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面将要说的一个故事有点离奇,但是确实是我的亲身经历,由于我的记忆有点错乱,所以经常把梦境和现实弄混。
虽然我离开那个地方时间还不算太长,但我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可是我能确定我的近期记忆混乱和我的年龄以及身体状况绝对没有任何关系,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我加速了记忆衰退呢?我不得而知。下面就是我的故事。
由于工作的调动,我于今年四月初乘火车到了陕西的一个小县,然后又要转汽车要到大山深处的一个山沟里,汽车在群山沟壑里面的盘山公路上曲折弯转,刚到黄土高原的时候,感觉处处透着一股萧杀之气,又是初春,风在沟壑中穿过形成一种奇异的声响,像一种野兽的嚎叫。高原上除了沟壑之外都是平原,一块块广袤的田地,在远处看来规则而整齐,让人突然感觉豁达起来,忍不住想纵声高歌,在那一瞬间,我突然了解了陕北的信天游曲调为什么会是那么激亢高昂。
因为工作需要,我们工地的驻地是住在一个山半坡的平台上,下面是一条河,就是很多书中经常提起的洛河,其实洛河的出名我认为主要是得益于曹植那篇《洛神赋》。
我们住的是简易的活动板房,四月的黄土高原,气温还是很低的,白天还好点,就是风大,尤其是晚上,有时候还会结冰,这就是高原气候。头一天晚上,由于没有准备,当时的我盖了两条被子还是抵挡不住板房缝隙里吹来的丝丝寒风,我又使劲裹了裹被子,把自己包的像一个粽子,感觉浑身还是没有一点暖和气,第一天就这么渡过了。第二天早上我赶紧去镇上买了条电褥子,总算解决了自己的温暖问题,虽然头部还能感觉到丝丝的凉风入侵。
我住的房子,窗口正好对着这条著名的洛河,它的河水一直是浑浊的那种黄色;水流不急,平稳而文静,有点波澜不惊的感觉。来到之后的第三天晚上,由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闲的无聊几个人就召集在一起打牌,也就是赌钱,过了一会我有点累了,就先躺下看书了,他们继续玩。一阵功夫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突然听见一阵轻柔的歌声,那歌声绝对不是流行歌曲也不是民歌,我听着倒有点古曲的意味,不知是什么驱使,我莫名其妙的起床走了出去,那晚的月亮很圆,月光凄冷的照着每一个地方;我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服,顺着歌声的方向走去,好像是在河对岸传来的,我走到一个土崖处,整条河已经一览无余了,我看见河对岸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在蹲在河边,似乎是在洗脸梳妆,我很奇怪,我们的队伍里暂时还没有女性,而附近方圆五公里我也勘察过了,也没有当地居民啊。我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想看清楚一点,一不小心踏到了一个小泥沟里,赶紧退了一步,拖鞋上已经沾了一些泥巴。我使劲喂了一声,那个人影抬头看了一眼,转身就跑到了对面的树林中,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那几个人还在赌的有劲呢,我问昨天晚上有人唱歌你们听见了吗?其中一人叫赵林的说到,哪有啊,我们看你睡觉了打牌的声音保持的很小,根本就没有听见有人唱歌啊,我疑惑的又问,你们没看见我出去了吗?靠近我床边的李强说道:你哪有出去,我怕钱和他们混了,我的钱一直扔在你的被子上呢,还好你一夜连翻身都没翻,我低头一看,我的被子上果然有一堆数额大小不等的纸币,看来我昨晚是真的做梦了。我从床底下掏出拖鞋准备出去洗脸,突然看见鞋边上竟有一些淤泥!我再看看他们几个人的脚上,都穿着厚厚的棉鞋,这么冷的天谁也不会脱了棉鞋穿我的拖鞋出去啊,我的头嗡的一下。
由于刚进场,紧接着的几天比较忙,每天晚上我都是倒头就睡,连梦都没有一个,我渐渐的淡忘了那个梦。
高原的气候比较特别,就是中午很热,晚上比较冷,昼夜温差很大,尤其是春季。
有一天我要勘查一片新的宿舍地点,因为过几天还要来一批人,又是测量又是放线,搞得我一身臭汗,忙完了我很想洗个澡,反正现在这里也没有女人,我就和一个测量员小张脱光了在洛河浑浊的河水里洗了起来,河水经过半天的照晒,有点温温的,测量员小张指着我的腹部说道:张经理,(哦,忘了介绍一下,我叫张友成,是这个工地的一个副经理)你的腹部怎么有这么一大块伤疤,我骂了一句,靠,你那是什么眼神啊,这是胎记,我生来就有的,我指着自己腹部的那个星形的胎记说道。说说笑笑的我们就洗完了,匆忙的穿上衣服就回去吃饭了。
就在那一天晚上,我又做梦了,一个宫装美女来到我的床前,我透过迷茫的月光看见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身材卓约,眉目如画,只是这身穿着很古怪,像是古装戏里的仕女装,她仔细的看着我说:子环,真的是你吗?子环。声调显然有点生硬,好像初学说话,但是很温柔。
什么子环?!我猛的一下做了起来,指着她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突然一下什么都没有了,我蓦的清醒过来,摸索着拉开灯,屋子里空荡荡的,四壁清冷,一个人影也没有,我使劲揉了揉眼,确实什么也没有。那一夜,我失眠了。我反复的回想那个叫什么子环的名字,我自己的名字叫张友成啊,和子环这个名字根本不搭边,包括我的乳名和子环也没有一个字是重复的,甚至我连这几年别人给我取的外号都想了,就是没有这个名字。
从那天以后又是一阵忙碌,一转眼到了五月,遍地的油菜花开了,触目全是一片嫩黄色,一阵阵清香扑鼻而来。我却一点赏花的心情都没有,一个原因是刚进场的时候杂乱的事情太多,再一个就是我做的那两次怪梦;关于那两次梦我谁也没告诉,说了等于让他们整天无聊的时候多了一个笑话我的笑柄,他们准会说我是想女人想疯了。
又过了几天,工地上运来一车大桥的钢模板,由于调度员今天休息,卸车的任务就只有我亲自上阵了,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就在我指挥吊车吊最后一个大块的模板的时候,25吨的吊车从车上吊起模板卸到我指定的地方,就在吊到我的头上的时候,卡吧一声我听见钢丝绳的断裂声,我抬头一看一片黑乎乎的东西朝我头顶落了下来,旁边是一片惊呼声和喊叫声,其中有很多人在惊呼:快闪、快闪开啊,我当时好像是愣了,竟然脚步一点都挪不动了,这时候突然有一股力量将我往外推了一下,我隐约看到一个白影一闪,噗通一声重重的落地声,几吨重的钢模板砸在了地上,扬起一阵尘土,模板边离我的脚边不到一米!周围的人纷纷围过来,对我上下扫视着,有的拍着我肩膀关切的问: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就好,对着这群人的问候,我一句话没说出来,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随后有人将我扶上车,送我回宿舍休息了。
从车上到宿舍的路上我一直是恍恍惚惚的,也可以说我的心脏一直在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我的司机李强和赵林七手八脚的将我放在我的床上,替我脱了鞋,盖上被子,平躺下来之后,我的心情慢慢的平复了,我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了,我的心情一阵放松,眼皮突然变得很重,我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工地的生活,有紧张也有偶尔清闲的时候,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爬山,我们附近几座山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杏树,现在是杏花刚要开的时候,一片片椭圆形的绿叶掩映里,露出一点点的鲜红的蓓蕾,煞是美观;我顺着盘山的羊肠小道边爬边欣赏周围的景色,听当地的农民说,我们驻地右面的那座山上有棵几千年的杏树,在我的记忆里,杏树似乎没有活的那么长的,所以我决定去看看。我当时爬的就是那座山,幸好这座山不是很陡峭,很快,我爬上了山顶,视野豁然开朗起来,站在山顶看我们的宿舍看的很清晰,其实我们的工程地点离这个山顶也很近,我上来以后才发现,这个山的山顶和我们的驻地还有工地现场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陕西的山和平原上的山不同,它没有一个或者几个突出的山头,它的山顶是平平的一条,我看见不远处有一棵大树长的郁郁葱葱,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棵千年杏树?
我没有坐下休息,多年的工地生涯锻炼的我对于爬山过河都如履平地一般,那棵树也就离我几百米的样子,越往近走越发现它真的很巨大,整个树冠大约有100平方那么大,走进了,只见树干上已经分不清树皮在哪里了,因为上面长满了苔藓类的植物,一些大的树干树枝都已经枯死了,但是没有掉下来,风一吹过吱呀直响,有的是树枝底下一段已经看起来明显干枯了,但是上面又长出了新的树枝,树底下落了厚厚的一层树叶,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人来过了。
我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一时间有点神游物外,高原的天气变化很快,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突然起了一阵风,太阳还在高照,雨已经下起来了,我赶紧跑到树底下避雨,突然脚下踩着几个圆溜溜的东西,身子一滑就要滑到,我赶紧手一抓树干,谁知道竟然抓掉了一块树皮。身子继续往下滑,幸亏抓住了一颗小树,停住以后,我慢慢的爬上去,到了山顶仔细一看滑到我的竟然是几颗杏核,我疲惫的躺了下来,突然,我眼睛定在了我刚才抓掉树皮的树干上,树干上竟然有字!我凑近了仔细看,竟然模模糊糊的有点熟悉,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可是一个字我都看不明白,只是觉得和电影上那种鬼画符很像,努力了半天之后,我终于放弃了。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工地上也马上就要忙碌了,开工之前先修便道,这是每一个新建工程的首要条件,但是我们也面临一个问题,就是修便道连通工地和驻地最便捷的途径就是走杏树林那一片,在全国大喊退耕还林口号的同时,大面积的砍伐树木植被肯定是不被允许的,这个问题在我们刚进场的时候地方环保部门和林业部门已经来通知过了——征地范围之外砍伐一棵树木罚款5000元,砍伐三颗以上追究法律责任,对那些法律法规我也不太熟,也不知道是他们吓唬我们还是确有其事,但是事实是我们和他们交流了很多次,他们一直不允许砍伐那片树林,最主要的理由是那棵千年老树属于重点保护对象。
工程一度停滞了,不过还是可以安家设营,做一些杂事。
一转眼,杏花全开了,满山全是粉色或者白色的花朵,蓦然想起一句词,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我现在却笑不起来。
已经好一阵不做梦了,看见满山的杏花,不由得想起那个宫装美女了,看来人就是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开始胡思乱想。
人还真的不能胡思乱想,什么叫疑心生暗鬼,我觉得我就是,就在我想起宫装美女的那天晚上,我真的又做梦了。
这次梦的很离奇,我竟然和她一起漫步在洛河边上,她和我隔了有几步距离,脸上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我想起了一个词,叫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子环,她说话了,声音还是那么生硬,好像外国人初学中国话那么生硬,但是音调还是温柔的,又是那个什么该死的子环,我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我暗想。
子环,你真的不记得以前了?她又问
我忍不住说,子环到底是谁啊?我叫张友成,不是什么子环。
她有点诧异的看着我,你不是子环?那天你洗澡的时候我看过你的那个胎记,只有子环才有,而且你和他长的这么像。
我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裆部,后来一想我现在是穿着衣服的,当天被人偷窥我竟然不知道。尤其是被这个不知名的女人偷窥。我的脸上一阵发热。
尴尬的我一时无语。
她接着说,过了这么多年了,一切的恩怨都过去了,你就放过我吧,虽然当年我对不起你,毕竟那天我推了你一把,还是救了你一命。
我猛然想起那天模板往我头上砸过来的时候,确实是有个模糊的白色身影推了我一把。
我说,谢谢你救了我,不过你到底是谁啊?我和你到底有什么恩怨啊?我怎么放过你啊?我一口气把自己的所有的疑问都说了出来。长出了一口气。
她迷惑的望着我,好像望着一头史前怪兽,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子建吗?
又是子什么,我……,正在我无言以对的时候,张友成!一声大喝在我耳边响起,我猛的一激灵,我首先看到的是项目部一把手刘经理愤怒的有点变形的脸,再看窗外已经阳光耀眼了,我竟然睡到这个时候!我马上手忙脚乱的起床。
刘经理气呼呼的自己找了把椅子坐在了我的办公桌旁边,一只手敲着桌子,怒气冲冲的说,昨天就告诉你今天大检查,你看你分管的这片都成什么样子了?垃圾场?身为分管领导,带头睡懒觉,这个工程以后还怎么干?!!
我边胡乱的的套着衣服,边还想着那个什么子环、子建的问题,我抽出一只手来猛的砸了自己脑袋一下,嘴里嘟囔着,都什么时候了还胡思乱想?
刘经理猛的转过头来,厉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忙说,没,没什么,我马上就去安排工作,边说我边穿上鞋,脸也没顾上洗就开车往工地上赶去。
一阵忙碌的检查,晚上又要陪检查组的喝酒,陪着小心,刻意奉迎,不但搞得我身心疲惫还喝了个七荤八素。
回来的路上,我半躺在后车座上,迷迷糊糊的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一阵歌声把我惊醒了,我凝神细听,歌中唱到:
乱世花
半生耗尽爱未浓
情难许断肠泪
怨秋色要退未退
乱世花
只身往复逐流水
明眸若雪映丹心
空山新雨暂借问
今朝惜别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