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阎王老爷升堂断案,令判官下诏,有冤申冤,有仇诉仇。如无人申诉,即刻退堂。判官还没来及传达完他的口谕,大殿外就乱成了一锅粥。只听喊冤声不绝于耳,叫屈声此起彼伏。这时阎王爷正襟危坐,眉头紧锁,对下发话道:“殿外怎这般喧嚣?何人在此造次?又为何故?来人,速将带头起事的家伙给老爷带上殿来!”判官遵旨行事,令手下将喊得最凶的几个冤鬼带上了大殿。
阎王爷凝目下视,只见殿前跪着的是牛驴狗一干众牲。它们一边磕头,一边嘴里不停地喊道:“苦啊苦,冤枉啊冤枉!”阎王听了大声喝道:“你们冤从何来?苦当怎讲?今天又要状告何人?从牛开始自左至右依次禀来。”这时只见牛未言先哀,两眼含泪地说:“明君啊!我们牛族与人类历史源远流长,素来交往甚深。自打刀耕火种开始,两家就相依为命。患难与共。我们一心一意,无怨无悔,至今还在愚忠他们。平日我们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不仅如此,还要负重拉犁,造福人类。不想如今他们有了机械化,就忘了我们的好处。现在虽然还向我们要奶喝,却不再像过去那样爱护我们,关照我们了。”
阎王说:“那又怎样?”老牛说:“忽视我们也不打紧,可他们万万不该拿我们祭刀,把我们当作美食来填充他们那永不能满足的胃口。过去要宰杀我们,大都在牛年迈体弱或者身有残疾生不如死之时,如今对我们的宰杀则是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特别是现在,他们一个城市跟着一个城市学,挖空心思,变着法子,想着点子,举办什么美食节,烹饪大赛,舌尖上的艺术等等活动。动辄就大开杀戒,涂炭牲灵。牛排节那天,世间牛尸如山,血腥冲天,真格的是惨不忍睹,前所未闻。”
阎王爷吃惊地问:“竟有此事?真难以想象!”老牛回答说:“千真万确。不信你问驴老弟。”驴弟没等阎王老爷张口就抢着作证说:“牛哥所言一点不假。他们今天不是这个节,明天就是那个节,土节洋节传统节,土洋结合,中西合璧。不仅如此,他们还绞尽脑汁,标新立异,推陈出新:什么同学聚会、战友聚餐,娶媳妇出老殡、过生日吃喜面、出国留洋,入学获奖,接风践行、升任乔迁……真的是花样繁多,名目巧立。仅杀猪宰羊,蒸蟹炖鸭,烹鸡爆鹅,烧鱼炸虾还不够,又在原有的龙虾节、蟹黄节、伏羊节的基础上别出心裁地搞起了什么食驴节。不仅如此,还大肆宣扬: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海鲜不如驴鲜。把我们驴说成天下第一美味。于是我们被放血,被剥皮,被剔骨,被碎尸万段,然后再煎炸烧烤,烹煮溜炒,极尽天下烹饪之能事。可怜我们驴族劳累一生,不停地推磨拉脚,驮粮载物,到头来却被主人卸磨杀驴,肆意宰杀。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阎王听了后,气得脸色发青,嘴头发紫,不由地拍案而起:“太不讲究了,这哪是人干的事?”一通火发完后,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狗问道:“你是人类的朋友,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来这儿起哄?”
狗说:“启禀大老爷,俺的冤比起牛驴两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向以人类好朋友著称的我们,是人类最忠诚的奴仆。我们平时拾人牙慧,吃的是残羹剩饭和他们弃之不顾的骨头。日常却要为他们看家护院,狩猎追凶。还要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为了讨得他们的欢心,我们毕恭毕敬,服服帖帖,甚至不敢越雷池半步。就是这般尽力尽忠,惟命是从,最终还是难逃厄运。”阎王老爷插嘴问:“他们把你们怎么了?”狗哽咽着回答道:“人类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为了满足舌尖上和味蕾上的奢侈,硬是昧着良心刻意策划了一个什么狗肉节。以高价吸引一些贪财牟利小人,沿街搜捕猎杀我们。把我们弄得有家不能回,有苦无处申。老爷啊,如今吾辈在世间如惊弓之鸟,似丧家之犬,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转载请保留!)
好个阎王爷,看诉状,听冤情,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想我阴朝地府平素只管按生死簿勾魂捉魄,拿凶缉恶,索取短寿之人性命,并依照其在阳世所作所为,区别待之:或量刑惩戒,或批转投生,或打进十八层地狱,让其永世不得超生。没料想却忽落了这些前世有罪今生在阳界待罪服役准备脱胎换骨的尔等。以致发生了人间滥杀无辜,涂炭牲灵的现象。这样说来,本老爷确是失察了。既然如此,此事须得高度重视了。可又一想,凡事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尤其是大案要案的审理更不能轻率盲动。于是,他向手下询问:“这厮们所言可有此事?”判官、巡使、捕快和众公差皆点头称是。阎王老爷此时不禁勃然大怒,只见他胡子倒竖,豹眼环睁。喝问判官为何玩忽职守,放纵人类。判官颤颤栗栗,慌忙申明:“下官一向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对大老爷的禁令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人间现在物欲横流,贪念膨胀,一些人唯利是图,欲壑难填。他们不仅涂炭牲灵,甚至连同类也都不放过。”阎王禁不住问:“此话又当怎讲?”判官回道:“你老不知,他们眼下没有不敢挣的钱,没有不敢做的事。就拿吃的来说吧,除了这几位申诉者的族群被肆意宰杀以外,像蝎子、毒蛇、地蛐、蝗虫等难以下咽的生物他们也敢品尝。这还不算,有人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毒手伸向他们自己赖以生存的食材领域。”阎王说:“还有此事。”判官回道:“下官已落实,此事不仅屡见不鲜,还相当普遍。一些人为了投机取巧,赚取不义之财,竟置良心和道德而不顾,丧心病狂地在鸡蛋里放苏丹红,牛奶里放三聚氰胺,在各种包装食品袋里放超剂量的食品添加剂,不仅如此,病死猪肉、无检羊肉,注水牛肉,以及含有大量黄曲霉素和瘦肉精的食材经常出现在市场里和人们的餐桌上。”
阎王听到这里不由地叹道:“人类真的是疯了。”他寻思着:过去战争和瘟疫是惩戒他们贪欲和奢侈的武器,不想他们现在又找到了一种自我走向灭亡的杀器,真是天作孽还好说,自作孽不好活啊!他埋怨判官说:“尔等既早有发现,却为何玩忽职守,不见有所作为?”判官此时露出很为难的样子,回答说:“此事甚是棘手,一来人间归上界管理,我们过于插手难免会有越权之嫌;二来法不治众,我想乱世用重典,将人间所有大逆不道者缉拿法办,可又名不正言不顺,唯恐天庭动怒怪罪下来,老爷处也不好交代。再者那么多的人触犯刑律,让下官捉拿谁的是?总不能将本来就不够宽敞的地狱也给撑破了吧!”阎王听他说的有理,就不再追责,转过身来向身边师爷讨教。师爷捻了捻那几根稀稀拉拉的胡须说:“判官大人说的甚是,阳界的事阴司不便多管。可既然我们还有拿凶惩恶的职责,又不能不问。在下认为这事如若放任自流下去,将来天下势必乱象丛生,难以收拾。因此在下认为,加大地狱里的惩戒力度,才是我们职责份内的事。阎王向其讨教,师爷捋着胡子不紧不慢地说:在下考虑能做到以下三点即可:第一,重点查办大开杀戒的侩子手和主谋。根据他们罪恶轻重,分别给予噩梦,心悸,病痛,减寿,以及夺命等处置。震慑邪恶,警示世人。第二,对于被缉拿归案的元凶,除打入十八层地狱外,还要让他受尽各种刑罚。下油锅,上刀山,枷手指,鞭笞,棍杖,水浸,肢解,坐老虎凳,点天灯,灌辣椒水,老鹰大别翅,野猪倒捆蹄等。林林总总,让其受尽折磨,尝遍凌辱。第三,让劣迹斑斑和不思悔改者即使转世投胎也难以为人,以此教化世人,扬善惩恶。有此三条,我看就足以够了。”
阎王爷听后连声叫好,然后发话:“此事就按师爷说的办。”这时,牛头马面捕快、左右巡使钦差和殿上众公差们一起俯首称是,殿上殿下的告状和请愿者皆转悲为喜,把手称快。到了这会儿,师爷还没忘记提醒阎王老爷,公示前最好禀告一下佛祖,两界相互间通个气。惩治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而佛法最能净化人的灵魂,有佛主出面感化,相信世风一定能够有所好转,乃至根治也未可知。阎王赞许,众鬼皆叹服,殿下牛马驴骡狗蛇一干牲灵见官司赢了,目的达到,就千恩万谢地自行散去。
第二天,阎王去西天见到佛祖,说起此事。佛祖说:“人世奢侈贪吃之风盛行,吾早有觉察。为遏止其发展,我还采取了许多措施,如降疾病于人世,像禽流感、口蹄疫、狗瘟、疯牛病等等,希望他们在杀牲时能有所警醒,可成效不大,看起来今后还得加大惩戒力度,帮助人类消除妄念,光大其向善之心。”阎王听了大喜,于是辞别佛祖,立即打道回府,忙着张贴告示,悬赏元凶,缉拿要犯。这以后,听说世间一些人噩梦缠绕,精神恍惚。受到了阴司的严厉警告和拷问。梦醒时分还一身冷汗,惊魂难定。想想梦里所见所闻,风声鹤唳,毛骨悚然,至今都还心有余悸。(:/转载请保留!)
此后,世风有所收敛,可距离根本好转还差得很远很远。阎王与佛祖再次会面,谈及此事。佛祖感慨地说:“看来治理世风,拯救芸芸众生,真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啊!”阎王大包大揽地说:“那你就将刺儿头和不思悔改的家伙们都交给阴朝地府吧,我的手下有的是办法。”佛祖问:“你的手下能有啥法?”阎王答道:“没听说吗?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还不信了,十八层地狱和那么多严刑酷吏,就治不了这些刁钻愚顽之人!”说完就冷笑了几声。笑声里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气。佛祖从他的神态中看到了杀机,心想,阎王果然要来狠的了,于是恻隐之心不禁油然而生。他驾着祥云,俯瞰人世,对着下界赶紧念了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首是岸。”所随十八罗汉和众弟子齐曰:“南无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