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早先年,土地镇有个名叫端阳的人,原是个有钱人家出身的少爷,特别爱看戏。等他父母去世以后,一份家当就败在了他的手里,成了仅仅能维持生活的平民百姓。他从小爱看戏,长大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周围有唱戏的,不论远近,也不管白天黑夜,翻山爬岭,涉水渡河,也要看个够儿。有时戏唱得好,他还随着戏班儿东跑西颠。开头戏班儿的人不认识他,慢慢的,也就熟悉了。他在这方面特勤快,戏班儿一到演出点。他总是登爬上高,帮助布置戏台和担水烧火。这样,使得班主对他产生好感,有时还赏给他一碗饭吃。乡亲们看他这样迷恋戏剧,便送给他一个绰号,叫“戏迷”。到后来,人们竟把他的大号给忘了,见面都直呼他“戏迷”。他呢,不但不反对,还有点沾沾自喜。
这一年,镇上来了个戏班儿,一唱就是两个月,这可乐坏了端阳。戏班儿有时缺什么少什么,他还从自己家里拿。为此,老婆同他大吵大闹,他火了,干脆扛着铺盖卷跟戏班儿的人住到了一起。后来戏班儿走了,他也跟去了。
还别说,自从端阳随戏班演出,这个戏班儿越演越红,越来越兴旺,演员们也越演越卖劲,演技越来越高,真正成了陕南地方最受群众欢迎的戏班子,前来邀请的人接踵而至,络绎不绝。真是走一处,红一处,演一处,爆一处。乐得班主对端阳说:“戏迷’兄弟,一人有福,成全满屋,戏班儿还多亏有你这个戏迷跟着呀!”从此以后。端阳也就成了戏班儿的一名编外勤杂人员了。他呢,只要有饭吃、有戏看,也就满足了。
这一天,戏班儿在一个地方演完正准备转换场点,突然未了两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长袍短褂、头上戴着礼帽的阔少。他俩一下马,径直找到班主,说他们哪里肯出大价钱,邀请戏班儿去他们那儿演一夜“天明戏”(从天黑一直演到天明)。班主和演员们一听十分高兴,便答应下来,立即收拾戏箱,马上启程。
一路上经过许多弯弯曲曲的山道又过了一条河,等戏班儿赶到那里,已是掌灯时分。这里的戏台已经布置好了,台下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做小生意的、卖小吃的,点着油灯,在广场上吆喝着。两位阔少叫来一帮人,帮助戏班儿搬扛箱笼、道具,点亮了戏台前面的两盏大吊灯。戏台上灯光一亮,四面八方的人,一串一串地都朝广场走来,吵吵嚷嚷,十分热闹。看得出这里的群众可能很长时间没看过戏了,特别是没看过红了半面天戏班几的戏了。霎时间,广场上人山人海,一眼看不到边。
开场的锣鼓敲响了,演员的劲头也来了,越唱越卖劲。台下响起了阵阵掌声。端阳站在戏台的角落好高兴,他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人看戏,心想:看来不光我是戏迷爱看戏,众多的人同样爱看戏,就看你演的迷人不迷人。
大约演到后半夜,端阳再一看,台下竟还是那么多的观众,没有中间退场的,他想到台下听听观众的反应,顺便也解个手。他在台下挤来挤去,听着观众的议论,都说这戏演得好。他听得高兴了,掏出烟袋。想抽袋烟。可摸来摸去,身上摸不着火柴,抬眼一看,一个卖元宵的摊子前,壳着一盏油灯,就将烟袋锅伸过去点烟。可是,吸了几口,烟总是不燃,他又使劲吸几口,还是没有一点儿火星。他对火,还是不着。吹吹烟袋锅,嘬嘬烟袋嘴,不觉有些奇怪,看看卖元宵的小贩儿不禁大吃一惊,此人为啥没有下巴?再看看周围的人群,怪啦,个个都没有下巴!他曾经听人说过,鬼才没下巴呢。难道这些看戏的人都是鬼吗?他收起烟袋,急忙走上戏台,把班主叫到一边,悄悄耳语了一阵。班主也到台下转了一圈,果真像端阳说的那样,他连忙叫过大师兄,说明情况,让他迅速化装成一个红脸灵官。端阳却一把拉住班主和大师兄说:“班主,请你千万千万别惊动了看戏的,你没瞧见,他们看得正入迷吗?如果这样,于心不忍呀!”班主说:“你没瞧见吗?那些看戏的是鬼,不是人呀!”端阳极力劝解:“鬼和人一样都爱看热闹,更爱看咱们戏班儿演的戏呀!我求求你,千万别打断了他们的兴致……”
端阳的一番话,似乎感动了班主,再看看台下如痴如醉的观众,他点了点头。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突然,戏台上出现了一个红脸灵官,他头戴红盔身穿红袍,一只手里拿着钢鞭,一只手里托着黄表和雷碗,上得台来一声吆喝,接着“啪啪”摔碎了几个雷碗,并向台下撒去了五谷杂粮。这一来,顿时台下观众大呼大叫,鬼哭狼嚎。不大工夫,台下一个人没有了,戏台上下一片漆黑。第二天早上一看,戏班儿的演员们都躺在一个乱坟岗子上,戏班儿的服装、道具,全在坟场周围的树杈上挂着。
端阳和班主都埋怨大师兄,不该擅自化装成红脸灵官,上场吓跑了观众!
从此,端阳不但更爱戏剧,而且开始演戏了,后来竟成了这个戏班儿的名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