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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易欣回过头的时候,她很清楚,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回到老人院了。
五年前,她刚刚大学毕业。与大部分的同学不一样,她选择了护理的工作,这与她的专业毫不相关,完完全全是基于自己的喜好。
虽然工作比较辛苦,但她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
不过说实话,作为一家私人养老院,这里的待遇也还算挺不错的,包吃包住,五险一金,还有定期的旅游和体检。经过几年的工作之后,她也渐渐适应了这份平静的职业。
不过好景不长,前些日子,由于养老院经营不善的缘故,老板辞退了大部分员工,并决定暂时歇业。
这对易欣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她只是一个外地人,在这座城市举目无亲,工作的失去也意味着经济拮据,她还有自己的打算,可不想随便动用银行里的钱。
没办法了,看来只好快点找到工作吧。易欣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私人物品拿好。
今天她是回来收拾东西的,顺便缅怀一下这五年来的时光。
其实老人院挺好的,一开始她还有些担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享受到这种平静的职业。
这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也没有社会上浮躁喧嚣的氛围。与一般人的认知不同,其实大部分老人都不会难服侍,他们起码能料理自己的生活,她需要的只是协助而已,很多时候,甚至能和他们成为忘年交。
所以,她还是很不舍得这里的。
不过也没有办法,世事难料,当一切发生在你身上时,无论是谁,也只能选择默默地接受。
易欣回过头,再次满怀不舍地看着老人院,片刻之后,她长叹了一声,还是无奈地走向了另一边。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喂,是谁?”
“易欣吗?最近帮你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也是看护,现在有兴趣过去看看吗?”说话的是小陈,他是易欣的大学同学,现在在一家劳务所工作,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中介。
在失业的前两天,她就拜托后者帮忙,没想到这么就找到了,这多少令她有些惊讶。
“没问题,我现在过来吗?”
“嗯,半小时之后在海德广场等。”
“好的,再见。”易欣挂掉了电话,心情稍微好了点。虽然以前的工作结束了,但生活毕竟是要向前看的,她不能永远活在怀念中。
希望这是个新的开始吧。她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公交站。
半小时后,她准时来到了海德广场。
这里位于市区的中心,是一处繁荣的商业街,在周末的时候,有很多市民会选择过来逛街购物。现在正是黄金时候,广场里人头攒动,不少商铺和摊位甚至已经摆出了马路,叫卖声不绝于耳。
易欣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小陈的车。他停在一间饰品店前面,车窗摇了下来,正好在车里惬意地抽着烟,看起来已经来了一段时间。
“喂,我到了!”她提高分贝喊了一声,然后快步跑过去。
“怎么这么慢的呀,我都等你半小时了!”小陈看了眼手表,半开玩笑地说道。
“是吗?我看你才来了几分钟吧,你看,连发动机都还是热的。”易欣摇了摇头,苦笑着回答道。
“哈哈,你还是那么直接,看来一点也没变呢。”小陈为她开了车门,嬉笑道。
“彼此彼此。”易欣耸了耸肩,然后快速地上了车。
随着汽车发动机运转的声音,他们很快离开了商业街。
易欣注意到,车子驶上了环城高速北段,这里一般是过去郊区的,难道这次的工作地点在那边吗?
她向小陈询问道,后者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了,我还差点忘了这茬,副驾驶上有一份介绍文件,你可以先了解一下。”
易欣点了点头,将薄薄的几页A4纸拿起来一看。
不出所料,面试的地点属于郊区,是草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反正易欣从来没听说过,不过她却知道很多关于草山的传说,据说这里很邪门,经常会发生一些灵异事件。
近年来,不少游客都在里面失踪了,听说后来怎么也找不到,因此政府也做了不少措施,防止游客的进入。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里面竟然还有住人,这实在是有点出人意料了。
她皱起了眉头,继续看下去。
其实工作内容并不难,就是照顾一个瘫痪的老人而已,这种活她在老人院干得多,早已谙熟于心了,不过这次倒是有点不同,她需要搬到那里去住,而且房子里除了瘫痪老人外,还有他的老伴。
这倒是令她有点意外,一般来说,这种老人的自尊心很强,对于老伴的起居饮食,她们不会假手于人,更不会和外人一同生活。
也许她自身也有什么不便的吧,她这样想着,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经过简单的浏览,易欣大概清楚工作的情况了。
“怎么样,觉得还行吗?”小陈忽然瞥了她一眼,询问道。
“嗯,看起来还可以。”易欣点了点头,随后疑惑道,“不过这工作地点……”
“放心吧,没事的,我知道这里的人对草山多少有些畏惧,但你认真想想,这些荒山野岭的,总会有些失踪人员嘛,他们或许失足摔进了山谷,或者自杀什么的,这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小陈解释道。
“咱们都是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了,这种迷信思想早该摒弃了吧。”
“那倒也是……”易欣同意道。
其实他说得并无道理,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好事之徒,无论是什么平常的事情,经过他们的渲染,总会与事情背道而驰,自己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是应该理智点的。
毕竟现在找一份工作不容易,而且自己最近也很缺钱,她可不想浪费这大好的机会。
“那交通方面……”
“你可以放心,虽然村子在山脚下,但附近还是有公交站点,想要出来市区也很容易。”小陈回答道。
“嗯,我基本上是了解了,可还有一个问题……”易欣点了点头,随后指着文档上最后一行字,那里写着每个月的工资,令人惊讶的是,数字竟然有8千,这对于一个普通护工而言,实在是高得离谱。
她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其实这个问题嘛……”当她提到这方面时,小陈倒是显得有些拘谨,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忍。踌躇了半会后,他终于开口了。
“我还是实话跟你说吧,其实这个老太婆有些怪异,怎么说呢,就是有些地方和正常人不大一样……”
怪异?易欣蹙起了眉头,难道她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吗?
不过生活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再加上老伴的瘫痪,的确很容易令人心情压抑,就算是有点怪癖也是可以理解的。
易欣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她在养老院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行为异常的老人,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处理好彼此的关系。
“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毕竟在养老院做了这么久,所以才介绍给你的。”小陈耸了耸肩,解释道,“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尽量让一让她吧,如果确实受不了的话,也可以尝试别的工作,毕竟之前好几个人都走了……”
“她到底什么地方奇怪呢?”易欣追问道。
“这个……”小陈抿住嘴唇,目光一直凝视着反光的马路,“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等会你就知道了。”
看着他凝重的神色,易欣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个深居草山的老太婆,还有瘫痪的老伴,他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呢,看来只好等到面试的时候再一一了解吧。
易欣这样想着,然后闭上了眼睛,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当她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来到了山路上。
道路很窄,满打满算也就一条双车道,两旁长满了浓密的灌木,看上去十分荒凉。
“到了吗?”易欣揉了揉眼睛,询问道。
“差不多了,就在不远处。”小陈指了指前方的弯道,然后加快了速度。
这里的道路修得很不好,地上全是凹凸不平的小坑,汽车走起来磕磕绊绊的,令人很不舒服。
不过还好,在绕过窄弯之后,面前出现的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她看见空地尽头有一些石阶,似乎是方便被人上山的。
“咱们只能开到这里了,接下来要走一段路。”小陈将车子停好,对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两人很快下了车,沿着石阶往上走去。
原来这里是一条通向山间的小道,周围被密密叠叠的丛林包裹住,植被旺盛,不是还能听见一些动物的怪叫声。
“房子就在那边,也就走个十分钟左右,不会很远的。”小陈在前面开路,一边对她解释道。
易欣理解地嗯了一声,虽然这里有些荒芜,但实际上还不算太偏僻,就在刚才的山路上,她的确看见公交站点了,想必平时也有人经常出入。
而且这些山间小道对她而言,完全不算什么,记得小时候生活在家乡的大山里,自己曾试过一晚上待在里面,这都没什么好怕的。
她不断地安慰着自己,转眼间,一幢高大的房子出现在视线尽头。
那是一幢哥特式的房子,屋顶尖耸,结构紧密,虽然看起来有些陈旧,但仍然遮不住雄伟壮观的气势,要不是早有预料的话,易欣还以为这是某个富豪的城堡。
“就是那间了,我第一次来到时候还真不相信呢。”小陈指着房子说道。
“就是,这房子看起来很大气啊,怎么只住着一对风烛残年的老人?难道他们没有子女亲戚的吗?”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小陈叹了口气,“听说他们孤独一生,并没有生下任何儿女,而这幢房子好像是祖传下来的,估计上一辈是出过国的家伙吧,不然这房子也很难建起来。”
“不过,我劝你最好别抱太大的希望,这东西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易欣耸了耸肩,他原本还以为小陈的话只是危言耸听,没想到真正靠近房子的时候,她终于感受到了。
这幢建筑的整体建构过于严密,不仅没有任何阳台,而且连窗户也很少,在二三楼的地方,破旧的窗棂摇摇欲坠,给人一种破败荒芜的感觉。
而且不仅是这样,房子漆成了灰色,色调过于沉郁,别说是进去了,就连站在大门前面,都能给人带来一种压抑不安的气息。
易欣咽了口唾沫,她总算是知道老人性格怪异的原因了,住在这种地方,估计换谁心情也好不了。
但她没有办法,为了工作也只能忍受过去了。
“赵婆婆,在吗?”
“我是劳务所的小陈,今天约好过来面试的。”他走到大门前,重重地敲了几下。但房子里却没有任何回应,小陈皱起了眉头,然后又叫了几声,结果还是一样。
“会不会出去了?”易欣疑惑道。
“应该不会的,我已经约好了嘛,算了,咱们直接进去。”说完小陈推开了大门,带着她走进了里面。
两人刚踏进大厅,一股淡淡的霉变味和陈旧木板的味道扑鼻而来,易欣捂住了鼻子,感觉自己走进了荒废多年的老房子。
周围黑漆漆的,即使现在日照当空,但里面仍然暗如黑夜,而且气温明显比外面低得多,她冷得直打哆嗦。
“这里……怎么不开灯?”易欣疑惑地摇着头,然后尝试去摸索墙上的开关。
不多时,她终于找到了按钮,正要打开的时候,小陈却拦住了她。
“千万别开!”
“为什么?”易欣不解地追问道,虽然周围漆黑一片,但她还是感受到小陈着急的神情,他仿佛在害怕着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这里不能打开电灯呢?
“因为……我不喜欢房子太过明亮。”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枯涸的手风琴。
易欣转过身来,看见一个白发苍颜的老妇从大厅深处走出来,她的手里端着盘子,上面摆放着餐具和蜡烛,晃动的烛光给周围带来一丝温暖,这才令她稍微安心一点。
借着这光芒,她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老妇。
她的面容还算清秀,但岁月却早已在脸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满脸的皱纹就像一张老树皮,即便不说话,她也透着一份威严的气势。
易欣隐隐觉得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抱歉,其实真实原因是这样的,我的老伴换了重病,医生已经嘱咐过了,他不能暴露在强光下,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老妇静静地凝视着她,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的吗,我刚才太失礼了。”易欣被她看得有点毛毛的,只能礼貌性地回了一句。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觉得逻辑有点不通,即使真的因为重病照不了光,但房子起码也要通风吧,这里窗户紧闭,而且死气沉沉的,又怎么适合他的修养呢?
易欣感觉十分不妥,但碍于老妇的原因,她又不敢提出来,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琢磨。
“赵婆婆,这位就是过来面试的新看护,你看看怎么样?”
看见两人都不说话了,小陈主动介绍了易欣,顺便看看有什么要求,但没想到她却轻松地答应了。
“这位姑娘挺好的呀,要是愿意的话,随时可以过来工作。”
“你的意思是,她不用面试就通过了?”小陈不放心地问了句,赵婆婆微微颔首,然后微笑着说道。
“我不会看错人的,这小姑娘是个实在人,如果能在这里干活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要是你觉得不好的话,那也没关系。”
易欣有些诧异望着她,原本还以为很麻烦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通过了,看来这赵婆婆也不是那种古板的人呐,她松了口气,暗自庆幸着。
“对了,我刚刚煮好了药,老伴还在上面等着呢,你们先坐一会。”赵婆婆指了指二楼的房间,然后独自走了上去。
在离开之前,她还不忘点上两根蜡烛,大厅里虽然还是十分昏暗,但至少没有刚进来那么阴沉了。易欣望着她的背影,竟升起一丝悲凉的感觉。
她应该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到底还是生活的重担太沉了吧,所以才压弯了她的脊背,对于一个长年照顾瘫痪老伴的人而言,这也是在有点残忍了。
“难怪她要急着找看护。”易欣在心里暗暗地说道。
“怎么样,觉得还行吗?”等到赵婆婆离去后,小陈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易欣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其实对于她而言,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工作,至于其他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虽然这里的环境有点不好,但自己应该可以适应,再说了,现在社会竞争这么激烈,说不定过一段时间更难找了,所以她也没想那么多。
“那好,我现在回车子拿一份临时合同,你先休息一下吧。”
小陈说完之后便走了出去,一刹间,偌大的厅堂里只剩她一人。
借着朦胧的烛光,易欣这才有时间打量房子。
这里的家具陈设很少,除了一些必要的餐桌和椅子外,基本没有别的东西,不过与外面残破的外墙不同,里面整理得很整齐,桌子上几乎一尘不染,可以看得出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唯一奇怪的是,这些家具看起来都很古老,有些甚至断了一条腿。
她估计那些霉变气味就是来自这里,不过这也正常,对于老人来说,总是比年轻人要节俭一点,他们总是喜欢用旧东西。
易欣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大厅的另一边,这里好像挂着不少画和饰品。
正当她想要过去的时候,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奇怪了,好好的大厅里,怎么会绊倒了呢?”她揉了揉脚踝,抬起头一看。下一刻,惊惧的感觉顿时爬满了全身。
在她的前面,原来伫立着一具骇人的魔鬼雕塑,鹰鼻红眼,獠牙大张,这应该是中世纪的吸血鬼形象,没想到竟然摆放在大厅里。
不仅是这样,在吸血鬼的旁边还摆放着其他雕塑,无一例外的都是各种妖魔鬼怪,而且在墙上的油画和饰品,几乎也是这种可怕的东西。
易欣甚至看见了一些关于分尸、杀戮之类的书籍,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难道小陈说的怪癖,就是指这个吗?”她拧起了眉毛,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一般来说,正常人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家里,而且数量还那么多,这很不寻常。难道赵婆婆真的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吗?
易欣打了个寒颤,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记得小陈说过,有好些过来工作的看护,不久之后都离开了,难道她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低下头细细地思考着。
忽然,楼上似乎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叮叮……叮叮……
就像是有人在敲玻璃瓶的声音。
易欣仔细地听了一会,很快便发现了不妥。
她记得赵婆婆是从左边楼梯上去的,换句话说,老伴的房间应该在左侧,而现在声音是从二层右边传来的,难道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不对,易欣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赵婆婆是个独居老人,而且并没有子女,那怎么会有人过来呢?而且这声音也太奇怪了,谁会在上面敲玻璃瓶子?
她越听越不对劲,于是悄悄迈开脚步,从另一侧的楼梯走了上去。
由于年久失修的缘故,木板梯级在走过的时候,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十分刺耳。
易欣尽量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挪上去。
与想象中的一样,二楼右边也是一排房间,但这里的结构却有些不同,尽头的地方直接通往楼顶,那里好像好像有一道门,她估摸着应该是阁楼之类的结构。
她顺着声音的发源处缓缓走了过去。
这样同样是密闭的,甚至就连一旁窗户都被封了起来。
不知怎的,易欣觉得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怪味,很难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她捂住了鼻子,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忍者一样。
叮叮……叮叮……
随着她的靠近,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就像敲打在耳边一样。
“好像……好像就是从阁楼发出来的。”转眼间,易欣已经走过了半条走廊,她停在了原地,正思考是否该进去。
就在这时,一双坚定有力的手搭在她的后背。
“原来你走到这里了,害我到处都找不到呢!”小陈挠了挠脑袋,有些无奈地说道。
“呃……我对这里有点兴趣,所以就随便逛了一下。”易欣不想说实话,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我想还是不要乱走了,你也知道的,那个赵婆婆性情古怪,我怕她待会会生气。”
“好吧,那咱们马上下去。”
易欣咧了咧嘴,只好和他一起走向楼梯。在离去的时候,她回身望了走廊一眼,奇怪的是,那种敲打声仿佛又消失了。
难道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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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婆婆,小欣,这是相关的劳动合同,你们认真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签下吧。”
客厅里,小陈拿出一叠文件,分别递给她们两人。
虽然周围点起了好几根蜡烛,但光线还是不大够,她们只能俯下头,仔细地查看着上面的条款。确认一切正常后,小陈将签字笔递了过去。
“需要提醒一下的是,这只是一份临时合同,有效期为一个月,如果满意的话,到时候还要再签一份长期的。”
“也就是说,现在只是试用期吗?”易欣询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反正这只是一些规定嘛,要是你们都满意的话,那就不成问题了。”小陈圆滑地解释道。
“那好吧。”易欣点了点头,快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转头望去,赵婆婆也签完了,她将合同递了回去。
“这样的话,那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话,随时可以打给我。”
小陈寒暄了几句后,便匆匆地告别了。
看见一切都安定下来后,易欣首先开口道:“赵婆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后者摘下了老花眼镜,摆了摆手:“暂时还没什么事,不过在这之前,我先给你说明一下工作内容和注意事项吧。”
赵婆婆一边说,一边带着她熟悉环境。
“你的工作是负责照顾我的老伴,其实也很轻松,主要是我不在的时候,帮忙看着他就可以了,平时他的起居饮食都由我负责,不用你多操心。”
“但因为他的缘故,这里只能用蜡烛,你一开始可能有点不习惯,不过慢慢就好了。”
易欣连连点头,她之前在老人院做习惯了,这些工作都是轻车熟路,不在话下。至于蜡烛的问题嘛,她小时候也经常用,相信自己可以熬过去的。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能带他离开房间,不能让他接触强光,因为脑子受过手术,有时候他的情绪会激动点,你要尽量让着她。”
“好的。”易欣一边听,一边认真地记录在脑海中。实话说,这些要求也不算太苛刻,起码比她以前的工作轻松多了。
之后,赵婆婆又说了其他的注意要点,她都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
转眼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二楼,赵婆婆指着左手边的一间房说道:“这就是我老伴的房间,而我住在隔壁,另外是杂物房和书房之类的……”
“这是给你的钥匙串,上面可以开大部分的房间,反正以后再好好熟悉吧。”
说罢,赵婆婆给了她一大串钥匙,易欣有些惊讶,不过想起这里的面积,一切也不足为怪了。
“你的房间就在走廊另一边,现在没什么事的话,先把行李搬进去吧。”
顺着她的指向,易欣发现自己的房间就在二楼右侧,也就是刚才听见声音那里,她打了个哆嗦,心里不知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还有什么事吗?”赵婆婆注意到她的不妥,疑惑道。
“呃……”易欣摆了摆手,很快便回过神来,踌躇了半会,她还是问出了酝酿已久的问题。
“我早就想问了,其实……这些工作都很普通,甚至比我以前的还要轻松,可为什么……工资会这么高呢?”
闻言,赵婆婆愣了一下,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终于,她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因很简单,因为没什么人愿意待在这里……”她看着破旧的楼梯,显得有些无奈,“她们在城市过久了,都不喜欢这种阴暗的环境,再说了,这里太过偏僻,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可以忍受寂寞的。”
赵婆婆的话很有深意,似乎刺穿了她的内心。
其实她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个孤独的人,在很小时候,她的父母外出工作,爷爷早死,家里只剩蹒跚的奶奶。
印象中,她的童年是没有温暖的,每天都是干不完的农活,幸好后来考上了大学,总算是为自己谋了一条出路。
直到现在,她还是孤家寡人,不是因为自己内向,而是一种习惯,她早已习惯了没有别人的日子,就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她也能独立地生活下去。
易欣叹了口气,将飘飞的思绪收回来,然后默默地将行李搬过去。
“对了,还有一点差点忘了告诉你。”赵婆婆忽然转过来,着急地拉住她。
“记住,阁楼那里是个禁地,你千万不能进去。”
禁地?易欣打了个寒颤,心头不禁疑窦丛生。
如果之前没有听见那种声音,也许她并不会这么在意,这么说的话,难道那里面真的藏着什么秘密?
还是说,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她回答不上来,刚想追问下去的时候,赵婆婆已经匆匆离去了。
易欣咧了咧嘴,只好无奈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与想象中的不一样,这里收拾得很整齐,一张实木大床,梳妆台,还有崭新的衣柜和空调,所有生活用具配备齐全,丝毫没有简陋的感觉。
而且最重要的是,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几乎没什么灰尘,可以看得出,之前住在里面的人一定很爱干净。
易欣将行李搬了进来,然后找到了一条旧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房间,因为这里很整洁,所以她没花多大劲便搞完了。
望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她的心情也变得舒畅多了,除了不能开灯之外,其实这里还算是不错的。
她将物品放到床上,正要收拾的时候,一缕微光从窗台处透进来。
她这才发现,原来房间里的窗户并没有封死,只是被窗帘遮住而已。
于是她打开了窗户,顿时,明媚久违的阳光投进了房间,暖洋洋的,驱走了暂时的阴暗和压抑。她享受着和煦的春风,感到一阵舒畅。
老实说,她不知道赵伯是什么病,即使真的不能见光,那只要遮住就可以了,她不懂为什么赵婆婆要将窗户全封死,将房子搞得像密闭的棺材一样,十分压抑。
这样的话,就算是正常人也会被憋出病的吧。
她无奈地耸了耸肩,顺手将窗户关上。
窗框上还有封条的痕迹,想必是之前的护工拆开的,也许她也受不了这种黑暗吧,不过还好,自己的承受能力还行,从小到大,她什么苦没吃过呢?
易欣收起了飘飞的思绪,再次开始整理物品。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打破东西的声音,很尖锐,好像是从二楼另一边传来的。
难道赵婆婆出了什么事吗?易欣有些担心,于是放下了手下的工作,匆匆走了出去。
她穿过了中间的长廊,一路走到了另一边。在赵伯的房间前,大门敞开着,隐约还能听见吵杂的叫骂声。
易欣没多想便冲了进去,只见赵伯从床上摔了下来,双手挥舞着,嘴里还嗷嗷地叫个不停,在他旁边,全是打翻的中药和白粥,房间里一片狼藉。
身旁赵婆婆想要将他扶上去,但因为力量不足,每次都无功而返,她只能无奈地喘着粗气,毫无办法。
“赵婆婆,我来帮你。”易欣见势不对,马上过去抬了一手。
不过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赵伯很不配合,即使夹在两人中间,但他仍旧不断挣扎着,挥舞的双手差点拍到了她们。
两人好不容易才将他扶到床上,但下一刻,他却抓住了易欣的手,嘴里咿咿呀呀的,看上去很着急,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后者显然始料未及,她马上缩回了手,但没想到已经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嗷嗷……
赵伯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好像有什么迫切的事情想要说出来,但他却做不到,只能用透过眼神来说明。
易欣曾经在老人院工作过,她看得出来,赵伯在害怕着什么,他想要告诉她一些事情。
于是,她不顾手上的伤口,想要凑过去倾听。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赵婆婆不知从那里拿出了注射器,她熟练地刺入了赵伯的静脉,不消片刻,后者便瘫软下来,沉沉地睡过去了。
“你给他打了什么?”易欣疑惑地问道。
“哦,只是一剂普通的镇静剂。”赵婆婆平静地解释道,她收起了针头,然后为赵伯盖上被子,顺便摆好枕头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后,她转过身,有些忧伤地解释道:“他以前脑子有过毛病,医生说了,有时候情绪会失控,本来很久也没发作了,想不到今天却忽然来了,他还真是命苦……”
赵婆婆一边说,一边抹去眼角的泪痕。
易欣看得出,她此时正承载着无尽的悲伤,没错,对于相守一生的老伴而言,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病,你看着他被苦难折磨,但却无能无力,这种蚀心的痛苦会慢慢浸透你的内心,让你万念俱灰。
特别是长期以来的伤痛,更是刻骨铭心,每当你想忘记的时候,却一次次地出现在眼前,令你无望褪去,更是无望解脱。
易欣很明白她的心情,于是轻轻拍着肩膀,以示安慰。
“对不起,我失态了……”片刻后,赵婆婆擦干了泪水,稍微整理好仪容,“其实早已经习惯了,只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会触景生情。”
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对了,你的手没事吧?”
“呃,没什么的,只是擦伤了一点。”
“那好,我去给你那点药,顺便洗一洗衣服。他暂时不会醒来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先帮我看着一会,好吗?”
“嗯,没问题。”易欣点了点头,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床边等候着。
赵婆婆将脏衣服放到车子上,默默地推了出去,她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等到她离去之后,易欣这才查看手臂的伤,出了点血,应该没什么事的。但真正令她在意的不是这个,她看着熟睡的赵伯,心里疑窦丛生。
她敢肯定,刚才赵伯并不是情绪失控,因为他的眼睛是有神的,如果是疯子的话,不可能会这样看着自己。
他一定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只不过做不到而已。
难道赵伯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吗?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赵婆婆要阻止他?
当时自己想要靠过去,她肯定注意到了,所以才拿出了镇静剂。难道她想要隐瞒什么吗?可是自己又看得出来,她对赵伯的感情是真的,只有刻骨铭心的痛苦才能让她未老先衰。
那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猫腻,难道真的只是自己过于敏感吗?
易欣看着晃动不安的烛光,心里忐忑不安。
3
晚上,夜幕悄悄地降临下来,除了一点微弱的烛光外,整幢房子被黑暗所湮没,隐约间透着阴森的感觉。
易欣在床上翻来覆去,如芒在背。
今天舟车劳顿,本来应该很容易睡着的,但不知怎的,她却迟迟不能入眠。
脑子里乱糟糟的,有时候浮现出赵婆婆严厉的样子,有时候又看见赵伯着急的神情,甚至还听见阁楼的声音。
反正各种景象反复出现,就像放电影一样,久久不能安睡。
“哎……”她翻了个身,干脆从床上爬起来。
朦胧的月光从窗台照进来,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远处的树林里影影绰绰的,轮廓不清,仿佛被一双巨大的手包裹起来,周围都显得很冷。
易欣披上了衣服,想要倒一杯热水。隐约间,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叮叮……叮叮……
是早上听见的敲瓶子声音!
她彻底清醒过来,几乎全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已经来到了阁楼前,但小陈恰好出现了,所以自己并没有进去,这里明明只住着两位独居老人,为什么会有声音呢?
而且最奇怪的是,后来赵婆婆也禁止她进去,难道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吗?
她回想起之前的一幕,赵伯明明想告诉自己什么,却被她阻止了,这真的只是单纯的情绪失控吗?
易欣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妙,她靠在门边,又仔细听了一会。
声音还在,而且响得十分有韵律。
叮……叮……
除了人类之外,她想不到任何的可能。难不成里面真的住着别人?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打开了房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蹑手蹑脚地沿着走廊过去。
易欣很清楚,走廊并不是很长,而阁楼就在尽头的地方,只要一路过去就可以了。
周围很黑,几乎没有一丝光亮,她只能借着蜡烛的光芒前进。
叮……叮……
随着距离的拉进,声音越来越清晰,易欣全身紧绷着,不仅是这样,空气中仿佛弥漫起一种奇怪的味道,很臭,就像殡仪馆传出的尸臭味。
在爷爷死去的时候,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灵堂待了一晚上,空气中全是淡淡的臭味,她冷得直打哆嗦,从此以后,她就对死亡的很敏感,一旦闻到这种味道,她就知道没好事。
手里的烛台在颤抖,滚烫的烛油差点滴到手背上。
易欣已经停在了阁楼前,但她却愣住了,一时间没有进去的想法。
她很好奇,想要探寻房间里的秘密,同时又害怕,万一里面藏着尸体,万一赵婆婆是那种变态杀人犯,那自己该怎么办?
手一次次地伸出,却又一次次地缩回。易欣踌躇了半会,最终还是坚定地搭在了门柄上,上面已经锈迹斑斑,尖起的棱角很刺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勇敢地转动了把手。
咔嚓一声,门并没有打开,寂静的空气中响起的,是一阵愠怒的质问声。
“你答应过我,绝对不能进入阁楼的,为什么要违反规定?”
赵婆婆按住了易欣的手,脸色冷峻地凝视着她。
她的目光很尖锐,就像带刺的仙人掌。易欣感觉就像被刺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她根本想不到,为什么她会出现?自己明明很小心,明明察看了周围的环境,而且刚才根本没有脚步声,她到底是从哪里出现的?
易欣想到一种可怕的情景,也许她一直被监视,从走出来之后,也许赵婆婆一直跟在自己背后,步伐重叠。
她的后背升起了一层冷汗。
“我再问一次,为什么要违反规定?”这次的语气更加严厉,目光里的锐意喷薄而出,就像是隆冬的朔风一样,冰冷刺骨。
易欣在负隅顽抗,她咽了几口唾沫:“我并不是想违反规定,只是……我听见里面有声音,有点担心,所以就想进去查看……”
“不可能!”赵婆婆打断了她,“里面绝对不会有声音,一定是你听错了。”
“我明明听见了……”易欣还想抗争,但很快,她却说不出话了。
不知何时,那阵清晰的敲打声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很安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皱起了双眉,心头的疑惑更重,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静止了好几秒,最终还是赵婆婆打破了沉默。
“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不守规定了,记住,下不为例!”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说完之后,脚步渐远,佝偻的身躯移动得很慢,最终彻底没入了漆黑中。
走廊重新回到了原先的沉寂。
易欣看着阴沉的阁楼,心情复杂。
经过几天的实习,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工作。
每天早上,赵婆婆都会外出购置必须的生活品,而这段时间则由她负责照顾赵伯,等到午饭过后,易欣的工作基本上就完了,赵婆婆会独自照顾赵伯,她只需要帮忙做点小家务。
实话说,这比以前的工作轻松多了,易欣甚至有时间看书写生,除了不能开灯之外,这里的一切都挺好,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今天早上,她又像往常一样,推着餐车来到了赵伯的房前。
门是虚掩的,这是赵婆婆的习惯,照顾好赵伯的起床洗漱后,然后主动做好早餐,易欣只需要负责喂食。
她轻轻推开门,在房里点上了蜡烛。
昏黄的烛光驱走了黑暗,易欣走了过去,看见赵伯已经坐了起来,他背靠着枕头,斑白的头发上还沾着水痕,明显是不久前才洗刷完毕。
看见她进来,赵伯也点了点头,算是向她打了个招呼。
经过几天的相处,两人也渐渐变得熟络,易欣发现赵伯虽然说不了话,但神智是清醒的,他大部分时候都很正常,至少从那天之后,自己也没见过他情绪失控了。
或许那天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她耸了耸肩,然后将早餐端到床上,那是一张很方便的护理床,在中间有一块小面板,可以随时腾出和收纳,是专门为行动不便的病人设置的。
她只需要将面板移到适合的位置,便可以很容易给他喂食。
“赵伯,今天的早餐也是你最喜欢的小米粥,要尽量多吃点噢。”易欣伸手摸了摸温度,确认合适之后,才小心地舀了一勺。
赵伯吃的很慢,每一口几乎都要嚼数十遍,只是小小的一碗粥,易欣差不多也喂了半个小时。
不过这还好,以前她在老人院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九十岁的老太,牙已经掉光了,吃一顿饭至少得一个小时,每次都累得她筋疲力尽。
算起来的话,现在的工作已经算是九牛一毛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继续给赵伯喂食。
趁着他咀嚼的时候,易欣仔细地观察着他,赵伯看上去十分苍老,虽然年纪不大,但脸上却布满了了沟壑,仿佛一张枯涩的老树皮。
她看过很多老人,有八九十岁的暮年老太,也有刚刚退休的花甲老翁,他们虽然同样苍老,但骨子里却透着精气神,可赵伯却不一样。
不知怎的,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也许赵伯快要死了。只有将死之人,他的气场才那么萎靡,他的印堂才那么污沉。
易欣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希望,就像死气沉沉的深秋,显得灰蒙蒙的,毫无生机。
到底那天他要告诉自己什么?
易欣反复地回想这个问题,但还是一筹莫展,之后,她也尝试过询问他,但最终也是无功而返。
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别的原因,反正赵伯一直没有动静,吃饭,睡觉,每天只是重复着这两件事,如同木偶一般。
易欣想得太入神了,以至于碗里的粥洒了出来她也浑然不觉。赵伯发出不满的嗷嗷声,她打了个哆嗦,终于回过神来了。
“哎呀,糟糕了!”
易欣连忙放下瓷碗,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衣服上的粥,但由于倒出来的实在太多,她怎么也擦不干净,赵伯胸前几乎湿了一大片。
“完了……”她暗暗地责骂着自己。
幸好粥是凉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现在该怎么办呢?要是一直穿着的话,肯定会着凉的,而且赵伯的身上也脏了,决不能这样弃之不理。
可要是私自帮他洗澡的话,却又违反了赵婆婆的规定,不知为什么,她禁止自己为他洗漱,这本来是她的职务,但赵婆婆却严令而行。
易欣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但踌躇了片刻后,她还是毅然决定帮他洗身。
“应该没事的,反正到时候再跟她解释就好了。”易欣自我安慰一句,然后走进了洗手间。
里面有浴缸和莲蓬头,她打开了水龙头,然后随便找了一套睡衣,便推着赵伯进来。
还好,后者也算配合,她没费多大劲便将他扶到上面。
其实这本来就是她的工作,在老人院的时候,易欣早已经习惯给他们洗澡,所以她三两下手脚便解下了赵伯的衣服。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赵伯身上竟然布满了伤痕!
各种各样的伤痕,有大有小,就像无数蜈蚣似的布满了全身,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心弦剧烈地震动着,饶是自己见多识广,但面对这场景时,仍然是吓得不轻。
“赵伯,这……这些伤痕是……?”
易欣结结巴巴地问道,她原想了解清楚事情的真相,没想到后者却忽然失控了。
嗷嗷!赵伯一听见伤痕两字,整个人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挥舞着双手,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他又像上次一样了!
易欣蓦然意识到了这点,她死死地按住他的身体,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但赵伯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叫得更狂了,浴缸里的水被泼得到处都是。
“赵伯,没事的,不要激动……”
易欣尽量地安慰着他,也许是自己的善意起作用了,暴走了一会后,他渐渐放松下来,嘴里啊啊地说着什么。
酒……?就……?救!
没错,是救!易欣终于读懂了他的唇语,赵伯在向自己求救,难怪他会这么激动,难怪会那么失去了理智,原来他在害怕!
那么说的话,难道这些伤痕是罪魁祸首吗?赵伯到底在怕些什么?这些伤痕是谁造成的?
易欣咽了口唾沫,示意他再冷静点。
“赵伯,我已经明白了。你再告诉我多点东西,你是在害怕这些伤痕?”
前者重重地点了点头,眼角沁出了几滴泪水。
“那到底是在哪里受伤的?是谁干的?”
“哥……哥……”赵伯伸出颤抖的手,竭尽全力地在诉说。
哥?什么哥?难道赵伯还有一个哥哥吗?他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他的哥哥干的?
易欣尝试着再问了一次,但他却使劲摇头,还是一个劲地说着这个字。
“不对,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易欣否定了自己,她认真地思考着,很快,终于发现了真正的线索。
她注意到,赵伯一直指着房子的北边。
哥……?阁!
对了,他指的一定是阁楼!易欣记得很清楚,阁楼就在房子靠北的一边,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也就是说,赵伯的伤很可能是在那里造成的。
“赵伯,你告诉我,真的是在阁楼吗?”
他捂住了脑袋,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声。
很明显,赵伯已经默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在那里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
易欣还想追问下去,但没想到他再次发狂了,这次的幅度比之前还要大,浴室里被搞得天翻地覆,周围都是打翻的盆子和水迹,他的叫声撕心裂肺。
“赵伯,你清醒点!”
“赵伯……”
易欣还在努力地安抚他,但情况明显已经不受她控制。
哗啦!在洗手盆落地的一瞬间,浴室门被打开了,赵婆婆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易欣还没来得及说明,便被她打断了。
“快帮忙按住他!”赵婆婆抽出了镇静剂,厉声喝道。易欣没有办法,只好按她的话去做。一针下去,赵伯很快便瘫软下来,彻底陷入了梦乡。
赵婆婆没有说什么,她温柔地抚平他的头发,然后才将他扶回到床上,盖上被子。
做好这一切后,她转过身,恼火地看着易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多次违反我的规定!?”
易欣咽了口唾沫,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任何的解释在这时也显得苍白无力,但她还是要说明情况。
“对不起,我打翻了那碗粥,我害怕赵伯会着凉,所以……所以就私自给他洗澡,没想到他会这样……”
“别说了!违规就是违规,我不接受任何理由!”赵婆婆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知道了,可是……可是我看见了赵伯身上的伤痕,他很害怕,我觉得这其中一定藏着什么,也许他就是因为这样才失控的,赵婆婆,我必须要跟你谈谈这件事。”
迎着愠怒的目光,易欣没有退缩,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赵婆婆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冷静下来:“那有什么奇怪,以前他做过很多手术,所以留下了疤痕。”
“不是的,那绝不是手术导致的,他跟我说是阁楼,他是在阁楼受的伤。”
“不可能!”赵婆婆手上青筋暴起,她显然不想再说了,只是指着门口,“你出去吧!”
“可……可是……”
“马上出去!”
她的命令不容违抗,易欣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退出了房间。
在离去之前,她还不忘看了眼赵伯,他睡得很沉,但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记得很清楚,在赵婆婆进来之后,他的目光变了,原本疯狂的动作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也就是说,他在害怕她。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赵伯会害怕自己的妻子,难道一切都跟阁楼有关吗?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脑子里全是乱糟糟的想法,易欣走出了长廊,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查清真相。
4
凌晨一点的时候,房子里鸦雀无声。
易欣偷偷地爬了起来,她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走廊。
经过几天的观察,她知道赵婆婆11点左右就睡了,也就是说,现在是最安全的时候,她有很多时间去调查清楚阁楼。
深吸了一口气,她反手关上了房门。
走廊里依旧是那种沉闷的气息,易欣这次学聪明了,不再大张旗鼓地点着蜡烛,她只是带了手电筒和手机。
借助屏幕的光芒,很轻松便可以前进。
早上的事情一直令她耿耿于怀,毫无疑问,赵伯指的就是阁楼,到底他是怎么回事呢?那些伤口真的是在里面造成的,那凶手到底是谁?还有,他为什么要害怕赵婆婆?
抱着一大堆疑惑,她很快便来到了阁楼前。
门是上锁的,她找了很久,终于摸出了合适的钥匙。
木门咔咔地打开了,浓郁的霉味扑鼻而来,易欣捂住了鼻子,反手关上了房门。
里面漆黑一片,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她打开了手电,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情景。
这里到处堆满了杂物,破碎的灯泡、棉被、甚至还有一些生锈的铁铲,就跟普通的杂物房没两样。
易欣皱起了眉头,认真地搜寻着。
终于,她在房间的角落里发现一张旧木桌,上面摆放着很多书籍,还有一些崭新的文件,看上去是最近放进来的。
书籍是一些外文,她完全看不懂,不过文件名却很清晰,她一眼就看到了。
“灵魂交换?”易欣读出了上面的标题,心头的疑惑更甚。
她借着手电光仔细地阅读下去, 很快,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文件的主要内容是关于灵魂的交换,根据它的说法,每个人除了肉体之外,还存在着相应的魂魄,当肉身死亡之时,灵魂也会随之消失,但如果提前做好准备,就可以保存住灵魂。
通过一些复杂的仪式和阵法,可以让死人的灵魂附在别的躯体上,从而得到永生,这大概就是里面的内容。
看完之后,易欣几乎吓呆了。
没想到赵婆婆竟然在研究这些东西,原来她禁止自己进来,就是为了保守秘密,她生怕被人发现。
这么说的话,那赵伯难道已经死去了吗?
现在附着在他身上的,可能不是他的灵魂,所以他才那么害怕赵婆婆,而他身上的伤痕很可能就是仪式的造成的,难怪事情这么奇怪,原来一切都是赵婆婆的诡计!
他为了不让赵伯离去,所以故意通过仪式交换了灵魂,让他的肉身得到永生。
那么说的话,里面的灵魂到底是谁的呢?
易欣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她想起小陈的话,以前曾经有不少人在树林里失踪,那会不会就是赵婆婆干的呢?
如果是真的话,那这些人的尸体藏在哪里?
易欣身体变得冰凉,恐惧的感觉就像一双大手,无声无息地爬上了她的全身。
到底该怎么办?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阵叮叮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蓦然打了个寒颤,那是之前听见的敲瓶子声音。
对了,既然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那到底跟灵魂交换有什么关系?会不会就是换出来的灵魂呢?
易欣摸了摸鼻子,仔细地搜寻着声音的发源处。
不多时,她停在了一个旧书架前面。
这里没有什么奇怪,但她却肯定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易欣轻轻推开书架,果不其然,在里面藏着一道破旧的木门,十分隐秘,要不是认真看的话很难发现。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缓缓地伸出了手。
咔嚓!木门是上锁的,而且身上的钥匙都打不开。
“怎么会这样?”易欣有些失望地暗骂着,她又试了好几遍,可最终还是打不开。
叮叮……叮叮……
声音还在继续,她强烈地感觉到,一切的真相就在里面,可就差这么一步,自己就差一点就可以接触到事实了。
她无比难受,甚至有种砸开木门的冲动。
但在冷静地思考后,她还是放弃了,现在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她需要更聪明的办法。
易欣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5
“赵伯,来,再吃一口吧。”
易欣将软面包切碎,捣入白粥里,然后一勺一勺地送入他的口中。对于这种瘫痪病人而言,能够进食就算最好的情况了。
还好,今天他的精神状况还算不错,不仅吃得多,而且还露出久违的笑意。
易欣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警惕地望向走廊。
一门之隔,赵婆婆的身影在外面晃动,她似乎在打扫卫生,但对于易欣而言,这无异于密切的监视。
她很清楚,赵婆婆不想让自己跟他独处。其实一切都要怪自己太急了,就在前几天晚上,易欣发现了阁楼的秘密,她原本想从前者身上套点资料,或者找到开门的办法。
但无奈的是,赵婆婆很机警,她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至少自己发现不了,更别说是找到木门的钥匙了。
虽然她自认很谨慎,没有露出真正的目的,但赵婆婆好像察觉了什么。
这些天来,她总是阻止自己和赵伯独处,就算是喂食的时候,她也会远远地监视着,而且这几天她也没去买菜。易欣不知道她到底在卖什么药,她只能尽量装作无辜。
嗷嗷!赵伯咽下了食物,又在提醒她了。
易欣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只好继续为他舀了一口。
在喂食的同时,她也在观察外面的情况,赵婆婆已经三天没出去了,冰箱里的食物几乎见底,易欣估摸着她今天一定会出去。
咿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赵婆婆走了进来。
“阿欣,待会我会出去一下,你照顾好他,别忘了10点给他吃药。”
“好的,我知道了。”易欣点了点头,心里暗喜。只要赵婆婆离开视线的话,她就可以实施第二步的计划了。
“嗯。”后者当然没有意识到她的心思,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便下了楼。
易欣放下了碗筷,马上溜到了楼梯边。透过转角的窗户,她看见赵婆婆挽起了菜篮子,神色匆匆地走向门口。
伴随着一阵沉重的关门声,她像往常一样,风风火火地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还好……”易欣松了口气,连忙折回到房间里。
赵伯看见他神色凝重,估计也料想到了什么,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行动。
“赵伯,我知道你有不少难言之忍。”易欣走了过去,真诚地看着他,“而我也是……”
“不妨告诉你吧,前几天我已经进去阁楼了,我已经发现了里面的秘密。”
闻言,赵伯的眼角跳了一下,似乎被什么刺中了。
易欣见他有反应,于是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们是同一阵线的,我只想帮助你,就这么简单。”
赵伯眼珠转了转,咽下几口唾沫,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我接下来会问你几个问题,你不用说出来,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赵伯眨了眨眼,以示同意。
易欣见他准备好了,于是便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你的灵魂被交换了吗?换句话说,你的真实身份其实不是赵伯,而是另有其人,对吗?”
问题刚出,赵伯的身体抖了一下,他低下头,发出一阵悲伤的呜咽声。易欣虽然猜不到他的想法,但至少可以看得出,他正处在极度的震荡之中。
“赵伯,你不要激动,好好想清楚,只有这样我才能帮助你。”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善意,赵伯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颤抖的双手放在胸前。
半晌之后,他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易欣在心里暗暗吃惊。
没想到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世上真的有灵魂交换的事情,这么说的话,真正的赵伯也许早就死了,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身上披着别人灵魂的行尸而已。
“那么,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难道是在树林里失踪的游客吗?是赵婆婆将你带回这里的吗?”
赵伯点了点头,随后又惊恐地摇着头,他的双眼通红,看上去情绪有点不正常。
“这是什么意思?你能说得清楚点吗?”易欣追问道。
赵伯咬了咬牙,他嗷嗷地说着什么,听起来断断续续的,也许是想告诉她真实情况,可惜他努力了很久,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赵伯,你不要激动,如果说不出来的话,咱们可以尝试别的办法,手势,你可以利用手势表达出来。”
他微微颔首,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着易欣,眼中饱含期待。
“你是在说我吗?”
赵伯连连点头,但易欣却陷入了疑惑之中,他到底想表达什么?难道指的是跟自己有关的事物吗?还是说,他的身份与自己一样?
对了,就是身份!
易欣恍然大悟,她已经完全明白了,赵伯的意思其实就是职务,她记得小陈之前说过,曾经有好几个护工也来过,结果最后都走了,也许他们并不是离开,而是通过灵魂交换进入了赵伯的身体!
难怪这里工资会这么高,难怪赵婆婆会选择住在郊区。
原来……竟然是为了方便她邪恶的计划!
易欣顿时长满了鸡皮疙瘩,她战战兢兢地向赵伯求证,后者终于点头同意。
易欣竭力压制住心头的震撼,她再次开口问道:“那么你到底是谁?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只有这样我才能帮助你!”
赵伯伯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易欣很快便懂了他的意思,她拿来了笔记本和笔,通通塞进了他的手中。
赵伯用尽生平的力气去握笔,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每一划仿佛都耗尽全身的力量,但无奈的是,他还是做不到。
笔尖好几次都脱本而出,他写不了字,就连简单的几画也勾勒不出来。
连易欣也有点紧张了,她在一旁安慰道:“赵伯,加油!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写出来的。”
后者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在努力。
一笔,一划,他终于写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方?”易欣读了出来,而他还在继续。眼看第二个字就要写出来了,就在这时,最不想发生的事情竟然出现了。
楼下响起一阵急促的开门声。
赵婆婆回来了!易欣蓦然意识到了这点,心脏一下子悬了起来。
她怎么会这么快回来了?按照平时的习惯,至少要一个多小时才会回来的,难道她发现自己的计划了吗?
“赵伯,快点好吗?她已经回来了!”易欣冲到了门边,往楼下瞥了一眼,然后又回身催促道。
前者显然也知道了,他咬紧牙关,竭力地加快速度,但无奈的是,双手还是颤抖得厉害,能写出来已经算万幸了。
易欣心急如焚地踱着步,这时,赵婆婆的喊声响了起来。
“阿欣,怎么餐具还没收拾下来?”
“来了来了!”易欣只能尽量去拖延,但没想到楼梯处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她已经上来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她看着笔记本上的笔迹,依然只停留在一个方字,看来第二个字都他而言太难了,赵伯怎么也写不出来。
她该放弃吗?还是说,再赌一把?
笃笃!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口,易欣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她看着惊惧不安的赵伯,快速伸出了双手……
咔的一声,房门打开了。
赵婆婆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疑惑地张望着,赵伯正安详地坐在床上,而易欣则在一旁喂他吃粥,一切无碍。
她终于松下了眉头,但很快,又不满地质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回答?”
“呃……我上了个厕所,所以没听到。
”是吗?“赵婆婆蹙起了双眉,眼睛在她脸上游移,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内心,”那今天怎么吃了那么久?“
”因为赵伯的胃口很好,中途又添了一碗,所以……所以才吃得久了点。“
赵婆婆点了点头,终于安静地退出了房间,在离去之前,她还不忘提醒前者记得喂药,易欣重重地点着头,不敢造次。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易欣终于松了口气。
她将床底下的笔记本拿出来,上面还是停留在一个方字,她看了眼赵伯,后者似乎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了,看来只好另想途径。
”赵伯,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易欣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眼神坚毅地说道。
6
几天后,易欣趁着休假来到了警察局。
她有大学同学在里面工作,借着这层关系,她想要查清楚赵伯的身份,必要的时候甚至要报警立案,毕竟现在赵婆婆从事的是违法行为,她很可能是杀人凶手。
易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警察局大门。
她向前台的小姐报上一个名字,不多时,她的同学便亲自下来,领着她走进接待室。
”易小欣同学,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啊?这么好过来看我?“
她的同学叫莉莉,毕业后通过家庭关系进了公安机关,在里面从事文职工作,以前两人住在同一寝室,感情还算不错,所以一看见她,莉莉便调侃了两句。
”呃,还好吧,咱们是好姐妹嘛,有空当然要过来看你喽。“
”那你来得可不算时候,这段时间我们工作忙死了,要不……待会一起去吃饭?“
”没问题,不过我今天过来,确实是有事想要请你帮忙。“易欣收起了笑容,凝重地看着她。
”我就知道。“莉莉撇了撇嘴,作出无奈的姿势,”我们的大忙人亲自过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的。“
易欣摆了摆手:”算了,你就别耍我了,这是正经事。“
”好吧,那你快说,我在认真听呢。“莉莉察觉到她的语气变了,于是也收起玩笑,静静地凝视着她。
”我就想问一下,你们公安系统里,是可以查到任何人的信息吗?“
”没错啊,所有登记之内的人都可以查到。“
”是这样的,我想你帮忙查一个人,不复杂的,我只想知道他的详细信息。“
”这个……“莉莉挠了挠脑袋,显然有些迟疑,”小欣呐,我们是有规定的,不能随便透露公民的信息,如果出了什么事,要背锅的……“
”我知道,但是我要查的人真的很重要,你看在咱们的关系上,就帮我一次,好吗?“易欣着急地请求道。
”我保证不会泄露出去,这样也不行吗?“
在她的死磨硬泡下,莉莉叹了口气,终于无奈地点头同意:”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就是了,如果只是一些普通信息的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没错,我只需要普通的信息,至于涉及隐私的东西也不用了。“
”好吧,我知道了。“莉莉接过了她的纸条,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家伙,这么多年来,老是搞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也不想想正经事。“
易欣吐了吐舌头,像个小孩子一样笑了,她当然知道莉莉的意思,她总是认为女生应该尽早找到归宿,而自己出来了好几年,恰恰在感情方面一无建树,这总是会成为她们的担忧。
所以易欣也只是一笑置之,当然,她还不忘道谢。
”不用客气啦,咱们是什么关系,那你先在这里等会吧。“莉莉说完之后,匆匆地走了出去。
易欣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坐了下来。其实刚才递过去的纸条上写着赵伯的名字,她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如果一切如自己所想的话,那查出来的信息必然是符合的。
易欣点了点头,于是继续等待着。
大概过了十分钟,接待室的大门被推开,莉莉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变得十分阴沉。
”小欣,你叫我查的到底是什么人?他在三年前已经过世了呀!“
已经过世了?易欣打了个寒颤,心头的疑惑彻底解开
。果然没错,自己的猜想是对的,赵伯果然已经死了,也就是说,现在活着的根本不是他,只是一具借着别人灵魂的尸体!
这竟然是真的。
”莉莉,如果我说刚才才看见这个死人的话,你会相信吗?“
”你……你说什么?“莉莉吓得一阵哆嗦,”你说真的?不会真是白天见鬼吧?“
”不是见鬼,而是借尸还魂,我肯定那个死人复活了,而且就在这座城市!“
易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所有的事情,以最简单的方式叙述出来。
”不……不是吧?“莉莉听完之后,惊讶得长大了嘴巴,”你是说,有人通过灵魂交换,让一个死人复活了?而且你还跟他共住一房?“
”这听上去怎么像科幻小说?“
”正是如此,我说的千真万确!“易欣认真地看着她,没有一点玩笑的意味。
莉莉摆了摆手,许久才回过神来:”我当然知道,要是别人这么说的话,我早就把他赶跑了。“
”莉莉,那你能不能帮我,也算是帮助那个人,他只是被禁锢在死人的身体里。“
”可是……这事也太玄乎了呀,就算是我相信了,可上头也不同意,我们不能立案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把那人带过来。“
听着她的建议,易欣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的确是一了百了的办法,可赵伯是个瘫痪,怎么将他带走呢?再说了,现在赵婆婆还在家,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带走赵伯。
但为了帮助他脱离苦海,她没有选择,也只能奋力一搏了。
”好的,那我现在试着带他出来。“易欣答应道。
”真的没问题吗?你不是说,那个赵婆婆很危险的吗?要不……我陪你去吧!“莉莉建议道。
”不用了,你现在还在工作呢?怎么能擅自离开呢?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易欣说完后,急着就要离开,莉莉仍然坚持要陪她去,但这时,忽然有同事走进来,一个劲地咨询她工作的问题,无奈之下,莉莉只好叮嘱易欣,有什么情况马上打给她。
”我知道了。“易欣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匆匆地离开了。
现在所有证据齐全,只要将赵伯带出来的话,就一定可以指证赵婆婆,那么一来,所有失踪的护工也有机会获得重生了。
她这样想着,然后径直上了车子,在行动之前,她还需要打一个重要的电话。
”喂,是小陈吗?“
”是我,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你帮个忙……“易欣用严峻的语气试图说服他,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经过她的劝说后,小陈答应将赵婆婆叫出来。
”我最多就撑个半小时左右,你要尽快搞定啊。“
”我知道了,谢谢。“易欣挂了电话,迅速地发动了汽车,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她抿紧了嘴唇,风驰电掣地赶往郊外。
不多时,易欣来到了房子前面。
由于小陈已经引开了赵婆婆,所以她没受到任何阻拦,一路冲上了二楼。
赵伯正在房间里看电视,看见她神情慌张地冲进来,一脸茫然。
”赵伯,我已经通知警察了,咱们现在马上离开……“
易欣简单地向他解释了事情,后者显得十分激动,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以示感谢。
”好了,这些话迟点再说,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易欣一把拦住他的腰,将他背了起来。
经过长时间的病瘫生活,赵伯的身体早已骨瘦如柴,所以她可以轻松地背着他下楼。
两人径直走向了车子,易欣将他放进后排之后,马上拧开了钥匙,但令人惊讶的是,汽车竟然发动不了!
咔嚓咔嚓!她连续试了好几次,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
怎么会这样?易欣心头一凛,连忙下车去查看,然而,她却是没注意到,坐在后排的赵伯一直看着后面,他十分激动,手舞足蹈地想要说些什么。
易欣蹲下身子检查,一把冰冷的手枪抵在了后脑勺。
”抱歉,打扰了你的全盘计划。“赵婆婆凝视着她,语气冰冷地说道。
易欣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怎么会这么快回来了?如果小陈搞不定的话,应该会及时通知自己,难不成……他也被袭击了?
”举起手来,慢慢转过身。“
易欣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只好高举着双手,缓缓转过来。
赵婆婆看了眼后排的赵伯,冷笑了一声:”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竟然想把他带走?“
”赵婆婆,你还是去自首吧,我已经通知了警察,你逃不掉的!“易欣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自首?你还真是可笑!“赵婆婆仰天打了个哈哈,”就算警察来了又能怎样?他们有什么证据?“
”即使赵伯的事情可以隐瞒,但你绑架了我,这是无可抵赖的事实!“
”那反过来说,只要我提前解决了你,那不就行了?“赵婆婆露出阴沉的脸色,她举起手枪走了过来。
”我已经准备了大半年的计划,绝不会因为你而失败的,放心吧,再过半小时你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痕迹!“
”你说什么……“
易欣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手枪砸到了颈部,她一阵眩晕,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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