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风雨交加雷电轰鸣的夜晚,一辆银灰色奔驰,以每秒三十米的速度,行驶在柳树林中的一条狭窄小路上——由于风力迅猛,吹得柳枝“啪!啪!”作响,还不时地随风飘荡——再加上天空接连划过闪电那蓝色的荧光——因而,为整条道路增添了许多阴森恐怖的感觉。
开车司机叫阿华,四十多岁,一身气派着装的西服格领,焗了油的头发乌黑亮泽。而且,在自己精心保养下,满面容光焕发,显得很年轻。自身的形象也有股大老板那傲气的风度,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有钱人。
车子后位还坐着兄妹俩,纯朴帅气的哥哥阿宝和性感美丽的妹妹阿玲,两人的穿着打扮跟大哥一样华丽。三兄妹驱车打南部城市出发,去往北方郊区的一个新建墓场,祭奠他们过世的爷爷。
阿华兄妹俩的性情都比较禀性刚烈,言语一不吻合,就会引发矛盾,纵而展开一轮口舌争斗。每次两人斗嘴,阿宝都得费尽心思进行和解,这也就逐渐成为了三兄妹平常的消遣便饭。
路途遥远,开车至少要几个小时才能抵达墓场。受四季气候影响,加上长时间得不到维护,使得部分路面已经开裂,车子不时颠簸的厉害。阿玲难以忍受这种上下震动,由此便开始嘀咕着埋怨起来……
“喂!大哥!你会不会开车啊!颠簸的我心里很不舒服!”
“这条道路的路面有损坏,颠簸是避免不了的,有本事你来开啊!”阿华一边说话,一边随着车子摆动,得意地摇晃着脑袋。
“我开车的技术就是比你稳当得多!”阿玲反驳了一句。
“呵!如果开车比我稳当,为什么在家门口的时候,你还笑眯眯的让我做司机呢?现在到好,当了少奶奶还这么多嘴!”
阿华丝毫不念兄妹之情,言行更是变本加厉,却惹得阿玲恼羞成怒!她解开系在腰上的安全带,和大哥纠缠起来。兄妹俩发生激烈争执的时候,方向盘失去了控制,致使车子很难掌握平衡,它便扭曲着自由行驶——
这条漫长道路本来就够狭窄的了,更何况,两旁还被茂盛的柳树包围着,地面又裂痕重重坎坷不平,车子自由行驶,危险渴想而知。阿华愤怒之极,用脚猛然踩下刹车死闸,一阵响亮清脆、车胎与地面发生的激烈磨擦声,划过黑暗雨夜。由于道路潮湿光滑,阿华虽然踩下死闸,车子却仍然在开裂的路面上颠簸超轨了一大节。发动机突然停运,让阿玲来个冷不防,失去了安全带保护,她的身子向前猛一倾斜,就听到“嘭!”的一声闷响,额头和前座靠背发生了强有力的撞击,致使拳头大的淤血疤痕立刻在额头上呈现出来。撞击产生的压力比较大,更使得阿玲突如其来的引发了轻微脑震荡。顿时,脑袋晕糊糊的,只感到天旋地转。
看见妹妹的脸色霎时变得焦黄,迷糊着眼睛皱着眉头,痛苦地靠在挡风玻璃上,阿宝疼在心里气在心头!他那向来都比较温顺的性情,忽然被眼前这一幕激发的首次大发雷霆!
“大哥,你下手未免也太重了吧!怎能突然间就给车子踩个死闸呢?万一车座靠背没有棉,岂不是要害死阿玲吗?!”
“谁叫她把安全带解开的,这叫自作自受!”阿华凶巴巴地睁大眼睛瞪了阿玲一眼。
“大哥,你太无情了!竟然对自己的亲妹妹说出这种话,你还是不是我们大哥!”阿宝实在难以容忍他的言行,就放大嗓门儿嚷起来。
“你以为我很愿意做你们的老大吗?有半点伺候不周到,就埋怨个不停!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来!”看见兄弟对自己说话的态度这么强硬,阿华便失去理智地把嗓门放得更大。
“大哥,你说这话,兄弟我听着就更不入耳了!我们开车的目的是做什么?是去祭奠过世的亲爷爷!不是去旅游!你说的虽然都是气话,却没有把爷爷放在眼里!!!”阿宝气得脸色变得通红。
“我是不孝孙子!你们都是红人!行了吧!!!”阿华仍然理直气壮地大声喝道。
阿宝对大哥的话忍无可忍,兄弟俩也是首次大动干戈——由于车子空间极小,无法满足两人搏斗,他们一时气愤,就打开车门,在狂风暴雨的淋漓中,展开了一场拼死较量——刚刚过去片刻,兄弟俩的身体就被雨水完全浸湿了。搏斗中,泥垢遍布了全身,先前那华丽的服饰和帅气的形象早已掩盖在狼狈不堪之中。躲在车里的阿玲,神色逐渐恢复过来,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哥哥拼了命似的搏斗,心里百感交集,又无能为力!
兄弟俩在风雨中把心里的怒气全都发泄完以后,遍体鳞伤地回到车里。阿华启动车子时,不知什么原因,就是打不着火,发动机没有一点反应。这无非又给阿华来个火上浇油,心里已经够憋闷的了,没成想又遇到这种情况。他心情烦躁地拿起旁边的一枝香烟,点上火就吧唧了几口。
“怎么办?车子偏偏在这个时候熄火!”阿玲焦急万分。
“我哪知道怎么办?待着吧,这下到好,哪都别想去了!”阿华仍然态度刚烈地说。
“喂!你当老大的就一点主意都没有吗?”阿玲不时又开始埋怨起来。
“谁说当老大头脑就一定好使了!”阿华心里的怒气才刚平息下来,却一再被阿玲埋怨,致使火气再次升温。
“你们兄妹俩还有完没完?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大家赶快冷静下来想办法!”对于这种事发突然的情况,阿宝的火气也明显急燥了许多。
“提前声明,我是没有办法可行。”阿华说。
“亏你还是我们大哥呢,遇到紧急情况只会临阵退缩,连半点老大的气魄都没有!”阿玲瞪了他一眼。
“如果你不想让我再做你大哥,我们兄妹可以断交!”
阿华说完那个“交”字的一刹那,忽然感觉右边脸一阵剧痛,自己又挨了兄弟一拳。
“你好无情!亏你还是我们亲哥哥,这种冷落的话也说的出口!”阿宝用手指着大哥厉声喝道。
为这事儿,兄弟俩再次展开了一场风雨搏斗----闪电忽明忽暗,让他们隐约看见树林中有一幢大房子,距离不远,叫上阿玲一起冒雨奔跑过去,奔驰车却弃在了路边。
三兄妹来到房子跟前,阿宝把随身携带的一枝微型电棒儿拿在手里,把它打亮,仔细观察了一阵。这里好像一座古宅,房屋结构是采用青砖石瓦垒砌而成的,陈旧肮脏、已经退却了大半色彩的木门,而门口还遍布着一大片枯黄的叶子,它们随风飘荡,纵而,为古宅增添了许多凄凉的感觉。阿宝小心翼翼地推门入内,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宽敞无比的古老宅院,看它的外观,像是清朝年间的建筑。虽然已经陈旧百年,但巨大的宅院依然显得那样干净整洁,没有一点杂物。
三兄妹沿着走廊漫步来到古宅大院的时候,刚好有两道闪电当空划过,伴随着雷鸣,从他们跟前忽然传出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顿时,把三兄妹吓得面无血色的放声尖叫起来——心也“怦!怦!”地跳得厉害。被雨水淋过的身体,已经分不清是露珠还是汗水了。三兄妹胆战心惊的把身子缓缓地转过来,看见一位身着青衣,披头散发,面黄肌瘦的老妇女,手里拿着一根扫把,纹丝不动地站立着,他们一时间恐惧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
“喂!深更半夜的,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想吓死人啊!”阿华气愤的竟然不分轻重地对老妇女大声吆喝起来。
“年轻人,你干吗发这么大的火气啊?每个人的性格、行为和举止都是不相同的,你如此蛮横,竟然不分辈分就对一个陌生人随意大呼小叫,迟早会有吃亏的一天!”老妇女细声细语地说。
“你这老太婆,刚才把我们吓个半死,现在居然还敢教训我!”阿华心里本来就有一肚子火气,这会儿,又被老妇女训导了一番,让他勃然大怒!刚想挥出拳头,被阿宝强行制止了。
兄妹俩对大哥粗暴的行为一再向老妇女赔不是,她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外面风雨这么大,得到老妇女的许可,三兄妹在古宅暂住一夜。她还千叮万瞩,不要毁坏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否则,会惹来血光之灾。
跟随老妇女来到一间宽敞整洁的客房,里面刚好有三张硬床。阿玲回过头来想要拜谢她的时候,老妇女竟然莫名其妙地没了踪影,就连离开的脚步声都没有被他们发觉。虽然三兄妹身体已经被雨水淋湿,但遵照老妇女的嘱咐,他们不敢随便把衣裤解下来晾晒,生怕会得罪古宅的主人。
凌晨三点多钟,阿华忽然被一阵强烈刺鼻的香灰熏醒了,揉揉眼睛提提神,扭曲着脑袋朝周围看了看,阿宝兄妹俩仍然在沉睡,只有自己对香灰味道最敏感。他没有在意,把身子转过去,用手捂住鼻孔和嘴巴继续入睡。可没过多久,香灰的味道越来越浓,呛的阿华直咳嗽……他气冲冲地从床上跳下来,大步跨出客房,顺着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就来到了宅院的走廊。
一个身着青衣背对着自己,扎着一条两尺长的麻花辫,头戴一顶黑帽子的小男孩,端坐在这里正焚烧炉里的香灰。阿华愣头愣脑地凑到他跟前,手无轻重地拍打了一下男孩的脑袋,还出言不逊。男孩猛一回头,凑巧又有一道闪电当空划过,他那张煞白的脸孔忽明忽暗,两只熊猫眼,嘴角还微露一丝淤血,并以那种狰狞的目光紧盯着阿华。
“小崽子!你装成这个鬼样子,吓唬谁啊!不要再焚烧香灰影响我睡觉了!”不懂事态的阿华对男孩大声责骂,然而,在闪电的照耀下,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男孩的阴影完全不符存在。
“ 你是个坏人——这次我焚烧香灰——下次就会焚烧你自己!”男孩说话时,就好比在一个异常寂静的空间里面,带来无数回音。
“哎呀!小崽子,你敢恐吓我!”
阿华丧失理智地再次挥手拍打男孩脑袋的时候,眼前这一幕让他大惊失色,上气不接下气,嘴巴张的够大,却迟迟叫不出声来!!!因为,男孩的脑袋竟然异乎寻常的就被他那只手从脖颈上面打落到了地上。惊慌失措的阿华终于发狂地叫出声来——这么一阵雷暴般凄厉的尖叫,让他一下子就从床上跌落在地。惊醒以后定了定神,原来,自己是在做梦,可这样的梦也未免太现实了。当他从地上笨拙的爬起来刚一转身,又无原无故地放声尖叫起来——面前有两个模糊的阴影和一个耀眼的光点。
“喂!大哥!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发什么愣怔,小心吵到人家!”
阿华用手揉了揉模糊的眼睛,这才看清楚是阿宝兄妹俩,那耀眼的光点是电棒儿释放出来的。
“你……你们不睡觉……在这干吗?”阿华的神情仍然有些发慌,结结巴巴地说。
“这是个陌生地方,天又这么黑,二哥陪我去方便了一下。”
“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你的脸色这样难看?”阿宝问道。
“没……没什么!”阿华不愿意多说,躺在床上勉强地忍耐到了天明。
又是个春光明媚的好天气,三兄妹一觉醒来,感觉浑身舒服多了。现在正是春季,先前被雨水完全浸湿的衣裤,随着空气中飘浮的暖流,早就烘干了。他们离开古宅以前,想和那个待人热情的老妇女打声招呼,可绕遍了整个宅院,就是不见她的身影。为表达谢意,阿玲就把随身携带的几百元钱,放到了供他们休息的床上。三兄妹离开后的片刻,那座古老宅院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呈现出来的是一大片荒坟。
阿华继续充当司机,不知什么原故,这次发动机启动的到挺顺利。又历经两个多小时的奔波,三兄妹乘车终于抵达了那座整洁美观,空气格外清新,周围被一排排杨树包围着的大 型墓场。
这个面积广大的地方,共有五十多幢采用最新技术,以特殊白灰为原料垒砌成的别具一格的二层墓楼,专门安放富豪之家过世人的骨灰。三兄妹来到供奉他们爷爷骨灰的那幢墓楼,虽然已经来了,但中途发生的那些意外,把他们原有的计划完全打破了。本想提前赶到墓场休息一夜,等到第二天好参加爷爷的祭奠大会,没想到却出人意料。祭拜大典早已结束,只见供奉爷爷灵位的石桌上面堆满了各色鲜花。三兄妹把车子后备箱打开,拿出他们精心为过世的爷爷准备的一份厚礼,走到灵位前,把满怀思念之情的礼物放到桌上以后,三兄妹同时跪在地上朝拜。也许阿华长时间开车疲劳过度,可能是眼前产生的错觉,他看见爷爷端坐在石桌上面抽着香烟,还不时朝自己打着招呼。阿华忽然觉得眼前一片眩晕,看周围的景象出现了许多阴影,心里一阵剧痛……阿宝召唤他的时候,自己异常的状态才逐渐恢复过来。把头转过去再看石桌,哪里有爷爷的阴魂,依旧是那些色彩缤纷的鲜花。
“大哥,你怎么了,看你脸色苍白憔悴,是不是淋雨之后,身体着凉不舒服了?”阿宝仍然亲切地问道。
在阿玲的搀扶下,兄妹俩缓缓地走到一个地灯前,阿宝挥舞铁铲把灯罩敲碎,再把穿在身上的西服解脱下来引索电丝网。衣裳燃烧以后,把它挂在铁铲头部,然后,强忍着受过创伤的身体朝大哥走过去——熊熊烈火在阿华眼前晃动的那一刻,一时让他恢复了原有的神志。经历过这次事件以后,阿华终于有所悔悟,他对自己以前的无理作风忏悔不 已。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阿华凭借最后一点微薄的力量强行克制心魔,还极力恳求阿宝用铁铲把自己杀死,这样,风波就会平息。打虎重逢亲兄弟,阿宝怎能忍心下手?每次把铁铲凑到大哥胸膛的时候,总是会听到小男孩阴魂的讥讽和嘲笑声——讥讽他软弱无能,嘲笑他竟然敢谋害自己的亲哥哥。眼看着大哥的形象越来越恐怖,哀号般的吼叫声震耳欲聋——就在阿华的神志即将被心魔咒怨完全控制的一刹那,以泪洗面的阿宝不受小男孩阴魂话语的诱导,突然把铁铲头部猛然往大哥胸膛一戳,他凄厉地惨叫一声——随即被铁铲上面悬挂着的西服燃烧后的残余火种引燃身体,片刻化为灰烬。周围立刻恢复了原貌,天空那异常的气象同样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