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高手

    风水先生
    河北的大元城,地处中原腹地,是座千年古城,地下文物丰富。据史料记载,北宋的冀王就葬在大元城境内,只是经历了千年的沧桑变化,早已夷为平地,就连考古专家们也不能确切指出冀王墓的地址,只能大概说出冀王墓就在大元城西边的王爷村一带。
    提起王爷村,没有人不知道赵穿之的。赵穿之虽然年近古稀,却目蕴精光身手敏捷,平日喜欢穿一身休闲服倒背着手,有事没事在村外的田野呼吸新鲜空气,也不大和人说话。赵穿之有三儿一女,全在外面做生意,据说一个比一个能挣钱,王爷村的老宅子,给他们翻盖得跟小宫殿一般。
    王爷村的人看重风水,家中老人去世,往往要请一个风水先生看茔地。那年,王爷村的石勇死了父亲,从外面请了一个叫郭礼的中年风水大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向自视清高的赵穿之,突然自降身份,主动帮石勇接待风水大师郭礼,并且陪着郭礼在村外四处踏勘龙脉点穴。

    郭礼拿着罗盘看了石勇家的几块田地后,摇头不语,那意思很明白:这些地不适合做茔地。当他们来到石勇家的最后一块田地时,郭礼左看右相前步后丈了一番后,突然说:“这儿脉息旺盛,生气充盈,能福荫子孙,是少见的好穴,就它了。”
    一直不动声色的赵穿之,闻言一惊,他来回踱了几步,冷不丁地丢下风水先生,扭头就走。面对赵穿之的古怪举动,石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赶紧几步追上赵穿之问:“赵叔,他说得准不准?”赵穿之哼了一声:“不准!”哪料赵穿之的话正好被郭礼听到了,郭礼生气地责问赵穿之:“千里来龙,到头结穴。我看龙脉穿田而过,到这儿砂环水抱,最是生气凝聚,主大富贵。你说我点穴不准,何凭何据?”
    赵穿之背着手走回来,又踱量了几步,站住一跺脚说:“你刚才点的这儿,倒是好穴,可重坟叠棺之地,风水早被人占尽,哪有余福荫及主家?不信,可叫人挖掘看看,不出三米就能见到棺材。”
    跟随的人都不相信,郭礼更是不服气,力争这是块好茔地,赵穿之又没长着通明眼,怎能知道地下情况?赵穿之不再说话,叫人找来铁镐挖掘那块田地,才挖了两米,下面就露出了一具腐朽的棺材。大伙都惊呆了,郭礼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一改先前风水大师的倨傲,谦恭地向赵穿之说:“你老人家才是真正的风水大师啊!”
    赵穿之呵呵一笑:“我哪懂什么风水,只是活得岁数大了,记得小时候这儿有座坟罢了。”
    神秘的探洞
    风水大师郭礼离开王爷村不久,在王爷村的野外时不时会出现一两个形迹可疑的陌生人,有事没事四处转悠。
    村外有几座明清古墓,显然是这些古墓引起了盗墓贼的注意。赵穿之及时把这些可疑现象报告当地派出所,哪知所长王振只是派人巡视了几次,就不理会了。让人奇怪的是,盗墓贼并没有对那几座明清时的土冢下手,相反,却在离土冢很远的平地,用小号洛阳铲打出了一些直径约5厘米的深探洞。这在外行人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奇怪探洞,但内行人是能看出门道的。
    派出所的王振所长,再一次接到了赵穿之的报案。赵穿之忧心地说:“盗墓贼下手了,今天早上,我发现一座古墓的边上有个盗洞。”
    王振立即带着两个警员,去王爷村察看古墓。在一座古墓前,有一个深达数米的盗洞,所幸的是盗洞没有打穿古墓,不知何故中止了,也就是说盗墓贼没有得手。

    王振吩咐两个下属:“先把盗洞填埋起来,盗墓贼还没有得手,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夜里多来这儿巡逻几次。”
    开始几天,王振还带人在夜里巡查古墓,看没什么动静,就把这一任务分给了两个警员,后来连警员也爱来不来了,这事基本上没人管了。赵穿之知道这一情况后,气得连骂派出所的人玩忽职守。
    古墓没有再出现盗洞,可看起来跟古墓毫无关系的田野上,神秘的探洞不断密集起来。没考古或者盗墓经验的人,嗅不出这些探洞散发的信息。赵穿之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看来派出所的那几个笨蛋是指望不上了,得另想办法。
    赵穿之的办法是招募村民轮班巡逻,他先在村里宣讲那几座古墓是大多数村人的祖坟,再讲古墓的文物价值,最后慷慨地说巡逻的人有工资,钱由他出。村里的人看赵穿之开出的工资不低,纷纷报名,很快一支“文保队”成立了。他们不仅配有对讲机,还配有防卫电棒。一入夜,“文保队”的人就一拨一拨地巡逻在赵穿之指定的路线上。
    自从村里有了“文保队”,野外再没有出现让赵穿之惊心的探洞。村里有人说赵穿之真是钱多得烧手了,多少辈没有人管理的荒冢野坟,他倒要出钱募人巡守。也有的说有钱人总要做些慈善事,赵穿之是在为王爷村保护地下文物。不管怎样说,有了“文保队”后,赵穿之能睡安稳觉了。好像冥冥中善有善报似的,赵穿之的儿女生意做得更大了。
    可是,赵穿之的安稳觉并没睡多久,又出事了……
    再遇郭礼
    这当口,“引黄入京”工程正好途经王爷村,王爷村外要挖大渠了。
    挖掘机一字排开,在忙碌地挖土。赵穿之是个闲人,没事就到工地上转悠,见了休息的工人就散烟,工人都喜欢这个干净富贵的老头儿。
    那天,赵穿之在工地上意外地碰到郭礼,郭礼戴着施工帽,到处指手画脚的,看样子是个小工头。赵穿之惊奇地问郭礼:“你怎么在这儿,不看风水了?”
    郭礼笑嘻嘻地说:“你老人家才是真正的风水大师,我那三脚猫的功夫,碰上你后就不敢卖弄了。这不,包了个小工程,在这一段挖渠。”赵穿之暗叫一声不好,掉转身子就直奔派出所找王振了。

    王振认真听了赵穿之的陈述,两手一摊说:“‘引黄入京’是国家水利工程,不能因为一两座没什么价值的古墓就改道。而且我去工地看过了,那几座古墓没在施工范围内。”赵穿之焦急地强调他的看法:“工程能和古墓不冲突最好,我今天来主要是告诉你,工地上那个叫郭礼的人很可疑。”
    王振来了兴趣:“那人怎么了?”
    赵穿之肯定地说:“他原来是看风水的,在王爷村看过风水后,古墓就有了盗洞,我认为他是一个盗墓的。一个盗墓的,突然成了挖渠的,会干出什么,我不说你也猜得到。”
    王振问:“你说他会借口施工,公然掘开古墓?”
    赵穿之道:“公然他倒不敢,我觉得他会借工程做掩护,偷偷盗挖古墓。”
    王振想想说:“你说的这些都是推测,得有真凭实据,但我会调查郭礼的情况。”
    送走赵穿之后,王振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登录公安系统网,调出一份去年公安部缴获的重大走私文物名单,图文并茂排在榜首的,是一件珍贵的“错金螭兽香炉”,铭文说明它是北宋冀王的用物。文物专家分析,它极有可能是从冀王墓中挖出的……
    王振盯着屏幕上那个精美的“错金螭兽香炉”,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在他的嘴角却浮起一抹冷笑……
    雷霆之夜
    赵穿之的不安越来越深了,凭直觉,他断定郭礼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郭礼之所以没对那几座明清古墓动手,是因为他知道那是一般的民墓,里面不会有什么值钱的古董。郭礼有更大的阴谋,这阴谋让赵穿之想想就寝食不安。
    “文保队”巡逻了一段时间,夜夜风平浪静,开始的刺激劲一过,人人懈怠下来。那时正是夏季,雷雨天气多,乡间小道遇雨就泥泞不堪,白天走路都困难,更别说晚上了。
    整个白天闷热异常,赵穿之的心像这天气一样极是烦躁。到了晚上九点钟,酝酿了一天坏脾气的老天,终于雷电交加了,先是隐雷隆隆而来,后是暴雷连连当空狂炸。这样连续不断的暴雷,王爷村数十年来少见。赵穿之哪还坐得住,迫不及待地穿好雨衣,匆匆忙忙走出家门。
    赵穿之叫开一个文保队员的家门,让他这就跟自己巡逻去。那人一边埋怨这鬼天气巡什么逻,一边极不情愿地出了门。赵穿之又去叫开另一个文保队员的家门……

    赵穿之带着四个文保队员,走向连连被闪电照亮的田野。等他们熄灯灭火快走到石勇家那块“重坟叠棺”之地时,赵穿之突然命令队员就地隐蔽。地里的玉米足有膝盖高,队员顺垄卧倒,极难被人发现。
    一会儿,沿着田间小路过来五个打着手电筒的人,走到石勇的田地站住。赵穿之借着夜色的掩护,像只鼹鼠一样,顺着田垄悄无声息地爬近那五个集在一起议事的人。一道闪电照亮了大地,为首的人看起来很眼熟,等他一开口说话,赵穿之听出,那人果然是郭礼!
    因为有雷声,郭礼的声音提得很高:“你们四个去站在我们白天看好的方位,雷炸响后,仔细感觉地下并辨听声音,回来给我报告。”
    四个人分别走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站好,郭礼留在中间的原地。天上仍在干响炸雷不下雨。赵穿之的身体全贴在地面,他离郭礼最近。在一声巨大的炸雷过后,赵穿之明显感到了地下的浮动,并且听到了地下有东西隐隐和雷声相应和。他惊骇得差点儿从地上跳起来:郭礼果真会利用自然现象来定位地下大墓葬!因为有墓葬的地下是空的,响大雷时,就容易形成共鸣。
    四个方位的人,先后回到了郭礼身边,报告说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郭礼突然笑说:“大墓就在我的脚下!先前看风水就知道它在这儿,再加上前些天打的探洞,这时的脚下感应,我虽然没有长通明眼,也能断定北宋冀王墓的准确位置了。”
    郭礼在脚下的土中,深深地插进一截竹竿,然后就带人消失在夜色里了。
    赵穿之从玉米地中爬起来,几个文保队员从远处聚拢到他跟前,一个队员奇怪地问:“这几个盗墓的说了些什么,他们怎么不对那几座古墓动手?”
    赵穿之略去主要的,跟队员解释说:“盗墓的忌讳崩雷晦雨狂风大雾,以及角鼓声和奇异动物的警示,如果不理会这些警示,常常会遭报复的。今晚有大雷电,他们出于忌讳,就回去了。”
    赵穿之的话还没有说完,暴雨哗啦啦地倾泻下来了,一瞬时把几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辉煌的冀王墓
    大雨让赵穿之暗中舒了一口气,他知道在这种天气,盗墓贼是不会下手的,他必得和那帮组织有素盗技高明的贼们抢时间了。
    受了大雨浇淋的赵穿之病倒了,躺在家里打吊针。赵穿之的三儿一女,几乎在同一时间开着型号不一的汽车回来看望父亲,大儿子甚至开来了一辆集装箱式的大货车。
    王振提着礼品来看赵穿之,赵穿之躺在床上,看起来很虚弱。王振问起病情,赵穿之说心脏病犯了,差点儿死去,子女这才丢下生意齐整整赶回来。赵穿之说着要坐起来,王振忙按住他,并就近看了一眼床里摆放的空药瓶子,没发现一样是治心脏病的,都是一些补充营养的针剂。
    王振回到派出所后,立即给县公安局打了电话,县公安局秘密派出十名干警归王振调遣。
    省道边有赵穿之家的一座苹果园,日常由赵穿之的哑巴内弟管理,砖砌的高墙内放养着两条凶猛的大狼狗,一般人轻易不敢进入园子,哑巴一年四季住在里面。
    这天,天完全黑下来后,王振带着十几名干警,悄悄靠近果园的围墙,很快围墙就被打出了一个洞,他们穿洞进入果园。果园里的两条大狼狗警惕地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叫第二声,就被神枪手用消声枪击毙了,狗尸被拖到隐蔽处。哑巴对果园里的伏兵毫无知觉。
    夜里十二点时,哑巴开园门放进一辆集装箱大货车,从车上下来赵穿之和他的三儿一女。赵穿之随口问了一句哑巴:“怎么不见狗出来?”可没人把这话放在心上,只顾急急走进哑巴住的两间红砖房,进去后从里面关上了门。

    王振持枪靠近红砖房,通过小小的窗户,看到赵穿之精神抖擞地挪开一张床,再拨拉开地面上的杂物,下面竟然露出一个带锁的铁窨井盖。赵穿之用钥匙打开锁,揭开厚重的铁窨井盖,赫然露出一个黑森森的洞口!
    王振的心怦然大跳:大鼹鼠终于现出原形了!
    王振咚的一声踢开房门,端枪威风凛凛地横在门口,厉声说:“不许动,警察!”
    赵穿之本能地抓起一把大号洛阳铲,可他看到王振身后那十几个持枪的干警,颓然垂下了手臂:“我说怎么不见了狗……”
    赵穿之和他的三儿一女,每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朱砂写的“百无禁忌”小牌子,这是盗墓贼进入墓室时习惯用的护身符。
    王振用枪口指指这些小牌子,讥讽地说:“你们一家子可以丧尽天良不惧怕鬼魂,可别忘了还有我们警察!”
    看管住一干人犯后,王振带着四个干警,命赵穿之下洞带路。那洞像个竖井,下到三米深后就变成平直的隧道了,挖得干净宽大,能容两人并排躬行。在手电筒惨白的光亮下,他们在洞里走了足有三百米远。
    砖壁墓道出现了,迎面袭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闻气味。走完墓道,前面豁然开朗,众人置身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屋里,窗户、大门、梁柱,各种器物珍玩,一应俱全。要不是室内停放着巨大的棺椁,王振还真以为走进了一座高规格的豪华古建筑。

    这就是史料中记载的北宋冀王墓。宋代流行砖墓,造型如同死者生前所居房屋,并且习惯用雕砖装饰仿木结构,又满壁绘有彩画,十分精致典雅。
    干警们带着的照明设备全打开了,冀王墓里一片辉煌。王振感慨万千地说:“赵老爷子,你们家可真是鼹鼠世家啊,把这么大的一座王爷墓,十几年来据为己有,里面的宝贝想什么时候拿就什么时候拿,还想利用我们给你驱逐别的盗墓贼;要不是那件被你们盗卖出去的‘错金螭兽香炉’引起市局的高度注意,恐怕你会继续把这冀王墓当做自己的私有宝藏。我早调查过了,你那三子一女,都是靠盗卖墓中文物发财的,公开经营的生意没有一样挣钱。”
    赵穿之的脸在手电筒的光照下,白得像死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只顾防那郭礼了,没想到你早有预谋。”
    王振笑笑说:“郭礼昨天因为别的盗墓案发,已经被捕了,那也是个盗墓天才。”
    据专家鉴定,石勇家那块田地下的大墓,真是冀王墓。赵穿之家累世以盗墓为秘业,他精通风水熟知本地历史,研究出冀王墓的确址后,为防人注意,就从自家的果园挖洞,一直准确地挖通到墓道,十几年来,把冀王墓秘密据为己有。当郭礼想探看土质把穴点在冀王墓上面时,赵穿之不安了,他凭着精深的风水术,看出那儿还葬有后来的一具民棺,让石勇另选穴地。当那些探洞渐近冀王墓时,他知道遇上了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高手,便暗中在明清古墓上打出一个盗洞,想促使王振出警巡逻赶跑或者抓住盗墓贼。后来不得已又招募村民巡夜,眼看郭礼步步紧逼情势危急,就把儿女召回,想一夜搬空冀王墓,不想就这样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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