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末年,沧州有个最大的财主卢圣贤。他原名叫卢富贵,发财以后,他觉得这名字太俗气,便花重金,请人为他改成现在这个名字。为了让自己名副其实,他开始收藏字画。他花了不少银子,倒也弄来不少真迹。因此,只要有机会,他就在人前炫耀一番。
这天,卢圣贤闲得无聊,见家丁们要去收租,便要和他们一起前往,这样的事情,卢圣贤已有多年没有亲自去做了。
卢圣贤和家丁们到了常各庄,就直奔常老二的家里。常老二二话没说,就把该交的租全都交上了。卢圣贤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爽快,便高兴地坐到床边,说:“反正已经到中午了,我们就在你这里吃吧。”常老二咧了咧嘴,他不敢得罪卢圣贤,只好让老婆去做饭。不一会儿,一桌子饭菜准备好了,他们便入了席。刚喝了几杯,常老二的小儿子说:“爹,你怎么不喝那瓶好酒呢?”常老二十分尴尬,他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赔着笑脸,对卢圣贤说:“卢员外,真不好意思,我忘了自己还放着一瓶女儿红了。”随后,常老二打开身后的箱子。一个家丁惊奇地说:“员外,他还藏着一轴画。”卢圣贤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对常老二说:“把那幅画拿出来让我欣赏欣赏。”常老二没有办法,不情愿地把画拿出来。卢圣贤展开画,一看是一幅仕女图。一般的仕女图,都是以描绘面部为主。而这幅画,却是一个妙龄少女走路的背影。画面形象逼真,好像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走入前面的竹林里面。卢圣贤当场掏出五钱银子,说:“我想买下这幅画。”常老二委婉地拒绝说:“卢员外,这幅画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不敢擅自出售。”卢圣贤脸一沉,心说: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人对自己说个不字。他冷冷地说:“如果我给你二两银子呢?”常老二依然摇头说:“卢员外,就是给我再多的银子。祖上的东西我也不能出售。”卢圣贤火了,“啪”地一声,将酒杯摔在地上,吼道:“我们走!”
一路上,卢圣贤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幅画弄到手。回到家,他冥思苦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一个夺画的计策。第二天,卢圣贤便到了县衙,状告常老二侵吞他家的古画。县太爷叫阮有德,和卢圣贤关系密切。他听了卢圣贤状词,立即令衙役去拘捕常老二。常老二被带到大堂上以后,大声喊道:“老爷,我冤枉啊!”阮有德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来人,给我重打二十大板。”衙役立即将常老二按在地上,举起板子,打了起来。一开始,常老二还咬牙坚持,后来,他知道这样下去,就是打也能把自己打死。他绝望地闭上眼,说:“老爷,我招,是我偷了卢圣贤的画。”阮有德大笑道:“早这样说,不是少受许多罪吗?”随后,令衙役到常老二家搜出那幅画,然后将常老二关进了监牢。
阮有德是进士出身,琴棋书画皆有一定的造诣。他打开画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其实这幅画的绘画的技巧并不出色,可不知为什么,他对其中的景色却十分向往。他恨不能走到少女前面,看一看她的表情,甚至还想着要陪她走进前面的竹林。阮有德看入了神,好半天,才醒过神来,他对卢圣贤说:“你先回去,我要好好欣赏一下这幅画。”卢圣贤虽不情愿,可也只得悻悻地回了家。
几天后,阮有德不好意思地对卢圣贤说:“非常抱歉,那幅画于昨晚被贼偷走了。卢圣贤虽然不信,却也无可奈何,怅然若失地回到家中。
不久,常老二死在了狱中。原来,阮有德因为常老二不服,说出狱后要去京城告御状。为杜绝后患,阮有德便对常老二下了毒手。一个多月后,县老爷阮有德突然死了。仵作验过尸后,说他因惊吓过度致死。不过,他的面部表情却还一如平常,没有流露出半点恐怖之色。案子因为没有一点线索,最终,只能成为无头公案而被搁置起来。
半年后,卢圣贤的小妾生了一个儿子。卢圣贤万分欣喜,为他取名叫卢凤鸣。后来,卢圣贤花钱买了个官,到山西洪洞县当县令去了。因为卢圣贤不学无术,好附庸风雅,不理政务,老百姓是怨声载道。
这天,有兄弟二人因为宅基地到县衙打起了官司。兄弟二人都想打赢这场官司,老大头脑灵活,心想:要想打赢这场官司,只能好好贿赂县老爷了,他当晚就去给卢圣贤送了很多银子。卢圣贤毫不客气地收下,心想:这官司该断老大赢。这时,一位少女敲门而入。卢圣贤见少女美如天仙,眼睛都直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不……不知小姐有何贵干?”少女嫣然一笑:“我知道大人对字画情有独钟,特意送来一幅仕女图,请大人笑纳。至于那场官司,还请多多关照。我是替二哥来孝敬大人的。”卢圣贤哪里顾得上看画,他伸出手去拉少女,少女笑道:“事成之后,我再报答大人不迟。”卢圣贤一愣神的工夫,少女已飘然而去。
卢圣贤打开少女送来的那幅画。不由吓了一跳,这幅画竟然是常老二的那幅仕女图。卢圣贤心中纳闷,那老二是从何处得到这幅画的呢?他想问问少女这画是从何处得来,可哪里还找得到少女的身影?
第二天,卢圣贤果断地判定老二胜诉。退堂后,卢圣贤将老二喊到一边,悄声问道:“你那幅仕女图从何而来?”老二迷惑不解地说:“什么仕女图?我不知道啊!”卢圣贤看老二的表情,不像是故意做出来的。便摆摆手,一头雾水地回到了府上。他拿出那幅画,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他展开画,不由大吃一惊。昨晚,那幅仕女图中的少女背向着他朝竹林走去。可这时,少女却转过身来,冲着他盈盈而笑。而且,最令他恐惧的是,这个少女就是昨晚给自己送画的那个人。只听少女笑着说:“卢大人,喜欢我吗?”卢圣贤连声说道:“喜欢!喜欢!”少女说:“那你以后必须好好待我,万一有一天,我觉得你对我不好了,我就要到那边的竹林里去了。总而言之,你只要见不到我了,你的死期也就要到了。”不等他回答,少女已经回过头去,依然背对着他。从此以后,卢圣贤便将此画当成了至宝,小心地珍藏起来。每隔几天,他都要拿出来看上一眼,才算放心。
这天,卢圣贤升堂办案。没过一个时辰,他忽然想起藏仕女图的柜子没有关上,便急忙赶回家里。一进门,只见地上一片狼藉,儿子正在翻箱倒柜翻东西。卢圣贤大声喝道:“你在干什么?”儿子听见问话,吓得一激灵,脸色变成了死灰。卢圣贤上前一步,打开那幅画,只见画面上一片空白。卢圣贤只觉得天旋地转。儿子吓坏了,他不敢隐瞒,说:“我对这幅画感到好奇,就拿出来看了看。谁知,画中那位美女竟然面对着我哭了起来。我想安慰她,就伸手为她擦眼泪。可画面却因此变得模糊起来。我知道父亲喜爱此画,忙用布去擦,我以为这样就能恢复原状,可画面却因此而渐渐地消失。”
卢圣贤气急败坏,一脚踹在了儿子的心窝上,吼道:“你知道吗?你害死了你爹!”说完,就晕了过去。卢圣贤生命垂危之际,命人将那幅画拿到自己面前。这时,他惊恐地看到,上面不再是一片空白,取而代之的却是常老二阴冷的脸。常老二哈哈大笑:“当年,阮有德因为在画上看到了我而被吓死,这一次,就要轮到你了。”卢圣贤伸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急促地说:“常老二,常老二。”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爹爹,我是鸣儿呀!”卢圣贤定睛一看,只见儿子的面容竟然变得和常老二一模一样。他长叹一声:“报应啊!报应!”说罢,气绝身亡。
片刻之后,那幅仕女图变成了粉末,随风而逝。