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怨

    我的家在农村,民风淳朴,一到农闲之时,就会有一些老人为年轻人讲一些传说轶闻,尤其在晚风徐徐的夏夜,三五个人坐在树下一起听故事,别有一番滋味。这其中,就属故事大王讲的最生动,因为故事讲的好,大家也都习惯这么称呼他。
    今年暑假的第三天,我去找小学的同伴玩,一直到很晚才往家走。走到老赵家的大槐树下,一阵沙哑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我看到树下黑糊糊的蹲着几个人,不用说就知道故事大王又在讲故事了。别看老头快七十了,却很有精神,尤其两个眼睛,亮得像鬼火,满脸的皱纹里似乎藏着数不尽的故事。
    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我也凑了过去,想听听他今天讲的是什么。故事大王蹲在树下一块石墩子上,那三个听故事的人也蹲在那里,姿势都很奇怪,就像——就像狼。我在脑中莫名其妙地闪出这个想法后,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空气中竟然真的有一股淡淡的骚味,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老头的故事吸引住了。

    就听故事大王说:“今天我就给你们讲一讲狼的故事吧。那是个叫古家寨的小山村,依山傍水,人们都以打猎为生。
    “一年夏天,有四个小伙子一起到深山里打猎,他们带了几天用的干粮,背着猎枪,在丛林里跋涉了两天两夜,来到一片密林。其中一个叫胡大力的人,发现山腰处有一个洞口,他说:‘看,那里有个洞,我们进去看看。’四个人先藏在树后,端着猎枪等了一会,见没什么动静,就仗着胆子钻进洞里。http:///
    “一进洞,四个人就闻到了一股腥臊味。胡大力眼尖,一下就看出这是个狼窝,窝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狼崽子,他失望地说:‘就两个狼崽子,我们走吧。’另一个叫李杰的人说:‘我们不能走,这有狼窝,说不定母狼就在附近,我们应该等它回来,打死它再走!’胡大力却说:‘你杀母狼那两个崽子怎么办?’李杰红着眼吼道:‘我管不了那么多,实在不行连这两个崽子也一起收拾了。’胡大力听了,一下子就火了,说:‘你还是不是人!’说着,他就要冲上去揍李杰,另外两个同伴急忙把两个人拉开。但是这狼究竟打还不打,一时没了定论,后来有个人提议,少数服从多数,同意杀狼的举手,结果只有胡大力一个人没有举手。没办法,他也只好和三个人一起等母狼回来。
    “天很快就黑了,四个人等得不耐烦时,才看到一条瘦长的影子由远处跑来,那正是母狼。四个人把枪瞄准后,只听躲在树后的李杰一声令下‘开火。’一时枪声大作,那只母狼刚跑到洞口,就呜咽着倒了下去,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老头忽然不说了,我疑惑地看着他,原来他正掏烟口袋卷烟呢。
    “后来怎么样了?”有人等得不耐烦,催他。
    我看了看听故事的三个人,忽然感到有些不安,却说不出为什么。直到我看到有一点火星一闪一闪的,老头惬意地吐出一口烟,才又接着说:“说到哪了?哦,对……四个人把狼打死后,就高高兴兴地拖起它。临走前,李杰把两个狼崽子也打死了。胡大力十分心痛,因为看到母狼的眼睛里,分明流下了两行泪水。
    “他们回到古家寨,扒狼皮的时候,李杰发现狼身上的伤只有三处,他明白了,胡大力一定记仇没有开枪,于是就不想把狼皮和狼肉分给他,为此两个人又吵了一架,呵呵,差不多就要动枪了。其实胡大力并不是为了贪图那点皮和肉,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两个同伴又一阵好言相劝,胡大力什么也没要愤然离去。
    “当晚,李杰和两个同伴吃着狼肉,喝着老白干,好不自在。谁知天亮之后,怪事发生了,李杰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匹狼,开始他还以为是做梦,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很疼,再看浑身毛茸茸的又腥又臭,连话也不会说了,才知道这不是梦,是真的。他又惊又怕,跑到街上想求救,一张嘴,却发出了像狼一样的叫声。人们哪见过跑到村里来的狼,吓得大叫着:‘狼来了!’男人们纷纷端着猎枪跑出来,把变成狼的李杰打死了。

    “那个白天,大家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才知道一共打死了三只狼,这三只狼几乎同时出现在村子里,更奇怪的是,它们死的时候,眼角都流出了泪水。人们笑着说狼也害怕了。打那以后,有一个人永远不再拿猎枪了,他就是胡大力。可是有一天,人们发现胡大力……”老头又停下了,又卷了一支烟。
    “胡大力怎么了?”有人忍不住问。
    老头呵呵乐了,“明天给你们接着讲。”
    我有些气恼,故事大王今天怎么了,讲故事也像评书似的还留个尾巴,算了,明天再听吧。我站起身要走,忽然发现听故事的人都不见了。
    第二天不知怎么的睡了一整天,快到傍晚时,我才悠悠醒转,看见父亲正对着夕阳坐在门口的槐树下。我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想把昨天晚上听的故事卖弄给父亲。
    奇怪的是,我兴致勃勃地说了半天,却不见父亲搭话,刚要转过去,父亲却缓缓转过头来。我吓了一跳,只见他的眼睛瞪得快要跳出来了,全身血淋淋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抓烂了,脖子上的洞口,正汩汩冒着血。
    父亲张开嘴,慢慢说起来,嗓音却是苍老而熟悉的。
    “昨天说到哪了,哦对了。说到有一天,人们发现胡大力……竟躺在了老赵家的大槐树下,死了,全身血肉模糊,人们都看出来,他是被狼咬死的,那三只狼……现在,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了吧?呵呵。”
    我张大了嘴巴,像被雷击似的不能动弹,猛然想起,故事大王原来就姓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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