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镇不大,却有两家照相馆。镇东一家是摄影老流开的,镇西一家是唐氏兄弟开的。
摄影老流,本姓刘,因为嘴吧不甚干净,喜爱讲浑笑话,熟识的人便叫他老流,意思是从他嘴里流出来的净是些乱七八糟的污秽东西。老流也不再乎说:流血流脓不流精就行!人们就说:这杂种真就是没治了。但这老流有一样本事:照相。他18岁时去跟一个据说是北京城很有名的摄影大师学过摄影,回来后就在镇东开了一个照相馆,开始生意冷落,谁知这老流照的相还真有水平,再丑的人经他一照也美上三分。渐渐的他生意就好起来,尤其是那些天生爱美的大姑娘小媳妇,最爱往他的照相馆里跑。这两年从大城市刮来一股“写真”风,这里的姑娘们一窝风跟着上,都来老流这里要拍裸胳膊裸腿的写真集,尽管老流要价比镇西唐氏兄弟高许多,大家还照样来他这里。老流赚了大钱,饱了眼福,自然终日乐得找不着北。
这天来了两位顾客,是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姐妹。两人进门,老流眼睛就是一亮,他照这么多年相,啥样的人没见过,可就是没见过这么俊美的女孩。老流眼睛都直了。其中一个女孩喊了他两声,又拿手指在他眼前晃一晃,他才醒过味来。“你们两位是照写真集的吧?”老流希望马上就能看到她们的庐山真面目。两姐妹相视一笑说:“我们听说你照相照得好,特意来合一个影儿,先看看你水平咋样,如果真是名副其实,我们再照写真集。”“好,好。”老流心想,放长线钓大金鱼。于是,打开摄影灯,调整好角度,先给两姐妹照了一张合影,约好三日后来取相片。
当晚老流就开始工作,他急于想看到这两姑娘的玉照,因为她们真是太漂亮,勾得老流茶饭不香,只想早一点看见她们的玉容国色。夜已深,老流在工作室暗淡的灯光下忙碌,终于,两姐妹的照片洗出来了,老流拿到灯光下看,两姐妹的倩影真是光彩照人,那乌黑的秀发、明亮的双眸、瓷娃娃一样光鲜的肌肤……突然,老流愣住了,两姐妹那美丽的面孔上面,竟都没有下额。怎么回事?老流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用手使劲揉一揉眼睛,还是不见她们的下额!难道是洗照片时洗坏了?老流急忙取出底片,底片上的脸孔也没有下额。老流颓然坐在椅子上: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照相失手。
三天后,两姐妹如期而至。老流十分尴尬,再三找理由解释说明,两姐妹没见到照片,虽然不高兴,但也没说别的,只说:“老流你再为我们照一张吧,这回可别再出错了!”老流这次格外认真,为预防万一,他又连拍两张。然后与两姐妹相约二日后来取。两姐妹答应后,说说笑笑走了。等到晚上,结果洗出来一看,老流傻了,两个漂亮的女孩,还是都没有下额!怎么回事呢?真是遇上鬼了!老流直捶自己的脑门。这次该怎么给人家解释?说不定俺老流这名声就此就给坏了!老流辗转翻侧,一夜没睡好觉。
次日一早打开店门,见门口竟躺着一个脸上有鸡蛋大小一块黑记的老人,老流伸手一摸,还有气息,急忙在邻居的帮助下,把他搀扶进屋,倒杯热水灌下去。那黑记老人渐渐缓过气来,原来是个算命的,昨夜突然患病,晕倒在这里,如今喝点水,清醒过来,对老流千恩万谢。老流送他出门,那黑记老人走了几步又转回身,脸色神秘地把老流拉到一个僻静处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件事我看到了不对你说,我心中有愧!”老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有什么事你说吧?”那黑记老人说:“实话对你讲,我懂些辩妖识怪的巫术,刚才在你的屋里我感到阴气特别重,怀疑这几日你是让吸血女鬼给缠上了。你仔细想一想最近身边有没有发生异常的事?”老流紧张起来,并立即想到那几张没有下额的美女照片。黑记老人接过相片看罢说:“就是她们,难道你没听人说过,鬼照相时才照不出下额吗?!”老流更加紧张,忙问有何破解之法,那黑记老头沉吟片刻说:“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必须离开此地一千里外,躲避三五年。等那两个吸血鬼走了之后再回来。”老流想到自己所有的家业,尤其是若大个照相馆都在这里,心中有些犹豫。那黑记老人也看出来了,就说:“信不信由你,不过你要记住一条,若情势危险,你就用手砸自己鼻梁,鬼最怕见人流鼻血。但这只管一时,不是常法!”说完匆匆告辞。老流在屋里思前想后,不知如何是好。
二日后,两姐妹果然又来。她们听说这次又没照成时,不由大怒,指着老流鼻子质问:“你究竟会不会照相?你这样几次三翻折腾我们俩是什么意思?你这照相馆是不是不打算开了……”两人越说越凶,脸都变了颜色。老流本来心中就怕,如今见两人模样,紧张得眼前竟出现了幻觉,仿佛这两个女子真变成了厉鬼,吓得他猛然用拳击打自己鼻梁,鼻血哗就流出来。两个女子见状大叫一声,一齐跑出去。老流跟着追出门,光天华日之下,早不见两女孩身影。老流吓得手脚冰凉,越想越害怕,急忙回屋简单收拾东西,当天便离开禹镇。
禹镇只剩下唐氏兄弟一家照相馆,生意自然就红火起来。后来有人在唐氏照相馆看到一张十分俊美的姐妹照,打听是谁,唐氏兄弟说:“是我们的两个双胞胎表妹呀!”再后来,唐氏照相馆又多一位脸上长着鸡蛋般大小黑记的帮忙老人,有人问这又是谁,唐氏兄弟说:“老家一个村的,我们叫他堂伯哩!”原来,这一切全是唐氏兄弟私下做的手脚,先让他们两个双胞胎表妹去老流那里照相,事先在她们下额处抹了特殊药液,任你再高的照相水平,用再高级的照相机也不可能把她们的下额照出来,为使老流深信不疑,他们还请来老家那位脸上长着鸡蛋般大小黑记、能说会道的堂伯从中做戏游说,这样如在瓮中的老流只能卷铺盖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