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里的命案

    楔子
    当头颈部的瘀滞感让眼前发黑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马上会死。但全身无力,手脚也已抬不起来,反抗的力气在之前就已经用尽。呼吸受限让她的大脑很快进入缺氧状态,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从来没想到死亡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一刻,除了恐惧与痛苦,她还感到深深的遗憾。
    如果就这么死了,这世界上,她最对不起的就是那个孩子,自己最后甚至都没能见那孩子一眼,真的好遗憾。
    身体像在渐渐沉入深谷,周围变得漆黑一片,遗憾就此断绝。
    1.失踪的妻子
    来到可视门铃前的林智强,习惯性地先通过摄像头观察来人。
    靠前站着的是一个四五十岁,身材魁梧的男子,身高估计在一米八零左右,背着一个大号双肩包,顶着一头杂乱的中分发,浓眉,但眼神有些憔悴,下巴上残留着铁青色没刮干净的胡茬。配合他身上的棉布衬衫和工装裤,看上去就像个送水工人。
    稍后的位置站着一个高挑的长发女子,短袖衫搭配格子短裙,给人一种高中女生的感觉。真是奇怪的组合。
    中年男人的话声传了进来:“林先生吗?我们是应约来帮你解决问题的人。我叫詹龙,同来的还有我的搭档黎春。”
    正是他在等的人,林智强松弛了一下紧绷的面部肌肉,按下开门键。
    两人穿过院中的草坪来到客厅。
    宽敞的大厅里铺着大理石地板,墙上的壁砖泛着富丽堂皇的金色,天花板上安着豪华吊灯,不过电视墙的位置却空荡荡的,各种连接线像藤蔓般散乱在地上,墙上留着一个个被摘走画框的白色方形印记。
    林智强朝客厅中的沙发伸了伸手,示意他们坐。

    詹龙在长沙发上正襟危坐,把双肩包卸下放在腿上,女高中生黎春大大咧咧随便一坐,连短裙下的双腿都没并拢,让身为已婚男人的林智强不忍直视。
    两人似乎不是父女关系,詹龙对黎春的仪态视而不见,朝对面沙发上的林智强笑着说:“林先生,这次请我们来是为了……找人?”
    “没错,我的妻子半个月前不明原因离家,至今未归,我已经报了警,但警察也没找到人。”
    “是照片上那位女士吗?”詹龙指了指墙上仅剩的一张结婚照。照片上是西装笔挺的林智强和一个穿着婚纱、面容柔美的女子。
    “对,那就是我老婆,名叫袁美。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听说你们找人的方法比较特殊……”
    “没错,我们有特别的找人方法。”茶几对面的詹龙微笑着递过来自己的烟。
    是十块钱一包的中南海,林智强皱了皱眉,但还是抽出一根点上:“介绍你们的人跟我说过一些,但我还是不太理解,你能给我详细说明一下怎么找吗?”
    “嗯,解释起来是比较麻烦……简单地说,我这位搭档具有远距离感受他人情绪的能力,我们就是利用这个来定位搜索目标的。”
    这突兀的话题让林智强一下愣住了,他扭头看了看沙发上身体靠后,正在躲避烟味的黎春,回头面对詹龙:“你在开玩笑吗?”

    “不不,我是认真的。黎春的体质不同于常人,只要穿上目标人物的衣服,就能感知到衣服主人比较激烈的情绪变化,持续下去的话,他的意识会进入半清醒状态,身体会下意识地接近目标情绪的发生地……”
    “你的意思是说,这位小姐具有超能力?”林智强指着黎春问。
    詹龙的表情忽然变得尴尬,连连摆手:“不不,其实不是……”
    “我是男的。”沉默至今的黎春突然发出了醇厚的男声,两手伸到脑后把头发扎了个马尾,挽起头发后显得略宽的下颚显示出他的阳刚之气。
    林智强惊得张大嘴一时说不出话来,手中的香烟烧掉一大截后才反应过来,瞪向詹龙:“你们这,这是在演哪一出?”
    “别奇怪,他穿成这样也是工作需要,我们刚从另一家过来。”詹龙叼着烟喷着雾进行解释,“刚说了他穿上目标人物的衣服就能感受到对方在某地留下的情绪,但是只限女性。还有一点,她必须是个死人。”
    说完,詹龙看向林智强,面带苦笑:“这么说可能不太吉利……假如这次黎春顺利使用能力找到您妻子的话,那她可能已经死了。”
    “扯淡!”气愤中的林智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离开沙发背对两人。
    惹恼了主顾的詹龙忙接着说:“当然谁都不愿意失踪的亲人出现意外,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黎春感受不到您妻子的情绪,那就说明她还活着。这样即便没找到人,多少也能让您放心,不是吗?”
    林智强这才稍稍息怒,转身投过来疑惑的目光:“这种情况你们怎么收费?”
    “这您可以放心,我们只有在找到人的情况下,才会跟您收钱。您也可以考虑一下,等决定后我们再来。”说着詹龙站起身来,招呼起黎春要走。
    “等一下!”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林智强已经做出决定。
    2.临时前的情绪
    “那么,请拿一套您妻子的衣服出来,穿的时间越久的越好。最好是成套的,因为穿得越多,感受到情绪的可能性也越大。”
    数分钟后,林智强从卧室里拿了一套衣服出来。
    “哦,DIOR本年度春季新款嘛。”黎春拿起上装和裙子反复端详,似乎很了解女装的样子。
    正待穿起,詹龙站起来说道:“林先生,确定这套衣服只有您妻子穿过吗?如果还有别人穿过的话,可能会影响我们寻人的。”
    “当、当然,我妻子怎么可能跟人合穿衣服?”
    “那就好。”
    黎春穿上衣裙后在客厅里走了几步。高档服饰的作用就是这么神奇,竟然浑身散发出一种职业女性华贵优雅的气息,站在原地的林智强和詹龙看得有些傻眼。
    见黎春在沙发上坐下,林智强回过神来,问道:“那,这就开始了吗?”
    “没错。”詹龙面色严肃地回答,“接下来黎春会进入一种状态,我们称之为‘凭衣’。他的意识变得半清醒,类似于梦游,同时能感知身上衣服主人在死亡当天发生的情绪,越是激烈的情绪越容易被感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别打扰他。
    “对了,先把房子里的窗户都打开好吗?还有,停电时备用的蜡烛有吗?都拿出来。”
    “蜡烛?没有那种东西……”
    “没关系,我有。”
    大号的双肩包在沙发上打开,詹龙从里面翻出七八根蜡烛,用打火机一一点燃后,在黎春面前的茶几上摆成一个半圆。
    “这是干什么?”林智强有点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到。
    “环境氛围很重要,可以加快进入‘凭衣’状态。”说完,詹龙一阵风般跑遍整个别墅,打开所有对外的窗户。
    “你这又是干什么?”

    “要感知死者的情绪,和外部世界通‘气’是必须的。你跟我来。”他拉着林智强快步来到客厅相连的书房内,只留下黎春独自一人在客厅。
    林智强站在门边朝外看去,黎春伸手到脑后拉掉了绑马尾的橡皮筋,他的长发披散下来,随后闭目低头,双手自然放在身体两侧,似乎在冥想。
    詹龙关上了半掩的门,不让林智强继续观察。
    “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作为主人,林智强多少有点气恼。
    “嘘,安静,要不然会影响到他进入状态,那样死者的……”
    “你以为我真会相信死了的人会有情绪留在世界上?还能被人远距离感知?”林智强原本不信詹龙,此时终于爆发。
    “这么难以置信吗?那为什么有人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存在?那和情绪一样也是看不到的东西吧?”
    “有人信并不等于真的存在!”
    “但是也没谁能证明不存在对吧?”
    “你这是在跟我……”
    身边的门突然打开,握着门把手的黎春面无表情地在摇头:“没用,感知不到。”
    “你……”詹龙瞪了黎春一眼,转身看向林智强,用笑容掩饰起失落的表情,“这个,怎么说好呢,应该恭喜吧,感受不到您妻子的情绪说明她还没死。这样我们的工作也没法继续了,只好告辞。”

    说完,他回到客厅整理起桌上蜡烛,黎春开始默默地脱衣服。
    “你们就这么走了?”这发展让林智强颇感意外。见詹龙耸了耸肩不作答,他来回在客厅踱了几步,又进了卧室。
    很快,他再次出来,手中捧着另一套衣物,快步走到脱得只剩短裤的黎春面前,递上去说:“再试试这件,刚才那套……可能她没穿过几次,这套才是她常穿的。”
    这套衣服和刚刚那套比起来,明显档次差多了,很明显的家庭主妇的服装。
    詹龙用无奈的口吻低声埋怨:“林先生,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选衣服的要领了吗?你早点拿出这套不就好了吗?”
    “是,是我大意了。”这一次林智强倒是很诚挚地表达了歉意。
    “算了算了,再试一次吧。”
    见黎春换下衣服再次坐下,林智强自觉往书房走。
    “不用啦,反正很快的。”詹龙打着哈欠继续在沙发边整理背包,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林智强有些无所适从,最后也回到原位。
    就像是某种启动仪式,黎春再次放下头发,低头静默。只过了半分钟的样子,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脸色转白,头越来越下垂。
    停顿了数秒后,他猛然甩动长发昂起头来,瞳孔收缩,瞪着天花板。这动作把边上的两人都吓了一跳,等到黎春的坐姿恢复正常,房间里的气氛才松弛了下来。
    詹龙刚想开口,急切的林智强抢在他前面问:“怎么样?能感受到吗?”
    “是的,感受到了。慌乱、紧张、害怕,是人面临威胁时的情绪,发生地距离这边不是很远。”说完这些后,黎春的表情变得肃然,对着林智强宣告,“很遗憾,你老婆她已经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情绪激动的林智强双手揪住黎春怒吼,“告诉我,你们是在骗我!是骗我的!”
    “行了!”詹龙上前按住林智强的胳膊,虽然没见他怎么用力,却轻易分开了两人,他摇着头说:“你就当我们是骗人的不就没事了吗?好了,骗子们要走了,再见!”
    “不行!你们不能走!”浑身脱力的林智强双手扶着沙发靠背,扭过头盯着詹龙,用异常强硬的语气说,“把她找出来!既然你们说她死了,就找出证据来给我看!”
    3.寻找死者
    半小时后,两人离开住宅区来到外面人来车往的大街上。詹龙满脸喜色,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
    身旁依旧穿着连衣裙的黎春发问:“我说大叔,刚才点那些蜡烛是干什么的?还有开窗什么的,明明没那个必要。”
    “营造气氛懂吗?有钱人就信这个,你随随便便就感受到了死者的情绪,他们只会以为我们是骗子。”
    “我觉得他最后还是当我们是骗子。”
    “哪有,不信的话,他马上会委托我们找人?这次的酬金赚到手的话就有钱去修车了,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但是你看他家虽然大,值钱东西却不多,彩电都给搬走了,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你真觉得我们能拿到那笔酬金吗?”
    “不是有签协议的吗?再说现在不急着说这个,先找人,找到人再说。老规矩,你在前面,我尾随你。”
    黎春轻叹了一口气,头发原本就是放下的状态,这次不用再动手。他放松身体,垂下脑袋,很快进入‘凭衣’状态。再次抬起头时,他的双目半闭,眼神空洞,在人行道上转了半圈,调整方向后跨出脚步。
    进入“凭衣”状态后,他的步态也向衣服主人靠拢,垂着双手,头发散乱,慢悠悠走着,活脱脱一个不修边幅的主妇。因为身后不远处跟着詹龙这么一个猥琐中年大叔,不时有路人对他俩投来好奇的目光。
    大约走了几百米后,黎春忽然站在马路边伸直了胳膊。很快一辆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下,他坐上了副驾驶座。
    “梦游都能打车?我也是服了!”詹龙在心里暗叫,大步冲过来,在车开走前跳上后座。
    “喂!先生,这车有人了!”司机急得大叫起来。
    “知道知道,我们一起的,开车。”
    “那你们去哪里啊?”
    “不知道,你按他指的路开就行,我付钱。”

    这是一趟目的地不明的行程,每到一个路口,黎春会像刚想起来似的伸手指个方向,司机好几次因为反应不及差点误闯红灯。因为开得提心吊胆,车子以龟速前进。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在城市东郊的凌山公园前停了下来。司机询问是不是到了,黎春没理会他自己开门出去。詹龙忙把车钱塞给司机,拿到找钱后拎着包钻出来,发现黎春已经走到公园门口,正无视买票人员直接往里闯。
    “别拦他!我们一起的,我去买票!我去买票!”他又大叫着朝买票窗口奔去。
    进了公园后,黎春的脚步比之前快了许多,带有明确方向性地往公园西北角的人造山走去。跟在后面的詹龙也没闲着,掏出手机拨通委托人的电话。
    “林先生吗?是我,詹龙。我们现在到了凌山公园,您妻子以前来过这里吗?”
    “凌山公园?”电话那头的林智强似乎感到吃惊,隔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那里,我妻子休息日常去那里跑步,我也跟警察提到过那个地方,但他们没什么发现。”
    “警察没发现不等于我们也一样,你就等我们的……消息吧。”原本想说好消息,但一想发现他妻子的尸体应该不算什么好消息,詹龙还是把“好”字吞了下去。
    凌山公园是模拟丘陵式地貌建造的大型生态公园,园里最著名的就是西北角这座最高处达20米高的人造山,名字就叫凌山。
    随着地势渐高,游客也稀少起来,前方爬坡的黎春脚步不停,很快消失于山顶。

    詹龙毕竟上了年岁,外加背着一个大包,这一路爬坡气喘吁吁,抬头忽然不见了黎春的踪影,他暗叫一声不好。黎春在凭衣期间意识处于半清醒状态,人就像在梦游般无意识四处乱走,虽然可以本能地回避路上的障碍,但遇到突发状况还是会有危险,现在他一个人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实在叫人难以放心。
    “等等!别太快啊!”詹龙大叫着加快爬坡速度。这时候已经顾不上是否影响凭衣,就算大声把人吵醒也比他失足摔下山要好。
    “黎春,你在哪儿?黎……”刚爬上山顶,詹龙就感觉脚下被绊,竟然是黎春坐在地上。最坏的状况最终发生,两人撞在一起倒地,从山顶另一侧的坡道滚了下去。
    幸好坡度不算很陡,此处的高度也只有十余米,半途没撞到石头,地上也有灌木和草丛阻挡,两人摔下来并无大碍,只是浑身肌肉酸痛。
    “大叔你怎么回事?突然就撞上来!”黎春揉着额头爬起来责备詹龙。
    “怎么能怪我?是你一下子冒出来的啊!”詹龙撑着腰勉力站起,去捡掉在远处的背包,走几步后猛然回头,“咦?你还魂啦?”
    “上山顶后一时失去了情绪的方向,我就清醒了,刚坐下想静一静你就冲上来了。”
    敬业的黎春很快低下头静止不动,似乎又开始感知情绪。詹龙见状忙压住过快的呼吸,不敢大声出气。
    没用多久,黎春抬起头,神色豁然开朗:“果然,这里就是情绪的发生点!人应该也是从山上掉下来的!”
    “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这话让詹龙一下子又来了干劲,丢下背包拍拍屁股站起来,“好,开始搜索!”
    山下是大片的草丛和落叶,稍远处有大堆乱石,地势还算开阔,找大件东西的难度并不大。
    十来分钟后,一无所获的黎春直起腰来,回头见詹龙蹲在地上,正把什么东西塞进衣袋。他走近问:“大叔,你发现什么了?”
    “哦,没、没什么啊!”詹龙被来自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可嘴上说没有,他衣袋里的东西已经掉了出来。
    黎春从地上捡起那东西,发现是一条断掉的女式全银手链,上面沾了不少泥污。
    詹龙摸着脑袋尴尬地笑了,指了指手链说:“女人的东西你比我懂,这个……应该挺值钱的吧?”
    黎春瞪了他一眼,把手链翻转过来,递到詹龙面前,手链的某几节上面,沾着黑色的凝固血迹。
    4.继续寻找
    茶几上的烟灰缸被移到一边,污渍没有清除的原木台面上,放着那条找到的断手链。
    “林先生,这是你老婆袁美的手链吧?我们是在凌山的山崖下找到的,那里就是一系列情绪的发生地。”站在茶几前的詹龙语气严厉地质问林智强。
    “没错,这是我当年给我老婆买的,她常戴在手上。在山下找到的?这代表了什么?我妻子……在那里坠崖了吗?”
    黎春替詹龙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们并没有在山下发现你的妻子。这个手链也不像是摔断的,而是被外力砸断的,上面还留有血迹,很可能是他人拿石头砸上来时她用手抵挡造成的。”
    “你是在暗示我老婆她被人谋害了?”
    詹龙接着道:“林先生,关于你妻子的情况,你之前都没怎么谈起过,这点我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刚才上楼前,我们找了小区里的其他住户了解了一些情况。
    “他们说警察来调查时把你带走了好几次,因为你在妻子失踪前给她买过巨额保险,而你的公司目前又负债累累,警方怀疑是你杀死了妻子搞保险诈骗。林先生,你不会是自己杀了人又不方便挑明尸体在哪里,才找我们帮你找出来吧?”
    林智强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过后才连连摆手说:“没,没这回事!我没有杀人!”
    “那就把你妻子的情况、你现在的处境都毫无隐瞒地告诉我们!”
    “好,我说,我都说……”
    原来,林智强和妻子袁美结婚十年了。林智强是个孤儿,而袁美却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按理说,这桩婚姻门不当户不对,但由于他们是真心相爱,还是在一起了。
    婚后,袁美的娘家出钱给他们开了一家公司,公司的运营情况也还算平稳。

    这十年间,袁美的父母接连过世,林智强便成了袁美唯一的亲人。而这两年由于环境不好,公司亏了大笔的钱,夫妻俩便贷了不少款。
    “因为最近有人催债,家里值钱的东西也卖掉了一些。但这不表示我会因此牺牲她来偿还债务!这怎么可能?
    “至于保险,其实不是我替她买的,而是半年前我们合买的意外险,我们两个人中有任何一个遭遇意外,另一方都能拿到大笔的赔偿金。
    “当然,警方怀疑我不是没有理由,但我真的没伤害我的妻子!她出走那天,我整天都和客户在一起,有十几个人可以为我作证。如果我有问题的话,也不可能在这里跟你们说话了吧?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吗?”
    听完林智强的叙述,詹龙和黎春互相看了一眼。林智强的表情很真诚,不像说谎的样子,又或者是他的演技太高不露破绽。
    “你们没有孩子吗?”詹龙回头问了句。
    “没有,一直想要但是没有成功,这也是我们婚姻里唯一的遗憾吧。”
    黎春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之前你说和妻子门不当户不对,但最后还是在一起了,她家人也接受了你,这似乎太轻易了一点……”
    “哦,这里面其实是有原因的。我妻子小时候因为意外失去了左眼,她的左眼眶里装的是义眼,算是身体残疾吧……”
    “明白了。”詹龙看了眼墙上的结婚照,照片中的袁美只展现了右侧脸庞,应该也是故意为之吧。

    “现在你们都清楚了吧?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们继续寻找我的妻子呢?不论她是不是真的有事,我都希望快点找到她。这样一直等下去,实在是……一种煎熬。”说完,林智强捂住了脸,声音还有些哽咽。
    “好吧,我们会继续找的。”或许是被林智强打动,詹龙点着头沉声说。
    “这太好了!”林智强抬起眼角含泪的脸笑道,不过很快又现出忧虑,“但是你们不是在情绪发生地没找到人吗?接下去要怎么找?”
    “方法就是扩大搜索范围。”詹龙为自己点上一根烟,开始讲解,“其实除了平时穿的衣服,死者生前穿的最后一套衣服的可搜索范围是最广的,即便只有部分,穿戴上也能进行搜索,比如这条手链。”
    “不过因为只有单件饰品,只能进入半凭衣状态,黎春的意识会保持清醒,感受到信息的范围不明确,需要逐步搜索。在公园里我们已经戴上试过,但没有感受到,应该在更远的地方。接下来只能四处乱转,能不能找到就碰运气了。对不对,黎春?”
    脱下破烂连衣裙,只穿了裤衩的黎春正在穿从包里取出的牛仔裤,随口“唔”了一声。
    交谈了几句,两人便离开了林家。
    “那么……接下来我们怎么做?在街上到处乱走吗?”一出大门,黎春就停住脚步发问,现在他终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看上去就是一个风格清爽的普通青年。
    “这样吧,我想了个办法。”詹龙取下双肩包,从里面翻出一张城市地图,打开后叫黎春按在墙上,又从百宝箱般的包里拿出两只铅笔,用其中一支在地图上画了个叉,“你看,这个标记就是凌山公园,然后我们这样……”
    说着,他把两支笔捏成圆规状,以标记处为中心画了一个大大的圆:“这个圆包括了市内南部的大部分区域,我们就在这里面查找主要的公交线路,你在公车上使用能力探测,测到的话我们下车找过去。”
    “虽然是个死方法,目前也只能这么做了,不过要是袁美已经离开了本市的话,那我们不是白忙一场?”
    “应该也不会跑太远吧?毕竟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好吧,也只能这么试试了。”
    5.死而复活
    “坐了几个小时的公交车,坐得我浑身上下都疼。”下了车,黎春挥了挥胳膊道。
    一旁的詹龙皱着眉,看来又白忙活了,他刚往前迈了两步,一不小心便撞到了黎春的背上:“哎哟,你突然停下来干吗?”
    黎春没有回答。
    “喂!怎么了?”詹龙发觉黎春的样子古怪,喘着气问。
    “有了。”黎春直起腰,带着手链的左手保持着伸直的状态,“是死者的情绪,我感受到了。”
    穿过几条马路后,路越走越偏僻,最后黎春在类似城乡结合部的一排低矮平房前停住,破旧小屋墙灰剥落的墙面上写着大大的红色“拆”字。
    黎春闭上眼再次确认情绪的源头,张开眼时,脸色已变得煞白:“没错,就是这里。恐惧,以及无比沉重的悲哀,我熟悉这样的感觉,这是人临死前的消极情绪。
    “这里应该就是袁美死去的地方了,奇怪的是还有一种情绪也很强烈,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好像是‘遗憾’,死前似乎有什么事让她难以放下。”

    “是对丈夫的爱?”
    “不,有种难以割舍的骨肉之情在里面,是对家人的牵挂。”
    “但她的家人不是都死了吗?孤身一人的她应该没有什么好牵挂的吧?或者说……爱情转化成了亲情之类的?”
    “不,不是的。我大概知道了……不管怎样先进去看看。”黎春的脸色变得凝重,但也没多解释,冲上去便敲起小屋破旧的木门,詹龙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连续敲了一阵都没人应门,边上几家住户也都是空屋。
    “没人在家?然后怎么办?年轻人。”詹龙一副放手让黎春去做的样子,摊了摊手说。
    话没说完,黎春将他连拉带拽地拖进屋前一个堆杂物的屋棚后面,连嘴也捂上了。
    没过多久,他们来的方向有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走进小院,因为头被帽子罩住,躲在屋棚后的两人看不到那人长相,只有那人手上的两只超市大袋子异常显眼。
    那人打算进屋时,黎春蹿了出去,堵住了对方身后的去路。
    “采购回来了吗?等你好久了。”
    那人被黎春的话吓得一哆嗦,微微转动暗影中的脸,看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人。
    “他是谁?”詹龙虽然也跟着出来,但还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她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
    说着,黎春伸手拉下了那人头上的帽子,出现在阳光下的是一张面色惨白的女子脸庞,额前的头发向左梳理,但还是无法完全掩盖不能灵活转动的左眼。詹龙立刻回忆起那张结婚照上见过的脸,对着黎春大叫:“这……难道是袁美?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
    “是我没错。”没等黎春回答,女人已经点头承认,然后异常镇定地提议,“你们是我老公派来找我的?进屋说吧。”
    6.逃跑
    在客厅中的旧椅子上坐下后,詹龙疑惑的目光转向黎春,迫不及待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的感应错了吗?”
    “我的感应不会有错,感受到情绪的话,衣服的主人一定已经死了,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黎春卖关子般稍作停顿,又说,“那两套衣服是不同的两个女人穿过,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
    “穿DIOR更符合林智强妻子有钱人的身份,后面那套平民风格才是真正的死者的。林智强先拿妻子的衣服出来只是试探我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寻找这个死者。
    “后面又出现了带血的手链,那应该也是死者的,但林智强还说是他妻子的东西,说明这件事他也参与其中。这次事件中有三个人,妻子失踪,丈夫隐瞒,另一个女人死亡,这显然是夫妻二人合作谋杀,目的自然是杀冒充妻子的人来骗保。
    “只不过后面不知什么原因出了岔子,两人失去了联络,事情才会发展到要我们参与其中。我说的对吧?”一番分析过后,黎春看向坐在小桌对面的袁美。
    “你是什么人?”袁美的目光盯着黎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管我们是谁,你快老实招了吧。”詹龙点了根烟,拉了把椅子坐到了门口,看样子是要防止女人逃跑。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和丈夫闹了点矛盾离家出走而已。”女人恢复了镇定,板着脸说,没有就此承认的意思。
    “你撒谎!”一贯冷静的黎春突然大喝一声,“是你杀了那个女人!就在半个月前!就在这房间里!我一闭上眼就能够感受到她残留在这里的临死前的恐惧与痛苦!”
    “你怎么可能……”
    詹龙弹掉烟灰插嘴道:“他就是知道。怎么?你还想跟我们去警察那里才说吗?”
    呆望了门口片刻,袁美终于把头低了下来,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没错,死掉的那个女人是我的远房堂姐,她是一个月前来我们家做客的,因为深居简出,外面几乎没人注意到她。

    “骗保的计划我们早就有了,本来是准备让我失踪,但那样要过四年,失踪人口被宣告死亡才能拿到赔偿金,我们等不及,恰好这时候,和我身材相似的她送上门来,我们便实施了计划。
    “只是后来出了点问题,我把她骗到凌山上推下去后,发现她没有死。我原本计划要砸烂她的脸来冒充我,但对着一个活人,我只砸了两下……实在做不到,就罢手了。第二下的时候她被砸昏了,丢在那里不管的话事情就会暴露,我只能背着她从公园围墙的缺口出去,找了辆车把她载到这个偏僻的地方从长计议。
    “但没想到她半夜醒来要逃跑,我想阻止她,在扭打中失手用捆绑她的绳子把她勒死了。”袁美低声诉说自己的杀人罪行,说完不再吭声,似乎也在谴责自己。
    詹龙长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后又问:“我奇怪的是,既然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出了意外你为什么不和你老公商量?怎么落到他四处找你的地步?”
    “原本是该这样,但是走到那一步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因为计划失败了,我不想再回去和他过被追债的生活。我想真的就此失踪,重新开始生活。”
    “丢下他自己消失?你老公说你们夫妻感情很好的。”

    “呵,那是很久以前,已经十年了,感情早就名存实亡了。”说到这些,袁美的情绪似乎变得消沉,眼望着无人的角落,“其实,我瞒着他爱上了别的男人,现在还留在这里,就是在等那个人和我一起走。”
    詹龙和黎春相互看了看,没有就这个私人话题继续追问。
    很快,黎春再次打破沉默,盯着袁美语气冰冷地问:“我只是想知道,人怎么能够这样残忍?为了摆脱自己的困境,就去杀死一个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什么是无辜?你了解她吗?你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吗?”面对铁青着脸的黎春,袁美没有退缩,反而扯动嘴角笑了起来,“哼,你永远都想象不到,女人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会做出什么事!”
    “小时候,我们两家住得很近,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因为和社会上的流氓鬼混进过少教所,出来还是屡教不改,长大了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生活来源就是搞小偷小摸,家人为此和她断绝了关系。
    “她十八岁就生了个不知道谁是爹的女儿,一口奶都没给那个孩子喂,她就把婴儿卖给了人贩子!这样的人不就是个社会渣滓吗?
    “不止如此,原本我们是可怜她才收留她的,结果她偷我们的信用卡去网上乱刷,购买奢侈品!当时家里本来就很艰难,被她搞得雪上加霜!更过分的是,她竟然想勾引我老公!这样的女人,难道不是死有余辜吗?”
    袁美的话让屋子里一时陷入沉默,隔了片刻,黎春才回应:“就算这样,你们也没权利为了自己的私利去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即便她是你们眼中的坏人,也同样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她临死前对自己抛弃孩子的行为感到无比遗憾,这你又知道吗?”
    袁美并没有因此动容,目光垂落地面,低声说:“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尸体我也埋了,就说你们打算把我怎么办吧,送我去派出所?”
    面对眼前的问题,詹龙思索片刻后说:“我们会让你和你老公见一面,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也好,我有些话也想跟他说清楚。”袁美回过头来,对两人露出萧瑟的笑容,“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说完转身进了卧室。
    几分钟后,当詹龙和黎春意识到不对劲儿,撞开卧室的门时,角落里,一扇通往室外的小窗洞开着,袁美不见了。
    8.报复
    时隔数天,再次来到林家的客厅,外观比上次改观了很多。墙上挂起了装饰画,电视墙的空白被大屏液晶电视机填上,擦干净的茶几上也有了摆设。
    以“林智强妻子”身份自居的女人笑吟吟地请两人落座,起身要去冲咖啡。
    “不,不用了……”大概是怕饮料里被下毒,詹龙忙摇手拒绝。
    “连结婚照都换掉了,动作真够快的。”见原本的结婚照位置换成了大幅风景油画,黎春忍不住冷嘲。
    “嗯,睹物思人,心情一直消沉下去不好,就换掉了。”
    “是因为天天看到自己亲手害死的两人,怕夜里做噩梦吧?”
    “这……我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位不能好好说话吗?”袁美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詹龙打圆场般呵呵笑了笑说:“这位……女士,算你赢了。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你杀了那对夫妇,然后冒充妻子独享赔偿的事,只不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是什么?这里也没什么外人,你能跟我们讲一下吗?”
    “呵呵,詹先生,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做这么可怕的事?对了,还是说正事吧。”

    女人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岔开,起身离座。再次回到原位时,她把一叠百元人民币放在桌上:“这是六千块钱,是你们酬金的两倍,感谢你们为找我付出的努力。说起来也真巧,你们找到我后的第二天,那栋破房子就塌了,幸好我已经搬离了那里。”
    面对急需的现金,詹龙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
    “等一下。”女人的手在詹龙碰到钞票前按在那叠钱上,用另一只手拨开挡在左眼前的头发,露出眼窝内填充的义眼,用缓慢的语速对着詹龙说:“詹先生,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你永远都想象不到,女人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会做出什么事。”
    高分子聚合物制材的假眼黑白分明,外观很接近真人眼球,唯一与真眼不同的是,那只眼里没有一丝的情感与生气,像是凝固在了眼眶里,散发着死亡的沉重气息。

    “对,我记得。”詹龙低下头,等女人的手抬起后,把钱收进了自己口袋,站起身说:“那我也不说再见了,应该不会再见了吧,袁美女士。”
    “真是狡猾的女人,一点口风也没露。”出屋来到院子里,黎春掏出手机,在触屏上重重按了几下,关掉录音程序,几步追上詹龙后问,“大叔,你收了封口费就这么放过她了?好像太没底线了吧?”
    “那还能怎样?虽然死了两个人,但都没立案。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再说,为了冒充他人,连眼珠都能生挖的女人,还是少惹为妙。”
    黎春一时无语,只能连哼了几声。
    两人出了院子,脱离了屋内沉重的空气,看到外面的蓝天感觉格外澄澈。詹龙无意间回头,一道灰色的人影从门边的石柱后闪出,快速穿过正徐徐关上的大门的缝隙,潜入院内。
    他记得这个人,那是在数天前,第一次造访这里的时候出现的一个人。詹龙默默看在眼里,并没有作声。
    走到小区内一个路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尖利的女人惨叫声。
    “那是……”黎春回过头,愕然望向来时的别墅,刚要转身,衣袖却被一把拉住。詹龙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远处,自言自语般说:“即便是不被道德允许的情感,也同样是真挚的……”
    黎春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放弃了查看的打算。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没有再回头。


    7.丈夫之死
    袁美失踪了,林智强没见到人肯定不会付钱,更不会承认合谋杀人的事实,他们这一单算是白做了。
    三天之后,黎春突然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昔日成功企业家,今破产陈尸街头。
    细看里面的内容,林智强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其中。原来,林智强的尸体今早在偏僻街区被人发现,身上有被碾压的痕迹,疑似遭遇车祸后司机逃逸。记者则怀疑是自杀,因为林智强在不久前已经破产,生活陷入困境。
    “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自杀?”詹龙顿觉惊愕,“几天前他看上去还不是很沮丧啊。”
    “下面播报一则市刑警大队的启事……”
    一旁的电视上,新闻忽然临时中断,女主播开始播报一具无名尸体的认领启事,黎春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大概画面不宜在电视上出现,只有主播的口述。
    尸体是在城南河上发现的,身上没有衣服,头面部遭到损毁,十个手指也被砸烂,无法查验身份。知道的只有身高体重之类的数据,年龄估计30多岁,最特殊的一点,是尸体怀有4个月的身孕。
    听到最后,黎春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与此同时,仍专注于报纸的詹龙叫出了声:“你看!这上面的最后一段——死者离家出走半月的妻子来到现场痛哭不止……那个逃走的袁美又出现了!”
    “我想……之前是我错了。”黎春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脸色泛白地看着詹龙说,“还记得那个远房堂姐曾经盗用袁美夫妇的信用卡网购奢侈品吗?如果这是事实,那件DIOR可能就是其中之一。我误判了死者身份,也就是说……”

    他手指着电视,声音中透着无力:“我们上次找到的‘袁美’是假的,启事里的这具无名尸才是真袁美。袁美确实和丈夫合谋杀堂姐,原因不仅是因为两人身材相似,她们连外貌也相似!只不过计划失败,想杀人的袁美在山下遭到那个女人的反击,手链也是真袁美掉落的。”
    “这……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袁美应该真的有一个情人,还怀上了情人的孩子,那种临死前巨大的遗憾,是因为她无法让腹中的胎儿诞生在世上!还有,之前假袁美说把受伤的女人运到无人小屋,你不觉得很没道理吗?
    “既然没有杀人,商量下赔点钱就可以,就算谈不拢也不会有多重的罪,因为把人运走也无法解决问题不是吗?但是如果换成是那个女人做的就说得通了。她把人运走,是为了从真袁美口中了解她的私人情报,准备以后冒充对方!”
    “为了冒充成功,她、她连自己的眼珠都……”说到这一点,詹龙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仿佛看到了女人自挖眼珠的恐怖一幕。

    “是的,为了等眼眶内的伤口愈合装入假眼,她在没人的屋子里足足窝了半个月。她应该是从袁美口中知道了骗保计划,反过来想利用这个计划成为那笔保险金的唯一受益人。
    “所以林智强的死,很可能也是她策划的!她不是偷过东西吗?用偷来的车撞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林智强没什么亲人,她再以袁美的身份出来认领尸体,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入驻林家。”
    詹龙倒吸了口凉气,半晌后,才看定黎春说:“那一对夫妻都没什么亲人,现在,我们两个就是唯一的知情人了,我们怎么办?去举报她吗?”
    “但我们没有任何证据,甚至连那个女人的真名都不知道。”
    “小屋,或许小屋里还能找到些什么……要不要去看看?”
    就在两人决定动身时,詹龙身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上面显示的竟然是林智强家中的号码。詹龙战战兢兢地接通电话,听到的正是他所害怕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詹龙先生吗?你好,还记得我吗?那天因为太害怕所以我跑了,后来想想还是回去比较好,毕竟夫妻一场,共度难关嘛。不巧我刚回去他就发生了意外,实在是太伤心了……”
    詹龙第一次听人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说到“伤心”这个词,咽了口唾沫后问:“你想要的都得到了吧?还想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在家发现一份协议,我丈夫还欠你们一笔酬金没有付对吗?我根据协议上的电话找过来的,就想叫你们来我家一趟领走酬金,毕竟你们找到了我,不是吗?怎么?你们不想要钱了吗?”
    詹龙拿着手机的手没动,回头看向黎春,黎春重重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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