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镇西北角有个村子叫千筐村,据说这里曾经有个地主一年打了一千筐粮食,故以得名,文革期间一度改名为光明大队。
千筐村的西北角是一块高地,这在水乡无疑是难得的风水宝地,于是千筐村许多人家把祖坟选择在这里。或许是乡里乡亲又兼贤先人的缘故,这块坟地以前从没有什么鬼怪之类的事情。但这样的太平盛景在文革中的某一年戛然而止了,准确的说,是佘家儿媳妇宋翠花死的那年。自那年以后,走夜路的人经常会在宋翠花的坟头看到一男一女坐在那里,而且那女的就是宋翠花,男的是一位军人,轮廓十分清晰。
第一次发现的是一对下黄鳝笼的父子。文革年月,人们保持着高度的革命觉悟,对于卿卿我我这样的资产阶级情调是有做斗争的义务的。看见一对男女深更半夜坐在人家坟头亲热,且又是大队书记儿媳妇的坟茔,总是大不敬,于是一股革命豪情冲上心头,父子两打算把他们揪到大队部交给佘书记。可快到坟头时,一眨眼不见了,吓得这父子两扔下黄鳝笼和铁锹,撒腿跑回了家,回来后身上那个热呀。事后回忆那女的就是宋翠花,看来真的是遇到鬼了。那时佘书记的独子佘大勇还健在,因为顾及到佘家的面子,全家人决定保密,对外不张扬。
这以后,又有人看到了,并在村上悄悄流传着。恰巧宋翠花去世前大队里来了一位抓阶级斗争的军人,人们自然把这两者联系起来,并演绎出一段生同床死同穴的风流佳话来。虽然那军人离开时是健健康康生龙活虎般的,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故事的男主角,甚至还有好事者编出他如何跋山涉水而来上演一出人鬼恋。
不过在佘书记还健在还得势的时候,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在地下以口头文学形式传播的,直到佘书记驾鹤西去才得以公开流行,再等到佘大勇及他母亲佘大娘先后故去,佘家只剩下佘中华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时,这篇民间文学作品已经十分丰满和精彩了,在光明大队和整个棠镇人民公社差不多是家喻户晓了。
这个故事常说常新的另一个原因是难隔一两个月,人们又会看到同样的情景,甚至有一次几个大胆的年轻人特意去守候,还真的等来了,那是一个月落星稀秋天的下半夜。
这个诡异的爱情故事对于千筐村的绝大多数来说是娱乐,是欣赏,乃至是宣淫的管道,但对一个人来说简直是心头的一根刺,稍有风吹草动,便令心头殷殷流血,这个人就是佘家独生女佘中华。
佘中华最初听到这个故事时还是一个小姑娘,一直到她结婚生子,如今儿子都到福建打工了,她还在接受着这份死去的母亲带给她的耻辱。有几次她和丈夫黄解放商量,是不是把母亲的坟迁走。黄解放说,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再说迁到哪儿呢?按政策,迁出来的尸骨要火化的,那不是折腾吗?于死人也是不敬的。于是这主意就打消了。
知道这是妻子的一块心病,当金老师从省城回来后,且在修建鸳鸯祠一系列事情上身手不凡,黄解放决定向金老师求助。妻子听后完全赞成,不过在心底又掠过一丝担忧,倘若金老师真的查出一个子丑寅卯来,那该是怎样的尴尬呢?
金老师听完后没有推辞,决定一探究竟。
大约一个月后,金老师来到黄家,叫佘中华拿出她母亲的照片,仔细看看,说坟头上坐着的女人就是宋翠华,不过旁边的那军人穿的是国民党军服,这就叫人费解了。
送走了金老师,佘中华暗自思忖,莫非这个国民党军人是母亲的初恋?
在佘中华记忆中,他舅舅那头亲戚中并没有什么当过国民党军人的,也许是以前人们怕有海外关系不肯说,或许这个人是母亲做姑娘时的邻居什么的。虽然舅舅早就去世了,但表哥表嫂一大群,说不定能从他们嘴里知道一点情况。佘中华决定到很少走动的表哥们那里去一趟。
几位表哥很热情的接待她,并认真地回忆,说不可能有这个人,爷爷奶奶,他们的父母也从来没提过,再说解放时,小姑也就十五六岁,也不可能谈对象呀?
回到家里,黄解放倒有了一个主意,十几年前他通过县台办寻找过父亲在台湾的下落,尽管父亲六十年代初在宜兰去世了,但他的一些战友想必还有健在的,看是否能通过他们找找本地当时有没有到台湾的或者是参加过国军的。
“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就凭一个鬼影子怎么查呀?再说国民党军人那么多,年代又那么远。”佘中华失望地摇摇头。
“别是我父亲回来陪你妈的吧?我父亲可帅---”
黄解放还没说完,“拍”的挨了妻子的一巴掌:“别人欺负我欺负我妈,你也欺负?你是人吗?”
佘中华扭头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这么多年淤积在心头的委屈实在是太多了,不曾想今天丈夫把这个堤坝打开了,这委屈更是成倍的翻腾。
黄解放知道自己这玩笑开大了,连忙哄妻子。左一赔不是,右一承认错误,后来捧起妻子的手掌打自己的嘴巴,这才把妻子逗得破涕为笑。
妻子小心地摸着他胡子拉碴的脸庞,说:“疼吗?其实我也知道你是说笑话,可这么多年我妈这事闹的,还有我们两能过到今天容易吗?”说完又是呜呜地哭了起来。
黄解放把妻子满是皱褶的脸拥在怀里,“哭吧,哭吧!”
说完自己也不觉流下了泪。他们夫妇,两个孤孩子能活到今天真是太多太多的辛酸和艰难。
黄解放从小就没有见过父亲,母亲怀他的时候,父亲到镇上为奶奶抓药,被乡保长抓了壮丁,给一队国民党军队带走了。保长送来一张征兵通知书然后扬长而去。没几天奶奶连病带急就咽气了。据说奶奶死的时候,双眼怎么抹也合不上。
解放那一年,他出生了,村上一位私塾先生给他取名解放,可解放后日子更艰难了。没两年家里十几亩地充了公,母亲背上国民党军人家属。在他记事时,经常看到母亲挂着一双破鞋被批斗。好不容易挨过吃食堂那几年饥荒,刚有好转,一个冬天母亲高烧不止,也就两三天就死了。从此他跟着吴妈妈一个下放来的女右派过。再后来佘中华也被吴妈妈收养。
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那年,吴妈妈在连续批斗几天后,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整整咳了一夜,拉着黄解放和佘中华的手说:“解放,我不行了,本来想把你们一个个组成家庭再撒手的,现在看来办不到了。中华就交给你了,你要像亲哥哥一样待她,过几年给她找个好婆家。”
“妈,你放心!我啥地方都不去,后年我就20了,就给我哥做媳妇。”佘中华抱着吴妈妈哭着说道。
吴妈妈一阵喘气之后,艰难地把两个手放在一起,六只手叠在吴妈妈的身上。吴妈妈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要不我们再请请金老师想想办法。”佘中华抬起头用手指拭去丈夫眼角的泪水。
“也只能这样了。”黄解放不想让妻子看到自己更多的眼泪,转身走了。
黄解放夫妇到金老师家请他帮助查查那个国民党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金老师显得有些为难:“要了解他的情况,必须进行人鬼对话。按理说,这魂魄在离开人体一两年内还能保持本来的元气,一般三年一过,要么重新找一个生命载体,就是常说的投胎,要么就分散在天地之间乃至宇宙星际之中,就是所谓的魂飞魄散。人鬼对话一般只能在一年最好半年之内,那时它还以为自己是人,没感觉到自己死了。可这几十年下来了,元气是不是还凝结就很难说了,能不能对话真没什么把握。”
“哪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佘中华眼巴巴地望着金老师。
“不过据我勘察,那两具灵魂蓝莹莹的,说明元气还饱满,无非他们有什么特别大的冤情,一直郁结不丧。可这样的鬼魂一般称之为厉鬼,这个你们别介意,我不是诅咒他们,仅仅是个术语。”
“没事,一切你看着办吧。”黄解放表态道。
“如果是厉鬼,凭我这点道行不知道行不行?”金老师有点不自信,摇摇头。
“金老师,相信你法力高强,想必你会弄出一个水落石出的。不过你也要保重,俗话说,人鬼殊途,还是小心为好。”佘中华也似乎有点担心,甚至想放弃了。
然而作为一个玄学热爱者来说,总是喜欢未知领域里的新挑战,金老师在送走黄家夫妇后决定试一试。
斋戒三日以后,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金老师趺坐禅室,身披法衣,手拿法器,口中念动咒语,开始了一次人鬼对话。
一缕真气从金老师的百会穴升起,飞向宋翠花的墓庐。
轻轻叩门以后,宋翠华开门了,左手牵着那高大英俊的军人。
金老师落座,看到宋翠花坐下后,那军人也挨着她坐下,像一对连体婴儿那样。
“这位长官,我受宋女士之女之托,有点琐事来拜访请教一下,不知你能否回避一下?”金老师很有礼貌的说道。
那军人一脸苦笑“法师,如果能离开,三十多年前就离开了。我们为什么屡屡显灵作怪,就是希望能找到一个解开我们纠缠的人,可惜一直没遇到。今天金老师来了,看来我们的罪孽要到期了。”
“是的,金老师,他说得是真的。”宋翠花举起左手,那军人的身子也跟着站起来,放下手臂,他也顺势坐下。
金老师注意到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蓝蓝的绿绿的宝石戒指。
“时间紧得很,那就请你们谈谈为何不能分开的原因,还有你们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别有忌讳。”金老师念动咒语,微闭双目,纹丝不动地坐着。
“我先说吧,不周到的地方请黄连长补充。”宋翠花讲述了自己离奇的故事。
“我做姑娘时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虽然家庭成分有点高,但来提亲的人不少。就在我家为我物色对象时,大队书记佘传宗登门为他儿子佘大勇也就是佘大憨来提婚了。我们家虽是一百个不情愿,我听说后更是哭得死去活来,但我父母亲面子上装得很高兴。上一年,佘书记到隔壁生产队刘家想娶刘晓玲,结果没同意,刘家被打成反革命,一家五口一夜之间集体自杀了。
“我知道佘大憨是个傻子,嫁给他这辈子算完了,可不嫁给他现在全家就完了。望着父母无助的眼光,望着几个可爱的小侄子,我一咬牙,答应了。
“进了佘家门,那不是人过的日子。新婚之夜,他们把我赤条条的绑在床上,叫那傻儿子来操我。可这傻儿子啥也不会,把两个老东西急的满头是汗。后来佘传宗老婆发急了,叫佘传宗脱下裤子做给他傻儿子看。我当时死的念头都有。
“佘传宗像脱了皮带的猎狗,一下子蹿了上来。
“我的身子像针扎得一样疼,眼水把枕头全打湿了。
“傻子拍着手在笑,看他爹操我。他爹操完了,他才学着样子做。
“如果一次也就罢了,这傻子每次都要在他爹操完后才操。有时我在屋里叫他做,可他一脱裤子就要喊他爹来。
“一年后小华出生了。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这孩子的亲爹是谁。如果是佘传宗的,这账该怎么算呢?如果是佘大憨的,我又担心她将来也是一个傻子。后来孩子大了,估计是佘传宗的,因为小华一点也不傻,这叫我更难受。
“有了小华后,我就和佘氏父子不啰嗦了,虽然有时佘传宗来调戏,但一次也没得逞,一直到这枚蓝宝石戒指出现。
“闹文攻武卫那年春上,我们家用5斤苞米粉从柳英莲手上换来一罐猪油。夏天猪油快吃完的时候,发现罐底下有一枚戒指。是我早上起来为公公婆婆下面条时发现的。我把戒指用热水洗干净,打算交给婆婆。
“这时佘传宗估计是崔面条的,进来了。我把情况告诉了他,他接过戒指,说是好东西,是宝贝,值很多钱。然后抓过我的手戴在我的手指上,顺势将我按在灶下的柴草上。
“说真的,我很喜欢这戒指,当佘传宗给我戴上时,我好感动。那次我没反抗,后来佘传宗就在厨房或别的地方经常操我,我也就认了。
“我觉得这么贵的戒指,柳英莲不知道,她是吃了大亏。于是悄悄地把仅有的30块私房钱塞给她。
“柳英莲开始很感激,后来估计是会过意了。一次没人时问我是不是猪油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摇摇头。
“我给柳英莲30块钱还是给佘传宗知道了,一次操完我后,叫我一定别对外说。好在我平时下地在家干活不戴,只有回娘家或到县城时才偶尔戴一下。
“我估计这戒指好歹也值一个三五百块,打算有钱了抽着给柳英莲,可惜柳英莲不久就死了。
“柳英莲的死肯定与这枚戒指有关。那年冬天修水利,佘传宗硬逼着柳英莲下河摸水泵头。柳英莲说身上来了,不方便。佘传宗说,那你脱下裤子给大家看看。一群男男女女哄声大笑。柳英莲一咬牙下河把水泵头摸了上来。可回家后就生病,没几天就死了。
“我知道佘传宗是故意害死柳英莲的,凭他的狠毒劲同样也不会放过她的儿子黄解放的。于是在我的央求下让吴教授收养了他。我也尽量周济他们,其实也不是周济,应该算是还那枚戒指的钱。吴教授虽然是右派,但在省里有熟人,佘传宗一直有点惧怕她。
“就在柳英莲死后不久的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屋里,想把那枚好久没戴的戒指拿出来看看。那戒指放在新打的大衣柜里。当我打开大衣柜时,灯光中看到柜子里站着一个人,一个国民党军人。我一下晕了过去。
“醒来时,那人已经不在了。那时阶级斗争弦绷的很紧,我当心是国民党特务什么的。想告诉别人,又怕这特务不是一个人,是一伙,会来报复,所以一直就没说出来。
“后来我故意慢慢的打开大衣柜的门,又发现过两次,但都是一眨眼就没有了,我知道这是鬼魂。我怀疑打这大衣柜的木料不干净,于是借口没什么东西可放,把大衣柜给我婆婆了。
“可有一天打开箱子看戒指时,又在箱子里看到了他。我知道这个军人一定与这戒指有什么关系。
“说真的,接触过几次,我已经不怕他了。正好家里没什么人说得来话,于是试图和他搭腔。他也不像以前那样一转眼不见了,先是出现的时间长了,后来还真的开口说话了。这样我就知道了他的身世来历,这个一会他自己说。
“有时佘大憨不在屋里,我就会取出戒指,喊他出来说话。有时他出来,有时不出来。
“一次我回娘家,在大哥家厕所里,他忽然出现了,说:‘赶紧把戒指摘下,不然那只狗会把你的手指咬掉的。’我知道狗是能看见鬼的。
“发觉我一个人经常在屋里叽叽咕咕说话,公公婆婆他们怀疑我有外遇,但始终找不到人,于是联想到了鬼怪狐仙之类的。
“一天他们请来一个巫婆说来给我送鬼。可那巫婆是个三脚猫的功夫,给泼了一头淘米水,狼狈的逃走了。
“一天夜里我正在睡觉,那天白天割麦子的,太累,睡得很死。梦里被人打醒了,睁开眼睛一看,一屋子人,其中一个黑脸大汉用木棍劈头盖脸的对我打。原来那是婆婆请来的一个神汉。
开始我还支着手招架,并试图爬起来。突然,一计木棍重重地击中我的太阳穴,我疼得跳上了屋顶。
“我被打死了。我像旁观者一样,看着他们抱着我的尸体在摇晃,那黑脸汉子趁人慌乱中溜走了。
“天快亮了,婆婆从后院找来一瓶乐果水,涂在我的嘴上。
“说真的,对于死我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是解脱。不过当大嫂赶来后哭着问我有什么想不开,偏偏要喝药水死,我觉得有点委屈,但并没辩解,反正都是死了,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快入殓了,我发觉还没有人把戒指给我戴上,心里很不甘心。于是从屋顶飘到我大嫂耳边,大声喊道“戒指、戒指。”我大嫂扯着嗓子说‘我妹妹的戒指呢,为什么不戴上?’
“佘传宗慌慌张张地从我箱子里翻出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
就是这么一戴,给我和黄连长带来几十年的磨难,怎么也离不开这里,两个人也分不开来。
“再后来的事情,你可能也听说了。不久,佘大憨赶集回来在棠河边玩摆渡船落水,被漂进了长江。又不久,那位黑脸神汉在别的地方给人治病弄出了人命,交代了打死我的情况。公社来人调查,佘传宗正好因为男女生活作风问题被造反派攥住了辫子,于是喝乐果自杀了。“又没几年我婆婆也病死了。多亏吴教授收养了我家小华。
“黄连长,说说你的来历吧。”
宋翠花碰碰她身边的军人。
“我叫黄家驹,本地人,民国37年被应征入伍,任某部某工兵连工兵。先在南京乌龙山修筑工事,次年随部队辗转至云南中缅边境,又次年在缅甸某山区修建飞机场。
“一天傍晚,从机场回营房途中,正在找地方小便,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动静,走上前一看,一位国军士兵正在脱裤子,旁边一位傣族姑娘赤身裸体的被绑住,嘴上扎着毛巾,正在地上挣扎。我一拳把那士兵击下山坡,扛起那女人就跑。到一偏僻处,为她解下身上的皮带,拿下嘴里的毛巾,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穿上。
“那傣族姑娘汉语说得不好,连说带比划,大体明白了她是山下人,上山摘芒果,被那个士兵打劫了。我送她回家,她和家人对我很感激。那晚我在她家喝了好多酒,还吃到了好久没吃过的猪肉。此后,应她父亲的邀请,我经常去她家喝酒。渐渐的,她家人流露出要把那姑娘嫁给我的意思。可我已经有了老婆,当兵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家乡的妻子和那没出世的孩子,于是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最后一次离开他们家时,那姑娘哭得像个泪人,从阁楼上跑下来,送给我一枚戒指,就是这枚戒指。说真的当时我对这戒指并没在意,以为就是一枚普通的戒指,后来到了台湾才知道,这是很有名的缅甸祖母绿宝石戒指,价值连城。
“机场修好了,整个入缅军队只有一批人坐这个机场的飞机回台湾,我有幸成为其中的一个,和我一道回来的工兵有5个人。
“宜兰当时正在修建山中隧道机场,我们五个工兵下了飞机,没出桃园机场直接飞到了宜兰。
“台湾的部队生活条件并不比缅甸好到哪儿去,再加上我们5个人又是后来的,常受长官和别的工兵的气。于是我们五个人结为异性兄弟,谁有困难大家一道帮忙,约好谁要是牺牲殉职了,别人一定把他的骨灰带回家。可随着局势的发展,估计回大陆并不像长官挂在嘴边上的、仿佛是明后天的事情,而是遥遥无期,甚至今生都不一定有可能,于是大家每人选择一样东西死后带回家给家人。我选择了那枚戒指,当时我已经知道这枚戒指的价值了。
“民国50年,我在一次施工中遭遇了塌方。当战友们把我从土里扒出来的时候,早断了气。我盘旋在空中看见我那4位弟兄哭得死去活来,围住我的尸体整整哭了一天一夜,后来他们把我安葬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面对东北方的大海。
“七七四十九天,他们请来一位山中的高僧为我做法事。那高僧确实了得,念动咒语,我就飘飘然的落到了他的手掌上。他手掌中央有一小块浸过橄榄油的荷叶,把我叠在荷叶里,然后嵌在戒指的祖母绿宝石的下面。
“我的几个战友为如何把这戒指寄回我妻子手里煞费苦心,想了好多办法都不成功,为此耽搁了不少时间。后来还是我想起了老早听说过的一个故事,说一个地主给县太爷送礼,把银元放在猪油里,便托梦给一个战友。第二天,他们便熬了一罐猪油,趁热把戒指投在罐里。
这个罐子从宜兰寄到台北,从台北寄到香港,从香港寄到北京,最后辗转了将近一年才到了我的妻子手里。
“当我看到妻子和儿子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可我显不了身。当时法师怕我在途中走失,下了咒语,只有戴上戒指的人才能看到我,只有等解开咒语我才能离开戒指。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不久吃完猪油英莲就会看到戒指。
“猪油罐在大队部时,佘传宗就端起来左看看又瞧瞧,估计那时就打了坏主意,后来就叫他老婆用5斤苞米粉换走了。我心里那个急呀!
“柳英莲病死我知道,我看见她死后在房前屋后多少天不肯离开。可她看不见我,我几次和她说话她也听不到。再后来,她飘飘的飞向南方,说要到台湾找我。
“英莲这辈子我欠她太多了!下辈子做牛做马做儿做女也要报答她!
“好在吴教授慈悲心怀,叫我儿子黄解放没吃多少苦,还成全了他和中华两个人的姻缘。她也是死后多少日子不肯走,直到小两口拜堂成亲才离开。”
男鬼黄家驹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远处传来了鸡叫声。鬼故事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们的事情我基本清楚了,你们现在需要我和中华、解放他们做什么吗?有什么话带给他们?”金老师微启双目问道。
“那就烦请金老师叫解放夫妇打开墓穴,把戒指取回家,也好让我亲家早点投胎转世,她已经给我耽误30多年了。”黄家驹说道。
“也怪我自己贪财爱慕虚荣呀!”宋翠花低下了头。
“言不多叙,就此告辞。”金老师抱拳起身,推门而出,就在回头带上屋门的一瞬间,看到黄家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开棺那天,佘中华哭得像个泪人。
金老师用一块红布把戒指取走,放在黄家堂屋的佛龛上,叮嘱千万别给人戴。
或许是太累了,晚上回来时,金老师靠在沙发上犯起了困。迷糊中,宋翠花和黄家驹两人悄然落在眼前。奇怪的是这两个人一会儿合二为一,一会儿又一分为二。
“金老师,大恩不言谢。我们特来辞行,我们将要投胎了。”两人或一人躬身下拜。
“是一对双胞胎吗?”金老师朦胧中问道。
“不是,是一个人。”
“能告诉我去哪儿吗?我们还有见面的机缘吗?”金老师问道。
“那要看缘分了,今后你如果看到一个眉心有观音痣的小男孩,便是我们。”宋翠花他们接着说:“请你转告中华、解放他们,那枚戒指送给一个属虎的正月27日寅时出生的女孩,别的人千万千万不可戴。”
“嗯,还有,你们才一天多一点,怎么蓝光少了这么多,元气散失得这么快?”金老师有点不解。
“那是祖母宝石的原因,三十多年,能够元神不散全靠它的。”
“黄军官,你不是在戒指的荷叶里吗?怎么能出来呢?”金老师对此也觉得不解。
“说来也怪,戒指取出后,我正在和亲家母告别,忽然空中飘来了为我做法事的那个台湾高僧,口中念动咒语,最后说道:‘去吧,去吧!’”
说完两人合二为一,一转身不见了。
金老师一愣神,醒了。
第二年春节前的一天,金老师正在家做馍馍,黄解放急急忙忙跑进来,说:“金老师,你说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儿子登高回来,带着刚出世的孙子和从没见过的儿媳妇。中华无意间听说儿媳妇属虎的,就问她的生日,她说阳历她妈妈也不知道,只是告诉她是阴历正月27生的,再问什么时辰,她说是鸡叫前后,你说巧不巧?中华叫我来问问那戒指能给她吗?”
金老师连忙丢下手中的活计,赶到黄解放家,刚进门,让他大吃一惊的是,那媳妇手中孩子的眉心上有一颗朱砂红的观音痣。
“阿弥陀佛!”金老师不禁长诵一声。
附录
不久金老师结合这次经历,把他的灵魂物质学说的研究又向前推进了一步,写了一篇《灵魂的物质性及可组合分解》发表在某杂志上。篇幅太长,现撷取其中的主要观点如下
1,灵魂是由宇宙间的某种物质组成,磁,电,或某种尚未发觉的物质。
2,多个灵魂可以附着在一个载体上,这就是一个人的性格多样化的依据。
3,一个灵魂可以分解后进入不同的生命载体。这就是为什么好多人一见如故,某人与某动物有某种特别的亲切感的原始根源,因为他们曾经是一个灵魂。
4,单独的灵魂可以保留对上一次生命的回忆,这就是好多人为什么会有前世来生的感觉。
5,灵魂和生命是密切联系又是相对独立的。
6.灵魂的光谱是可以借助仪器测量跟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