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一书生,秉性正直,疾恶如仇;文才锦绣,才高八斗,不会曲委,多次参考,都是龙榜无名。一天,在友人家喝了酒,大醉回家,半途摔倒后沉昏不醒,被家人抬回后躺在床上,只是迷睡。
书生一跤跌倒,觉得自己变作了一块石头,接着被人搬起。听得有人说:“我找到了一块上等好玉!”有十好几人上来围观,众人七嘴八舌都说:“果然好玉!”那个搬他的壮汉,把他用一块黄布包裹好,放进一个袋囊中,背在身上摇摇晃晃地走了。书生大声喊:“这是哪儿,你们想干什么?我是黄秀才!”他急暴地狂叫着,别人却无动于衷。
他听一个汉子说:“王六你来了,又得好玉了?”叫王六的说:“张老板,您看我今个得的这块玉怎么样?我觉得成色是最好的!”黄秀才感觉到被放在柜台上,被王六从袋囊中取出,打开包裹,眼前一下子亮了。他看到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头把他抱起,凑过脸面仔细地看他;来回地翻转着,口中啧啧称奇,连连夸奖说:“好玉!好玉!难得!难得!”黄秀才这个气,大骂:“呸!不认得你家黄大爷么?竟敢对我如此无礼!你们俩给我滚开!”他二人根本没有理睬他,继续拿着他翻过来调过去地把玩。只听王六说:“张老板给个好价吧。”那个张老板说:“是块好玉,在名家手里雕琢出来是个无价珍品,八百两纹银。”王六说:“在这个矿百年难遇,一千两吧!”张老板沉思一会儿说:“我也不会亏待了你,我说个价就不要再争执,九百两足银!”王六说:“好吧,以后我得了好玉,还会来咱这玉行。”张老板付了银票,王六走了。黄秀才大怒,骂道:“你们这两个狗男女,把老爷当成物品卖了,看我不上公堂告你二人拐卖人口之罪!”他喊破喉咙也是无济于事。
黄秀才看到张老板写了一贴笺札,又把他包好提着走出门去,黄秀才骂道:“你提着老爷往哪儿去!你把老爷放下好好恭敬!”他觉得张老板带着他上了马,飞驰了一会儿,张老板下了马,听到张老板说:“这位军爷,我是‘珍稀堂’的,这是我的名柬,我要见知府大人,烦您通报一声。”军门道:“什么‘珍稀堂,假稀堂’大老爷谁也不见!”张老板笑着说:“军爷,这是二十两,莫嫌少,买壶酒喝。”军门说:“好吧!我就给你跑一趟,见不见你,得看大老爷怎么吩咐!”等候多时,军门出来说:“你跟我来!”张老板跟着军门转弯拐角走了一会儿,听军门说,“禀大老爷,把求见之人带到。”有个威严的声音说:“着他进来。”张老板紧忙趋前,跪倒磕头说:“小民张有德拜见知府大老爷。”知府大人说:“嗯、你要见本府有何事情?”张老板把黄秀才举过头顶说:“小民得了一块旷世奇玉,不敢擅自独用,特来献给官府。”知府一听说:“噢,亏你有此敬贡之心,把奇玉拿来本府察鉴。”有书童过来把黄秀才接去,放在书案,把包裹打开。黄秀才看到一个肥头大耳,戴纱帽之人,把他拿在手中细细观看,时时点头。黄秀才骂道:“你这狗官!你看大爷怎的!”这时,知府说:“是块好玉,张有德起来说话。”张有德说:“谢知府大老爷。”恭身站立。知府询问说:“你还有话要对本府讲么?”张有德又忙跪下说:“小人有心腹之言要禀告。”知府把手一摆,书童和军门都下去了。知府对张有德说:“有何心腹之言?”张有德再次磕头说:“求大老爷法外开恩,我有小婿,前时因与邻争执,不想误伤人命,至今被押在死囚牢中,求老爷给他再造之恩,感激不尽,终生不忘。”知府听后,脸色一沉说:“是前时那件霸占邻家田地,又伙同人把邻家打死的那个吴国贵么?”张有德说:“正是小婿,求大老爷开恩斡旋,这里还有二千两银票,不成敬意,请知府大老爷笑纳。”说着从怀中把银票取出放在桌案上。知府大人用眼球瞟了瞟银票,脸色缓和说:“这个吴国贵,太没有王法!行恶乡里,夙有劣名,闹出人命关天的大案来,酌情处理有点棘手啊,你先回去,本府自有公断!”张有德谢恩而出。黄秀才气炸了肺,大骂:“狗官!你这是当的什么官,你贪赃枉法,你这个狗贪官,圣人的教诲,朝纲法纪你都忘了么?你们这两个卑鄙无耻的奸佞小人,狗男女!气死你家大爷了!”大骂张有德:“你把大爷提来,原来是利用大爷做坏事,你这个狗娘养的,坏了良心的人渣败类,你们这两个畜生,牛马不如的家伙,都该斩首示众!”嗓子吼破也是不起丝毫作用。
知府等张有德走后,拿着银票,看着玉石,自己嘿嘿地笑了一阵,自言自语:“好块珍宝,我要献给朝廷,圣上爱玉成癖,一定喜欢,龙颜大悦,我又要升官喽!啊,哈、哈、哈,他突然狂笑三声,把个黄秀才吓了一跳。他更加火气暴发起来,不顾文雅地厉声骂:”你这猪狗杂种,子鼠生的畜生,人间败类!大爷我看到你觉得羞耻!你这该死的禽兽,王八羔子,你还笑!该死!该死!“他在使劲大骂,那知府却一点也没有听到,满面春风,哼着一支曲调,迈着方步走出门去。
第二章
黄秀才见知府走了,他向四周一望,有书橱,古玩架,藤榻圈椅。自己在书案上,他明白了,这是一个书房。过了多时天光暗了下来,外面昏沉沉的。黄秀才想下到地上走一走,他使出最大的劲,也是丝毫不能晃动身子。他骂道:”他奶奶的,我这是怎么了!气死我也!急死我也!“这时有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听老爷得了一块珍玉,我来瞧瞧是个什么样儿。迎福,你去房中把灯点着。“”好的!二奶奶,我去点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答道。一片光照过来,一个人挑着一个灯笼走进来,把书案上的蜡烛点亮。借着烛光黄秀才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家奴,紧跟着进来两个女的,一个珠辉宝气妇人和一个纤弱瘦小的丫环。那个妇人一眼就看到了黄秀才,伸出一只细腻白玉般的手,抚摸着他,听她口中说:”真的这么好哎!光泽温润,无暇斑点杂纹痕迹,我要用它做一双手镯,一对凤钗,还有两只璧佩。“她说着用手来回地摸着,把脸凑到近前,前后左右,扳过来调过去,看个不够。黄秀才气得骂道:”滚开,你把大爷当成物件分割了?你这个油面粉头的贱人!你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么?你离我远点,臭贱货!“这妇人突然停住对玉石的观赏,转头对丫环说:”小桃红,你回去给鹦哥喂喂食,别饿着它,再浇一浇盆里那几株花,老爷在前厅陪客,你到哪里去看一看,就别来接我了,有迎福把我送回去。“那小丫环答应一声走了。
看着丫环走了,那妇人走出房门见小桃红走远了,外面没有人,返回屋内,把门关了。看着家奴迎福说:”老爷在前厅会客,又便宜你这猴崽子了。“说着用手指按着迎福的额门。迎福顺手把妇人搂在怀中,把烛吹灭,抱妇人到榻上,说:”我不会忘了二奶奶的恩惠,我会好好侍奉你的。“黄秀才见此气冲牛斗,又大骂道:”你们这两个衣冠禽兽,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苟且之事!“一时情急竟气昏过去。
不晓得过去了多少时刻,他醒了过来,见房内的灯光又亮了,那位知府坐在书案前在细看他,外面有更夫喊道:”注意灯火,关门上锁,三更天。“门外走进一婢女,年龄不大,端了一盘茶具放到桌案上说:”太太说老爷吃了酒,没有吃茶,叫我给老爷送壶茶来。“知府看了看那个丫环,说:”你是才来的绿珠吧?“那丫环怯怯地回答:”是的。“”你今年多大了?“知府进一步地问。”十六岁了。“那丫环弱弱地答道。那知府站起身来,伸手把丫环的手腕攥住,口中说:”二八少女杨柳腰。“说着用另一只手轻扭着绿珠的嫩腮。眨着醉眼,笑迷迷刚想再说什么。门外书童端一盆水,一步门里,一步门外,在那里犹豫不定。那绿珠见此挣脱开跑了出去。这知府又拿出威严的样子说:”把水端来给我净脚。“这一切又都被黄秀才看到听到,他心中暗想:这些不要脸的衣冠禽兽,怎么骂,他们都不觉羞耻,大爷我还不生气了,却要看看尔等,要所做何事。
第三章
黄秀才见那知府洗完脚,写了一张信札,叫书童把自己包好,然后听二人离去。一时清静了,他想:”我在好友家吃酒,半途摔了一跤,怎么成了一块好玉,又遭遇这些古怪之事,这是一个幻境,不是真实,不去想他,即如此则安之。“他一平心静气,竟然蒙蒙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黄秀才听到有几匹马蹄奔跑声,觉得自己颠波摇摆,眼前黑乎乎的;自己像是在一个盒子里装着,被人驼在马上。突听一尖细声音的人说:”李总管,老爷差我们去京城,不知几日能到?“嘿嘿一声笑过,有个宏亮的声音说:”平日里在府衙中整日的忙,今日这差事,我们也松缓松缓,在道上有一处地方,那才叫好呢!兄弟们,到时我领你们去逛一逛。“又有一人嗓音有点粗哑的人说:”李总管,我二人跟着你,心里好高兴啊!“这人的声音很近。黄秀才想:”我原来和此人同乘一匹马,这三人是要把我送往京城献给皇上,也好,我正要谒见皇帝而苦于没有机缘,这次能进宫见驾,化作玉石也为不冤!“
他听得三人夜宿晓行,陆走水航,已有二十多余日。一日进入一片喧噪之地,想必是来到一处镇市。听得宏亮的声音说:”兄弟们,此地就是那好玩之处,我们找一处酒家,好好地喝一场,歇歇脚,夜里兄弟们跟我去‘春宵楼’潇洒一宿,你们说怎么样啊?“二人同声说:”愿听总管吩咐。“听得三人找了一酒家,把他提到楼馆放在一边,他们饮酒胡吹。他懒得去听那些粗言鄙语,就收神静心,安闲以待。
听得三人喝的酩酊之后,又吃茶胡侃,又过多时,宏亮的声音说:”兄弟们,收拾收拾我们走,只要你二人听我的,今夜我们潇洒了,还会有财神保佑。“二人说:”一切听总管所命。“觉得又被提起,晃晃悠悠的。李总管说:”过了前面那条街,转个弯就到了,我有一事,你二人跟我到一僻静之处相商,按着我说的办,定有好处,那边有个荒落的小庙,我们去合计一下。“他三人来到荒芜小庙停了下来,聚在一簇,把玉石包放在脚跟前。黄秀才听他三人要干不地道之事,正要想明白所干何为,刚好把他放到身边,恰合心意,心中暗喜。
只听那李总管说:”整年在府中应差,我们难得出来乐耍一耍。往年我上京城路过此地一趟,知道此地繁华似锦,热闹非凡。若不在此尽性潇洒一回,过后岂不悔之,因此和二位兄弟共享欢乐,也可无亏今生。怎奈府爷所给盘缠有限,挤兑不出玩乐之资,这要靠我三人自己掏包,想我们都是拖家带口,囊中拮据,哪有烟花闲钱。故此我有一个计谋,和两位兄弟从长计议。若是两位兄弟愿在此玩上一玩,我就把计谋说出,若是两位兄弟不愿在此潇洒,那我就不说此计。两位兄弟你们说如何?“那二人说:”此地是举国有名的烟花盛地,我三人有幸得此机缘岂能错过,有何良策请总管明示。“那总管说:”我们今夜要去‘春宵楼’宿歇,切记不要说出我等真实乡籍,和真实姓名,以及所去哪里。我这里有六颗药丸每人两颗,两颗各一大一小;药丸叫做‘沉魂丹’我们和那里的娼妓完事后,就说是保身丹,我们吃小的,让她等服大的,使她等服下,此药可让她们沉睡到次日午时方醒。我们等她熟睡之时,把她们的值钱之物搜出,密带身上,次日,我等一早就溜之大吉,岂不妙哉!“那二人说:”怎么说她等才肯服我们的药丸?“那总管说:”如此这么,这么办。“二人听罢,连声称:”妙!妙!“三人计议周全,起身奔‘春宵楼’而来。此三人之言全被黄秀才听了个详细,心胸气愤,怎奈无计可使,只有痛骂一阵。
第四章
听得三人随身不离的提着玉石囊来到楼上,管事的老鸨,笑迎前来说:”哎哟哟,三位大爷,快点请房里坐,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温柔漂亮,大爷来这儿是来对啦……“说着就去接那个袋囊,说:”大爷的这个袋子,我找个地方给你们存放着,走时再拿。“李总管忙说:”老嬷嬷,这个是我们兄弟吃饭的家什,是不能乱放的,我们要带在身边的。“三位来到房中坐下,有人上好茶水,果食。总管对老鸨说:”知晓这儿的姑娘艳色过人,特来相访,快把出名的美人叫出来,侍奉大爷。“老鸨紧着喊:”红红,珍珍,莲莲,灵灵,快点来伺候客人!“一连趋出来,四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都嗲腔娇气的,分别去坐在这三人腿上。总管说:”你们谁会唱曲,给大爷们唱一段,让大爷爽快爽快!“老鸨说:”她们都行,都会唱,灵灵唱的最好,灵灵你来唱一曲吧。“灵灵说:”那我就唱一曲《打花鼓》让大爷们开心。“那灵灵果然抱出一个琵琶,用手指抚弄了抚弄,清清嗓音就唱了起来。黄秀才静心听她唱道:
打花鼓
写个一字一杆枪,单人独马赶霸王。
赶杀霸王无计奈,拔剑自吻跳乌江。
写了二字二条龙,二郎爷爷吩咐声。
二郎爷爷本领大,花果山上捉妖精。
写个三字三条街,花花丽丽一群差。
上阵不用刀和棒,拾起天子赵王来。
写个四字四游门,提起包黑吓杀人。
陈州放粮回了路,铡了国舅御皇亲。
写个五字五张弓,白袍小将去征东。
淤泥河里救了驾,返回大营立了功。
写个六字六水沟,水母娘娘淹苏州。
三把铁锁治不住,苏州城里水倒流。
写个七字把脚敲,周仓扛着二爷刀。
我问周仓哪里去,八仙桥上杀曹操。
写了八字八面财,八位神仙过海来。
蓝彩和失阴阳玉,东海龙王招了灾。
写个九字挂金有,二龙八虎闯幽州。
幽州开了杨‘羊’肉馆,不定谁死谁报仇。
写个十字十不差,大胆的刘全去进瓜。
刘全进瓜回了路,招了东床御附马。
这灵灵唱的蜿转悠长,莺声燕音,很有风趣。三人说:”唱得好!再来一曲!再来一曲!“灵灵唱完了说:”奴家唱的不好,让大爷们见笑了。“听得大家都赞好,一时哄笑言语。李总管对老鸨说:”老嬷嬷,今夜我三人在此歇宿,不知所费多少,我这里一并付给。“那老鸨说:”我们再请你三个一桌酒宴,就共收三十两吧,按说还得多点,留点余地,还望三位大爷以后再来。“听得老鸨笑声吟呀的走了,不一会儿,有人布菜上酒之声和掺着调笑,吃酒劝嚷声,搞的黄秀才心烦,骂道:”这帮狗男女,贱货!“把神收起,静然处之。
过了较长时段,这帮人也饮足了,各人和意中的人去洞房花烛了。一时静了下来,黄秀才刚肃静一霎,又有脚步声走来,把他提起,摇摆着走进另一间房。房中像是唱歌女灵灵的声音说:”大爷你匆匆地出去了,还以为你去方便呢,谁知提来这么个囊袋,里面装的什么好宝贝?“宏亮的声音说:”不是好宝贝,是兄弟们吃饭的家什。“原来是那个李总管。只听他说:”小丫头,唱的好听动人,来,让大爷亲近亲近……黄秀才这个气,屏住了神质,进入了冥态。
听得三更过后,那李总管开言说:“我要吃一仙丹,补养躯体。”吧嗒,吧嗒地吃嚼物声,那灵灵说:“吃的什么好宝贝妙药丸,也不晓得礼让于人。”那李总管说:“此药稀罕,得来不易,是一仙长真人配制的名子叫做‘保身丹’,一共才有两颗,十分珍贵。我刚才服了一颗,还剩一颗,怎舍得轻意给人。”那灵灵嗔语说:“看你这人,说话挺爽快的,谁知道是个小家肚肠,不像好男儿,我不理睬你了。”那李总管忙说:“我不是小家肚肠,我是怕你不敢服用。”那灵灵说:“谁说我不敢服用,你都服用了,我就不敢了,拿来!”听得李总管给她那药丸。那灵灵也吧嗒,吧嗒地吃用了。黄秀才叹道:“完了,有心人算计无心人,又如何逃出这个圈去。”
天放亮时,听得那李总管起来,叫喊了几声那灵灵,见丝毫不见醒来,唏嗦着在翻找东西,不时整理完备。又去把同伴找来,听得也得手了,然后提着他去向老鸨告辞。那老鸨说:“三位大爷要走么?这么早的,那姑娘们起来了么?”听她说着,走向姑娘的房间,扒门望了望,说:“姑娘们一夜累了,都还睡得正香呢,三位大爷下次再来。”就送他三个下楼,把马牵出,敞开院门,这三人飞身上马,扬鞭而去。
第五章
听他们三个放马急行,一溜马蹄急促声,奔跑了好长一阵,那李总管说:“驿道旁有一酒家,我们去吃顿便饭,立时启程,此地不可久留。”三人吃过饭,上马又跑了半日,又听李总管说:“我们找个树林,让马歇歇脚,我们也休息一会儿。”他们下马,听得给马松了鞍索,他三个坐下哄然大笑。黄秀才骂道:“狗娘养的奸盗!”那李总管说:“兄弟们,此计如何?”二人连声称赞说:“妙!妙!太妙啦!”李总管接着说:“兄弟们看看,今早收入如何?”他们唏嗦之声,各自在怀中掏出所盗之物。比对衡值,听其言词喜气洋洋,定是丰厚。他唯恐沾污了自己耳朵,竟敛神不听。
黄秀才在马上悠荡了好几天,这天又听到人马喧嚷,李总管说:“到了,这就是京城,再往前走一阵,就到皇宫了。”听他们三个一问一答,言谈着骑马走去。听着到了一处,他三人下了马,李总管说:“守门军爷,辛苦,辛苦,我等是岭南郡府衙的差人,奉知府大人之命,来报奏章。”听得守门的说:“把凭迹一验,方可进院。”听得他取出奏章封涵,那守门验过之后,放他三人入内。觉得提着他上了几行台阶,有人喝问道:“是什么人,来枢秘府衙乱闯?”那李总管说:“南岭郡府有表奏圣上,来献珍宝一件。”有一人走过来说:“把奏表呈来,所献珍宝拿来,由丞相大人阅验审批,方可奏明皇上御览,你等下去等候批文。”那人接过奏章和袋囊,向后堂厅走去。听得他走到一处,住脚停步恭声说:“禀丞相大人,今有岭南郡府奏章一份,所献珍宝一件,请您过目。”听到一沉肃的声音说:“把奏章呈来,所献宝物放于案上,打开让本相验鉴。”听得打开包囊匣封,觉得眼前一亮。有两张脸看着他,一个是单细的青年人,一个是三绺须髯的中年人,他戴纱帽,穿朝服。黄秀才想:“这人就是丞相。”只见这丞相把他搬出匣来,上下左右看了一遍。放下他,拆开奏章阅完后说:“献宝物,本相以为有何旷世奇珍异宝,只不过是一大块上好的玉石,难得是一番忠君之心。”说完提笔写了一札简回批,让那青年送了去,打发李总管三人回去。黄秀才见这丞相一表人才,心中想:“有幸见到一品相爷,这相爷天子跟前,掌管百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定有经天纬地之奇才。当是饱读经书,学的锦绣满腹,忠君爱国,视社稷如性命,视百姓如己出,有机缘要跟他好好学学。”这丞相又把他包好放匣中,装到袋内,一切又暗了。黄秀才叹了一口气,静了一会儿,听得有呼噜之音,想来是丞相伏在书案上睡了。过了不知有多少时候,有个声音轻轻地说:“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您的轿夫来接您来了。”那个丞相说:“这几日,那王韩两位大人,有恙的有恙,身体不爽的身体不爽,不来值班,就我一人当值,有点累了。”又说:“到时刻了,酉时了,把那岭南郡献的石头,给我拿回去,我要好好验验,别是戏耍朝廷。”
黄秀才跟着被搬进轿去,和丞相坐一乘大轿回相府了。回到相府,丞相让家人把他搬到厅堂去。等得有一大会儿,有脚步声走来,把他又从匣中取出。这时天已黑了,点着一只巨蜡。那个丞相在细细地看他,自言自语地说:“是块好玉,好玉。”转头喊道:“来禄,你去把书房中,书架上的那块玉拿来。”不时那个来禄拿来了一块比自己小的玉石,丞相把那块玉和自己对比,翻来复去地看,一边比一边说:“差远了,那个狗娘养的参军,送本相爷啥破烂玩意,还说奇珍异宝,怎的比岭南郡这好玉。岭南郡知府,你有忠君之心,对本相没有孝敬之意,你忠孝不能两全,如何能当一方父母之官。”一面说一面把那来禄拿来的玉包好,放入匣内,又装在囊中,往一边一推说:“是皇上的。”把黄秀才又搬起来说:“这是本相爷的。”丞相正在投神入迷,有家人报:有客人来见。
第六章
刚开始,黄秀才看到丞相仪表堂堂,心存敬佩,当见到这个丞相,把自己和那块玉石调换了,把自己留下,把他的那块玉石给皇上,不觉心生厌恶,出言骂道: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好奸贼,国家不幸,百姓不幸,由你这样的狗杂种任丞相,私心太重,误国误民,圣人教诲的三纲五常,在你身上不如儿戏。正在生气之时,听声音外面走进一人,借烛光见来人身材魁伟,气宇轩昂,精神焕发。传来一个豪爽的声音说:“哎——哎——,丞相大人,本王特来向您求一幅墨宝,还望您不要推辞。”这丞相听声音一愕,忙放下他,顺手把那个袋囊提起放到几案之下。回头又望着他,又想搬动时,听得门外有一人走来,忙转身快步迎了上去,跪下磕头说:“臣参见千岁,有失远迎,请王爷海涵。”那王爷弯腰把丞相搀起说:“贤相啊,快快请起,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恭谨。”二人说着分宾主落坐。
王爷说:“我今儿来,有两件事要求你相帮,一件是:请你写一幅祝寿的‘寿’字,你是当朝书法大家,由你来写,由我来给人送,也是很体面的雅事;第二件:我认识了一位仙长,这位仙长可了不得,本是在海外峦雉仙山修真,采方外异草,炼出一种神仙丸,能化万疾,益身壮体,延年长寿。服食以后,就觉得在云天中飘游,是非常受用。本王有幸也服得一二丸,心欲多求,怎奈那真人不与。我想圣上,日理万机,龙体至尊,曾和圣上荐言此事,圣上未曾采纳。丞相大人,你我都要以皇上龙体为重,国家社稷为重,天下苍生为重,理应对皇上的龙体加以爱护才是。这神仙丸有利于益寿延年,强身壮体,圣上龙体健康,是我等臣子之幸,国家之幸,社稷之幸,天下百姓之幸啊。”丞相听后说:“王爷所言极是,即有此仙丸,一定要让皇上知道,臣不敢蒙蔽皇上。”那王爷说:“好吧,这件事由你来奏明圣上,千万莫要忘却!”丞相忙说:“下官为朝廷尽忠,为皇上尽忠,为王爷尽忠。”那王爷笑了说:“好啊,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官员,那幅‘寿’字,过几天派人来取,这个是给你的。”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说:“是润笔费,五千两,莫要嫌少哦。”那丞相急忙推辞说:“为王爷效忠,是臣子的荣幸,岂可收费,万万不可,请王爷快快收起。”那王爷把脸一本说:“你我二人谁是主,谁是臣?”丞相诧言道:“王爷是主,臣是奴。”那王爷大笑说:“主赏赐臣工,哪有不受之理,只要心里记得本王是主子,效忠本王就好!”说完站起身来说:“本王回府。”丞相跟着躬身送了出去。
黄秀才见这王爷出五千两笔酬,心中暗想:“一个‘寿’字,酬金也太贵了,王爷出手如此大方,道是不凡。对皇上龙体关心,对社稷百姓也是看重,是个好王爷。可惜王爷不知这个狗奸相,他是多么不称职,可恨自己不能言语揭穿这个狗贼。”
第二十章
唱了多时,见二人也唱乏了,听得歌声渐消。那郎中竟靠舱睡了,这大郎歪歪撞撞站起,向郎中说:“你好好歇着,我回去了,咱改日再见。”说完趔趔趄趄,提着黄秀才跳下船来,一个没站稳,向前一歪,随着用手中的黄秀才一撑地,他觉得大郎把自己,杵在一个大鹅卵石上,’嘭‘的一声,黄秀才猛地坐起,睁眼见到一群和尚惊得愣在那里,房内素幡缟幅,像是在办丧事。他腾地跳下床来问道:“这是怎么啦?你们这些僧人在此做甚?”听他嚷声,他妻子走来惊奇地说:“你醒了,醒了!可吓死我们一家子啦。”秀才说:“我不过喝醉酒,半路睏倦就地睡下,怎会这样呢?”他妻子说:“自从你在半道上摔倒,被人发现抬回家来,一直昏迷不醒,三四日过去还是如此,我心中害怕,求医告神,郎中说:脉相还动,人还没有亡。求菩萨保佑让你醒来,去烧香许愿;高僧得知了说:你是死了,只是中阴身怕下地狱,出不了躯壳,得给你念经超渡,好让你得升西方极乐世界,免受苦难,若不就会坠入畜禽之类,永无出头之日。给你念经超渡,你会很快上天堂的。我就请了这帮和尚来助念超渡。”秀才烦感地说:“让他们都走,我现在好了,不须助念。”住持过来双手合十说:“恭喜施主醒了过来,我佛显灵。”秀才怒道:“让你们走,还不快走!都给我走!”住持笑道:“走是要走的,不过施主要知晓:念了经是不会少了经钱的。”秀才问道:“经费多少?”主持说:“没有定价,都是施主舍赏。”秀才说:“给一百两银子,你们走吧。”主持笑道:“施主家中殷实,也是本地富裕之家,出此微资,有损德誉;想贫僧一众,在此助念多日,至少三四百两方可,若都如施主家,贫僧一院之众岂不饿死。”秀才无奈只得拿出三百六十两纹银,僧人尚嫌少。秀才气地说:“你们吃牛肉,这些银两也够买十八头壮牛啦!”和尚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然后去了。
秀才望着走出门的和尚说:“和尚!是不占山的强盗!落井下石的恶魔!骗了富人骗贫人,坑了活人坑死人!”
第七章
见丞相送走王爷,回来又要去搬自己,这时家人进来说:“老爷,有客人来谒见,因王爷在此,暂在偏房待候。”话还没说完,一人进厅堂跪下说:“丞相大人,卑职候待多时。”丞相说:“起来吧,你有何话说?”那人站起身来,十分谦恭,说:“卑职出自您的门下,是您的门生,一直是在京外任职。”丞相坐下,又把自己拿起来细细地看,口中应道:“噢,噢,好,好,”那人走近丞相从袖内抽出一封信涵来说:“丞相大人,这是门生在所辖之地,为恩师治办的一千顷良田,这是文书契卷。”说着把地契抽出翻着让丞相看说:“都是以丞相的名签书,内中还有一套宅院,这套宅院,依山傍水很是雅致,是前朝一位皇子留下的。”丞相用手一推那文卷说:“这是怎么说。”那官员一下跪下说:“丞相大人,门生在那州中是副职,有刺史自高自大,持才自傲,屡屡离衙出游,荒废政务。他游山玩水,嗜饮终日,每与几位书生饮酒旷野,吟诗,赋词,多有隐刺,颂古贬今,妄论朝纲。醉得酩酊则欺辱同僚属下,谩讽朝中大员。前日本州有关帝庙竣工,他题诗一首,多有隐含。”只见丞相把自己放下说:“竟有此等事?是啥样诗文?”那官员说:“那刺史写道:英雄盖世人称豪,华容道上不斩曹。奸佞未除遗祸患,最终由其绝汉朝。门生愚昧,望相爷明鉴。”丞相听后沉吟一会儿说:“难得你一片忠孝之心,在其位屈了你,本相一定要把你之才,和忠君报国之心禀奏皇上,当得重用。”那官员把文卷地契,用双手轻轻放在几案上,又跪下磕头说:“谢谢恩师赏荐之情,门生定当终生不忘大恩。”丞相用手相搀说:“请起,请起,来人看坐上茶!”那官员站起说:“门生不再相扰,告辞,告辞。”转身走出门去。这丞相也不送他,竟把地卷宅契,拿来,眉开眼笑地看着,自捻着胡须,喃喃道:“这样孝悌之贤才,真国家栋梁,岂能不用。”
黄秀才见到这一切,切齿骂道:“你们这两个狗官,奸贼!售官鬻爵,败坏朝纲,乱臣贼子!”他痛骂之时,又有家人来禀,又有外客来见。丞相忙把卷契收在袖囊内,说:“着他进来。”只见外面走进九个彪壮大汉,那八个往两边一站,有一人,体形瘦高,身步矫健,神态凛然,进前说:“丞相大人,别来无恙吧。”丞相一见此人,忙迭站起身来,迎上去躬身施礼说:“没有想到是特使大人到,没能远迎,恕罪,恕罪。”那特使大马金刀,也不客气,坐下身子说:“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大汗派我来有两件事要做,一者:你办好了差事,封你,二者:你没办好差事,要把你的人头带回。”丞相赶紧跪下说:“大汗所命岂敢荒怠,为大汗尽忠是我之幸,早已办好。”特使说:“既然办好,你就拿来交给本使验收。”丞相起身喊道:“来禄,来禄!”来禄进来,丞相说:“你去书房把藤榻下一个木盒搬来。”不多时来禄把木盒搬来放下退出。丞相把木盒打开,黄秀才定睛细看,是一卷卷的纸幅,上面画的是地理图形,山河标记。那特使接过一一察看,指指点点的讯问,一张张按序号看完收好说:“大汗封你为:‘黄河王、长江王、东海王、昆仑王,’四王之职。”丞相赶紧跪下谢恩说:“谢大汗敕封。”特使说:“另外,你还得想法子,把守关大将给换了,要个不懂军事的人,去守疆土最好,这是很重要的事,必须办好!大汗赐赏给你一些礼品,这有礼单。”说着把礼单放在案上。黄秀才看到上面写着礼品如下:人参二枝,貂皮四张,鹿茸二包,熊胆六枚。丞相再次跪谢大汗赏赐。特使说:“大汗封你四王,你可要好好为大汗做事,不要辜负了大汗的赏封,所有对大汗不忠的都会这样。”说着,突地抽出一寒光闪耀的长匕来,向案角削去,那案角随刀光而落。那丞相面如土色,珠汗涔滴,连声说:“为大汗尽忠,为大汗尽忠。”那特使一挥手,说:“我们走!”然后健步而去。黄秀才看在眼中,心中明白,气愤填膺大骂道:好你个奸贼,你真是无所不为,私通外邦,几味药材,一个空号你把国给卖了!把祖宗卖了!卖国狗贼!无耻之徒!一时又气昏过去。
第八章
次日,见丞相走来,又喊来禄说:“把这玉石送碾玉坊,让郭待诏琢出个物件来。”来禄说:“碾玉坊新来一待诏,年龄轻轻端的是好手艺,听人讲做玉件玲珑透彻,灵灵如生,远胜过郭待诏,人都称他神手小张待诏。”丞相说:“哦,有这样奇人,就让神手小张待诏雕琢,告诉他,不要刻神道尊者,不要刻人物花鸟走兽,要雕一件玩器,着他量材而做。”见来禄把自己包好放在一个盒中,提着晃悠着走。
听得出了府门,街上熙攘声杂乱,走了好一会儿,听得来到一处,来禄说:“我找小张待诏。”有人答声说:“小张待诏,有人找!”有一清脆声由远而近应道:“好的,尊客有何事?”来禄说:“我是相爷府的管家,相爷有块好玉,想琢一件玩器;不刻神道尊者,和花鸟走兽;相爷说让你看后量材而做。”觉得被人接过,放在一案上,从包中取出,打开盒子,一个弱冠小厮,精气秀丽的面容,映入黄秀才眼中。这精气小厮开口赞道:“这块玉石太好了,是上品中的珍品。”仔细地看后说:“刻瓶一类的玩器是最好,可惜只能刻一件,不能刻高颈细口的玉瓶,只能琢一件矮颈大口,双龙躬耳镂空瓶。”来禄说:“你刻好,几时来取?”这待诏说:“一件玉品刚好完琢,我先给相爷雕琢,下月来取可好。”来禄走后,小张待诏画了一张草图,即时就动手雕琢。黄秀才见他用刀剥削自己身子,也不觉痛痒,眼见他运具如飞,玉屑纷下。
就这样近一个月,雕刻快完好了,见一个五十余岁的人走过来说:“小张待诏,这是给相爷琢的那玉瓶?好个玉瓶,琢的好精致。”这小厮忙说:“郭待诏,您雕的那才叫好呢,您是我的老前辈,我心里一直是跟您学习。”郭待诏拿过玉瓶看着说:“小小年岁有如此高超精纯的技艺,很是难得,今年贵庚多大?”小张待诏答道:“今岁一十七岁,属猴的,三月的生辰,已过了。”那郭待诏笑一笑说:“难得,后生可畏,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小哥,今夜我做东,到我房中吃酒谈话,莫要推辞。”他说完走了。
转眼到了掌烛时刻,黄秀才见小张待诏把他包好,听得提着他到街头,买了一些熟食和果品,来郭待诏房中吃酒说话。又把玉瓶拿出来,二人一边看着;一边指点着;一边谈笑着;一边吃酒。尽说了一些雕琢技艺之事,说了一阵子,听那郭待诏问道:“小张哥,可曾有了内人?”小张待诏说:“还没有呢。”郭待诏说:“小哥有着精湛的手艺,眼界高,不知心目中,要择选怎样的女儿家方可趁心?”小张待诏说:“也不曾择选,只是家境贫寒,几年来苦钻刻雕,一时也不曾放在心上。”郭待诏正言道:“小张哥,我妹家有一甥女,今年一十五岁,小小哥两岁,长得如花朵儿一般;性情淑雅,机敏灵动,女工百般,样样精通;小哥若要有心,我当媒作冰人,不知小哥意下如何?”小张待诏忙施礼说:“郭老爹这番美意,是求之不得,还请老爹成全,不忘老爹恩情。”就见二人大喜,说的投机,吃了个大醉,那郭待诏趁酒劲,拿出一个翡翠二龙戏珠玉佩说:“这玉佩是我给甥女做的订情之物,今日送你,好好带在身上莫要丢失。”小张待诏谢后,接过戴在颈上,掖入怀中。一直吃到深夜,方跌跌撞撞地告辞,玉瓶忘了拿走。黄秀才笑道:这小厮贪爱杯中之物,合我之脾性。
见那郭待诏等小张待诏走了,把自己拿起来,看着摸着说:“好啊,好啊,黄口小儿,你不要怪我,谁让你有此精艺。”说完“嘿,嘿,嘿”地笑了。
次日,见郭待诏洗梳完毕,也不去收拾残酒剩馔,拿了一块玉在雕琢。听得有女人声说:“郭待诏,前日给皇上刻的龙佩,我今儿来取。”说着走进一人。见这人身材肥胖,脸上无须,穿宫衣装饰。郭待诏一见此人,赶忙站起,躬身施礼,说:“公公大驾光临,请坐,请坐。”那公公说:“不坐了,你把那玉刻好了么?皇上还等着赏玩。”郭待诏紧着去找,到处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公公烦了说:“你搁哪儿了?丢了你吃罪不起。”说着看着黄秀才,伸手拿起来说:“这个玉瓶刻的精致,这玉成色如此之好,是给哪家刻的?”郭待诏说:“早刻好了,就放这个盒中,昨晚还在——,噢!是他!是小张待诏,昨夜我好心请他在我这饮酒,谁知他在我去方便时,竟然把龙佩给偷去。”那公公说:“是谁偷了皇上的玉佩,不想活了,他犯了死罪!”这郭待诏说:“你看这玉瓶就是见证,玉瓶是小张待诏给丞相府刻的,昨晚他拿此瓶来向我请教,我便好意留他在此吃酒,谁想他把龙佩偷去。走时把玉瓶遗忘在我这里。”那公公说:“你可确定了?”这郭待诏说:“确定是他!”公公说:“大胆那猴崽子!跟我去报官搜身!”二人说着,捧着那玉瓶,喊来几人,一块向小张待诏住处,见房门未开,撞开门,那小厮还睡在床上。被郭待诏拉撤起来,不容辩解一行奔衙门而去。黄秀才见郭待诏污陷这小张待诏,气愤挥手向郭待诏打去,也只是空的,张口为他辩解,谁也听不见,一时气急,觉得自己胸闷,一口鲜血喷出,一时昏死过去。
第九章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黄秀才慢慢听到响声,看到丞相在拿着他说:“这么好的一件珍宝,可惜让皇上知道了,只有献给他,我却无福赏玩,唉!唉!唉!”连声叹息。这时来禄在跟前说:“老爷,雕刻这玉瓶的小张待诏,因偷了郭待诏给皇上雕琢的玉龙佩,在大堂上从身上搜出,被乱棍打死,可惜了神艺。”只见丞相听后摇摇头说:“世上贼是谁?谁是贼?谁能看得清。”黄秀才接言道:“你就是个好贼!”心中对小张待诏,念念不忘,很是惋惜;对那个郭待诏痛恨入髓。
一日清晨,见丞相早早走来,让来禄把他放到一个纹花绮盒里,搬到大轿中说要在早朝献给皇上。他在轿中,觉得一路晃颠着,心中想道:“这是早朝要见皇上,没想到我黄秀才今生有幸能见到皇上,不知这皇上是何样?他不知道这个丞相是个奸贼;还有那个知府贪赃枉法;姓郭的那个狗娘养的杂种,无端害死一条人命。可恨我化作成了一块玉石,不能言表,揭穿不了这帮狗奸贼的阴面!”
听得来到大殿之上,丞相上奏皇上说:“陛下,臣前日得了一块玉石珍品,送碾玉坊镌一件旷世稀宝,贡献皇上,以表忠君之心。”有一声音不紧不慢地说:“传上来,让朕品赏。”觉得被人接过,放下把盒打开;一张面色憔悴,眼神滞黯的瘦脸正看着他,黄秀才心中道:“这就是皇上,怎么像个病人初愈,和自己心中的皇上是天壤之别,有一股遗憾之感。”
这皇上把他从盒中取出,拿在手中入神地看了一会儿说:“好啊,确是旷世珍宝,玉的本质好,琢工更好,爱卿一片忠君之心,也是珍贵;前日荐举的那个真人,朕心欢悦,难得的是他炼的神仙丹丸,朕服之后,受用非常,朕都快成仙了,服后就觉得是在云中飘荡,心中想什么,眼前就会出现什么,太神奇啦;现在朕离不开那神仙丹丸,时时想服用。各位臣工,要以丞相为标榜,时刻要有忠君爱国之心,都若如此朕心欣慰呀!”殿中群臣随声顺音:“愿以丞相为标榜,忠君爱国!”丞相又言道:“陛下,臣听得边关守将,每日荒饮酒醉,每于宴上观兵卒相扑为乐,怒则鞭打士卒,有碍防务。”皇上说:“边关紧要,难得的是有贤才,担当此重任,为朕分忧。”丞相说:“陛下,有道是外荐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臣有一门生,上懂天文,下晓地理,通古博今;星相易理,诸子百家,博学多识;精通六韬,孙子兵法;今在一州任副职,实为屈才;此人心存报国之心,无机可使,可当大用。”皇上说:“爱卿,即有此等卓越人才,是国家大幸!好吧,此事有爱卿拟稿,军机处商榷办理。”说完哈欠连连,眼中流泪,又说:“朕近日休息不佳,身有睏倦,多亏神仙丹丸保养,退朝!”随着一声退朝,黄秀才被一太监抱着,跟随皇上进了内宫。黄秀才心中非常失望,就觉着自己掉了魂魄一般,心中空落落的,没有一点精神,不自觉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竟流出了泪水。他闭住双目,不愿看,封住神思,不愿想;昏昏沉沉的厌厌欲睡。
第十八章
这日听得大郎从外回来说:“顾郎中,江边赵渔翁病了,好几天没能打鱼了,我看在舱中躺着,他孤身一人也无人管照,我把他背来,你给他医治医治。”郎中说:“这样最好,你快去背他来,我给他号号脉,若不今冬怎么过。”大郎走了,天黑时大郎背负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听得把他安顿好。郎中把了脉相说:“此脉;濡、沉、弱,风寒内侵,营血失于调养,精气不足,应以补养,再表邪寒。当用’人参、白术、茯苓、甘草、陈皮、半夏,‘煎汤服用。”可是以上六药都无,只得先用枸杞,菟丝,何首乌,葱白、加大枣二枚,生姜两片熬汤喝下。次日,大郎把黄秀才刷了一遍,惊奇地说:“这瓶怎么变白了,黑乎乎的脏色都没了。”拿去叫郎中看了也说奇了,这瓶喜欢当便罐,一便一尿它就越来越好了。也不管它奇不奇的,依旧做便罐,又给赵渔翁用着,放在了床下。郎中和大郎一齐到山中,寻了一些草药。二人精心调养,这赵渔翁好转了很多。一日见渔翁说:“老朽身染疾病,多亏二位老弟尽力护养治疗,才得身愈,实乃感谢不尽。可惜老汉一无所有,无以为报,赧颜惭愧。”说着给二人行跪拜之礼,被二人强搀架起来。二人说:“千万莫要如此,你我都是单身孤茕,相互关照理应如此,不足挂齿。”听半月之后,渔翁好了,三个人住在一起,倒也痛快。今年山中雪多,大雪几日一场,纷纷扬扬下了一冬天。见这一冬天他三个人去山中,捕捉一些野兔,山鸡,很是快活。郎中见黄秀才变得比雪还白,越发的温润璨光,通透晶莹。就不让再作便罐使用,把他刷得干干净净,放在案桌上观看。
山中无日历,转眼见大地回春,万木生发。见赵渔翁谢辞二人,又去江上打鱼。两下里不时相互走动,一到冬季三人就住在一块。又过三个春季,一天听王大郎说:“赵渔翁年岁大了,甩撒网时,自己掉在水中溺水而死,我们去把他葬了吧。”顾郎中说:“好,我们俩去看看,找个地方把他葬了。”见二人回来,用过饭后,听顾郎中说:“大郎,这几年多亏了你救了我,收留我在这里,整日的也没个事做,觉得心里空荡荡。今赵渔翁谢世归天,他那渔舟还在,我想去承操他的行业,多少有事做,心里也不空荡。”大郎说:“顾郎中,你在这里,我们俩也是个伴,我也知晓你的心,你愿去就去吧,想不做了就回来。”郎中辞别而去。
见他二人虽然分开,却时有往来。深秋一日,见大郎猎得一只大豹,把皮剥了,肉煮制好,去远城把豹皮卖了几两碎银,把刷干净的他打了满满一瓶酒,拿了做好的豹肉,来江畔找顾郎中。见郎中在渔舟上,远远笑着招手说:“大郎,今早得了一宝物,我正要去找你,快来看看。”大郎应声说:“是何稀罕物,我正要看看,在哪呢?”他快步来到渔舟前,见是一只大个的团鱼,郎中说:“今日咱就以它下酒。”大郎把豹腿一举说:“还有这个豹肉。”二人相对大笑。见二人把团鱼杀了,不时整治好一锅汤,把豹腿一人一只,就着这锅汤,趁着朦胧月色,微风徐徐,二人相对痛饮,好是惬意,听他俩谈古论今喝得正是酣畅。
第十九章
听大郎说:“我在县城听人说,改朝换国了。”郎中说:“历来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方唱罢我登场,不知有多少次了,我有一曲唤做《临江仙》唱与你听:”滚滚世间如逝水,飞花消尽豪雄,善奸负赢闪时空。嶂河依伫在,常沐旭阳红。皓首渔猎江岫上,多经霜月馨风,一瓶浊酒乐相逢。前朝众往事,语散笑声中。“大郎用当做筷子的竹枝,敲打着黄秀才说:”你有曲,我也有曲,我唱与你听:
“正月里正月正,禹二姐绣房叫春红,火盆里多多搁木炭。叫春红你听我说,洗洗手做生活,打开了描金柜,显出了五彩绒。花灯上绣诸位先生:伍云昭反出南阳城;能打会算的苗光义;徐茂功有神通。斩将封神的姜太公;诸葛亮草船祭过东风,哎呀!哎嗨哟……
二月里春风和,禹二姐绣房打紫萝,洗洗手你别泼,花灯绣了好汉哥:武松打虎搏;龙虎山前李存孝;赵云大战长坂坡。薛礼救驾淤泥河;麻叔困城,多亏了女娇娃……
三月里新阳天,禹二姐绣房不耐烦,拿起菱花照一照,虽面黄来心内言:何人得配丈夫难,小狄青在江边,箫德庆下西川,樊梨花薛丁山,杨宗保收妻月下山。
四月里心操忙,禹二姐一心去采桑,那边看:媒谋郎,惹得为奴会惆怅。急急忙忙还家乡,哪个花灯中昏王。昏王奸妹他欺娘,隋朝杨广唐明皇。
五月里小麦熟,禹二姐绣房思念丈夫,绣线上有心意:西子媚笑去迷吴。昭君无奈出塞去,貂婵为奴嫁吕布。贵妃醉酒霓裳舞,安禄山来把唐朝屠。
六月里热嗷嗷,禹二姐绣房好心焦:白翎扇懒再摇,骂声春红不见了;谁给奴来把信捎;哪个花灯隐前朝;胡敬德月下访白袍;八大锤大闹朱仙镇;张飞掀了当阳桥;李逵下山找英豪;郑子明归位在锁阳桥。
七月里来立了秋,禹二姐绣房泪交流:女大无夫心无主,越思想越狂忧。孙玉娇门前卖风流,西厢莺莺崔随郎走。苏三戴枷路上愁,白素贞借伞出苏州。蔡三姐抗烛好不自由,王三娘寒窑立风头。
八月里秋风高,禹二姐绣房好心躁:哪个花灯含奸豪?奸不过汉贼老曹操,秦桧行事更奸狡。张叔贵鼓动害白袍,李林甫笑中暗藏刀。沈小霞相会出师表,秦二世、李斯和赵高。
九月里来菊花香,禹二姐绣房先苦后甜想:拿起绣花线,绣上个伍员吹箫苏市上。秦叔宝卖马太原把人伤,马周落魄酒肆中,姜子牙售面不开张。玄德街头编草席,洪武去把和尚当。
十月里北风凉,禹二姐绣灯忙:佘太君百岁还出证,粱红玉击鼓败金兵。苏小妹难新郎,易安诗词久传扬。想我何时是出头,自比古人难相当。
十一月里雪花飞,禹二姐绣房窗前看冰凌:绣灯绣出风波亭,屈原忧愤投江中。不知情由冤死秀才是懂昌,窦娥冤、阳谷县那个武大郎。
十二月整一年,禹二姐绣房心喜欢:二十一天婆家娶,叫春红银灯端;这花灯没绣完;绣上个凤求凰,刘备东吴当新郎。文成远走去西藏,六郎被招郡马当。”
这大郎酩酊薰薰,如迷如痴地大声唱着,郎中唱着他的临江仙,二人的歌声搅在一起。此时,天色已深,一轮姣洁的月光,像银汁辉洒在江面上,照映在二人兴高采烈的脸上。
第十六章
黄秀才见这知县闲暇时,总抱他在怀中赏玩,自语说:“老爷我得了一件珍宝。”时时擦抹得一尘不染。这知县也不再去追问那掌柜,只是自己品玩,秘不示人。一日听知县饮酒醉死,衙内哀声一片。有俩人走来说:“夫人说老爷生前最爱此玉瓶,把这玉瓶给老爷陪葬。”一人把黄秀才抱着走进灵堂,放在棺内尸体头边,封棺后抬着去下葬了。黄秀才这个恨!大骂苍天,大骂玉皇;大骂阎君;天神骂尽,鬼卒骂绝。还是在黑暗的土下,寂静死沉的棺内,紧靠一具死尸。
在黑暗之中熬煎消磨,不知年月岁时,音迹空绝。又不知跎蹉了多少时,身边那死知县朽骨也散了架,棺内渗进了水。觉得一阵巨大摇动,听一声滚雷震动响过,有一激湍流水把黄秀才冲走,他随着翻滚的洪浪,飞快向低处滚去。一连滚下几处瀑水悬崖,被冲淤在一个山涧溪畔。
他止住滚动,不再昏头转向,定神向四处一望,见两峡对峙,密树丛林,峰头烟云飘荡。自己身边流水潺花;鹅卵石半露光华;郁郁葱葱绿草遍地;数株花簇艳馨;鸟声乱啼,群雀飞翔。
见一人挑柴走来,脚在他身上一绊,险些摔倒。这人低头一看,见到了黄秀才,他放下柴担蹲下身来,从淤泥中把他拔出来,放在水中用手擦洗了说:“这个石头瓶也是奇怪,两条长角长爪的长虫。我带回去送给顾郎中看。”他见此人三十几岁,腰插板斧,柴担上挂有几捆草药;两只野雉。背上一张弓,腰下悬有皮囊,内里有数只翎箭。似樵夫像猎户,他挑起柴担,抱起自己,口中哼着不知何曲,乐呵呵地向山下走去。
不时他来到一处山嘴旁,转过一片树林,见有个小院落,篱笆柴扉,茅屋草舍。豆角瓜藤爬满篱桩房顶,簇花朵朵;果实垂摇;蜂舞蝶飞;漾溢着清新景象。这樵夫把柴扉开了,进院放下柴担,把草药和一只野雉提在手中,抱着他又走出小院。沿着一条弯曲小道,一路走了有半日,来到一处大镇子上。在十字街头有一家药铺,这樵夫走进铺去说:“顾郎中,你要的草药我给你采来了,你看是这药草吧?”说着把草药放在一个柜台上,把他和那只野雉放在另一边。见一个五十几岁的瘦男人,从一条长凳上站起说:“王大郎,又劳扰你了,正是这几味草药。你快坐,歇歇脚。”这王大郎说:“不忙坐,这只山雉是给你下酒的。”把野雉递过去。那顾郎中笑着说:“大郎啊,这几年我吃你送来数不清的野味,你还是自己用吧,或者换点钱使,我不好意思白用你的。”这王大郎笑着说:“怕什么?我父在时多次病重,吃你开的药,我还没给你钱呢。我今日又捉了两只呢,还在溪水滩捡到了这个。”说着把黄秀才双手抱起,递到顾郎中眼前。顾郎中接过,仔细地看过后说:“这是一玉石刻的瓶,这两条龙雕的很精致。”这王大郎说:“送给你盛放药丸吧,我要它没使用处。”那顾郎中说:“好,你别走了,我俩今日吃酒。”说完喊来家人,把野雉拿去整治。
见王大郎挨身坐下,说:“前日地动山摇,今日我到山上去见山塌了,树林都挪了位,一座四百年前的坟墓地,也都塌陷了,被那场大雨发洪水冲了。”那顾郎中说:“是啊,我这边房子摇抖了一大阵子。是地震了。”听他二人有说有笑,很是爽怀。
见二人吃酒多时,都尽醉了,王大郎趔趔趄趄高兴地走了,顾郎中也坐倚墙睏了。他觉得心中很是舒畅,自从化成玉石以来第一次舒畅。
第十七章
从此,见顾郎中用他来盛熬制的药丸。一日听得铺外人哭嚷喊,马鸣嘶叫。有人进来慌张地说:“顾郎中快跑,官兵吃了败仗,到处抢财放火杀人。割了人头冒充贼匪向朝廷邀功,再不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顾郎中正抱着他在装药丸,那人拽着他就跑,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有大批军卒挥刀乱砍,杀了过来。见二人不顾一切,随着一群民众,向山路跑去。有一大群兵追了上来,他二人没有命地奔跑,后面也紧紧追来,一时跑到山上,近百名健壮军卒围了上来,前边是悬崖峭壁,后边是持刀杀人的兵卒,不时有人被乱刀砍翻,顾郎中奋力一纵身跳下悬崖。
黄秀才在顾郎中怀里,随着他跃下山崖,顾郎中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怀里的他也被震出,甩落在一丛黄花蒿中,没有被摔破。见顾郎中痛得’哎呦‘昏晕了过去。听得山崖上惨嚎凄切一阵,乱腾了一时,渐渐地消停了。过了半晌,听得是那个王大郎的声音,他惊喊着跑过来道:“顾郎中,顾郎中。”见他把顾郎中摇了摇晃了晃,顾郎中苏醒过来,听他骂道:“这帮强盗!”挣扎着哪里坐起来,大郎扶他坐起。又把他捡回,放在顾郎中怀内,再次把药丸寻捡回一些。郎中说:“大郎,药不要了,是防治瘟疫的,人都杀没了,还要药有啥用!全扔了吧。我的腿摔折了,没法子走动了。”大郎把药丸倒出扔掉说:“我背你到我家去,我那官兵是不去的。”说着背起顾郎中;郎中拿着他伏在王大郎身上向山下走去。
来到大郎家中,把顾郎中放在铺上,把他放在窗台上。听郎中说:“大郎,我右小腿摔骨折了,须用平面木板夹住。”大郎立时用板斧砍削了一对拿来,郎中忍着痛自己接好,大郎帮着用木板绑标住断腿。郎中说:“我这断腿,须用土鳖虫、甜瓜籽、血竭、自然铜、接骨木、等药方可治愈。可惜我铺中有药,回不去了。”大郎说:“土鳖虫,山里就有,甜瓜籽,咱自家就有,房后甜瓜正熟着呢,有一大筐多个,有不用的古钱,别的没有。”郎中说:“也好,大郎你先挖一些土鳖虫来,把甜瓜籽取来,再用醋把古钱煎熬了,有这些就好了。”大郎说:“等天黑了,我悄悄去镇上看看咋样了?贼兵撤走了?”郎中眼中流泪说:“家中的人,和镇上的人,不知还有活着的没有?”哀悲了起来。
见大郎出了房门,不时用小筐提来十几个熟透的白甜瓜。把瓜洗净,掰开取出籽粒备用;二人把瓜吃了。大郎说挖土鳖虫去了,多时挖了很多回来。郎中说:“配药讲:君、臣、佐、使,现在这药也不讲究了。”指导着大郎把药配熬好,奉伺他喝了。大郎说:“我到镇上去探瞧探瞧。”郎中说:“一定要小心,尽快回来。”大郎应声走了。
这郎中先吃了瓜,后又喝了药,腹内便急,怎奈大郎不在跟前,断腿刚接;一时腹内绞疼,忍耐不住,下床单腿站立,伸手把黄秀才拿过,褪下裤子,把一腹便遗尽泻其内。便后放在地上,又咳吐一痰。黄秀才长叹一气,自言道:我不才,储放玉玺,今日也盛屎汤。
深夜大郎回来说,镇上房屋都在烧,贼兵尚未撤走。二人伤痛多时,大郎把郎中便遗倒掉,向郎中说:“就用这个瓶做尿罐吧,满了我把它倒掉。”从此,郎中就在大郎这里疗腿养伤,一切都有大郎精心护理。三个月后,郎中能下床自理了,帮着大郎把一些用水煮过的芸豆,瓜果之类凉晒收拾,以备冬食。
第十章
听得急促声说:“快拿神仙丹丸来,让朕服下。”黄秀才一惊方缓回神来,见所在之地是一处富丽堂皇的殿堂,黄幔绮绣,亮几洁案,龙凤飞腾,重梁画栋,玳瑁锦纹,尽是螭琢麟镌,斑斓姣丽,珍奇异物,璀璨生辉。见有一宫女把神仙丹丸伺奉来,这皇上火燎地吃了下去。然后闭目攲头,半倚在锦榻上,过了一盏茶时,把眼睁开,神色焕发起来说:“把那珍宝玉瓶拿来。”侍立一旁的太监把他捧递过去,皇上接过来,脸带笑容问一边站立的胖太监说:“你在碾玉坊见到的可是此玉瓶?”黄秀才认得,是前日去找郭待诏,取龙佩的那位公公。见他凑到跟前定睛看了一阵说:“回陛下,正是此瓶。”皇上龙颜大悦,说:“好,你和那丞相都是忠君良臣,朕没有错用了你们,你是内宫总管,要好好调教下面这些人,要时刻以朕为主体;那日在朝堂上,朕问丞相在碾玉坊镌了一物,今日就贡献于朕。前日有一郡府得了一块玉,专呈奏章,把玉献给朕,那块玉就比不了这玉瓶的色质;他的忠君之心是可嘉奖的,他的心是想着朕。你们今后都要这样,朕心欣慰。”众皆言:“是!”
皇上站起把他放龙案上,从一盒中取出一玉玺,把玉玺和他对比,看了一时说:“这玉瓶质材竟和玉玺质材不分上下,这玉玺乃是倾国之宝,当年有诸多典故,春秋时期因它引起狼烟滚荡,战火风云;乃旷世之宝,看来朕这玉瓶亦是倾国之稀宝。”说着把玉玺放入玉瓶内。黄秀才听玉玺就是那传国玉玺,当皇上放玉玺时,他看到玉玺上所刻之篆文“受天于命,既寿永昌”八个字。皇上接着又说:“这玉瓶今后就专储放玉玺,也只有此宝才配放玉玺。”
这皇上把双臂一展,舒了舒身,说:“把玉瓶给我抱着,到苑中去再看我的五虎大将,今日看谁能战胜,朕就赏赐谁。”胖太监总管抱着他,一行出了殿门,来到一个曲廊亭榭,碧池沼清,假山玲珑,丽桥横斜的幽雅之处。走上一近水高台,台上一亭,朱漆绿瓦非常宽大。皇上坐下传旨:“去把孙贵妃和李贵妃诏来,今日要斗个胜负。”这边有五名太监,捧来五个精致翡翠小玉罐。不时有两个贵妃,被一群宫女簇拥着,走来参见皇上。皇上说:“孙、李两位爱妃;今日朕得了一件绝世珍宝玉瓶,心中欢悦,诏你们来再比一比,是你们的五神兽厉害,还是朕的五虎上将厉害。”两位贵妃听说,皇上得了一珍贵玉瓶,挤凑上来争着观看。她二人把黄秀才捧在手中,这么看了那么看了,口中称奇,然后祝贺皇上得了一件珍宝。并娇言说:“陛下得了珍宝,也得赏赐我们。”这皇上高兴,连说:“赏赐,赏赐。”从身上解下两个玉珏佩,赏她二人每人一件。她二人也俏面开颜说:“把我们的狻猊、獬豸,猰貐,貔貅,忽律五位神兽亮出来,今日要和陛下的五虎上将分个胜负。”宫女也捧来五个精花小瓷罐,在亭案上摆上一个大的紫金钵。皇上说:“朕派扫北青壳大将军出战。”太监把一只青色大蟋蟀放在金钵中,它振翅扬鸣。贵妃派出狻猊应战,一只淡黄色的大蟋蟀也被放在金钵内。这两只小虫一见立时斗起劲来,触角微颤,躬背凝神,敌对虎视。皇上用一金丝一拨青壳,那李贵妃也用银丝一戳狻猊,这两只小虫就撕咬在一块。
黄秀才懒得去看,把眼一闭,只是听到一声声促嚷声;和一阵阵哄笑声。几个美名的将军,和神兽也都轮流换着战了。胜的赏了,负的被责骂了。这时有太监传皇上用膳,已到晌午。皇上伸了个懒腰说:“这次没比出胜负,用膳之后,不比这小虫了,再比鹌鹑。”跟从皇上来到御膳房,见皇上一人就百多道菜,花样奇特,长长的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馔玉稀珍。看他只吃了几著,喝了汤,用完膳。来到养心殿,往锦榻上一躺,闭目小憩。胖太监总管把自己放到桌上,退了出去。过了一个时辰,皇上醒来,唤来太监服了神仙丹丸,让太监总管抱着玉瓶,去找贺贵妃和王贵妃来看宝瓶。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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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出了大殿,转廊过池,穿门进园,来到一个景色清丽之处。在一个古树苍林中有一大榭,进大榭坐不一时,见有两位贵妃,和一群宫女来参拜皇上后坐下。皇上向她二人炫耀宝瓶,把黄秀才递于二人手中,贺、王二贵妃看后也是称赞珍奇,向皇上祝贺,也并索要赏物,皇上高兴,各赏了指环,然后把黄金笼提来,比起斗鹌鹑来。玩了一个多时辰,皇上尽兴了,说:“不好玩,有何法子能叫朕高兴提神的有趣之事;谁能想出,朕重重赏他!”这时一个小宫女,长得玲珑灵敏,向前跪下奏言道:“陛下,奴婢有一套有趣游戏。”皇上忙说:“有趣游戏,如何玩法?”那宫女说:“可使十名男的,女的也是十名,把他等都剃去发丝,如和尚尼姑一般;用数编成一队,玩时书写一至二十之数,打乱序号,反覆在案上,由皇上来摸取一张,贵妃娘娘来摸取一张,交替摸取完数号,依数号分领那剃发的男女成两队,这两队来做游戏,比个一二。”皇上一听觉得新颖,神彩飞扬说:“这两队怎个玩法?”宫女说:“这两队每队十人,由陛下和贵妃娘娘各领一队。所玩游戏是很多的,现在有三种游戏可玩:
第一种是:‘每队以抓龟选出六个男女,男的盘腿跌坐于地上,女的骑坐在这男的脖肩上,女的头顶放一个,盛满墨汁的杯盏。点燃一柱香标时,一声锣响开始;要这两队的六位男女,即时不可动摇;不可说话;不可挠痒;闭目合掌;像老僧坐禅一般。看谁能耐得时辰久,能耐久的为胜,可奖赏;不耐久的可罚喝醋。以盏内墨汁溢出染身衣为凭证。'
第二种玩法是:’这些男女重新编序号,也是另写二十数号,也是打乱顺序,覆案上由陛下和贵妃娘娘交替摸号,摸号完毕,按号分领成两队。就地上画两个大的圆圈,一个圆圈在东边,隔十数步,西边再画一圆圈;这两队的人,一队站东边圈内,一队站西边圈内,分成两拨人马。在圈内可站立,出圈必须是左腿盘起,用右手提裤口,单腿蹦跳出圈,对方也是如此。以一声锣鸣为准,这两队的人,即时出圈,可互相追逐碰撞;以被碰撞倒地,和左脚落地为败,败的人不再上场,待在一边等候,也不可再进圈中,没被撞碰倒和左脚落地的人,还得蹦跳回圈内,再放落左脚方可休息。不可随意进入他队圈内,进则为败。等候下一次鸣金出战,就如同两军对阵一般。一柱香燃尽为三战,胜队奖赏,负队喝腥汤,此汤用鲜鱼醢,是用温水泡虑的液汁。‘
三种玩法是:’在沼池上架一条碗口粗的独木桥,也是如上法分成两队,抓龟选出五队男女,让男的背负女的从独木桥上,走过池去即胜;过不去者,摔落水中者为败。胜者之队奖赏,败者喝麻辣胡椒汤。‘这三种玩法陛下您可喜欢?”这皇上听后大喜问道:“你这宫女,如何想出这稀奇古怪的游戏,朕很是喜欢。你叫何名字?几时进的宫?”那宫女说:“奴婢秦素娥,是三年前被选进宫来的,一直和皇上机缘未到,未曾宠幸。”皇上说:“好,好,好,朕这就封你为睿德贵妃,由你来选排男女二十人,他们由你按排领统。玩得有趣,朕看的高兴,定会加封于你。”那秦素娥大喜,紧着给皇上谢了恩。这时有一名太监来说:“护国大罗真人要见皇上,说是他寻得仙方,奏炼长生不老丹之事。”皇上传谕说:“领他来见朕。”转身对那二位贵妃说:“今日就到此,朕要回养心殿,睿德贵妃在今夜,速速把那游戏办好,明日朕要观玩。”黄秀才听在耳中想在心中:“可怜天下读书之人,学成惊人艺,货卖帝王家,十年寒窗苦,登上皇榜就保这样的君主。”
回到养心殿,皇上坐下接过黄秀才,又把玩一番。黄秀才“呸”地一声骂道:“你这个绔纨子弟,哪像人臣圣君,你把我放下,我不愿看你这张讨厌的脸。”
见一个神彩奕奕的道人,被太监领进来,跪倒在地给皇上磕头说:“陛下,前日所言之事,贫道已办理完备,所需之物,在此列出,请陛下御览。”说完呈上一张折子,太监接过传到皇上手中,皇上看罢放到龙书案上。黄秀才向那折子上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每株人参七两以上者:十株。茯苓大如人首者:十只。紫灵芝大如扇面者:十株。首乌如童戏形者:十枚。黄芪、地黄、枸杞、菟丝、雪莲、五味子、鹿茸、蛤蚧、龟甲、海马、冬虫夏草。丹神药引:金童十名,玉女十名。”听这皇上说:“金童玉女是怎么说?”那道人说:“禀陛下,金童者:乃是:此等童子皆是年命:’钗钏金‘,生辰八字带四’庚‘字,以其生月酉月、酉日、酉时。是真正的金童,今年恰一十六岁,为双属阳数;玉女者乃是:年命:’大驿土‘八字四字为’己‘字者,于未月,未日,未时生者是真玉女;今年一十七岁,为偶属阴数。乃合天地阴阳,孕育万物,朝气勃发,欣欣荣荣。今年恰其得巧,适时机缘,万万不可错过,此等契机实为难遇。”皇上说:“这金童玉女如何作神丹药引?”道人说:“陛下,此金童玉女,刚初成年,阴阳二气之精华正得盛旺,天地接合,血脉凝结,生命成焉,此胎七七之四九之数取之,此时未长形状,取其初凝血膏,以入神炉丹药之中,长生不老丹成矣!”皇上听后大悦说:“哦!护国真人,你给朕炼出长生不老丹,可是奇功一件,金童玉女之事,交朝廷向举国按生辰选取。所列之药物,都可凑齐,望真人速成长生奇丹。”道人说:“陛下,药制趁时,炼此丹不可越跨今年。”皇上马上写了圣旨,让朝廷大臣速办,只说是招金男玉女开办梨园戏班。
第十二章
见那道人退了下去,听皇上说:“这长生不老丹,是朕夙年心愿,机缘巧凑,朕可是一万幸之君,千古第一人。呵,呵。”找了一卷书乱翻了一阵,也没个头绪看,又不耐烦地放在了一边,转头说:“去把朕今日刚册封的睿德贵妃召来,朕要和她说话。”太监去了多时,把那贵妃召来。皇上很高兴地和她说问起来,二人说的投机,皇上又问了她的乡籍和父母兄弟姊妹,并传下圣旨,封她的父亲为从二品,兄长三品官员,一家皆沐皇恩。当晚陪皇上进膳,伴驾夤宵。在这养身殿当作了新房,天昧爽时,听有太监催皇上上早朝,皇上在迷蒙之中,尚未睡醒,那贵妃说:“圣上龙体睏倦,今日早朝免了。”皇上半睡半醒地说:“这个早朝,甚是烦人,朕神气不爽,免了!免了!”二人一睡过巳时方起。有太监送呈奏章说:“陛下,朝臣在大殿候驾多时,说是出了大事,今有奏章请陛下御览。”这皇上接过奏章,看着奏章脸色变了说:“这群流民,已过几十万,若是闹起事来岂不麻烦。”转头向那睿德贵妃说:“今年中原大旱,赤地千里,颗粒不收,饥民蜂拥富家抢食,吃光之后又抢食别家,被抢吃光的户主也加入其中,遍处抢食,就如蝗灾一般,聚众已近三十几万,漫延几个州郡,声势浩大,这可如何是好。”那睿德贵妃说:“陛下,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朝廷之上的官员要为陛下分忧;大将们要为陛下解难。岂不闻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不要扫了兴致。今日要排个好的游戏玩耍,请陛下赏玩。”皇上说:“爱妃言之有理,让那些朝臣想办法,朕还是看你的游戏再说。”说着二人摆驾出了养心大殿。黄秀才经过了这一切事,觉得身体不爽快,也没有精神,厌厌倦倦地病了起来。
听得这皇上游戏看够了,一日早朝,这皇上让太监抱着他去上朝,在朝堂上君臣对流民展开了朝议。武将提议“流民抢食,已近贼行,当剿灭。”文官认为“流民只是要吃饭,无掠财,据地造反,可赈灾安抚。”两下争论相持不下,文官说:“剿灭灾民,万万不可,我朝是大德之邦国,以德、孝、仁、礼、义,教化兆民,岂可杀戮受灾民众,有悖天理,违圣贤教诲。”武将说:“朝廷赈资亏缺,流民拥汇,若不早做决断,恐有后患,一旦闹出事来,再来剿灭,将会大费周折,不如现在就将隐患铲除。”这皇上听两下说法都是有理,拿不出主意。朝议一直争论不休,已过三个时辰,还是没定出应该用何措施。这时有人来报说:“王爷上朝。”皇上传谕:“请王爷上朝。”不时黄秀才看到一个威武的人,这人就是那晚五千两银票,买了丞相一个“寿”字的王爷。见他迈大步进了朝堂,跪下给皇上行了礼,平身后站在一边,向皇上奏道:“臣近日身体欠佳,没能按时磕拜陛下,今日听得朝会有关流民之事,大臣争执不决,皇上难作取舍,特上奏心腹之言。”皇上说:“好,请王爷陈言方策。”王爷说:“陛下,流民之事,只能赈灾安抚,不可剿灭。”皇上说:“朝廷拿不出赈灾款项,如何是好?”王爷说:“臣正是为此事而来,赈灾款项,有三处而集。赈灾分三步而走,请听臣详解:第一:这款项由朝廷出一项;二:由文武大臣捐募一项;三:举国救助,让全国各方州郡出粮的出粮,出银的出银。赈灾分三步:第一步:让流民化分成若干群,有秩有序,不可乱哄,疏散开来,沿途搭设粥棚,缓慢引导,向四方容纳;二步:一十八岁致四十岁者,男壮丁要充军入伍,调入边防和其它镇方之地,减缓负压;十岁至四十的女子可入官户,富户作婢女,可入其它州郡乐籍,这样所剩老幼病残者;三步:在国中的各庙观,赦发度牒,由他等出家修行,又可解缓一批,所剩无几,由朝廷按月分发粮食,以待年景好转当可停济。这样就可化免一场隐患,又可昭显我朝是德仁礼治。其不乐哉!陛下您看如何?”皇上听后说:“甚好,众位爱卿,王爷所说你们看,还有何异议?”众大臣一时没有差异,有的大臣细品之后点头称是。只见这王爷伸手抽出一叠银票说:“本王要做个表率,这是银票八万两,是本王家底子,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祖宗社稷,为了朝廷,本王把它捐出救灾;望众位臣工也不吝捐献。”皇上说:“王爷一片爱国之心,天日可昭。朕也要朝廷能拿出的银两,都拿出来,各位爱卿按王爷所说的策言施行。”黄秀才听王爷一番言论,精神一振,身体好了许多。
第十四章
次日,见那太监总管手捧圣旨,向皇亲和大臣说:“皇上昨夜病重,写下遗诏,传王爷进宫继承大统。”说完念了遗诏,众人参拜新君。
听宫内一片哭哀之声,眼见国丧隆重,不几日方完毕。一日见新皇上,把玉玺从玉瓶中拿出,对那太监总管说:“朕登上皇位,你是有功之臣,朕在心中不会忘却。把这玉瓶赐给你,见此瓶可知朕心。听说你自从进宫,近四十几年没有回过家,这也是国家的规矩。朕特赦你锦衣还乡,荣耀门庭;明日就启程吧。”那太监总管跪下谢恩。抱着黄秀才来到自己的住处,收拾好了一些包裹和物品。
次日和一众随从离京还乡,黄秀才觉得摇晃颠波,听得一路之上,沿途官员俱接送不暇,听得一行人走了近月余,太监总管说:“前边县城就是了,我离乡多年,今日荣归平生心慰。”又听得知县一均人等前来迎接,叨扰一日方到自家宅门,家中的人早听得音讯,一簇人高兴欢笑着迎入家中。听得这高总管给父亲拜见后,他父说:“儿啊,昔日咱家一贫如洗,为了生计,让你净身入宫,你在宫里熬出息了,全族沾了光,都得了恩惠,官衙也敬着咱家。”这总管“嗯、嗯”听应着,他父又喊来两个叫“丽荣,巧珍”的女人,说:“快来拜见你丈夫。”听得这俩女人过来参拜了,又喊来名叫“耀祖、耀宗、桂芹、桂英。”二男二女说:“快来参见你们的父亲。”这总管惊问道:“父亲,儿自幼净身入宫,何曾有家眷儿女?”他父呵呵笑着说:“你是当朝六宫总管,我家不比从前了,家有金银,外有良田,市有商铺,成了本地的旺族豪绅,这都是你一人之力,使本族兴盛,他们都有家有室的,怎么能让你没有香烟后代呢?所以就在家给你娶了两房夫人,又从别处寻养了这二男二女,也让你家业兴旺,儿女双全,你在京城怕有不便,在信中未曾言此事。”这总管听后大悦说:“让父亲费心了,是啊,我有家有业,有儿有女,我这个太监做的好啊!”一家人俱皆欢庆荣归。
听他在家几日后,见这总管把自己拿出,让他父亲看说:“此玉瓶曾是上一皇上,用来放玉玺的,是件奇珍瑰宝,不知怎么,就变了颜色;你看,黑色斑斑,极是丑陋;雕刻的很是精致;当今圣上厌他难看就赐给我了;当初这玉瓶是雪白无暇,通透温润,哪是这个样子。”他父亲接过说:“它会变了颜色,这倒奇了。”话刚说完,见有家人慌慌张张来说:“有人来传皇上圣旨。”见有一人领四个带刀随从,闯进宅厅来,喊道:“皇上圣谕!”见总管和全家人跪下听圣谕,那人说:“内宫太监高总管,回乡探亲,一路惊扰官府,索要贿赂,今有御史谏奏,论罪当诛,圣上念在宫中侍奉多年,特赐鸩酒保一全尸,死后其家不抄,准其厚葬,特敕圣上御赐盘龙玉瓶随葬。”这总管瘫在地上说:“皇上登上大宝,我是首功一件,哎!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说完接过鸩瓶一饮而尽,不时七窍流血而死。
黄秀才听得宅内一时哭声一片,人来人往的哀痛了十数日,见有人来把自己抱起,来到灵棚棺前,放入了棺内。眼见砸钉封棺后,一阵哀声被抬着去下了葬。黄秀才这个气,闷憋难出,万不曾想成了殉葬,永埋地下。心中急着喊道:我是活人,怎么会和死人一块埋了?快把我抱出来。他喊破嗓子谁也听不见,见一切全黑了,也听不到一点声响,只是静静的,在自己身边躺着那个死尸太监总管,一切是让他心存恐怖,又没有办法,只是自叹自怨。
第十五章
这样静静地过去了不知有多长时间,觉得那太监腐烂的成了一些朽骨,黄秀才变的麻木迟钝,在这黑暗没有岁时日月的墓穴中,无奈地熬着。突然觉得有阵阵震动,像是有人在刨土,听声音越来越强,停止一长时段,又开始震动,这样连续了数时段,听得有人说话的声音,一粗哑之声说:“费这般气力,不知道能挖出称心之物,万望莫枉心力。”另有一强硬之声说:“莫要疑惑,早已探听明白,此是古时遗墓,传言是宦官大员,深得皇上宠信总管,他的墓中岂无宝物。”一阵起砖石声,听有人下到墓室之中,咔嚓几声,棺盖被撬开扔掉,有一荧荧之光;黄秀才深深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看到昏暗影中一盏灯,照见一个瘦瘦的人,是他端着这盏灯,望着棺材内,伸另一只手,把自己拿出,放在腿边一个筐中,又去棺材内搜寻,找了好一会儿,捡了一筐其它陪葬物,又看了一圈见没有可取的东西,就向墓洞口喊道:“好了,没有其它好东西,只一筐玉器之物。”上面的人说:“先把筐提上来,再把你提上来。”放下绳索,这人系好筐,外面的人提了上去。见外面是稀星灿烁,弦月辉耀,疏林暗暗,荒蒿身边,一阵阵凉风徐来,见此景象是初冬。
随着绳索上来一个人头,墓中的人刚上来,还没站稳,就被外边的这人用一雪亮尖刀,就颈上一戳,杀死后埋入这古墓中。见这人把场迹收拾一下,把其它物和自己放一袋中,背在身上跌跌撞撞地走了。走了半日,听觉来到这人的家中,这人进了房,把黄秀才拿出,眼前一亮,天已到晨,见是一贫家之屋,地铺一处,几个破缶瓮罐;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人拿着它看说:“这个还能当它几两银子,又可喝它几醉,赌它几场。”说着,找了一个破盆,舀水把黄秀才放盆中,清洗擦刷干净,然后放入袋中,听他把门关了,倒身地铺上睡了。
又过了半日,黄秀才觉得这人,提着他出了门,走了几日来到一处,听这人说:“掌柜的,我要当件东西。”掌柜的说:“把东西拿出来,看看能值多少价。”他被从袋中取出,见是一家当铺,掌柜的把他接过去上下看了说:“是一件旧玉瓶,破旧的厉害,二十两,愿当写票,不愿就算了。”这人说:“这是一件古玉,家中传下的,没办法,等钱用,要不还舍不得来当,等有了银子我还赎回,怎么着也得三十几两才行。”那掌柜的说:“谁不是等钱用才上这儿来,这样吧,顶多加你二两,四十天为限期,过期死当。”这人说:“好吧,请兑现银。”掌柜的写了当票,他看到当票上写道“破脏旧玉瓶一个,值当价三十二两现银,四十日限期,过日不赎。”见这人拿了当银转身离去。
掌柜的把黄秀才拿起,细细地看后说:“龙纹刻琢,此乃皇家之玉,百姓谁敢使用龙雕凤刻,它年岁已久,在土中被杂质侵蚀,显得黑迹斑斑,看这雕镌技艺又是精良,不是一般尘俗之物。此瓶千金难得,想我在无意之中得此古玩,幸哉!幸哉!本人爱好古玩几十载,所藏都比不上此瓶雕做精致。”见这掌柜的心中高兴,抱在怀中玩了半日,抱到后院放在他的书房案桌上。恰在此时有人来访,来人一眼见到玉瓶,看了看黄秀才说:“仁兄何时得此玉瓶,这可是一件奇珍异宝。”拿在手中赞不绝口,二人谈论了一些古玩字画之事,过了一个时辰,那人告辞而去。
过了两日,这掌柜的正在和内人,拿着黄秀才赏玩,见有一衙伇前来通告说:“知县大人听说你家有一古玉瓶,大人平生爱好古物,请你携带玉瓶到县衙叙话,请即前去,不要扫了大人雅兴。”掌柜的只得带着他,跟从衙伇来到县衙。听得拜见了知县,把黄秀才呈上,知县看后说:“此瓶从何得来,此乃皇宫之物,你一个草民怎敢赏玩龙雕玉瓶,犯有僭越之罪,此瓶暂存衙内妥善护管,此玉瓶来源也要查清,尔先回去,待候传审!”见这掌柜的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得磕头辞出。见人退出,这知县把他抱在怀中笑道:“这个好宝贝是老爷我的,这事多亏了乡绅牛尚宝,是他见此瓶后禀告老爷我的,老爷我岂能忘了他,我要好好护着他。”黄秀才听了知县一番自语,暗叹摇头想:“那日去当铺掌柜家的人,就是乡绅牛尚宝,可知此人。”
第十三章
见散朝之后,有太监前来禀奏说:“陛下,今日去玉虚观,收取为陛下炼制的神仙丸,只有二百粒,那幻真仙长不在观中;说是又去海外仙山,采炼神仙丸的仙草去了,陛下要节俭服用神仙丸,等幻真仙长采仙草回来就好了。”皇上说:“朕一时也离不开此仙丸,望他能尽快回来。”一日皇上看着黄秀才惊讶地说:“这玉瓶变了样子,不如以前白了,也没有光泽,灰黄斑迹重叠,是脏了。”叫太监拿去洗刷,洗刷了半日,还是如此,太监回来奏道:“陛下,此玉瓶怎么刷也是不干净了,不知它怎么会变了颜色。”皇上一看,说:“奇怪呀!玉石怎么就变丑了呢?”让太监放在龙书案上,不再过问了。
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听得说皇上的神仙丸用完了,这皇上躺在锦榻上叫嚷,也没有精神起来,杀猪一般地喊着要服用神仙丸。把护国大罗真人召来问道:“护国真人,你可能为朕炼神仙丸,朕离了神仙丸活不了了。”护国真人回道:“陛下,本道只会炼制长寿不老丸,不会炼制神仙丸,仙家各有玄妙,殊此不同;待本道为陛下炼出长寿不老丸,陛下服用后一切就都好了。”这皇上火急地说:“快炼!快炼!”这样又熬煎了几日,就见这皇上已虚弱得不成样子,饮食不想用,只是嚎着要服神仙丸,时时派人去玉虚观,探看幻真道人回来了没有。一天夜里,听得说王爷来谒见皇上,那王爷一进来,黄秀才见正是那献策安赈流民的王爷。他给皇上跪拜之后说:“陛下,没想到病成如此,可要好好保重龙体。”皇上有气无力地说:“御弟,朕不曾有病,就是想服用神仙丸,断了这几日不曾服用,脑中有万蚁噬髓,就觉得欲死不得,欲活不得;夜不能寐,全身无力,苦不可言;朕要再不服用神仙丸,就不久人世了。现在谁要是能给朕神仙丸服,朕情愿不当这个皇上。”王爷说:“前时,那道人曾给臣弟一份仙丸,臣弟未曾服完,府中尚有两粒。”就见这皇上腾地从锦榻上爬起,一下子跌跪在王爷面前哀求说:“御弟呀,请你把府中未服的仙丸,给朕服用了吧,朕给你磕头了。”说着磕头如鸡啄米一般。王爷把皇上搀起说:“陛下,让高总管随臣弟回府去取。”皇上说:“快快取来!快快取来!”那王爷遂和胖总管起身离去。
过了多时,只见王爷和那胖总管回来,王爷说:“陛下,此丸所剩不多,只有两粒。”皇上急不可耐说:“速拿来,让朕服下!”王爷和总管给皇上服下二粒朱丸,过不多时,就见皇上腹痛阵阵,喷出几口鲜血而亡。王爷回身殿门招来几位彪形护卫,把住大殿。就龙案上仿皇上笔宗写了一张圣旨,王爷问道:“玉玺何在?”总管从玉瓶内掏出玉玺印了。王爷愣了愣说:“高总管,玉玺怎么放在一个又脏又孬的玉瓶里?”胖总管跪下说:“陛下,此瓶以前玉泽温润,洁白如雪,是少见的稀世珍宝,近几月之中竟变得这般丑陋,甚是奇怪。”这个王爷惊诧说:“有此奇事?”这一切黄秀才都看到了,心中很是气恨,大骂道:“你们这两个乱臣贼子,竟然弑君篡位,窃夺国家宝器,大逆不道也!大逆不道也!”骂了一通,觉得累了,又沉思一想:“这王爷虽是阴谋篡逆,实是一位有能力之人;一个庸才皇上,只图享乐,无所作为,真不如让一个有能力的人来做皇上。只要他心系苍生,以国家社稷为重;以百姓疾苦为重;吏治严明,赏罚公道;不论谁来当这个皇上都无所谓!”心中有此想法,长出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