浮着淡淡云雾,那些大小山峰,还有比比皆是的悬崖断壁,显得朦胧而虚幻,看上去又魅影重重,充满神秘与诱惑。白璐从背包里拿出几块面包和两个苹果,与曹小玄分着吃。白璐望了望坐在另一边的三人,问道:“他们是不是又在喝酒?”
曹小玄说:“来到山里是不能喝酒的,喝得迷迷怔怔,两眼发花,怎么走山路?”
曹小玄翻看手机上那张林雪的照片,希望能够顺利找到背景所在的位置。安舒俐说过,林雪失踪的秘密就在那里,如果正像安舒俐预料的,即便在那个悬崖发现蛛丝马迹,那又能证明什么,能挽回什么局势?
林雪失踪前是马愫生的下属员工,营小玄和白璐都不便在他面前谈及林雪的事情,更不便透露二人此行的真正目的。昨晚,曹小玄从丁皓口里得知,方骏是马愫生特别邀请的向导,起初和他谈定的条件是,除支付一笔报酬外,还将聘他为市电视台特约通讯员,今后他所拍摄的新闻优先播发。方骏志向远大,婉拒了马愫生的报酬,说能结识新闻前辈乃三生有幸,是一种缘分,并且希望在电视新闻业务上得到马愫生的提携与指导。
曹小玄收起手机,一手拿面包,一手拿苹果,开始享用午餐。见他那副吃得有滋有味的馋相,白璐不禁扑哧一笑。
曹小玄说:“林雪和她的同事曾经到过阎罗沟,勾起马愫生的兴趣与向往。可他是领导者,不便叫下属陪他来这里,只好在S县物色了方骏,帮他完成自己的探险计划。”
白璐横了曹小玄一眼,道:“这只是你的猜想。马台长不是说过,方骏的拍摄水平挺高,所拍阎罗沟独特风景深深吸引了他,才下决心前来亲身体验。”
一行人稍作休整再次向阎罗沟挺进,白璐毕竟是女生,自然落在最后面。曹小玄本想让她走在自己前面,想想,一个女子说不准还会有其他特殊问题需要解决,也就不能勉强,只是时不时往后偷偷瞧一眼,只要她安全就OK了。
远远地看上去,阎罗沟好像是一个独立的峡谷,似乎看不到任何入口。他们行进在峡谷外,阎罗沟便渐渐清晰地呈现在他们面前。那里的风景果真神奇别致,一种原始的自然风光扑面而来。然而脚下进山的路却越来越难走,贴地灌木密布,藤蔓野草缠绕……在那里,几乎看不到人留下的痕迹。方骏以前来过阎罗沟,他说那次是从另一条小径进去的,而现在他们选择的是一条更直接的小径,可以直接插进峡谷。
马愫生赶上方骏。方骏拉着马愫生指了指前面的路线,告诉他说:“那是一条山道,应该能够直通峡谷。”
丁皓凑上去认真瞧了瞧,问道:“那好像是野兽留下的路线,不过,我已查阅大量资料,表明阎罗沟近些年来尚未发现狼虎之类的猛兽,我们进入应该是安全的。”
“丁老师,在崇山峻岭,野兽的智慧肯定要超越人类。不然,它们怎么会在山里面对人类的疯狂追杀而顽强生存下去。”方骏朝大家笑了笑,又把手向前方一挥,说道,“各位在这儿稍等会儿,让我先过去探一下具体路线,再返回通知大家。”看着方骏渐次隐匿在荆棘杂草丛中的身影,马愫生摇摇头,放下背包,点燃一支烟,和丁皓并排坐下来,等待落在后面的曹小玄和白璐。
倘若不是担心白璐,自己早跟方骏一道去前方探路了!见白璐慢腾腾地走过来,曹小玄心里多少出生几分疑惑:这是何苦呢,林雪失踪的真相和你有何干系?仅凭安舒俐提供的一张照片,又能说明什么?
曹小玄正在心里对白璐进行反复研究时,突然听到“啊——”地一声惊叫。那声惊叫久久在山谷回旋荡漾,令人胆寒心悸,头皮发口。
他连忙转过头来,只见马愫生和丁皓正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奔去。
八、沟壑里的人骨
曹小玄见状,心里一阵慌乱,猜测前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待他赶上马愫生和丁皓,三人已走到悬崖边。
丁皓蹲在地上,双手扒拉着面前的一片杂草,表情忧虑凝重:“这是刚才踩踏过的痕迹,方骏一定是从这里摔下去的。”
曹小玄听得心惊肉跳,凑近往下面一瞧,是个小峡谷,从这里摔到底下去,不成肉酱,也要成肉饼。
马愫生拿出望远镜,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趴在草地上朝下望去。下面的杂草、树木太多,太繁茂,还有突兀的怪石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无法看到什么结果。他直起身子,耸耸肩,一脸痛苦地摇摇头,哀叹道:“这可咋办,阎罗沟方圆数十里渺无人烟,人迹罕至,看来只有派人折回蛊王寨求救了。”说完,佯装漫不经心地看了曹小玄一眼。
曹小玄心领神会,三个男子中,只有自己最年轻,这差事只能轮到他身上。“马台长,不如我们先想办法一路寻找下去。”丁皓和马愫生是多年的老朋友,也就直言不讳,“驴友探险,意外事故的发生自古并不鲜见。再者,即便报告了S县警方,仅凭单薄的警力又能如何呢?在S县那样偏远的地方,总不会有直升飞机营救吧。”
马愫生一听,觉得丁皓说得在理,趁天色还早,大家想办法深入峡谷,去寻找滑落下去的方骏,才是上上策。
得知方骏摔下悬崖,白璐浑身一颤,抱着曹小玄的一条胳膊,直打哆嗦。
四人均是第一次进阎罗沟,避免再度发生意外,不能分头寻找方骏,只能集体行动。大家倍加小心谨慎,丁皓取下背包上的探险棍在前面带路。曹小玄让白璐紧跟马愫生,自己压尾,还帮白璐背上了水壶与食品。丁皓找到一条较为平缓的山路,看样子可以通向峡谷,沿途还有缠在藤蔓上的破旧塑料袋。那是以前驴友留下的记号。白璐是个细心女子,走一截山路,便剪下一根红毛线系在坡边的藤条上。
谁也不曾预料到,刚入阎罗沟,就发生这样的意外。一路上,大家沉默寡言。马愫生从事电视新闻工作二十多年,看到过众多坠落悬崖侥幸生存的新闻,在心里默默给方骏祈祷,但愿平安无事。
“那……那是什么?”白璐正准备给坡边的一棵小树系上红毛线带子时,突然惊叫一声,连连往后退。
马愫生往后一瞧,只见白璐双手抱肩,满脸惊慌。马愫生走到坡边,摇了摇那棵小树,草丛里似乎有个白色的东西。这时,丁皓跟着凑过来,用探险棍戳了戳那白色东西,沉吟片刻,道:“这分明是一个人骷髅。”
“在这岩石绝壁之地,人烟稀疏,怎么会有人骷髅?”
“说不准是野猴从其他地方捡来,玩腻了,随手一扔,就从山上滚落到这杂草里了。”丁皓戳了几下那个骷髅,觉得有些奇怪,那个骷髅又不完全像是人骷髅,“这骷髅明显要比普通人骷髅大些,你们看,下颌还挺尖细……”
白璐听说是人骷髅,也不用那样惊慌失措了,瞧了几眼那骷髅,问道:“丁老师,传说阎罗沟有古墓,莫非是那些盗墓贼留下的罪证?”
站在一旁的马愫生沉默不语。丁皓蹲下来,戴上眼镜,继续用手中的棍子拨弄着骷髅,然后非常肯定地说:“这并不是人骷髅,而是野人骷髅。”
“神衣架野人也只是个传说,难道阎罗沟真有野人遗迹?”白璐轻挑眉头,满脸疑惑,心里仍有些紧张。
“我们还是别研究这颗骷髅了,得趁早找到方骏的下落。”马愫生显然有几分焦头烂额,用手梳了梳头发,轻叹道,“那小子自称探险经验丰富,是个可靠的向导,一定是过于自信,才会失足。”
一行四人继续向方骏滑落的地方绕道行进。走了一截,这个峡谷并非直达底部,中间还有小山包阻隔。只是小山包上全是茂密的杂草荆棘和矮灌木,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极像个洞穴。
他们就是在这个小山包上找到方骏的。曹小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方骏跌落的那个山坡,那一处杂草已被他胖胖的身子压倒一大片。
见方骏脸上的血已经凝固,左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背包丢弃在一边,曹小玄叫了一声“方骏”,看他缓缓抬起头来,才露出惊喜的目光,问道:“天啊,你没事吧?”
方骏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曹小玄,喘着粗气,幽幽道:“就是浑身乏力,屁股疼痛。”方骏在曹小玄的搀扶下,慢腾腾从那堆草丛藤萝里走了出来。
在大家眼里,方骏仿佛从地狱里走了一遭重返人间。白璐对方骏说:“阎罗沟真是太诡异了,我们刚才还在路边看到一颗野人的骷髅。”
“正因为阎罗沟的诡异、神秘、奇险,才招徕我们这群驴友前来探究。不然,像丁老师这样资深的民俗专家,一般的地方能勾起他的兴趣吗?”曹小玄回答道,“再者说,在这个躁动的社会,不是有许多人在到处寻找刺激……”
方骏有惊无险,大家心中的沉重石头终于落地。经过简单调整,大家又上路了。方骏似乎有些元气大伤,但他那强健的体魄依然显出旺盛的力量。他指着前方一个独立的山体说:“那座山上有许多血墓,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亲眼目睹血墓的怪异奇观了。”
“这么说,我们现在已经进入阎罗沟腹地了?”白璐顺着方骏所指方向,看到那雄奇的高山绝壁风光,心中又惊又喜。
“因为我们走的是近路,甩掉了好多山包,才这么快进入阎罗沟。”方骏拄着探险棍,仍坚持走在最前面带路,说话语调缓慢,“有些驴友喜欢从湖南那边进入阎罗沟,认为阎罗沟本属湖南辖区,会更直接更容易抵达。实际上,只有走S县的蛊王寨,然后踏上断魂脊,才是真正的捷径。”
“断魂脊?”白璐一个激灵,急忙打住脚,惊叫道,“天啊,难道我们刚才走的那条怪路就是断魂脊?”
方骏点点头。而曹小玄有任务在身,只是静静地听着前面四人的议论,时不时拿出手机,翻出林雪的那张照片,和周围那些奇形怪状的景致反复进行比对,希望找到照片上的背景位置。
阎罗沟入口处就是鬼王冲。一行人刚跋涉到鬼王冲,就有成堆的乌云流水般卷了进来,天色陡然变得异常阴暗。连绵的群山和茂密的树林隐藏在一片云雾里,隐藏着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
九、鬼王冲现魔影
山里天气变化多端,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丁皓告诉大家,鬼王冲是岩石质地山体,一般不会发生泥石流,但现在必须尽快在山腰找到稍微平整的地方安营扎寨过夜。
大家就近在半山腰找到一个避风的山凹,那里有一块地势较为平整的山包。乍看上去,极可能也是驴友曾经安扎过的地方。方骏显然颇有丰富的山地探险经验,在他的指导下,三个帐篷很快支了起来。马愫生和丁皓、曹小玄和方骏分别共用一个帐篷,且位居两端,中间自然是白璐的帐篷了。
正准备迎接一场暴雨时,山上的乌云却慢慢舒卷开来散去,凸显出深山奇特的晴好天色。秋后的夜晚,山里气温很低。这个晚上,他们就地取材,燃起了一堆篝火。野兽惧怕篝火,安全有保障。
大家都备有熟食,围坐篝火旁,开始吃晚餐。丁皓从包里拿出一只塑料袋,取出两只血糊糊的山羊腿。那是他来到S县后,在车站附近菜市场买到的。马愫生拿出—个塑料瓶,说那是蛊王酒,正好派上用场。方骏汲取了血的教训,不再喝蛊王酒,喝自带的罐装啤酒。酒量上,曹小玄自然不是丁皓和马愫生的对手,只是象征性地倒了一点点儿,剩余的由他俩平分了。方骏率先吃完,离开篝火时,找了一大抱半枯半湿的树木枝干放在一侧,然后回到帐篷。随后,曹小玄和白璐也进了帐篷。而马愫生和丁皓酒兴正酣,两只山羊腿大伙早已分吃干净,二人就着花生米喝蛊王酒,高谈阔论明天的探险路线、阎罗沟的古老传说……
夜色深沉,山里没有月色。除了篝火的亮光,周围漆黑一团。远处时不时传来虫鸣兽叫,深山荒野的孤寂诡异气氛更加浓郁。
聊着聊着,马愫生忽然放下酒瓶子,霍地站起身,离开火堆,径直走出那个山凹。丁皓以为他要去小解,可看他走了很长一段路还没停下,直到他的身影消逝在篝火亮光之外。丁皓眼中精光闪动,顿了下,觉得不对头,忙爬起来,顾不得掸掉身上的烟灰,追赶过去。
丁皓拿出手电一照,看到马愫生正疾步走向一处悬崖,不禁心头一颤,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猛冲过去,一把拽住马愫生的胳膊,惊问道:“马台长,你、你这是怎么了?”
马愫生茫然不知,欲试图挣脱。丁皓猛一跺脚,大叫一声:“马愫生!”听到叫喊声,曹小玄、方骏、白璐一起朝这边跑了过来,才强制性地把马愫生拉转身。回到篝火旁,马愫生方才慢慢缓过神来,擦了把额头的汗,喘喘气:“我刚才借着火光,看见有条野山羊从我们旁边经过,便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山羊在前面走,我在后面悄悄紧跟着,想一把逮住它,当作明天的美食,可是,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篝火摇曳,大家围坐一起,面面相觑,神色凝重。丁皓说:“刚才大家也看到了,你前方就是一个悬崖,下面即是深不见底的鬼王冲,如果再往前跨出一小步,你就会一头扎下去,粉身碎骨。”
“什么?”马愫生浑身一悚,瞪大疑惑的眼睛,拭了下鼻子,又拍拍后脑勺,叹道:“去他妈的蛊王酒!”说着,连瓶子一起扔向面前的山谷。
丁皓喷了个酒嗝,掩鼻“扑哧”一笑。
影子人、蛊王寨邪气、坠悬崖、野山羊……未到阎罗沟腹地,就发生—连串恐怖离奇的事件。这样的行程,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下去?曹小玄凝起双目,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他不仅替白璐担忧,也替自己这趟鬼使神差的探秘之旅感到迷惑惶然。曹小玄沉默半晌,思虑再三,最终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既然已行程大半,阎罗沟就在面前了,我们决不能半途而废,扫马台长的兴。”见曹小玄有些泄气,似乎满腔沮丧,方骏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坚定,“曹记者,如果你开始打退堂鼓,大可不必跟着我们受苦受累,你可立即携女友一并撤回,我们就恕不奉陪了。”
丁皓身为民俗专家,显摆学者风范,说话的语气情深意长:“阎罗沟一定得去,这一路怪事连连,也充分证明阎罗沟的神奇魅力。而那些神秘诡谲事件,也正是我们这趟旅行所需探究的课题。说不定,所有的秘密就在阎罗沟。无论结果怎样,都将丰富我的学术文章。”
方骏告诉大家:“从这里到阎罗沟中心,距离大约五十里左右路程,没有任何现成道路,要在丛林荆棘中穿行,行程会非常艰难。即便有人曾经留下了穿行痕迹,但也因这里的植被茂盛生长恢复自然状态,根本不会有任何便利和捷径。但是,等穿过了丛林,就是阎罗沟的开阔地带,探险者感兴趣的东西,全都隐藏在那里。”
丁皓趁着酒劲手舞足蹈,“哈哈”一笑:“那正是我所希望的!”曹小玄琢磨着,林雪失踪的秘密是不是也隐藏在那里呢?“明天,我们还要面对更加充满刺激与挑战的艰难历程,养足精神很重要。大家先回帐篷休息,我再去找些柴禾,千万不能让篝火熄灭,猛兽最惧怕篝火了。”方骏把四个人扫视一圈,搓了搓双手,“大家可以放心睡觉,中途我会起来添加柴禾,并且保护大家。”
时间不早了,大伙儿各自回到帐篷,钻进睡袋。
十五、谜底终于揭开
此时站在陡坡上面说话的女子,名为阿吉美,她是蛊王寨老寨主的闺女。之前在村里,他们互相都见过。
曹小玄不禁惊呆了,阿吉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阎罗沟?难道上次看到山脚下的人影,就是尾随其后的阿吉美?愣怔间,听见方骏低吼道:“请问,我给曹记者揭晓了什么谜团?”瞬间,他拾起脚下的一块石头,猛地朝阿吉美砸过去。
曹小玄被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傻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方骏和阿吉美难道是一对仇敌?还好,阿吉美躲闪迅捷,一个轻快动作便钻进了深谷荆棘。方骏哪肯善罢甘休,忙丢下背包,抓着藤萝倏地攀爬上陡坡,向阿吉美追赶上去。
曹小玄一时眼花缭乱,不知所措,忙喊道:“方骏,她是老寨主的闺女……你可千万别伤害她……”
方骏返回来时,只见他双眼发红,怒不可遏:“阿吉美是蛊王寨老寨主的闺女,一定得到过她父亲的真传,一夜之间,竟伤害了两条人命!”
曹小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怎么,丁老师……丁皓也死了?”
“我们必须立即离开这是非之地。阎罗沟的主体部分辖属湖南范畴,往湖南方向返回更安全,或许还能找到林雪照片的背景位置……”话没说完,方骏就像一头疯了的牯牛,再次向丛林追赶过去,
看到这阵势,白璐完全傻了,揪着曹小玄的手抖个不停。
“走,我们也跟过去看看,恐怕又要出大事了!”曹小玄拉着白璐爬上那个陡坡,沿路踏着他们留下的行迹跟进。如果没有白璐,曹小玄定会赶上方骏去阻止他,可白璐在荆棘里跑了一截就坚持不了了,二人只得沿途折回来。
曹小玄在杂草里意外拾到一个手机,发现是方骏的。他边走边打开手机翻看起来,在记事本里看到一段文字,令他惊愕不已,也印证了此前的推断——“最后相聚的那个夜晚,她喝了许多酒,始终未道出心中的难言之隐。但我从她眼中读懂了无奈,别看她在电视上那样光鲜,她实则活得非常痛苦。分手后不久,我花高价请外地私家调查公司对她的生活做了调查,结果连侦探也震惊了。她居然是市里某位领导的小三,被他掌控在一栋高级别墅里。该领导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凭借手中权力,指使马某人采取卑鄙手段把她搞到手。后来,性格怪僻的领导对美女并不怎么看重了,着魔一般对古董产生浓厚兴趣。马某人在一次审片时,偶然看到一条阎罗沟血墓的新闻。马某人从事电视新闻几十年,当然听说过一些关于血墓的传闻。于是,他很容易便找到了这条新闻的拍摄者。为投领导所好,马某人决定亲自去一趟阎罗沟,希望搞到一些宝藏送给领导,电视台台长提拔为广电局常务副局长后,台长位子一直空着,由副台长马某人牵头主持工作,可那个“副”字没去掉。他曾得到这位领导的承诺,台长位子非他莫属,所以马某人死心塌地为他效劳,是个十足的傀儡……”
曹小玄眼里闪过亮光,这一路走来,竟是一个惊天阴谋。方骏跌入枯谷、摔下悬崖,只不过是故布迷阵,为进入阎罗沟施行杀人阴谋做铺垫、打掩护。原来,自己一直都处于杀机恐怖之中。然而,方骏与林雪的男友荆非是什么关系?白璐和安舒俐是方骏的什么人?还有,阿吉美又是怎样发现方骏的阴谋一路尾随而来……
二人回到宿营地,那里早等着一个穿戴苗族服饰的中年男子,身边还拴着一匹马。曹小玄觉得那人有点面熟,四目相对时,中年男子主动打招呼:“曹记者,我是蛊王寨的人,昨天下午接到阿吉美用鸽子发出的求救信号,老寨主便派我们连夜赶到阎罗沟。”
曹小玄问道:“阿吉美为何尾随而来?”
该男子回答:“据老寨主讲,你们夜宿蛊王寨的那个晚上,阿吉美听到了几句梦话,说阎罗沟之行马愫生必死。因为寨里人希望通过马台长好好宣传蛊王寨的风土人情,阿吉美必须保护他,于是一路尾随而至……”
曹小玄的心结渐渐解开,萦徊在心中的那份恐惧与担忧,也因面前这个苗族汉子的出现而冲淡。“阿吉美正在被人追杀,她很危险。”曹小玄朝一面山坡上指了指,“我们必须想办法尽快找到她,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苗族汉子将马绳递给白璐:“你在这里等候,我们上去寻找阿吉美,这匹马会保证你的安全!”见白璐尴尬地呆立那里不敢接马绳,汉子便将马拴在一棵树上。篝火还有余火,曹小玄找来一大抱树枝与木棒,让篝火重新燃起,防备野兽。见到方骏时,他正与另一名苗族汉子打斗,阿吉美侧卧一边,嘴角流血。与曹小玄同来的汉子正欲制服方骏时,被曹小玄拦住了。看曹小玄突然出现在眼前,方骏住手了,苦笑道:“都让你看到了……”
曹小玄默默地走近方骏,递上拾到的那部手机:“这是你布下的圈套,目的就是想把马愫生引到阎罗沟,然后伺机报复?”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了!”方骏哼了哼,抹了把脸上的血迹,神情颓然地靠在悬崖边的石壁上,咬牙切齿,“没错,马愫生想找到土司的宝藏,送给那个领导,这是他的无奈,也是他仕途通达的筹码。”
曹小玄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方骏脸上,语气尖锐地说道:“你的计划必须天衣无缝。像马愫生这样的人物,也只有在探险中遇难才会有合理的解释,是不是?但丁皓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毒手?”
方骏面目狰狞,冷冷地道:“只怪丁皓这老伙计太多事了,对血墓一说纠缠不休,还在深夜冒着遭野兽袭击的危险,进山里去搜查马愫生身上有无藏宝图之类的东西。我原本不想杀他,尾随其后,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可是,他在马愫生尸体上寻找一番后,也不知被他发现了什么,说是方骏杀了你,我们会把他送上断头台……”
曹小玄故意拖延时间,让方骏平静下来,又问道:“阎罗沟真有血墓吗?”方骏道:“早在盗墓小说流行之前,有关土司藏宝的轶闻不断面世,尤以湖南一带流传更甚。那些职业盗宝团队差不多探访过所有可疑的地方。我不得不炮制出关于血墓的传说,如果找到了血墓,就能找到土司的宝藏。不然,像马愫生这样的老狐狸怎么会轻易上钩?很可惜,那晚在蛊王酒里下的迷幻剂没有让他自己乖乖跳崖。但他逃不掉的!”
曹小玄惊道:“这么说,血墓是你制造出来的一个弥天大谎?”
方骏冷笑道:“关于血墓的传说,古代并非没有,只是不在阎罗沟罢了。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血墓’一说,里面所言的‘血墓’实则‘活墓’。云贵一带大山里有个部落,人快咽气时,就把他装进棺材,将棺材底板的活楔拿掉,然后藏在山洞里,如果放上三天,下面流出了血水,表明人还有救,就抬回去。如果没有流出血水,就表明人已经完全死去,这才是血墓的真正含义。”
曹小玄突然话锋一转,义正词严:“无论怎样,你毕竟欠了两条人命,必须有个交代。’
“你不是曹小玄,别用他哥哥的语气教训我!”方骏意味深长地说了这番话,忽然抽出大腿下面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喉咙用力刺了进去,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
十四、到底谁是恶魔
千年前,土司彭福石在这里修筑司府仓库,留下藏宝洞传说。三百年前,一群散军在这里集体自杀,留下诅咒传说。而在科学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却留下怪物吸干人类血液的谜团……
冥冥中,曹小玄感到这个夜晚即将有大事发生。马愫生的尸体横卧在深谷半山腰,这里显然不适合宿营,再者,估计也没有谁愿意为他守丧。几个人的目光尽量躲避着那块盖着马愫生尸首的塑料布。
丁皓仍沉溺在巨大的悲痛里。曹小玄一一扫视过面前的三个人,还有马愫生的尸体,稍作沉吟说道:“大家有缘来阎罗沟探险,是五百年前修来的机缘,可自从踏上S县蛊王寨后,诡谲事件就接二连三发生。是蛊术之力,还是人为之恶,谁也不清楚。目前,我们没有足够的技术力量验鉴马愫生的尸体,但我们必须防患未然,避免悲剧再度发生。明天清早,我们就应该结束此次探险之旅,沿途返回,及早赶到蛊王寨,向S县公安部门报告,求援警方运回马愫生尸体……”
大家虽心存不甘,可身处危地,也只能就此作罢。他们在半山腰找到一块平地,看上去是探险者曾经宿营过的地方。峡谷宿营,篝火是守护神。他们一齐行动,捡来了大量半枯半湿的树枝与木棒。夜色降落前,两堆篝火点燃了。在曹小玄的建议下,搭起两个帐篷,白璐的帐篷靠在山坡,而三个大男人共宿的帐篷,则拦在篝火与山坡间,正好保护了白璐。忙碌完毕,四个人便围坐篝火旁,一面吃晚餐,一面商定明天的行程。由于心情沉重,大家草草地吃完,就回到帐篷歇息了。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清早起来,大家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丁皓不见了!曹小玄和方骏急忙拆下帐篷,三只睡袋暴在露天。丁皓的那只睡袋看上去似乎有些鼓囊,曹小玄伸手进去探了一下,发现里面尚存余温,说明他刚离开。清晨,山里的气温较低。方骏往火堆上添加些柴禾,在帐篷周边找了一圈,没看见丁皓的踪影。方骏叹道:“当时,丁皓老师看到马台长的尸体,哭问他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传说中的血墓,发现了藏宝洞,才在取宝过程中遭到暗藏机关而遇害,难道丁老师从中发现了什么秘密,趁我们熟睡中出去探寻宝藏了?”
见白璐穿戴整齐地走出帐篷,曹小玄心里踏实了几分。但他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便提议说:“我们一起去下面的溪水边洗漱,也好留一点时间等候丁老师。说不准,他真的发现什么秘密,而又害怕我们掺和,于是乎起了个大早,悄悄跑进深谷,去研究他的民俗文化课题……”
然而三人从溪水边返回,仍没见到丁皓。是不是看到传说中的血墓,发现了藏宝洞……曹小玄脑海里一直回味着方骏刚才讲过的这番话,丁皓哭问马愫生,是不是有某种暗示?
大家依旧举起火把,朝停放着马愫生尸体的那个山谷走去,一路仔细观察周遭留下的新鲜脚印。他们沿着昨天寻找马愫生的路线搜罗一遍,沿途虽说有趴地藤萝折断倒伏的新鲜痕迹,但看得出那是野兽夜晚出落留下的,有的地方甚至还有动物粪便。
疲倦加惊骇,昨晚,曹小玄睡得很沉,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丁皓究竟去了哪里?三个大男人共居一个帐篷,怎么自己和方骏都一无所觉?堂堂的知名民俗研究专家,难道会在这深谷野岭不明不白蒸发掉?
然而三个人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他们灰心丧气地回到掩藏马愫生尸体的地方,准备再做一下处理后返回蛊王寨。
曹小玄走到掩藏马愫生尸体的洞口,朝里面瞅了几眼,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脊背也凉透了,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强作镇定,慢慢掉转身来。顿了会儿,他又和方骏商量一番,二人决定将马愫生的尸体暂时安放在这洞里,还找来一些石头将洞口堵高了些。
怎么会是这样呢?看来,恶魔就潜藏在身边,在暗处窥探他们的行动,危险正一步步向他们逼近。白璐会有危险吗?对了,他此次来阎罗沟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林雪照片上的那个背景峻岭,探求她失踪的秘密。可是,直到现在,他根本没空闲去寻找,白璐也似乎一直陷在深深的恐惧之中。
走出深谷的路途,曹小玄问道:“方向导,你们S县收看市电视台节目的人多吗?”
方骏道:“观众到底多不多不知道,但我本人挺喜欢收看市电视台节目。不然,马台长怎么能和我联系上。”
“哦,那你大概记得林雪这个美女主持吧。”曹小玄走在最后面,与方骏隔着白璐,便提高了嗓门,“你知道吗,林雪失踪很久了,她失踪的秘密或许就在阎罗沟。”
“曹记者,原来你们是报社派来调查林雪失踪秘密的?”方骏回头看了下后面二人,脸上露出讶然神色,“可是,现在连她的台长也死在了阎罗沟,林雪失踪的秘密,恐怕真的就藏在这里了……”
曹小玄叫了下“方向导”,有些小心翼翼而又语气坚毅地说:“我们为这个秘密而来,但还没来得及寻找就遇到这等诡谲事件,一人死亡,一人失踪。不过,我们还是想请方向导帮个忙,离开阎罗沟前,在这里寻找一个地方。”
方骏疑道:“寻找一个地方?”
曹小玄“嗯”了声,“是的。我们带来了林雪失踪前拍摄的一张照片,那个地方,就是她身后的景致位置。”
“我明白了,那照片你曾给我看过的。你无非是想说,林雪曾经来过阎罗沟,在这里拍摄了照片。当初她站立的位置,就是你们此次来寻找的地方。”方骏忽然站住脚,转身说道,“我比你们更熟悉阎罗沟,你将那照片再给我认真瞧瞧,我尽量帮你们找到那个地方,解开你们心中的谜团。”
“方向导,不必了。曹记者心中的谜团,你已经为他揭晓!”有个铿锵的女声从陡坡上传来,三个人不觉一惊,抬头往上一瞧,顿时目瞪口呆……
十、在流血的古墓
曹小玄怏怏地回到帐篷,但他并未对方骏刚才的一番激烈言辞心生怨恨,反而还对他忠实履行向导职责的态度刮目相看。
待方骏回到帐篷,曹小玄和他寒暄了几句不疼不痒的客套话。接着,他翻出手机上林雪的那张照片,问方骏,那背景是否存在于阎罗沟那片开阔地?
方骏拿起手机瞧了几眼照片,稍作犹豫,说道:“因为拍摄者取景角度不同,单凭照片无法判定出是来自哪个地方的景致。虽然大自然风光各有千秋,但其本身都是相融的,那些取景在视觉上很难辨别出差别。”
曹小玄自讨没趣,有些失眠。夜里,方骏爬起来往篝火里添加了好几次柴禾,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在篝火周围巡视一番。第二天天亮,那堆篝火仍在“噼噼啪啪”地燃烧。
清晨的深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润的清新气息。大伙今天即将抵达阎罗沟腹地,情绪上多少有几分激动。吃早餐时,方骏又侃侃讲起阎罗沟的故事。阎罗沟是土家先民抵抗外来侵袭的兵家要塞,这里自古就有东西南北四关扼守绝壁。
有史料记载,唐末五代年间,江西彭氏征服了五溪诸蛮以后,当上了土家族的“土皇帝”,建都城于湖南永顺。第十一位土司彭福石于南宋绍兴五年移都城于永顺城东近二十公里处的灵溪镇。相传,由于经常遭受兵灾的侵扰,彭福石在离灵溪镇百里外的阎罗沟秘密建了一个司府仓库,将大量金银财宝藏匿在悬崖上的隐秘洞中。
关于第十一位土司彭福石那一段历史,丁皓还是有所了解的。至于彭福石是否在阎罗沟密设司府仓储,他就不甚知之了。
快要抵达山顶时,曹小玄无意间回头望了一眼,忽然看到山脚下有个人正若隐若现地跟在他们身后,便喊了声白璐:“你看,后面是不是有人跟踪我们?”白璐立马停住,往背后的山岭看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说:“貌似看不到。”这山上一路走来,都是高大的树木、突兀的怪石、盘根错节的藤萝,即便有人正在一路跟踪,也很难发现对方的存在。
方骏折回几步,换了几个地方观察,蹙起眉头,神隋肃然:“我怎么没有看到人影?”
“我们此次是探险旅行,又不是什么秘密非法行动,不会招来坏人跟踪。如果曹记者真的看到什么人,那个人应该是采药的山民,或是独行的驴友。”一路行进过来,很少发言的马愫生做出权威解释。
大家想想也是,接着继续向阎罗沟前进。没有方骏描摹的那样艰难,大伙没费多少精力就翻过宿营的那座山顶,呈现在面前的不再是密林,而是一块像盆景似的开阔地带,里面的大小山包层峦叠绿,郁郁葱葱,满是盎然生机。但开阔地的四面都是绝壁的高山,山体险峻雄伟。那就是传说中第十一位土司彭福石秘密建造司府仓库的地方。
方骏走到马愫生旁边,用手往面前的一片凹地划拉一下,挺兴奋地说:“马台长,这就是阎罗沟的全景了!”
马愫生端起挎在肩膀上的微型摄像机忙不迭地拍起来。
曹小玄在心底直感慨道,那一片看上去如此富庶的秀美之地,却有如此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名字。观赏了一会儿,曹小玄不禁对彭福石这个人物肃然起敬,能选中如此隐蔽的地方藏宝,简直就是一个地理天才。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沥沥淅淅下起雨点。还好,在他们进入阎罗沟腹地途中,找到了一条小路,那明显是探险者抑或盗墓贼留下的痕迹。沿途正好有个洞穴,五个人避雨有些拥挤,但站立洞口,即可饱览下面的旖旎风光。
方骏披上雨具,站在洞穴口,朝对面的那些陡壁指了指,说道:“在天色晴好的日子,从这里就能够看到血墓。”
看上去,那些陡壁绝崖高似千米,在这雨天也显得气势恢弘。倘若是晴朗天气,想必就是一幅壁立千仞的彩色画卷。大家不禁叹为观止。
白璐挤在洞口,欣赏了一会儿面前的景致,噘起小嘴道:“山上的古墓怎么会流血呢?那也未免太玄乎了点儿,那些流血的地方,未必就是墓葬吧?”
这话显然是针对方骏的。方骏回头瞅了眼白璐,若有所思:“曾经发生在阎罗沟里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多着呢,血墓称得上是阎罗沟的一道奇观,但并不是每拨探险者都能够幸运观赏到的。就像喝了蛊王酒,丁老师没事,可是,马台长却看到了黑暗里行走的那一只野山羊……”
“血墓怎么和蛊王酒扯上关系?”白璐较上了劲,不依不饶,快嘴快舌。二位关于“血墓”问题的较劲,勾起丁皓的兴趣,也正好借此机会阐述他的观点:“不是相传土司彭福石把司府仓库建在这里吗?那些血墓的出现必定与这个传说有关。这就很好解释了,那些血墓实则是一种诅咒。既然S县传承下来一个蛊王寨,这种诅咒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蛊王咒,也是世界上最恶毒最凶狠的诅咒。”
见丁皓对此谈得津津乐道的样子,曹小玄瞪大眼睛,“丁老师,你也信服那些蛊惑人心的诅咒?”
丁皓显得有些生气了,耸耸肩,对曹小玄说:“研究诅咒,也是民俗文化课题的一部分,湖南还成立了湘西民俗文化研究中心,他们开发出来的产品,不是深深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客前去探秘吗?”
曹小玄记得电视上有档节目,曾对云南某地出现血墓的新闻做过专题探秘报道。所谓血墓,那只不过是有一种含铁、硒等矿物质的山泉从墓葬里面流出来而已。望着面前的阎罗沟,曹小玄思考着,在那片绿色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吸引着马愫生、丁皓这两位在市里名声显赫的人物?
十一、美女倒挂悬崖
山里的雨来得急去得快。乌云散尽,东边的山头露出太阳,照进峡谷,阎罗沟呈现出一片亮色,十分刺目耀眼。刚刚下过雨,山里湿漉漉的挂着水珠。还好,他们已找到通往峡谷口的一条小道,这段路也并不那么崎岖陡峭。
沿途前行,几个人都在忙碌拍摄。白璐没带摄影设备,又有些好强,硬是冲在了最前面,声称由她带路进入阎罗沟。曹小玄心知肚明,她走在最前面,是为了更好地寻找林雪照片上的背景所在位置,也就没阻止她。
没多久,意外悄然发生。白璐发出惨叫声的前一刻,上演了惊心动魄的一幕—一
独自沿山间羊肠小径走了一截,白璐惊奇地看到前面有一簇闪着雨水光泽而灿然盛放的细碎紫花,甚是兴奋,耸了耸背后的旅行包,凑上前,双手捧起那簇紫花。就在她准备用力采撷时,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脚下竟是一块活动的岩石,白璐身体斜倾,一个趔趄,双手机灵地抓住藤萝,但整个身子还是滑了下去。滑过一截,有一只脚忽地被什么硬物箍得紧紧的,身子却直直地倒吊在悬崖边……下面是阎罗沟突兀的山包,丘壑间,怪石嶙峋,溪水哗啦,野兽频繁出没,白璐眼里充满绝望和恐惧……
听到白璐撕心裂肺的叫喊,曹小玄心头猛一震,一路狂奔过去,循着声音往下一瞧,只见白璐倒挂在悬崖下面,身体正不停地抽搐。曹小玄欲伸手拉住白璐时,才看清楚挂住她的那个怪物,不禁浑身战栗,差点昏眩:老天,白璐竟倒挂在一副完整的人体骨架上,她的一只脚正好卡在肋骨间!
大伙急忙追赶过来,见状也一时傻了眼。还是方骏有临时应急救助经验,迅速拿出攀岩用的护网,找准方位撒放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白璐救了上来。曹小玄总算心下释然。看得出,如果不是悬崖边的藤萝盘根错节,白璐早该坠落悬崖,与这副入骨为伴了。
丁皓在坡边的荆棘里将那副骨架拖上来,又惊讶又恐惧,讷讷地说:“这里怎么会散落一副完整的人体骨架呢?”
马愫生虽然面露惶惑,但还是拍下了刚才命悬一线的一幕。白璐惊魂未定,一头扎在曹小玄怀里,身子颤抖,惊泪直涌,更不敢拿正眼看坡边的那副入骨,深深的寒意浸染周身,久久不散。
方骏一边收拾攀岩护网,一边煞有介事地说道:“在深山老岭,遇到完整的兽骨和人骨都不足为奇。我曾在网上看到过驴友发的一则帖子,称在一个古老峡谷的某个区域,繁衍着一种攻击性动物叫羯蚁,一旦防护不当的人类误入那个峡谷,留下的都会是一副完整的人体骨架。”
丁皓昂起头,轻蔑地一笑,目光灼灼:“羯蚁不就是食人蚁吗?它生长在南非的热带雨林里,怎么会跑到阎罗沟这亚热带森林里来了?即使是变异物种,也不至于凶猛到赛过狮狼虎豹吧?”
见丁皓正拿着一根树棍拨弄着那副骨架,马愫生拍下了他那副憨态可掬又近乎迂腐的神态。
“丁老师可能并不知道,在阎罗沟,除了土司彭福石在此秘建司府仓库的传说,还有一个就近的传说。”方骏说。
丁皓一本正经,蹙起眉头,反问道:“总不会是非洲的羯蚁,漂洋过海,来到了咱们中国的阎罗沟吧?”
“当然不是。”方骏脸上倏地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狡黠,娓娓道来,“相传,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后,一路追杀李自成大军……其实顺治十六年,还有一支抗清游击队也同样在吴三桂的追杀之列。当然,那个首领自然赶不上李自成、李定国的名声大,他的功绩也就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只言片语。那首领率残兵逃命途中,在峡谷里偶然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城池,也就是彭福石的司府仓库所在地。于是,一路残兵败将便在这里躲藏下来休整,自给自足,蓄积力量。后来,将士们在山里野练过程中,发现了土司彭福石的宝藏……”
方骏接着说下去:“然而,这支残军躲在峡谷里安静休整了近一年时间,最终还是被吴三桂的追兵发现蛛丝马迹。大难临头,再多的金银财宝也如粪土。首领自知愧对各位兄弟,抱着‘宁死荒外勿降也’的信念,挥刀抵在自己的喉结处,强忍悲泪对众部下说:‘诸位赶紧逃离峡谷,能带多少财宝是多少,能逃多远是多远,全凭诸位造化。这里由我一人镇守,誓死一拼。’可是结果没一兵带财宝逃离,大家齐刷刷地跪下,誓死与首领战斗到底……”
丁皓被方骏讲述的故事深深吸引,他虽说已从事民俗文化研究多年,关于吴三桂的那段历史比较了解,但从未听到这段野史。他似乎为那群残兵的处境担惊受怕了,迫不及待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众兵见首领自刎,想必大势已去,有的跟着首领挥刀自刎,有的在山里找到蛇腥果服了,有的爬上悬崖纵身跳下……反正没一人离开峡谷。追兵赶到峡谷口,见到遍野的尸首,臭味难闻,也便满意而返。再后来,这地方就落得了‘阎罗沟’一名……”
丁皓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具尸骨,就是那支残军的遗骸?”
方骏没吭声,点燃一支烟,找了块干爽的地方坐下来,望着前方陡峭的悬崖出神。
十二、谁打了退堂鼓
听方骏讲完阎罗沟又一个传说,白璐也从惊慌中缓过神,见自己的双手仍紧紧箍着曹小玄的脖颈,自觉失态,腾地站起身,忙走到一边,略显尴尬,忖了忖说道:“如果像方向导这样讲,我们还将会见到更多的人体骨骼,那将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马上就要进入阎罗沟腹地,大家心情非常激动,又隐隐有几分担忧。前两夜,发生在白璐、方骏、马愫生身上的咄咄怪事,仍笼罩着点点恐怖,大家回想起来心有余悸。当然,那是蛊王酒的作用,可现在已来到阎罗沟,远离蛊王寨,也没有益王酒的醉意,白璐却鬼使神差地倒挂在一副入骨上……曹小玄暗自寻思,心里总有一种不祥之兆,隐隐为白璐担心。现在已身处阎罗沟,没有退路,唯有倍加谨慎。
这时候,丁皓更是将自己的专长发挥得淋漓尽致,不顾行程疲惫,耸肩膀,皱鼻子,对白璐说:“这里离蛊王寨很近,挂住你的那副整体入骨骼,极有可能是蛊术的力量!”
“蛊术的力量?”看到丁皓高深莫测的神情,白璐扑闪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满面惶恐与迷惑。
丁皓道:“曹记者,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开始打退堂鼓了?趁还没有真正进入阎罗沟最恐怖的地带,你们完全来得及撤退。我们一路走来的路线并不复杂,你俩原路折回,可能要比继续深入阎罗沟探险更有意义。”
曹小玄和白璐对视一眼,不禁面露苦笑。
“马台长专程来阎罗沟拍摄血墓资料,丁老师则要考察这里的地貌特征,他们一定得在阎罗沟四面的峭壁上探究一番。”方骏接过话茬,双手在面前那片少有人涉足的葱郁地带比画几下,神情肃然,“你们提前返回时,我建议,最好别走原路,就从湖南这边的寨子回去,非常方便。虽说路程远了点儿,但只需翻过一座大山,就能见到集市了,集市上有开往张家界方向的班车。”
白璐似乎生气了,心说,谁打了退堂鼓,本小姐还没有开始探寻心中的谜团呢。她深吁一口气,带着质疑的语调问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观赏血墓,难道就不害怕蛊术的力量了?”
丁皓十分惊讶面前这个美女的才思敏捷,灵活运用,反驳对方。他刚才提出的“蛊术的力量”一说,这么快就让她运用,借梯上楼。于是,丁皓满意一笑,瞟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马愫生因为看到方骏拍摄的关于血墓的录像,才激起莫大的兴趣,才特邀丁皓一同前来阎罗沟,还特地雇了方骏当向导。可见,马愫生来此探险的决心之大,准备之充分,怎么也不能败了他们的兴致。曹小玄拉了白璐一下,递了个眼色:“非常庆幸在动车上碰上二位前辈,不然,我们这趟探险旅行恐怕会中途夭折。”没费多少周折,一行五人便进入阎罗沟腹地。这里的地理环境比他们在沿途议论的恶劣状态要好。眼下秋分刚过,天气晴好,山里的树木植被变得更加青翠,凸显出几分与周围迥然不同的地理特征。
曹小玄被这块腹地的景致与神秘所折服,精神陡涨,近几天来,笼罩在心头的恐怖和阴霾,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腹地环境十分独特,像个山间盆地,地势平坦,景色优美,世外桃源一般。而周围则是累累青山,丛林密布,地势险峻。方骏指了指四周的峭壁悬崖,向大家介绍起来:“那些绝壁看似普通,上面实则有很多藏金洞。相传,土司彭福石请石匠将大量金银财宝藏匿在悬崖上的那些隐秘洞中,并制作了藏宝图传于后人,一代代传承下来。不知是彭氏后人将那幅藏宝图弄丢了,还是后人中无人觉察出那个秘密,反正几百年过去,没有人发现这四周峭壁上有撬动痕迹,依然如初无损。”
丁皓抬头仰视四周那些峭拔的累累青山,眨巴着眼睛:“莫非是那些石匠的后人给偷偷盗走了?否则,国内那些盗宝高手岂能袖手旁观?”
“丁老师,您想错了。传说土司彭福石请石匠凿岩是逐级而登,待将财宝藏于悬崖上的那些秘洞后,又令石匠逐级后退,并且毁掉台阶,掩盖痕迹了。”方骏顿了顿,眼里闪出高深莫测的光芒,“为了永保藏宝秘密不外泄,后来,他暗里杀死了石匠。也就是说,只有得到那张藏宝图的人,才知道这个财富的秘密。”曹小玄同样被这个传说深深吸引了,仰望四周那些峭壁,看上去也并不是特别险峻,从山顶吊绳梯,完全可以一探虚实。然而,怎么不见寻宝人前来探宝的痕迹?
方骏是坐在马愫生旁边给大家讲述这个传说的。马愫生听得如醉如痴,时不时仰望那些石壁发呆,嘴里还似乎嗫嚅着什么。
大家一路行来早已疲惫不堪,饥肠辘辘,各自拿出食品充饥。看方骏那副势在必行、踌躇满志的样子,下一步,他定会带大家沿峭壁一探藏宝虚实。此时此刻,各人养好精力非常关键。
没多久,马愫生带着摄像机径直向一个峡谷口走去。如果要攀上那些悬崖,首先必须从山下的谷口进入。马愫生进去拍风景了,大家不会特别注意。因为这一路走到阎罗沟,他也是一路拍摄过来,显露出相当的专业水准与新闻嗅觉。然而大家都吃完了午餐,仍不见马愫生返回。丁皓调侃道,马台长是不是找到了彭福石的藏宝洞?可方骏坐不住了,他是马愫生雇的向导,不得不沿马愫生刚才进入谷口的路线一路寻找过去。
丁皓忙朝方骏跑去的方向看了看,走到曹小玄和白璐坐的那块大石头边:“等他们先行一步进入深谷探险,有什么重大发现,他们一定会告知我们的。曹记者,我们就地休息,也好理顺这几天一路发生的诡谲事件。当然,这些诡谲事件也是我老丁感兴趣的课题。你是年轻记者,思维活跃,做新闻必须是对事物的客观反映,而我们研究民俗,挖掘的是民间瑰宝,能够自圆其说,这就是学术了。”半小时光景,方骏突然从谷口跑出来,疯了一般撕扯着身上的衣裳,大声叫道:“蛊术的力量、蛊术的力量……”
十三、活见人死见尸
三人循声看过去,只见方骏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过来,刚到他们跟前,就瘫软在地,攥紧丁皓的手,气喘吁吁,语无伦次:“丁老师,马、马台长,他……”“马愫生怎么了?”
曹小玄和白璐立即凑过来。白璐惊讶地叫道:“天啊,他身上全是血!”
几人再仔细一瞧,方骏身上果真溅满尚未干涸的血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露出惊隍之色,又感到巨大的恐怖与压抑。远处山林里不时传来野兽的怪叫,令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阎罗沟腹地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丁皓顿时瞪大眼睛,指了指侧面的那道谷口:“方向导,你刚才不是跟着马愫生钻进了那个谷口吗,你这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丁皓的双手颤个不停,那颗惶遽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
“马、马台长,他、他被谷口里的黑洞吸了进去……”方骏脸色惨白,身体颤抖,费了好大气力,终于道出这样一句话来。
“黑洞?以前可从未听说阎罗沟的峡谷里还有黑洞。”白璐因害怕挽住曹小玄的一条手臂,像喃喃自语,又像在询问方骏,“峭壁上不是有那个土司的藏宝吗,莫非是那个土司请蛊师在这里布下了最恶毒的诅咒?”
看到方骏全身沾黏着的血已慢慢开始凝固,丁皓眉宇蹙得更紧了,一边用指甲刮下一点凝固的血滴,一边问方骏:“你这身上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方骏从衣袋里拿出毛巾,想擦去脸上的血滴,可那些血滴已经凝固,根本擦不掉了。方骏缓了口气,给大家讲述了刚才发生的离奇一幕——
方骏追进谷口,就看到马台长已攀到一个峭壁的半腰,他攀爬的速度惊人,方骏喊了他两声,他都没理睬。方骏猜想着,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正准备一路追上去时,突然,不知从哪个方位喷溅出一股热流,落了方骏一身。方骏用手一摸,竟是血……于是折转身就跑了出来……
“不管是黑洞,还是诅咒,我们首先必须找到马愫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曹小玄心里顿生出对死亡的畏惧,联想到此次来阎罗沟的目的,他真切地感到了危险。大伙决定由方骏带路,进深谷寻找马愫生。丁皓仰望着那个谷口,神情肃然:“深谷里劫数不定,千万不要慌中出乱,我们必须点燃火把进去,还要在身上洒些药水。”
山里,可用作扎火把的材料比比皆是。一番精心准备,大家人人手上都带着火把,但只点燃了丁皓手握的火把。
深谷里的环境,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恶劣糟糕,里面甚至还有探险者留下的烧烤痕迹。夜色降临时,他们终于在一个杂草丛里找到马愫生,他已经死了。看到他的尸体,大家都惊呆了:只见他平躺在一堆枯草上,脸面苍白,浑身干瘪,像被抽干了血液。
丁皓蹲下来捏了捏马愫生的手,身子已经完全僵硬。他身上衣物没有划破的痕迹,而血是怎么被抽干的呢?并且周围没有一点儿血痕,那他体内的血流到了什么地方?丁皓沉思良久,叹道:“马台长应该因失血致死,这里手机没信号,无法报案,我们只得回去在蛊王村再用座机向S县公安局报案了。”
马愫生走进峡谷里竟被吸干血液,在场的人都感到震惊,仿佛一场未醒的噩梦,脸上浮现出痛苦与迷惑的神色。白璐更是惊恐万状,挽着曹小玄胳膊的手始终没敢放下。她颤声道:“难道那个土司真的在阎罗沟下了最恶毒的诅咒?而诅咒……诅咒是无所不能的。”
看丁皓悲伤的神情,曹小玄劝慰了几句。他当然不会信服那些所谓的诅咒、蛊术的力量,认为阎罗沟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才导致马愫生惨死在深谷。安舒俐提供林雪失踪的线索,为什么也偏偏指认在阎罗沟,这与马愫生的死有没有联系?或者凶手正在暗处观察我们的行踪,甚至嘲笑我们的愚蠢。
看马愫生体内的血被吸干,再看看方骏身上那些凝固的血滴,曹小玄心里不禁一凛,但眼下无法鉴定他身上布满的血是否是人类的。如果当时方骏头顶的悬崖上有动物被咬断喉咙,热血自上往下也将会如喷洒一般溅落在方骏身上。
大家七手八脚将马愫生的尸体抬到就近一个山洞中。丁皓悲愤填膺,眼角涌出泪水,从背包里找出一张塑胶纸盖住马愫生的尸体,然后自言自语:“老马,我们是多年朋友,你邀我来阎罗沟我就来了。殊不知,你会在这深谷里被吸干血液。你是不是看到了传说中的血墓,还发现了藏宝洞,才独自闯进来攀登而上,寻找宝物的?”
方骏迟疑片刻,垂头丧气地说道:“当初我将有关阎罗沟的一些录像资料送到市电视台,只是希望那些奇特画面给电视观众带来艺术享受。没想到,马台长审片时从那些镜头里发现了天机。当然,那只是他想象中的天机。于是,他在电话里向我透露准备前往阎罗沟探险的想法,诚挚地希望我能给他当向导。能结识马台长这样的新闻前辈,我受宠若惊,三生有幸,可是……”
曹小玄猛然想起,今天清晨看到山脚下有一个尾随他们而来的人影,难道那个人就是凶手,赶在他们前面,成为潜藏在深谷里的恶魔?
夜幕徐徐降临,杀机惊现。危险正在向他们逼近。大家相互窥视着对方,每一个人都感到了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