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站在镜子前方,等人高的穿衣镜里映出了我的影像。
我将脸凑近镜子,镜子如实地将我的每寸肌肤呈现了出来。
我身边的桌上放着一瓶安眠药。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在还没有报仇之前就这么死去。那个人,他必须死。
仇恨占据了我的思绪,我没日没夜地想着如何复仇,我的黑眼圈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因为他的存在,我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在我眼前一寸是黑暗,回头还是黑暗。因为他,我身处黑暗无法自拔。
没有人可以替我报仇,所以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
而上天给了我这个力量,足以毁灭他,也毁灭我自己。
云梦郁闷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身边几个陌生的人,心中很是不爽。
同样表情难看的还有房间里的其他人,他们也和云梦一样,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得从头说起。
云梦自幼丧母,和父亲相依为命,前几个月,父亲带回来一个和她同岁的男生,说是他的远房亲戚,因为一些事,想寄养在他家中一段时间。这个男生总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但是人不可小觑,思考起问题来,他的思路却是相当清晰。男生名叫王可乐,因为这个名字太过古怪,云梦就管他叫乐乐。
最近云梦的父亲云青正忙着处理一桩凶杀案件,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吃饭了。死者是X医院的皮肤科医生,死在自己家中已有两日,家中被人洗劫,目前警察正在从财杀和医患关系方面人手查找凶手。为此,父亲云青又要数日不回家了。
云梦有个堂姐,名字叫云瑶,她是S大学的大四学生,目前正在到处投简历面试。但是她前几天居然在百忙之中抽空来云梦家,得意洋洋地挥着手中的一张“恐怖屋”的票子。
“感谢我吧,我这个好运女神,买包糖炒栗子都能抽中参观券。”云瑶不用云梦招呼,自顾自地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沙发随着她的体重也陷了下去,“有啤酒吗?”
“喂,你不是要去面试的吗?”
“就是因为要去面试啊。”云瑶啧啧了两声,“所以没空参加这个什么恐怖屋的免费游玩。”
“恐怖屋到底是什么东西?”云梦不明白。
“我记得在报纸上看过,”乐乐插话道,“是国外最先发明的,建立一个活动房子,里面布置了各种道具,整个房间光线全暗,只是隐隐约约透着一丝光,就在这似亮非暗的环境里,工作人员躲在道具帷幕什么的后面,穿着鬼怪的衣服,随时随地跳出来吓人。”
“哦,这样啊:”云梦恍如大悟,连连点头。
只是云瑶相当不高兴:“说得这么透,玩起来还带劲?”
“倒也是。”
“算了,反正这票我就送给你了,云梦啊,你就看着办吧,不去也是浪费,哦对了,因为只是试营业,而且最近恐怖分子什么的,社会很乱,所以还要带身份证,我的借给你好了。”云瑶把自己的身份证丢给她,“求职一张复印件就够了。”
“啊,对了,这个送给你。”乐乐递给云梦一个手链。
“咦?你居然会送她东西?”云瑶坏坏地看着他们,嗤嗤地笑了。
乐乐的脸顿时红了:“反正你戴上就是了,这是特地给你定制的。”
2.
就这样云梦稀里糊涂地拿着云瑶的身份证顶替她进入了恐怖屋。好在云瑶和云梦毕竟是亲戚,两人长得也很相像,所以混过了检票员的检查。
也就是这么稀里糊涂的游玩,云梦在恐怖屋里不知被谁用麻药捂住了口鼻,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云梦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四周是洁白的墙壁,干净得不见一点斑点。
云梦从床上爬起,忽然觉得一阵凉风吹过耳边,回过头,这才发现床头边是扇半开的窗户,风就是从外面吹进来的。
云梦探出头,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云梦关上窗,这房间里没有多少摆设,居然连窗帘都没有。
在离床不远的地方,是一张写字桌,上面放着一叠白纸,因为开着窗户,所以白纸上压着金属镇纸。白纸附近有一个笔筒,里面插着几支笔,还有一瓶白雪涂改液。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梦环视了四周,四周的墙壁像是被人信手涂鸦一般,各色颜料画得到处都是,这些涂鸦还散发着难闻的涂料气味,轻轻用手指一摸,擦下不少色彩。床的对角附近有一扇闭着的门,实木大门相当厚实,外表漆成了朱红色。
云梦试着转动门把手,门咯吱一下开了,门外钥匙孔上插着自己这扇门的钥匙。
云梦拔下钥匙,房间外面是空荡荡的走廊,走廊旁边及对面都有和自己一样的房门。
云梦试着敲了敲隔壁和对面的房门,没有人开门。这些房门都是紧锁着的,无法进入。
走到走廊尽头,是向下的楼梯。
楼梯旁是土黄色的筒形扶手,握住时的手感相当不错。
走下楼梯,是个不大的客厅。客厅三面都放了条长沙发,沙发上坐着几个人。
云梦走下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同时,客厅里的这些人,也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着她。
3.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云梦在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她目光扫视了一下客厅,看见客厅墙上挂着一面等人高的镜子。
“我怎么知道?”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说他年轻,是因为他看上去完全是副高中生的样子,头发染得通黄,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腰上别着一串钥匙,其中一把看上去很像是汽车钥匙。
“我也是,我也摸不清状况啊,上自己的车子居然被人绑架,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这里了。”一个挺着肥硕肚子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因为体重的关系,躯体深深地陷入了沙发。
“哈。”一个时髦的女子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她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也不顾什么淑女风范,给人的感觉像是活在夜生活中,“真是莫名其妙,我不就在酒吧喝了几杯酒么,怎么就被送到这里来了?喂,你们,到底是谁干的?”她狠狠地瞪着客厅里的几个男性。
“反正不是我。”说话的是一个60岁出头的老头,脸上爬着好几条轨道纹,松弛的皮肤垂了下来,以至于瘦弱的身材居然形成了双下巴。
“当然不会是你,就你这模样?”时髦女子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臭美。”
“到底是谁把我们弄到这里来的啊?这里又是哪里?”说话的是个戴着淑女帽子的少女,一身洁白的衣裙,犹如豪门出身的贵族小姐,又或者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站在沙发后面,和云梦一样,打量着客厅里的这些人,“你们又是谁啊?”
“我叫杭彬。”高中生说道,整理了一下发型。
“我叫蔡逸闻,是经商的。”胖男人第二个自我介绍道,“你小子是高中生吧,现在的高中生真不像话,居然还戴项链,你小子腰间是把宝马钥匙吧,那是我们大人开的。”说着,他也拿出了自己的车钥匙,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高中生又怎么样?我爸妈有钱,碍着你啦!”杭彬不爽地用鼻子哼了一声,“看不顺眼就别看。”
“哈哈,你这小子,年龄不大,嘴巴倒挺臭的。”时髦女子冷冷地说道,修长的艳丽红色指甲间不知何时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嘴里正缓缓地吐着烟圈。
“吸烟对健康不好哦,皮肤会老得快的。”仙子说道,“我叫柳敏璃,你还没做自我介绍呢!”
“我叫张秋水。”时髦女子又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浓浓的烟味。
“现在就剩你们两个了。”已经自报家门的几个人看着云梦和老头。
“我一个糟老头子,你们就随便怎么称呼我好了。”老头呵呵一笑,“倒是你这个小姑娘,人长得这么漂亮,一定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吧。”
“我叫云梦。”云梦介绍道,“我是高中生。”
“哎?”蔡逸闻突然愣住了,“你不是云瑶吗?”
“啊?”云梦忽然愣住了,“那是我堂姐,你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对啊,莫非就是你把我们都弄到这个鬼地方来的?”张秋水神经质地叫道。
“我,我……”蔡逸闻忽然有些结巴。
“快说!”刚才被蔡逸闻数落了一通的杭彬此时找到了报仇的机会,紧紧逼着他。
“我醒来的时候,在我桌上发现了这个。”蔡逸闻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杭彬一把抢过去,摊开。
“是名单!”杭彬叫了起来,众人忙凑了上去,没错,这是张记录了在场所有人名字的名单,从上到下是:张秋水,云瑶,蔡逸闻,杭彬,何无极,柳敏璃。
“你叫何无极,这个名字可真有趣。”柳敏璃抿着朱唇冲何无极微微笑道。
何无极没说话,跟着笑了笑。
“这张名单就说明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某人有预谋而为之的。”张秋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数个圈圈。
“到底是谁?”蔡逸闻警惕地看着客厅里的几个人。
“啊,”何无极忽然叫了起来,“在我房间里发现了这个。”说着,何无极从自己身边的黑色公文包里摸出了一盘磁带。
“磁带?”张秋水凑了上去,盯着外表普通的磁带看了老半天,“这年头,还有人用这东西?上面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房间里没有播放器啊。”何无极摇了摇头。
“啊!”柳敏璃忽然叫了起来,“我醒来的时候在我自己的房间里看到了一个能放磁带的老式收音机,我这就去拿下来”说着,柳敏璃轻快地跑上了楼。
“你们有没有到外面去看过?我们究竟在哪里?”云梦问道。
“不知道,我们也就比你早下楼十分钟吧,外面已经一片漆黑了。”杭彬也不知何时把别在腰间的钥匙圈拿了下来,自顾自玩着。
“啊,让你们久等了。”柳敏璃下楼的样子仿佛天上仙子下凡,脚步轻盈。
张秋水忙不迭地把磁带塞进了老式收音机,长条的收音机里传出了空白磁带卷动的“吱吱”声。
“各位先生女士你们好,”磁带里说话的声音无法辨明男女,似乎是做过特殊处理的,“各位可能会感到奇怪,为什么会被带到这个陌生的小岛上,那是因为,各位都是罪人啊!”随后,磁带里发出了一阵长长的狂笑声,“可能各位自己都没有印象了,那么就让我提醒一下你们,三年前的一个夜晚,有一个名叫朱丽琳的23岁女孩在路过xX路的时候,被一辆飞驶而过的车撞伤了,肇事司机非但没有停车,反而加大油门快速逃离了现场,那时女孩还没有死,她躺在地上痛苦地向后面的车辆求救,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向她伸出援手,女孩就这样,因为大出血,痛苦地死去了。而撞死他的人,却至今逍遥法外,更别提那些见死不救的人了。而这些该死的人,就是你们!今天,我代表上天,降罪于你们,如要救赎,就将自己的罪写下来。”
“开什么玩笑!”张秋水气愤地将收音机摔在了地上。
“别生那么大气啊,难道撞死这个女孩子的人是你?”柳敏璃天仙般的脸上突然布满了愤怒,“要是这样的话,你就赶快自行了断吧,别拖累了我们。”
“谁撞死人了?老娘我可没干过这种事。”张秋水叫道,忽然她指着蔡逸闻,“你的脸色这么难看,难道是你干的?”
“我只是有点低血糖罢了。”蔡逸闻辩解道,“我今天一天几乎都没好好吃饭。”
“你有车吗?”杭彬不屑地打量着何无极,“老年人是不能开车的吧。”
“谁说的。”何无极也掏出了他的车钥匙,“我都买了好几年了。”
“就我一个没车:”云梦耸了耸肩,“而且还被人给搞错了。”
说完这句话,云梦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对方连房子和磁带都事先准备好了,那为什么会把自己和堂姐搞错呢?
事实只有一种可能,对方并没有见过堂姐,只是知道她的名字,再加上自己去恐怖屋时携带着堂姐的身份证,所以便被误认为是堂姐。
那么,这个神秘的人便是——恐怖屋的检票员。
云梦努力想要回想起对方的长相,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一般情况下,谁会去注意检票员的长相呢。
“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到外面去转转吧,看看有没有逃走的方法。”蔡逸闻道。
“哼,你就算跑到海边,找到了小船,那你准备怎么驾驶小船?”何无极呵呵笑道,“东南西北,你往哪个方向去?”
“就是啊,现在还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想对我们干吗呢。”张秋水边说边摸着口袋,掏出一盒烟,拿了一支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我看我还是回房好了,你们慢慢想办法,想出办法来告诉我一声。”
“大姐姐,你还是好好地反省吧,不然可是会被对方给杀掉的哦!”杭彬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还是想出去转转,云梦小姐,你能陪我出去转转吗?”蔡逸闻道。
“正好,我也想出去看看。”云梦道。
“你这么大个男人,该不是害怕吧。”杭彬嘲笑他,“还要个小姑娘陪你。”
“要你管!”蔡逸闻瞪了他一眼。
4.
无月亮无星光的夜晚,是如此的深沉。轻轻吹拂过脸庞的夜风,冷飕飕的。
云梦和蔡逸闻摸索着向前行走,脚下都是平地,走起来并不费劲。
风吹过身边,前方突然传来了呜啊呜啊的声音,还有风吹过叶子的哗哗声。
“其实我找你出来,是因为我有话跟你说。”蔡逸闻忽然开口道。
“哎?”云梦一愣,“是关于我们现在所处的状况吗?” ,
“我不觉得对方,不,应该称做绑架者吧,是在吓唬人,既然他敢把我们绑架到这里来,那他一定做得出任何事情。”
“嗯,我想对方这么做,一定不是在和我们闹着玩。”云梦点点头,“但是,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
“因为,撞死那个女孩的人,可能是我。”蔡逸闻语出惊人。
“咦?”
“磁带里那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三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出去应酬,多喝了几杯,所以开车的时候已经有些醉醺醺了,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车轮里夹着一块花色布片,因为我的车是德国原产的,一般的撞击车身是不会留下痕迹的,但是轮胎上这块花色布片却清楚地告诉我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果然,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寻找目击者的通告,被撞死的那个少女身上就正好穿着花色长裙,裙子上的图案和我轮胎里的一样,我很害怕,想去自首,但是又怕这样会失去自己正蒸蒸日上的事业,所以我就一直……”蔡逸闻忽然哽噎起来,“我怕啊,所以我不敢对任何人说,这件事就像块石头一样压在我心头上。后来,警察也没来找我,随着时间流逝,我就把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云梦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蔡逸闻。
“因为,因为你会在这里是个错误,不是吗?你是被对方给搞错了,才被带到这里的。”蔡逸闻道,“所以我觉得你不会成为对方的目标,如果我死了,请你转告我的家人,我对不起他们,”
“有那么严重吗?”云梦本想说这句话,但是看见蔡逸闻哭成这样,话刚到口中又吞了下去,道,“我们回去吧,外面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
蔡逸闻点点头。
客厅里,只有何无极和杭彬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面对面互相沉默着。
“柳敏璃呢?”云梦问道。
“上去睡觉去了。”杭彬说道。
“外面怎么样?”何无极道。
“很黑,什么都看不见。”云梦摇了摇头,“看来只能等到白天了。”
“大家都回去睡吧。”蔡逸闻已经恢复了原样,平静地说道。
5.
我看着怀里的照片,照片卜的她,是如此的美丽动人。
“亲爱的,明天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电话那头是她动听的声音。
泪水滴在了照片上,握住照片的手在颤抖。
为什么?拿着礼物的她,如此年轻的她,却丧命在离我家不远的滚滚车轮中。
没有人向她伸出援手,有的只是路过人的冷漠。
躺在床上,云梦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莫名其妙地被人弄错带到了这个陌生的房间。而且,如果正如磁带里所言,这是场复仇,那么行刑者是谁?如此黑漆漆的夜晚,难道他躲在外面正窥视着里面的人?又或者他躲在这屋子的某个角落里,正在蠢蠢欲动。
算了,到明天再说。
云梦扭头看了看书桌,上面镇纸压着的白纸还静静地躺在书桌上。云梦可不打算写什么认罪书,要说认错,把自己和堂姐搞错的家伙才要认错呢。
云梦扭过头去,心中默数着小羊。
“一头羊,两头羊……一百零一头羊……”
就在迷迷糊糊间,云梦仿佛听到了“哐当”巨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云梦躺在床上,思想斗争了半天。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啊?是梦还是真实的?
挣扎了半天,云梦决定还是起床,主要是白天睡的时间太多了,晚上就算是数山羊数到了一千,还是无法真正入睡。
开门走到了走廊上,这才发现其他人也没睡。
张秋水站在走廊上,望着这边,抹红的指甲上夹着一支点燃的烟。
“我说,你一天要吸几支烟啊,咳咳,我这个老头子可受不了哦,要得肺癌的咯。”何无极站在云梦的身边,咳了几声。
“真是吵啊,刚才那是什么声音?你们听见了没?”杭彬说道。
“我也听见了。”柳敏璃点了点头,“这不是幻听。”
“原来大家都听见声音了。”云梦说道,“到底是哪里发出来的?”
“我听着像是我隔壁传来的。”张秋水说道。
“你隔壁,那是谁的房间?”
“是蔡逸闻的吧。”
其他人在张秋水的带领下,来到蔡逸闻的房间,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应门。云梦试着转动了下门把手,门上了锁,打不开。
“喂,蔡逸闻,你在吗?”云梦敲门,大声喊道,耳朵贴在了门上,但一点声音都未能听到。
房内,是一片死寂。
“你们之前一起出去的时候说了什么?”何无极问道。
“他说,”云梦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说他可能会被杀,被绑架我们的人杀害。”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半晌,柳敏璃道:“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把门撞开看看吧。”张秋水提议道。
但是云梦环视了一下身边的几个人,身边只有老人和女性,唯一一个看上去年纪较轻的男子杭彬却是一脸的不情愿。这下,由谁来撞门成了大问题。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帮忙。”云梦一脸严肃地说道,“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我们要重新考虑眼下的状况了。”
“好吧。”杭彬极其不愿地同意了。
“老先生就免了,万一摔到了哪里就不好了。”云梦接着说道。
何无极点点头,表示同意。
“张秋水也来帮忙吧,至于柳敏璃,”云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如此单薄的身子,要她帮忙撞门实在是不太现实,“还是算了吧。”
三人齐心协力,在连续撞了五下的时候,房门终于撞开了。
“蔡逸闻……”
在房子中央,一个男子被五花大绑地绑在了一把椅子上,椅子同人横躺在地板上。
“蔡先生,你怎么了?”云梦冲在最前面用身子挡着,不让其他人靠近。多次遇到的凶案早已让她养成了对凶杀的敏感。
直觉告诉他,蔡逸闻死了。
云梦弯下腰,只见蔡逸闻两眼瞪得滚圆,几近突出,舌头吐露在外面,侧躺在地上,他的嘴唇青紫,裤子里散发着难闻的排泄物的刺鼻味。
蔡逸闻的颈动脉没有了跳动,身上的余温还在,说明他刚死不久。
拉开他的衣领,脖子上有很明显的勒痕,从前面延伸至后面,几乎形成了一个圈,奇怪的是,在脖子后面,差不多是在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圆形的痕迹,仿佛是被人盖了个图章。在他的椅子下面,压着一把钥匙,应该就是这间房间的钥匙了。
“他到底怎么样了?”柳敏璃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而其他人的胆子明显比她大得多,站在云梦的身后,看着云梦检查尸体,自然,他们也知道了,蔡逸闻已经死了。
“是被杀的吗?”原本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直说着嚣张话的杭彬此刻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试探地问道。
“应该是的,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简单地说就是被人活活勒死的。”云梦道。
“难怪这房间里的气味这么难闻,早听说被勒死的人会大小便失禁的。”张秋水捏着鼻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是因为死者死后,括约肌自然松弛,失去了控制大小便的功能所致。”云梦简洁地介绍道。
“小姑娘,你不害怕吗?”何无极问道。
“就是啊,小姑娘,你好专业啊!”张秋水佩服地说道。
“害怕?”云梦嘴角微微牵动着,“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的确很害怕,但是后来渐渐地习惯了,谁让我是警察的女儿呢。”
“原来是这样啊,那云小姐,你看,他是被绑架我们来的那个犯人所杀的吗?”何无极继续问道。
“不知道,如果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的话。”云梦摇了摇头。
云梦环视了一下房间四周,和自己的房间一样,四面墙上画的到处都是,各色涂鸦还不算难看,如此装饰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们的房间也是这样的吗?”云梦问道。
“哎,是的啊,一醒来就发现了,也不知道是谁把墙上涂的到处都是的。”张秋水厌恶地皱着眉头。房间里的其他几个人也不住地点头称是。
“我说你们有人动过窗子吗?”云梦起身看了看窗户,蔡逸闻的房间和云梦的房间一样,都是只有在床头边有扇窗户,如今这扇窗户从内紧锁着,半圆形的扣锁不是能用机关从外面关上的。云梦虽然这么问道,可是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方才一直用余光监视其他人的举动,但是没有一个人靠近这扇窗户。
“没有啊。”
云梦得到了她意想之中的答复。
如果窗户原本就是关着的,门也是紧锁着的,再加上自己是第一个冲到死者身边的人,钥匙又是在死者坐的椅子下面发现的,那这不就是一个密室了吗?
可是,如果不止有一串钥匙的话?
但是这串钥匙,云梦仔细打量着,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电子钥匙才对,电子钥匙是无法复制的。
那这样看来,这还是密室。
云梦仔细检查了房间里的每件家具、地板以及墙壁,不像是有暗道机关的那种。
更重要的是,蔡逸闻是被勒死的,可房间里找不到任何符合条件的凶器。
6.
哈哈,他死了。
复仇还没有结束,接下来的人,全都要死。
夜已经深了,屋内的几个人却因为蔡逸闻的死而睡意全无,坐在了楼下客厅的沙发上。
“你们看看这个。”云梦甩出一叠纸。和自己房间一样,蔡逸闻的房间里也有一张写字桌,上面用镇纸压着一叠纸。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是我撞死了那个少女,我认罪。
下面有行小字,字体和上面完全不同——复仇开始了。
“难道说是他干的?”杭彬说道,“所以他被制裁了。”
“那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柳敏璃道,“我们可是无辜的啊。”
“磁带上说见死不救的也要受到制裁啊。”何无极道。
“可是我们开车谁注意旁边有没有人躺着啊。”杭彬做了个握方向盘的动作,“我们流行的是飚车,是风驰电掣的感觉,考虑这么多,还怎么开车啊!”
“不管怎么说,有人被杀了,你们怎么还这么镇定?”张秋水一脸急躁。
“反正他是做了坏事被绑架者杀了啊,我们又没干吗。”杭彬嘟哝道。
“那么绑架者在哪里呢,我想如果真的有这号人,他一定是在哪里躲着看我们吧。”何无极道。
“对啊,我们得找出这个绑架者,狠狠地揍他一顿。”杭彬右手握拳,挥了挥。
“这样吧,女生留下来在屋里搜寻,我们两个男的到外面去转转,看有没有可疑的人。”何无极这么指挥。
“老先生,你行吗?”
“呵呵,别看我这把年纪了,身子还算硬朗。”何无极一笑。
张秋水、柳敏璃和云梦三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从二楼到底楼,查遍了各个角落,将所有的橱柜打开,但是未能找到丝毫有人呆过的痕迹,更别提有人了。
云梦唯一的收获就是掌握了每个人所住的房间位置,绘制了一张平面草图。
就在三人沮丧之时,门“乓”的一声开了,是何无极。只见他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杭彬呢?”
“我跟他分开了。”何无极说道,“外面实在是太大了,我们起初在屋子的附近逛了几圈,无论是屋子的外墙还是屋子附近,都没见着有人,后来杭彬提议说要去离屋子远一点的地方看看,于是我们就分开了。”
“你辛苦了。”云梦把他拉了进来,“呀,手都是冰冷的,外面一定很冷吧。”
客厅里,云梦和张秋水面对面坐着,何无极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柳敏璃则跑到了厨房,不知道在干吗。
“刚才,我们在搜查房间的时候,”张秋水的脸色相当难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厨房里一点食物都没有。”
“也就是说,如果绑架者不出现的话,或者我们找不到逃脱的方法的话,我们即使不被杀也会活活饿死的。”
客厅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杭彬才出现在门口,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疲惫不堪。
“怎么了?”云梦忙迎了上去。
杭彬却悄无声息地伏倒在云梦身上。
“喂,你……”云梦刚想把他推开,痛骂他一顿,忽然看见他背上多出了一截木头,是木箭,一支木箭从背上插进了他的胸膛,已经回天乏力了。
“这是?”云梦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中全是血。
松开手,杭彬滑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云梦愣在那里,而她身后的张秋水不由得发出了高八度的惊叫声。
何无极也傻在那里。
唯独柳敏璃一个人还在厨房里哼着小曲,怡然自得。
许久,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杭彬抬到了二楼,放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云梦注意到,在他的书桌上,白纸上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没有写。”云梦说道。
“也就是说,不管我们悔罪与否,犯人都不准备放过我们了咯。”张秋水死死地咬着嘴唇,朱唇快被她咬出了血。
“和柳敏璃说一声吧,这事也得让她知道。”
“大家,喝杯水吧。”毫不知情的柳敏璃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几杯热气腾腾的茶。
“这是?”
“我在储藏室里找到了一些茶叶,所以就将就着泡了杯茶,但是我也说不清这茶叶在这里搁了多久了。”柳敏璃将茶杯分给大家。
“那我就不客气了。”何无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好喝。”
“有件事我们要告诉你。”云梦端着茶杯,一脸严肃地说道。
“什么事啊?”柳敏璃疑惑地看着云梦。
“就是……”云梦话音未落,却听见自己身边传来了“呜呜”的声音。
张秋水也吓了一跳,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上,热气腾腾的水四溢。
只见何无极干枯的手卡着自己的喉咙,那“呜呜”声便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老先生,你怎么样了?”云梦关切地问道。
老人的另一只手却在空中乱舞,仿佛在做垂死挣扎,不多久,他的口角吐出了白沫,随后是汩汩鲜血,在四肢经过最后的抽搐之后,他倒在了地上。
“何老先生!”张秋水也急了,俯下身子抱住了他,“你醒醒啊,别吓我啊。”
“张小姐。”
“没,没气了!”张秋水怯懦地说道,随后便是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都死了?为什么都要死?”
忽然,张秋水跳了起来,指着柳敏璃的鼻子道:“是你,是你下毒害死了她!”
“什么?我?”柳敏璃委屈地要哭鼻子了,“我没有。”
“怎么没有?我知道了,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绑架犯就是你,是你杀了杭彬。”
“杭彬?怎么了?他死了?”柳敏璃莫名其妙。
“是啊,不知道被谁从后面射了一箭,强撑着走到了屋子外面,然后就倒下了。”云梦道。
“干吗和她废话那么多,从背后射杀他的不就是你么,柳敏璃,在我们几个人都在大厅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厨房,没有人能为你作不在场证明,你分明就是爬出厨房的窗子,射杀了杭彬之后再爬回厨房,若无其事地泡茶毒死了何无极。你到底有何居心,是不是打算将我们所有人都杀死?”
“我……我冤枉……”柳敏璃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别以为你哭就能解决问题。”张秋水道,“我现在回房,你们谁都不准过来,云梦,你最好提防一下这个小丫头,别被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骗了。”
说完这话,张秋水便转身跑上了楼。
客厅里,云梦与柳敏璃面面相觑。
“好了,别哭了。”云梦上前安慰道,“别哭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包括三年前那起案子,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因为我偷偷地开出了家里的车子,那时候我还未成年,我怕被警察抓住盘问,所以就故意将车开得超级快,然后,我也不知道,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我害怕,更不敢下车报警,我怕警察找我爸妈告状,所以我既没下车,也没报警,就这么回去了。我也后悔啊,如果我当时下车一看,或许那个女孩就不会死了。”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云梦紧紧地抱住她,安慰道。
“张秋水她,不会真的生我的气吧。”
“我们上去看看她吧,说不定此刻她已经平静下来了。”
7.
张秋水的房门锁着,无论云梦怎么敲门,里面都没人应声。
“云梦,这里!”柳敏璃从隔壁的房门里探出头,招呼云梦来到蔡逸闻的房间。
一块白布盖在了蔡逸闻的身上,房间里依旧弥漫着排泄物的臭味。
柳敏璃趴在床边的窗户上:“她的窗子是开着的。”
云梦一看,果然如此。
“张秋水,张小姐!”云梦朝着窗户喊了几声,依旧没有人应答。
云梦目测了一下两扇窗户之间的距离,忽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云梦冲回自己的房间,扯了块白布,卷成了绳索。
云梦将绳索一头牢牢地系在腰间,另一头则系在蔡逸闻房间的窗栏上。
“我从这里爬过去,你帮我看住这头,别让它松掉了。”云梦吩咐道。
“嗯。”柳敏璃点点头。
云梦身子探出窗户,脚踩在窗下的装饰边缘上,伸出手想去够隔壁的窗户。
还差一点——就够到了!
云梦的左手抓到了隔壁窗户的窗栏,就在云梦奋力试图爬向另一边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系在腰间的原本紧绷着的绳索突然松了,云梦回头一看,差点倒吸了一口冷气。
柳敏璃露出了她从未有过的阴险的笑容,一手拉着原本系在窗栏上的强索的一头,轻轻地丢在了窗外,另一只手上拿着镇纸。
“你干吗啊?”云梦质问道。
“我想自救啊!这也太奇怪了,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这里,然后身边的一个个就这么死去,这实在太奇怪了!”柳敏璃咧着嘴,八颗洁白的牙齿在夜晚显得特别明亮,“最奇怪的人就是你,说什么被错带的人,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凶手吧,没办法,如果你不是,也只能请你原谅我吧,我撞死人的事情必须成为秘密,既然已经到这个份上了,我不能留活口。”
说罢,柳敏璃举起手中的镇纸,向云梦砸去。
“不要啊!”云梦一闪,脚底一滑,原本踩在脚下的边缘就不宽,这下子,她除了左手紧把着窗栏,整个人就腾空在外面了。
“哈哈哈哈哈,得救了,我不会死了!”柳敏璃狂笑着,远离了窗口。
云梦死死地抓住窗栏,努力向上。
黑色的夜终于要离去了。
晨日的朝阳远远地在地平线上,射出了一丝红色的光芒。
借着美丽的朝阳照耀,云梦隐约中看见张秋水倚在窗户旁,夹着香烟的手无力地垂在了窗台上。张秋水的嘴唇嫣红,表情极其安详。
那是一种只有人在心满意足的时候才会露出的笑容。
云梦心里很清楚,张秋水死了。
现在,就剩下自己和柳敏璃了。
手好酸啊,毕竟自己不是男生,单手无法将自己从这危险中拯救出来。
左手手腕上的手链在依稀迷人的朝阳下闪着光芒,着实令人觉得好看。
乐乐,此时你在干吗呢?
一种酸胀感,从手指蔓延到了手腕,五指渐渐地无力,抓不住任何东西。
终于,手松了,云梦觉得自己如同砸在牛顿头上的苹果,正在自由落体。
原来屋子外面是一片竹林,绿的发黑。
8.
我站在客厅里,身边是被迫服下了安眠药,静静地睡去的柳敏璃。
这个女孩,我无法原谅她,小小年纪,偷开父母的车,还压过了已经身受重伤的她。
还有张秋水,她不过是个婊子,在夜总会里陪男人喝酒,赚了点钱,就买了跑车,见死不救的罪她也有份。
还有,还有……
我也有罪啊,因为她之所以会在那个夜晚走在那样的小路上,是为了给我庆祝生日。
她,是我的恋人,年仅23岁的她,就被这么一群人夺去了生命。
无法原谅,无法原谅的还有我自己。
不过在我谢罪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我推开了屋子的大门,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接受外面刺眼的朝阳。
当我推开门的一瞬间,我惊呆了。
11.
我站在镜子前方,等人高的穿衣镜里映出了我的影像。苍老的脸颊上,两边的肌肉垂了下来,松弛的下巴皮肤使人产生了我是双下巴的错觉。
我将脸凑近镜子,镜子如实地将我的每寸肌肤呈现了出来。
我的额头如同新建的铁轨,纵横交错,两边眼角爬满了细小的鱼尾纹,黑黑的眼圈更增添了我的苍老。
“人人都说眼见为实,其实不然啊,”乐乐自言自语道,也不顾我是否理会他,“其实,眼睛如同我们身上的其他感官一样,也会欺骗我们。眼睛所看见的,也无非是事物的某个部分。”
“你到底想说什么?”
“镜子,往往被称做是能诚实反映我们外貌的物品,不错,我的脸上哪怕只是长了个小小的青春痘,它都能给我如实反映出来。但是,镜子却无法反映照镜子的人皮肤之下的东西。”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听得一头雾水。
“大叔,你听说过皮肤松弛症吗?是种很罕见的病哦,患了这种病的人,即使年纪轻轻,也会变得和一个老人一样哦。”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男孩,居然一言点破我心中最隐秘的秘密。
“何无极,不,何无极是你所杀害的皮肤科医生的名字,而你的真实名字是孙宝民,你的真实年龄才30岁,你根本就不是60岁的老人。其实我就是为了他这件案子前来找你的。”云青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了这些话,我知道我的末日已经到了。
太快了,实在太快了,虽然事先有预想到这般,但是,侦探们出现的太早了。
我还有一件事没做呢。
“认输吧,你没棋子了。”云梦倚靠在楼梯旁。
“不,谁都不能阻止我!”我大吼了一声,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拨开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他们。冲上了楼梯。
“喂,你等等啊!”三人的零碎的脚步声紧跟在我身后。
“没时间了,今天是她的忌日啊!”我站在蔡逸闻房间的窗台上,回头望了一下正冲进房门的他们。
今日的阳光特别明媚。
轻轻地,我纵身一跃。
绵绵的竹林在风中起舞。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阵眩晕,我知道,我的时间到了。
她站在那边向我伸出了手。
等等……我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