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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家里,都离不开锅灶,而锅灶,是属于女人的阵地。在祥和县,一提起盘锅灶的老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家盖个新房,都是要盘锅灶的,而好的锅灶,不但要样子美观大方,还要经久耐用,更要的,是烟囱出烟利索。老张盘的锅灶,不用老式的风箱烧,更不用鼓风机,只要架上硬柴,闭上锅门,从外面就能听见“呼呼呼”的火声。那火声,是高高的烟囱抽风的声音,俗称西炉子。可以说,现在的家庭,一般都不用那个靠烧火做饭的锅灶了,但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没有个大锅大灶的,饭就感觉做不好,做不顺心。也可以说是农村人,进厨房的,大多是婆婆级别的人物,特别是农闲季节,年轻力壮的,都去外边打零工挣钱了,剩下的留守老人和留守孩子,还真是不习惯电这个玩意。那个电磁炉、电饭煲什么的,竟是些洋玩意。所以,手艺高超的老张就红得发紫。再加上村里通了自来水,告别了从井里打水,或者从有深井的邻人家里拉水的日子,终于和城里人一样了,自来水开关一扭,白花花的水就流了下来。也正因为这样,村里今年好多家里,都对原有的灶房实施改造。最近一两年新盖的房,洗澡间随便都带好了。以前盖得房就没有,得随着时代的潮流增加。但这个改造,比新建还要麻烦,关键是大一点的材料工具不好进来。
老张盘锅灶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用理发理下的发渣和上好的黄土和成泥,在锅灶的内径里用一双粗糙的手来回地抹,抹得又光又滑的。然后,将锅一放,就成了。据说头发和土和的稀泥韧性很好,不容易烧裂,越烧越结实,堪比水泥沙浆。而且,水泥的凝固性极强,但在长年累月中,在不断地经过柴火烧烤,是会裂开的。用这样的头发泥来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也是为了保护锅灶内部的水泥结构,以及锅灶外部的卫生瓷不易受损。
暑假,和妻说好,决定把灶房重新收拾一下。原来的灶房,是用石棉瓦搭建的,砖砌的墙也是12墙(12墙,指的是砖头是单层砌上去的,一般情况下,正式的建筑都是24墙,也就是砖头是双层砌上去的),而且,还是用泥粘的,很不结实,很不耐用。说好了,就开始行动。又是找匠人,又是雇土工,又是借家具,又是备料的,整个一个忙乱。本来这一点活计匠人不好找,技术高点的,看不上做,技术差一点的,不想叫做。好容易一切就绪,便开工了。恰值高温,人不活动都是一身臭汗,况且还要干这么繁重的体力活,提砖、和灰、搭架等,忍受着骄阳的炙烤,忍受着腰酸背痛,看着灶房一天天的有了模样,倒也是汗没白流。主体砌上去了,剩下的,还有一大堆的麻烦活。贴瓷片,铺地砖、安门窗、吊顶的,好似没个尽头般。加之,邻人的建议各不相同,虽是好心好意,却是把原计划建议的乱七八糟,这样一来,就免不了的淘一肚子气。尤其是那个做铝合金窗子的,是一位堂弟的熟人。堂弟热心地联系好了,在一个傍晚,便来量窗子的大小。没想到,我们说是把窗子安在墙的中间,安窗子的说,匠人把活做坏了,墙上贴的瓷片高过了墙,不能安在中间。匠人一听就不高兴了,和安窗子的吵了。我本想着撵那个安窗子的滚蛋,但一想有堂弟这个熟人,就忍了。可没想到,十几天了,不见动静,打电话过去问,安窗子的竟然说他最近很忙,让我去找别的人,我逮着电话的手在颤抖,说话的语调也激动异常:你,你是说话还是放屁!你把窗子量了又说让我去另外找人,你当初干嘛去了,看来看去,你就是个二百五!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其实,我打电话就是逼着让他说不给我做了,正好,从那天的情况可以看出,他也不想做。做铝合金窗子的比驴都多,少了你地球照样转。说归说,想归想,骂归骂,铝合金窗子的事,还得赶紧想办法。
还好,总算到了该盘锅灶的时刻了。
那天,盘锅灶老张领着他的徒弟来了,一番客套之后,便挽起袖子开工。
老张是一个很随和,很勤快的人,他那个徒弟也很机灵,都不让我太动手,我也正好抽空闭目养神。这个闭目养神,并不是说我就可以在宽大的床上呼呼大睡了。我只是在做出大干一场的架势,用掀撑着自己的身体,神经性的恍惚一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太累或者本就一副消极懒惰的模样。
很快,就到了和头发泥的时候了。我用架子车提前拉了一车土,老张要求的上好的黄土,然后把我从“丽丽理发店”要来的发渣,根据老张的要求,往用水泼好的黄土泥上撒发渣。这个撒,不是随便的撒,而是用手把那黏连在一起的发渣一点一点的撕开,均匀的撒在土上。不然的话,和的时候,就不能和黄土很好的结合在一起了。我一边撕着头发,一边看着灶房里面忙碌的师徒俩。有好几次,我的眼光都和那个叫梦舟的徒弟相撞。梦舟的目光犀利,清纯里有一股寒气,让我不由得一震。我便回头认真地倒腾着我手里的头发,却有一绺稍长的暗红色的头发,飞到了我的身上,随着一股野风,在我的胸口飘动,仿佛活了一般。我想,这是那个女人的头发吧,男人的,没这么长。我伸手取那绺头发,它竟然很淘气的不愿意被我取走,光滑顺溜,令我一时变得笨手笨脚起来。我知道,这一定是我刚才在撕的时候产生了静电的原因。头发经过摩擦,是会产生静电的。小时候经常做这样的游戏。用复写笔在头发上摩擦几下,就能将小小的纸片吸上去。我不由得哑然失笑,一绺头发,竟让我如此惶惶不安,情绪不稳。我忘了刚才梦舟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向灶房看了一眼。梦舟也正看着我,眼珠一动不动,但那小船一样红润的嘴向上翘着,好看而迷人的笑着,和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极不协调。我却不寒而栗,赶忙收回了眼光,向胸前看去,那绺头发,不在了。
吃饭的时候,老张一个劲的夸他的这个徒弟:梦舟这孩子啊,可怜。我本来是不收徒弟的,这都什么年月了。谁还学这体力活啊。可是,当他妈把梦舟领到跟前的时候,我就不由得应承了下来。
哦,梦舟今年多大了,看样子,应该正上初中吧。我说。
我正上初三,妈妈出了车祸,爸爸是个赌徒,我就和老张伯伯学盘锅灶了,我得自食其力。梦舟很平淡的说着,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
不是说,是你妈妈领着你去老张哪儿的吗?怎么,你妈妈出了车祸?我对这师徒俩的话有些不明白,出入咋就这么大。
哈哈,我是说,他妈妈以前领着他来过,我虽是应承了,但和他妈妈说好,等他再大点。没想到,后来……唉。老张叹了口气。是我没说清。老张又补充说。
哦,是这样啊。我这下听明白了,但还觉得哪儿不对,但不可以再问下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锅灶盘好了,结了账,我们谁都不认识谁,不是吗?
妻用脚碰了碰我,小声说:瞧你,问这么清干什么,查户口呢?
没事,没事。老张说。
不过,梦舟这孩子,真的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属于人见人爱的那种,将来一定会超过师傅的。老张,你可要小心啊。还是妻子会说话。
那是,我巴不得让梦舟超过我呢。老张向梦舟投去慈爱的目光,那目光,胜过父亲,然后,接着说,这孩子,学什么,一看就会。特别是那些个遥控玩具,智能手机什么的,他不但能拆卸还能还原,更能让那些玩意比以前更好用呢,我一直都说,这孩子是天才,只是可惜了啊。
嗯嗯,我先恭喜张师傅后继有人啊。我说。
不会说话就别说!妻又碰了我一下。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看了看梦舟。梦舟正埋着头吃饭,目光从碗沿上射到我的脸上,又是一道寒光。我忙低下头,扒拉起碗中的饭来。
没事,没事,呵呵。张师傅说。
2、
累了一天,就想躺在床上展展腰,抻抻腿什么的,偏偏来了那么几个好心的邻居,就这次盖房事宜说了好些话,并在端详盖好的灶房的过程中,时不时的说这儿应该这么样,那儿应该那么样,说的人蠢蠢欲动,就想好了再好。但每一样,都得和钱说话。看着妻子一个劲的在邻人的建议下,随声附和,我在一旁真是苦不堪言啊。还好,说说笑笑将近三个小时,邻人终于各回各家。妻子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散乱的头发。
要睡觉了,还梳?我说。
汗都把头发粘在一块了,难受。妻子说。
哟,这头发,脱得厉害。妻子说着,就拿着一绺脱掉的头发给我看。
我很是心疼地接过那绺头发,仔细地瞅着。那绺头发在我手中兀自地蠕动,我心里一惊,说:怎么不像是你的头发。
妻瞪了我一眼:不是我的难道是鬼的?
我想起了今天在和头发泥的时候,飘在我胸前的那绺头发,可是,可是,怎么这么像呢。我没有对妻子说出心里的想法,说了,她也不信。再说,妻子这几天也很累,如果她信了,那觉都睡不成了。我把那绺头发轻轻地放在梳妆台前,说:我说着玩呢。
神经病。妻子骂了我一句,继续梳理着满头稀疏的秀发。忽然,我的眼前一道寒光闪了一下。
我知道,那是梦舟的眼睛,那双眼,我怎么也忘不了。难道,这一切,有什么隐情吗?为什么只是让我有这样的感觉?是我生性多疑吗?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睡吧,这只是幻觉。可我不甘心,又望了梳妆台前妻子脱掉的那绺头发,它竟然在动。我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它好好的在梳妆台前躺着呢。真的是幻觉呢,我闭上了眼睛,黑暗中,梦舟还在看着我。
第二天,终于清闲了,我给妻子招呼了一声,就去了镇上,决定理理发,清爽清爽。
丽丽是我的高中同学,高考落榜后就在镇上开了一家理发店。丽丽人长得漂亮,手艺也好,因而,每次去,顾客满盈。有人说,丽丽其实是利用理发店为掩护,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且说的有鼻子有眼。我不相信,我每次去理发,丽丽都是很拘谨的样子,有人和她开玩笑,丽丽就是一副很气愤的样子。而且,她的丈夫和孩子也经常在那儿,怎么会呢?可直到有一次,我去理发,有个男的趁机抓住丽丽的手说:今晚,陪哥哥,行不?
丽丽拍了一把那人的手:去!我同学在呢。
那人回过头,看着我,挤了挤眼,一副很猥琐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很恶心。想走,但面子上过不去,只好忍着。
那天,我是最后一个理发的。在丽丽给围上了理发布的时候,我望着镜子里的我,成了一个露着脑袋的白桶。我说:丽丽,他们说的,是真的?
丽丽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反问道:怎么?你也想来?我在镜子里看到,丽丽的脸通红,而且,一眼的委屈,蓄着一汪水。
以后,我还是去丽丽那儿理发,但再不提此事了。但是,我却对“丽丽理发店”萌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愫,总是希望自己能在那里发现点什么,或者,也让自己扮演扮演一个别样的角色。这种感觉很怪,让我的心经受着良心的谴责,却也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我知道,我不会做那样的事,即使丽丽心甘情愿。但我的精神世界彻底被摧毁。我想,我一定是中了什么毒,或者什么魔障。
可是今天,“丽丽理发店”的门紧锁着,这可是从来不曾有的现象。难道,关闭了?高就了?或者……我想不下去了。然后,又是好奇心的促使,我趴在玻璃门上向里张望着,像一个肮脏的猥琐的偷盗者。张望的过程中,我的脸一直发烧,烧到了脖子,甚至烧到了脚跟。里面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在那张孤独空寂的座椅上,有一绺头发在兀自的蠕动,诡异而神奇。那绺头发,和我胸前的,和妻子脱掉的,一模一样。似乎在召唤着我。我脚底窜上一股冰凉的寒气,心在一刹那似乎停住了跳动,但我的眼睛无法移开,我的脚步无法移动。直到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伙子,你要理发吗?
哦。我回过头,隔壁卖鲜面条的阿姨在看着我笑,我忙不迭的应了一声。
丽丽生病了,在医院打点滴呢,可能得一段日子呢。
哦。我还是茫然的应着,然后不甘心的又回头向里面望去。太阳的光芒忽然穿过厚厚的云层,整个世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一束强光直直地射到那个座椅上,座椅,空空如也。我揉了揉眼睛,还是空空如也。
你知道吗,前几天,一位妇女在这里刚理完发,骑着电摩,一发动,就和一辆大货车撞了,当时就没气了。那位阿姨兴致勃勃地说。
哦,我不知道。www.tianyashuku.com
当时那情景啊,把人吓得,血淌了一街道。阿姨继续说着。
我想走,却又是不甘心,遂又问道:那女人是哪里的?叫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她的孩子叫梦舟。
啊?!我心里一惊,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将手中的电摩钥匙急急地插进电摩的锁孔,我仓皇逃离,心脏随着电摩的震动狂跳不已。
3、
我骑着电摩,竟然走错了方向,来到了一个我从来没来过的村子。或者说,是电摩带着我来到一个陌生的村庄。我想,我是不是穿越了时空隧道,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者,我被吓傻了吧。村里的街道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所有的人家门窗紧闭,好诡异啊。我骑着电摩,在长长的街道上,慢慢地开着,希望能找到一个人,好打听一下,这个村庄的名字,然后,问问我该怎么回家。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街道的尽头,有一家门开着,门口坐着一个老头,怅望着天空,不知在看什么想什么。我拉住闸,停在老头跟前。老头听到响动,便把眼光从天空收回来。我一看老头那双眼,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双眼,看不到眼珠子,一股脑的白色,空洞的吓人。我刚想拔腿就走,没想到老头开口了:小伙子,别怕,我这白内障很多年了,眼都快瞎了。路过的吧?
哦,老人家,这是什么村?一听老头的话,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斗着胆子问道。
这是高家庄,你来找人吗?
高家庄?那盘锅灶的老张不就在高家庄吗?记得我好像来过这里的,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陌生呢?但我也不能在老头面前暴露自己的胆怯和疑虑,听了老头的介绍和问话,便说:哦,我是来找盘锅灶的老张的,不知他在不?
盘锅灶的老张啊?唉,你还不知道么?老张,前一个月就死了,被人杀死了。
老头的话,让我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张前一个月就死了,那么,昨天给我盘锅灶的是谁?哦,死了啊,我不知道啊。但不知老张是怎么死的?虽然如此,但我还是不甘心地问。
是被人杀死的。这个老张啊,一直都很正经的,手艺也好。可是,去年给人家盘锅灶的时候,竟然把那家的女主人给糟蹋了。唉,反正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听说,那个女的很有一些姿色,而且,是个寡妇。老张是被那个女人的孩子杀死的。那个孩子,人虽然小,但据说是用什么遥控玩具改造的,里面藏着一把刀子,直接就飞到老张脖子上了。不过,那个孩子啊,傻。虽然杀了老张,但自己也赔了一条命啊。这人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孽缘啊孽缘。
老头的话,似乎让我一切都明白了,但又像一切都成了谜。
那孩子,是叫梦舟吗?
对,是叫梦舟。老头说完,忽然就从我眼前消失了,而我,忽然就感觉这个村子不再神秘不再诡异,而且,所有的道路忽然之间也变得熟悉起来。三三两两的人或者谈笑,或者下地。可那老头,是怎么回事?他去哪儿了?我望着天空,一双眼睛在看着我,那道寒光已不复存在,而是盛着一丝懊悔,一丝不舍,一丝伤感。是梦舟的眼睛,他要告诉我什么?我发动了电摩,朝着回家的方向,郁郁而行。我想,我该去看看梦舟。如果他还没被执行枪决,就去监狱打听打听,如果他被枪决,我就……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梦舟肯定是被枪决了。我这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我真有些糊涂。为什么这些人,这些事,缠上了我?需要我去做一个最后的了结吗?我是谁?
4、
梦舟的坟,在一片荒芜的野地里,孤独而悲凉。在农村,像梦舟这样年轻的后生,没有谈婚论嫁的,死了以后,是不能埋在正式的坟地的,况且,梦舟还是个杀人犯。
我在梦舟的坟前焚纸烧香,哦,我在焚纸烧香之前,还找了一块木板,做了个简单的墓碑,写上了“梦舟之墓”几个字。然后,我一边焚纸烧香一边说:梦舟,你安心的去吧,在那边,和你娘、老张,好好的过。你娘一定有难言的苦衷,你要谅解,要知道,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娘。我知道,你心里苦,你不甘心,你也很后悔。你放心,我会经常来看你,和你说话,陪你聊天,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你叫我叔叔,或者大哥,都行。我会在这里永远祝福你的,梦舟,不论在哪里,都让我们保持一颗平淡宽容的心吧,让我们永远祝福我们爱着的人,我们就一定能感觉到幸福,不是吗?梦舟,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会想开,也会想明白的。
这时,天空一个炸雷,我的心为之一震,难道,梦舟听到我的话了吗?我抬头望去,一轮太阳缀在蔚蓝的天幕上,那双眼睛,我再也看不到了。
回到家里,我急不可耐的跑到新盖的灶房里面,咦,明明盘好的锅灶怎么空空如也。
看啥呢?妻子在身后轻轻地一问,我吓了一跳,埋怨道:看你,不声不响的,吓死我了。
瞧你,胆被狗吃了?想啥呢,这么入神的?
不是把锅灶盘好了吗?
你傻呀,人家老李明天才来呢。
老李?明天才来?哦,我想起来了。老张死了,老李明天来。我自顾自地说着。妻子骂了一声“神经病”,就走了。
老李明天来,老张死了。我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就到了门上,忽然,一阵风,不知从哪儿吹来一绺头发,黏在我的胸口,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似乎要将我淹没。
老张,老张,吃饭了,死哪儿去了。妻子在家里一个劲的叫着,但我还在头发的海洋里挣扎。妻子在叫我吗?我是老张,难道我是老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