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墓
“六叔,您老这身子骨下斗真的没问题吗?”钟守琛皱着眉,看六叔的假肢左手, “您都这么多年没下斗了,现在下斗又为了什么?”
六叔咳嗽两声,抬起那只假肢,指着钟守琛说: “你小子要知道,六叔我下斗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
“表哥,我爸毕竟是老一辈的,见多识广,而且听说这座墓古怪得很,这次有我爸帮助不正是锦上添花吗?”杨牧见场面有些紧张,赶忙出来打个圆场。
六叔年轻的时候是和钟守琛父亲齐名的鬼盗。所谓鬼盗就是道上的人对那些盗墓天才的称呼,据说这世界上没有鬼盗起不开的墓。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六叔在十年前和他父亲的一次下斗后,苟延残喘地回来。从那之后,六叔就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大限不久将至。
一次家庭聚会,钟守琛和杨牧讨论这座墓时正好被六叔听到了。于是,六叔不顾家人地阻拦,毅然决定要与哥俩一起下墓。
听到杨牧的话,钟守琛也不再抱怨什么,只是告诉六叔要自己小心,不要成了拖累。说完后,就自己拿起工兵铲开始打盗洞,杨牧也急忙过来帮忙。
没多久,兄弟二人就将盗洞打穿。于是,钟守琛折返回来招呼六叔下斗。没想到,刚一爬出盗洞,竟然发现六叔双眼紧闭,手里握着一块龙凤合抱形成的玉壁,一脸虔诚地跪在地上,嘴中念念有词。
钟守琛走近六叔后,打断他说:“六叔,您这块龙凤呈祥玉璧是从哪儿弄来的?看这品相,怕是价值不菲吧?”
本以为自己能够通过这种方式缓和与六叔的关系,毕竟在地下人心不和比任何突发情况都要危险。可谁想到,六叔听到他的话非但没有回答,反而将自己的玉璧收入怀中,然后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知道自己理亏,钟守琛也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盗洞,示意六叔下去后就自己提前一步进入盗洞了。
盗洞的尽头是一个耳室,整个耳室并不大,只有二十平米左右。耳室的四面都是一整块的青石板,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出口。而且整个耳室空空荡荡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座古墓,倒像是一个地窖。过了一会儿,六叔也进来了。
六叔没有惊讶耳室的与众不同,反而狐疑地看了看钟守琛,问道: “杨牧呢?”
六叔这么一问,钟守琛才想起来,自从自己进入耳室以来,就没有看到提前下来的杨牧。好好的一个人,难道自然蒸发了?
“这…六叔,我下来的时候就这样,我也不知道啊!”钟守琛虽然盗过不少墓,但这么诡异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碰到,所以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六叔似乎并没有认真听钟守琛的辩解,独自走到墙壁旁,将手搭在上面。或许是觉得钟守琛有些吵,就向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钟守琛看到六叔的手势后,立刻不说话了,便听到“吱吱吱”的一阵青石板的摩擦声。
“这石板在动,”六叔大喊道, “快爬回盗洞!”
墓动
听到六叔的喊话,钟守琛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连忙转身向来时的盗洞爬去,却吃惊地发现,由于石板的移动,整个盗洞已经被石板给堵死了。
“盗洞被堵了!”钟守琛喊完这句话,就开始在墙壁上摸索,看有没有机关, “快看看四周墙壁上有没有出口机关。”
钟守琛原以为石板的移动是墙壁的四面在不断围拢,但看到耳室不断下降的屋顶后,钟守琛发现地面和屋顶也在不断地向内挤压。也就是说,如果找不到出口的话,他和六叔就会被墙壁给挤压死。
眼看墙壁在不断围拢,钟守琛和六叔却并没有任何进展。
感受到自己的背部已经贴住了墙壁,自己也因为空间原因不得不和六叔抱在一起后,钟守琛不得已将双手举起来贴着屋顶。没想到。自己为了腾出空间来的无意之举,竟然将屋顶上的一块青石砖按了下去,从那里形成了一条通道。眼看出现了一线生机,钟守琛将六叔抱起来向上递去,六叔顺势向上一爬,就钻进了那条通道。
这时,似是感觉有人逃跑,墙壁围拢的速度再度加快,钟守琛已经可以感受到墙壁冰冷的温度了。不得己之下,他垂下手臂,将肩上的背包丢在了脚下,然后冒着后背磨破皮的风险,成功钻进了通道内。
刚一爬上来,钟守琛就听到底下传来了爆炸声,紧接着一道火舌从刚刚那个通道口喷出。他知道,这是他背包中的燃烧弹和炸药全部爆炸了。正准备开口大骂六叔没有从上面伸手拉自己一把时,钟守琛看到六叔正紧张不已地在自己腰间摸索,似乎是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脸上的汗珠已经清晰可见。
过了一会儿,六叔终于摸到了那块龙凤玉璧,拿出来看到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六叔为什么对这块玉壁这么担心,但很显然,这东西对六叔右着至关重要的意义。所以钟守琛也没有打断六叔问关于玉璧的事,只是自己躺在一旁休息。毕竟刚刚那一场逃亡已经用光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
休息了一会儿后,钟守琛就再次与六叔起身出发,没走多久就到了另一个墓室。
“杨牧!”刚进墓室,六叔就一眼认出了倒在地上的杨牧。钟守琛走过去,探了探杨牧的呼吸,发现他并没有死去,只是晕厥了。于是,从杨牧的背包里拿出瓶水将他浇醒。
醒来后的杨牧,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两眼无神地盯着钟守琛。钟守琛拍了拍杨牧,想让他的意识清醒过来。没想到,他这么轻轻一拍,竟然将杨牧的身体拍得错位了,整个肩胛骨向前凸了出来。
紧接着,杨牧对他咧开嘴笑了,一条红色的虫子从他嘴里掉了出来。
危机
“糟了,是血灵虫。快跑!”六叔看到那条虫子后,立即出声警告。
听到六叔的提醒,钟守琛才想到这种虫子。血灵虫,是生长在血尸身边的一种伴生物种,因为血灵虫吸食人的脑髓和血液,而血尸需要血液来维持日常运转。两种生物彼此相伴共生,所以只要出现有血灵虫的地方,就必定会出现血尸。而且被血灵虫吸食后的人并不会死亡,只是失去了意识,成为了活死人。所以杨牧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果不其然,六叔剐剐发出声音警告,血尸就从对面的通道冲出。只见那具血尸全身的皮肤像是被完全剥去了一样,全部的血管都裸露在外,肌肉组织已经萎缩,只有骨架和已经发黑的器官在支撑着。
由于钟守琛刚刚在逃亡的时候将自己的背包掉在了机关里,所以现在不得不拿起杨牧仅剩的背包和武器。
血尸刚一出现,就直接扑向六叔,尖利的骨指握成拳头狠狠地向六叔的左脸砸下。六叔见状急忙抬起左边的假肢阻挡,却被一骨拳砸碎。由于没有了阻挡,骨拳如入无人之境,用力地砸在了六叔的右脸,留下了一个血口子,鲜血不断地流了下来。
六叔被击中后,顺势向一旁滚去。钟守琛抓住中间的空隙,抄起工兵铲拍在了血尸的头上。血尸应声倒地,再爬起来时,抬起自己的右臂将钟守琛甩飞了出去。血尸的力道极大,直接将钟守琛摔到了杨牧的身旁。
匆忙闻,钟守琛发现血尸在拍飞自己的那一刻,灰色的眼角竟然流着泪水。难道血尸还有眼泪?正准备思索此间的深意,钟守琛突然发现血灵虫竟然不断地从杨牧体内爬了出来,然后一只只地钻入血尸体内。
血尸接受了血灵虫的补给后,再次变得生猛起来,将六叔逼在了墓室的一角。看样子,是准备来一个瓮中捉鳖。说来也奇怪,血尸自打出现后,就一直追着六叔打,像是与六叔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摔倒在地的钟守琛,侧身看杨牧干瘪的身体还在不断地起伏,心想毕竟是血脉同胞,就决定给他一个痛快。
看到六叔的情况非常不乐观,钟守琛就将工兵铲插入杨牧的心口,拔出后迅速奔向血尸,准备将血尸引到别处。但没想到,工兵铲离开杨牧的一刹那,血尸竟然张开双臂仰天大啸,叫声极其豪迈。就好像即将发生的事并不是死亡,而是一种解脱。
叫完后,血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了一摊血水。钟守琛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跑到角落拉起六叔,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但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六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钟守琛打断了。
“快跑!,‘听到喊话,六叔才发现已经死了的杨牧尸体正不停地在蠕动,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跑出来一样。
伴随着”嘶“的一声,他们看到杨牧将自己的整个皮肤完整地褪下了,整个人裸露在外,失去了皮肤的遮掩,显得十分恐怖。
逃亡
看杨牧成为了另一具血尸后,钟守琛拉起六叔就向通道跑去。奔跑的途中,钟守琛也十分疑惑为什么杨牧成为血尸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好像接替了刚刚那具血尸的使命一样?
原以为自己能和六叔逃过血尸的魔爪,但谁承想,成为血尸的杨牧速度奇快,不一会儿就追到了他们身后,抬起粘满鲜肉的骨拳,向钟守琛的背后砸去。
因为要保护六叔不受伤害,钟守琛只能忍痛接下这一拳。然而这一拳的力度极大,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被这一拳打得向前跌了出去,正好撞在了跑在前面的六叔身上。六叔一个趔趄,两个人接连栽倒在地。
血尸看到这一幕,反而不再攻击,而是站在原处闭上通红的双眼默不作声。钟守琛本以为是血尸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杨牧的意识清醒了过来,要放自己和六叔一条生路。
但没一会儿,他就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逗笑了。因为从血尸的肌肉下钻出了一只只血灵虫,正不断地向他们袭来。
它不是要放过他们,而是想通过血灵虫吸光他们。想到这儿,钟守琛不禁直冒冷汗。死了也比成为一个活死人好吧?钟守琛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左手中钻进了一只血灵虫,准备闭上眼睛等死时,突然下方出现了一条通道,自己和六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掉了进去。
钟守琛睁开眼,发现自己和六叔掉进了另一个墓室中,还没来得及抱怨身后的疼痛,他就拿起工兵铲一下子将自己的左手剁下,然后立即将鲜血狂喷的左手包裹了起来。看到砍掉的左手不一会儿就变得干瘪了,钟守琛感到后怕不已,要不是自己的动作够快,现在血灵虫早就将自己吸食得像杨牧那般了吧?
感觉手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钟守琛才起身问六叔刚刚发生了什么。六叔急忙解释说刚才倒在地上时不小心按到了一块青石板,然后机关开启后就和他一起掉到这里了。
抱着对六叔的话将信将疑的态度,钟守琛起身打量起整个墓室。墓室方方正正,就像一个巨大的正方体盒子一样。中央放置着一口巨大的石棺,刚刚掉下来时的机关通道已经关闭,只有一条通道在另一边,不知道通向何处。
”琛子,先别管那边了,升棺发财吧!“六叔的声音中传来了掩饰不住的兴奋,钟守琛没有想到六叔竟然这么心急。按理说,人越老越处变不惊,六叔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啊。
天上掉下的馅饼,不要白不要。于是钟守琛拿出撬棍开棺了。整个棺盖十分沉重,钟守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打开。棺内墓主已经化成了一堆骷髅,并没有成为粽子,身上穿的衣服也已经氧化得破烂不堪,唯有手中拿着一块玉璧还保存完好。而且看衣着打扮,可以推测出墓主是一位男性贵族。
仔细看了看那块玉璧的外形,他不禁心生疑问,这不是六叔视若珍宝的龙凤呈祥璧吗?
人性
整个玉璧是由一龙一凤组成的,龙衔凤尾,凤叼龙尾,中间镂空,正好和六叔手中的玉璧一模一样。
见钟守琛有些出神,六叔拍了他一下,说:”你小子还愣若干啥,这么好的东西你准备丢这儿不成?“
虽然六叔在钟守琛的记忆里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但他知道,六叔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只进不出,看见好东西是绝不会让给别人的,这从刚刚下斗之前六叔的反应上可以看出来。现在六叔无私地将这么贵重的东西让给他,反而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看钟守琛拿起了玉璧,六叔偷偷地露出了一丝冷笑: ”走吧l我们去那边看看。“六叔招呼着钟守琛去通道另一头看看。
另一头又是一间墓室,而且墓室的设置和刚刚的那间一模一样,同样四四方方,正中央也有一口石棺。石棺打开后同样是一个已经只剩骷髅,衣服已经氧化的尸体。不同的是这个棺内的墓主是一位女性,而且缺少了龙凤合抱璧。
而且这个棺的棺盖十分轻,感觉棺盖不像是第一次被人打开,因为棺内尸体的氧化程度要远远高于另一边的尸体。
”哈哈!果然是这样……“六叔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钟守琛正准备问六叔发生了什么时,突然看到了刚才走过通道口的血尸杨牧。此时杨牧堵在通道口,而钟守琛和六叔两人被困在墓室中,刚好印证了”瓮中捉鳖“这个词意。此时两人都身受重伤,根本不是杨牧的对手。只见杨牧冲到角落抓起了六叔,一只手将六叔举得高高的。似乎是吸取了刚才的经验,杨牧在用手将六叔死死地堵在原地后,才将身体中的血灵虫放出来。
接连不断的血灵虫形成了一片红潮,一下子袭向六叔。没一会儿,六叔就被咬得皮开肉绽,而且从六叔的皮肤上不断鼓起的包上可以看出血灵虫在六叔体内移动的轨迹。
这一幕看得钟守琛头皮发麻。为了救出六叔,他抓起工兵铲就拍在了血尸身上。这一下用力极大,竟然将杨牧拍倒在地。眼看杨牧就要翻身而起,钟守琛急忙用工兵铲作支点,将石棺的盖子撬到杨牧身上,把杨牧整个人压在了底下。想到棺盖的重量可能不够,他就抱着背包整个人压在棺盖上了。
杨牧被困得死死的,努力挣扎了几下发现无处借力,就一直想用左右扭动来将棺盖翻过来。感觉到杨牧被自己暂时压制后,钟守琛刚准备松一口气,却发现一把匕首正顶着自己的脖子。
真相
”大侄子,没想到你还有点儿本事啊。“在钟守琛仇恨的眼神下,六叔幽幽地说道, ”竟然真的可以进人这阴阳锁魂阵的阵心。“
钟守琛没有答话,依然死死地瞪着六叔。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就先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十年前被称为鬼盗的兄弟二人,相约去盗一座墓。这座墓其实严格来讲并不是一个墓,而是曹操手下的一位发丘将军留下的一个阵,吸引盗墓贼的便是这个大阵的阵心——阴阳龙凤璧。而这兄弟二人也不愧为鬼盗,成功到达墓底取得了这块玉璧。“说着,六叔从怀中拿出了那块玉璧, ”但谁曾想到,这玉璧竟然有两块,而这个大阵只要进入就会开启,会吸收一个抚摸过阵心的人的一魂,视为锁魂。当年兄弟当中的弟弟杀死了自己的大哥,原以为自己能够独吞玉璧,却没想到自己的魂被锁在了大阵,导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从手开始退化萎缩。后来他听说原璧归位后,再将另一个人的魂锁在其中就可以慢慢恢复健康了,所以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再次进入这座墓。“
”所以,当年是你杀死了我的父亲?“
六叔不置可否,看到钟守琛被杨牧牵制在原地无法动弹,就转身准备将阴阳龙凤璧放回原位。
钟守琛看到六叔转身的一刹那,就将手中的工兵铲抛了出去。工兵铲离手后,直接从后背插进了六叔的心窝。六叔倒地后,原本十分闹腾的杨牧也安静了下来,化为了一摊血水。
钟守琛捡起六叔的阴阳龙凤璧,将它放在了石棺内的原位。然后又将自己拿到的玉璧放回原位后,才脱下自己手上的胶皮手套。
其实,他旱就知道了当年的事,所以决定在这次下斗中杀死六叔、杨牧父子。通过刚才六叔的讲述,他也知道刚进入墓中遇到的血尸就是自己的父亲。六叔不知道的是阴阳锁魂阵,顾名思义,是有阴阳的。它锁的不是一个人的魂,而是一生一死。六叔那种就是生人魂被锁在了墓中,而血尸就是死人的魂被锁在了墓中。所以,这么多年,被锁在墓中的魂不止六叔一个。
尾声
若干年后,钟守琛偶然回忆起墓中的一幕,发现血尸倒地后会有另一具血尸来替补,视为阳,活人被锁在墓中的魂视为阴,两者相辅相成,才能形成阴阳锁魂阵。感觉缺少左手的左臂正在隐隐作痛,钟守琛突然想到 六叔死后会接替杨牧,成为血尸形成阳阵,而能形成阴阵的除了在墓中隔着手套摸过阴阳龙凤璧的自己,难道还会是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